藏珠——泊烟
时间:2018-10-12 09:45:54

  说到这点,嘉柔也觉得很奇怪。李绛有妾室,不过不住在李家。而李暄和李昶在家中也只有正妻。不过他们年纪都不小了,怎么会没有孩子呢?
  她们路过花园,一阵梅花的香气袭来。嘉柔驻足,见长廊旁边的红梅开得正好,绚烂如霞。她记得蔡州虞园的梅花林颇具规模,每年盛开时,虞北玄都让百姓免费游园观赏。她虽然最喜爱牡丹,但也欣赏梅花的品格。
  这是虞北玄最喜欢的花。他说梅生而寒微,却有铮铮傲骨。如同他的人生一样,永远都不会服输。
  忽然,一个裹着棉裘的小女孩从花树间跑出来,一个不慎扑倒在地上,泫然欲泣。嘉柔连忙对玉壶说:“快过去看看。”
  她们走到小女孩的面前,嘉柔俯下身要抱她起来。她抬起头,五官精致,肤色如白梅一般,眼瞳却是深褐色的。嘉柔吃了一惊,这眸色……?
  “小娘子!”后面有仆妇在叫,跑过来之后看到嘉柔,一下愣住了。她没见过嘉柔,但看她的穿着气质,猜测是刚嫁过来的骊珠郡主,连忙行礼。
  嘉柔问她:“这是谁?”
  仆妇支支吾吾的,玉壶道:“郡主问你就回答,有什么不能说的吗?吞吞吐吐的。”
  小女孩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怯生生地躲到了嘉柔的身后,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裙子,好像很害怕。嘉柔怜爱地摸着她的头,又问那仆妇:“你据实说就是,出了事有我担着。”
  仆妇见瞒不过,才垂眸说道:“这,这是大郎君的女儿。”
  “既是大郎君的女儿,你为何不直说?”玉壶又问道。
  “因为,因为平日县主不让她出院子,她趁老身不注意跑出来,所以……郡主还是把她交给老身吧。”仆妇伸手,要抱那女孩回去,女孩却抗拒道:“我不要回去,你放开我!”
  两个人互相拉扯着,小女孩回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嘉柔:“漂亮姑姑,你救救我好不好?”
  嘉柔的确于心不忍,但她不知这小女孩为何被王慧兰拘在院中,贸然出手,可能会得罪大房。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女孩被仆妇拉走,心想等李晔回来,定要好好问一问。她出手搭救容易,毕竟她是郡主,这些下人不敢如何。可万一李暄将此事记在李晔的头上,导致兄弟失和,就是她的不是了。
  玉壶见她没有出手,忍不住说道:“郡主真的变了呢。若是换到以前,您肯定会救她的。”
  嘉柔已经不是任性妄为的年纪了,虽然有时候骨子里仍是容易感情用事,但涉及到李晔,难免多想一些。她本就欠了他,不能再害他。
  嘉柔心事重重地回到房中,脑海里一直浮现刚才那个小女孩看着自己的一幕,难免记起自己前世没掉的那个孩子。她对孩子都是心软的,无论是木景轩还是那个小女孩。
  李晔回来,看见嘉柔正独自望着窗外发呆,安静地在她对面坐下。嘉柔总算察觉到他,问道:“你怎么进来也没有声音?我都不知道你回来了。”
  “并非我没有发出声音,而是你想事情太出神了,没有听到。”李晔轻声问道,“身子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嘉柔的身下还在疼,低声道:“我,我昨夜是第一次。你说疼不疼?”
