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大家都是为了陛下分忧的嘛,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哼,早就知道你们礼部看咱们不顺眼了,直说就是了,讽刺褚将军算怎么回事?”
“看