  “刚好,我也是第一次,所以失手了。”李晔轻笑,“若不是你吃了回春丹,我也不至于没个轻重。”他从袖中拿出一个药盒,“我回来的路上去买了药膏,据说涂在那里可以止痛。早上我看了一眼,似乎肿得厉害。”
  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这些话,嘉柔立刻脸红道:“你怎么知道是回春丹?还有你……”怎么能随便看她的私.处。不过想想,昨夜什么地方没被他看过和亲过,也就不较真了。
  李晔说道:“你不会乱吃外面的药,想必是母亲给你的。不过是药三分毒,以后别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了。过来,我帮你上药。”
  嘉柔瞪大眼睛看着他,当然不会乖乖地过去,急声道:“我,我之后让玉壶来就好了。你把东西放着吧,我还有件事想问你。”
  李晔也没有勉强她,问道:“何事?”
 
 
第47章 第四十六章
  嘉柔犹豫了一下,担心李晔觉得她多管闲事。其实她猜出了几分,按照那个仆妇的态度,小女孩的身世应当是个秘密。褐色的眼睛分明是有胡人血统,不会是王慧兰和李暄所出。李暄跟别的女人生的孩子,王慧兰自然是不喜的。
  李晔见她开了口又停住,以为有什么难言之隐,就说道:“嘉柔,你我是夫妻,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嘉柔抬眸看他俊秀的眉眼,被窗外照射进来的日光晕染出一层柔和的光晕,更显得温润如玉。他很会照顾别人的感受,做他的妻子其实是幸运的。
  她心中一暖,开口说道:“刚刚我从大家那里回来,在花园遇见一个小女孩。仆妇说她是大兄的女儿,可她看起来过得并不好,还要我救救她。”
  李晔叹了口气:“你还是看见了。大嫂藏着她,是有原因的。”
  嘉柔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李晔便从头说起。
  小女孩叫李心鱼,是李暄唯一的孩子。她的母亲是个胡姬,李暄在朔方打仗的时候认识的。胡姬怀了孩子,李暄便把她带回长安,安置在家中,还想娶她为妻。李绛反对这样出身低贱的女子做李家儿媳,只同意让她生下孩子以后,住在别宅里。
  这时,王慧兰看上了李暄,直接让韦贵妃禀了贞元帝。贞元帝下旨赐婚,李暄只能遵旨。但胡姬的事还是被武宁侯府知道了,武宁侯要李暄在王慧兰进门之前,将胡姬送走。
  李暄无奈之下,将胡姬安置在别宅待产,娶了王慧兰。
  李家大部分人也就知道这些,李心鱼不是王慧兰所出,王慧兰怎么对她也是关起来门来的私事。但李晔掌管着一个情报网,自然知道更多的内情。这些却不知该不该跟嘉柔说。
  嘉柔看他停住,说道:“若只是这样,那大嫂为何要藏着她,不让她见人?如果你不方便说,我就不问了。”
  李晔起身坐到嘉柔的身边,声音放轻:“不是不方便,后面的事情可能会有些残忍。你确定要听?”
  嘉柔点了点头。她这个人最不怕的就是残忍了,还有什么比她上辈子受的刑更残忍。
  李晔便继续说完。
  胡姬生下李心鱼以后,李暄就把孩子抱回家中,上了族谱,王慧兰也无可奈何,只能好好养着。李暄还颇宠爱那个胡姬,三天两头往她那里跑,带着孩子去见她。孩子一岁的时候,武宁侯查出那胡姬的身份大有玄机。
  她的父亲本是朝廷官员,在延光大长公主一案中,被牵连下狱,死在了狱中,她母亲怀着她沦落到江湖。她在朔方长大,拜入了火祆教。那段时间因为朝廷对宗教的限制,关闭了许多寺庙和教祠。火祆教一直教唆他们的教众攻击各地和长安的衙署,朝廷四处抓人。
  这种情况下,武宁侯和李绛便趁李暄不备,秘密毒死了胡姬。原本武宁侯连李心鱼都不想放过,但李暄以罢官相要挟,使得李绛答应保住这个孙女,武宁侯也只能作罢。
  嘉柔听完以后,思绪复杂。没想到这个小女孩的身世竟然这么坎坷,跟虞北玄有点像。那个男人看重权势,因为他成为淮西节度使,经历了九死一生。他从小卑贱,所以渴望站在万人之上。大凡这样出身的人,都有坚韧的心性,最后也更容易成功。
  凭李心鱼的姿色,长大以后,必是个倾国红颜。可惜嘉柔上辈子所知道的人或事里,并不包括她。
  “大嫂对她严加看管,没有虐待她吧?”嘉柔担心地问道。
  李晔见她真对小鱼儿上心了,耐心道:“李家是名门望族,小鱼儿是大兄的亲骨肉,大嫂不至于虐待她。就算过得不好,也是大兄的家事,我们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并非他冷漠无情,他也同情小鱼儿。可他一介白衣,在这个家中,本就没什么地位。贸然插手大兄的事,只怕以后王慧兰要针对嘉柔。
  嘉柔心中一紧,还是点头应好。李心鱼生得可爱,她难免动了恻隐之心。可在王慧兰眼中,这个庶女恐怕就像一根刺。王慧兰嫁给李暄那么多年,都没有生下一儿半女,李心鱼是横在他们夫妻之间的心结。
  动了这个心结,就是跟王慧兰过不去。
  李晔将她搂在怀里:“你这么喜欢孩子,何不自己生一个?”
  嘉柔愣住,她喜欢孩子被他看出来了?她命里似乎跟孩子无缘,上辈子也是很难才怀上一个,还没察觉到就没有了。也不知这辈子会怎么样。
  李晔在她发愣的时候,手伸进她的裙子里。等嘉柔反应过来,绸裤已经半脱在膝盖上,他的手指沾了药膏,轻轻地给她涂抹,冰凉舒适的感觉,一下舒缓了肿痛。嘉柔靠在他的怀里,只觉得喘不上气,抓着他的手臂,眼里瞬间变成一片溺人的汪洋。
  李晔本是心无杂念地为她涂药,看她这般,忍不住低下头吻她。先是细细地描摹她的唇形,等她檀口微张,再逗猫一样将舌头探入她的口中,一点点地侵占。
  嘉柔揪着他的衣襟,仰头与他亲吻。
  这个人的技巧实在太高超,光靠接吻就让她有了反应。她实在很难相信自己是他的第一个女人,除非他无师自通。
  等李晔涂好了药膏,嘉柔的衣裳已经褪到腰间,绣着并蒂莲的红色抹胸掉落在榻上,鬓发凌乱,脸颊红透。李晔控制不住自己,就想亲吻她,爱抚她,并能从她的反应中得到愉悦和满足。
  他对她的迷恋,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特别是尝过她的美好,才明白人欲无穷,食髓知味。
  “郎君。”玉壶在门外叫了一声,没有进来。刚才屋中的动静已然不对劲,所以她很识趣地只站在门口。
  嘉柔已经被李晔撩得情动,浑然不觉还是在青天白日。玉壶的声音将她游离的意识彻底拉了回来,立刻躲到李晔的怀中,慌乱地整理衣裳,羞得不敢抬头。李晔帮她把衣裳拉好,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镇定地应道:“何事?”
  “云松说宫里有了消息,要禀报给您。”玉壶硬着头皮说道。
  “你快去吧。”嘉柔轻推了他的胸膛,咬着嘴唇。她已经被他迷得晕头转向,精神恍惚。圆房之后,她也没那么排斥这事了。而且在李晔的谆谆善诱之下,她就像咬住了钩的鱼儿,怎么都逃不掉。
  男人可以拥有的不同的女人,但女人一辈子只能有一个男人。没有对比,就不会知道这种事也是因人而异的。
  “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李晔亲了亲她的脸颊,爱极了她这副小鸟依人的模样。他还担心她是迫于母亲的压力才吞下回春丹跟他圆房的。可今日一番试探,见她也乐在其中,心中方才释然。
  其实阴阳调和,男欢女爱,也讲究章法,本应该是一件让夫妻双方都很愉悦的事。她之前的害怕抵触,只是对此知之不深罢了。以后他慢慢□□就是。
  李晔起身走出去,云松站在廊下等他。云松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郎君自娶妻之后,好像风采更甚从前。他听说道家有采阴补阳的说法,郎君好像深谙此道,于身体也大有助益。
  “圣人处置京兆尹了?”李晔直接问道。
  云松还没开口就被李晔说中,暗暗吃了一惊:“的确,京兆尹被圣人停官了,要他闭门思过。”
  “只是停官,并没有革职?”
  云松点了点头:“那楚湘馆搜出的账目没有问题,老鸨和花娘一口咬定京兆尹只是那里的常客。圣人还是问了他一个疏忽职守的罪名,停官查办。”
  李晔沉吟了一下,舒王的动作果然够快,这么短的时间,就能销毁证据。圣人还是处置曾应贤,多少是做给镇守边陲的藩王和节度使看的,也有警告他背后之人的意味。不管怎么说,曾应贤应该能消停一阵子了。
  接下来就看武宁节度使那边了。
  *
  武宁节度使的治所在徐州,而徐州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大运河穿城而过,带来了繁荣的水上贸易。顺娘跟着徐进端到了徐州之后,才发现事情并非她想象得那般。徐进端比她年长许多,丧妻多年,一直没有续弦。她跟徐进端的长子差不多大,而徐进端还有一个女儿,刚刚八岁。
  除此之外,他的内院之中,还有很多姬妾,每日都在忙着争宠。
  顺娘常常躲在角落里,看着那十几个女人争抢前院赐下的东西,并为此大打出手。
  她背井离乡,跟了这个老男人,原以为从此会有荣华富贵。可事实是,她想在这些已经跟了徐进端多年的女人堆里出头,比登天还难。她不想坐以待毙,可到了徐州之后,那人再也没有联络过她。
  这日夜里,顺娘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年关将至,徐进端等节度使要带着进奉去长安朝拜天子,这几日,府中都在忙此事。等徐进端离开徐州,她的处境会更加艰难,因而焦虑得无法入睡。
  燕儿走到床边,问道:“娘子,您睡着了吗?”她跟着顺娘到了徐州,悉心照顾,一直忠心耿耿。
  顺娘恹恹地回道:“还没有,何事?”
  燕儿压低声音:“有个人想见您,说她从长安来助您的。您要不要见一见?”
  顺娘一听,立刻从床上爬起来,撩开床帐:“是什么人?男的还是女的?”
  燕儿回道:“是一个妇人,婢子看她的气势,不像普通人。也不知她怎么进了府,还找到婢子。”
  顺娘想了想,她如今的处境,别人也没什么好图的,不会再糟糕了,见一见也无妨:“你悄悄把她带来。”
  燕儿应声出去,不过一会儿,带着一个清秀端庄的妇人到了顺娘的面前。她的站姿极有气势,双目清明,的确不像个普通人。顺娘坐在床上,低声问她:“你是谁,又是谁派你来的?”
  妇人不紧不慢地说道:“妇名姚娘,本是宫中的女官。早年受过云南王妃的恩惠,依她所托,特来徐州助您一臂之力。”她将宫中的玉牌给顺娘看,顺娘哪里识得这些,只问道:“是母亲派你来的?”
  姚娘点头道:“王妃知道娘子在徐州的处境必定不易。妇在宫中时,曾伺候过娘娘们,可用宫中之法帮娘子讨得使君的欢心,甚至坐上夫人之位也未尝不可。您看,这是王妃写给妇的信。”
  顺娘将信拿过来看,她记得崔氏的笔迹,还有她落笔的习惯,这封信应该是真的。她走到这一步,当然想做徐进端的夫人,可只要想到阿娘是怎么死的,她就无法不恨。崔氏是真心想要帮她吗?她现在无法相信任何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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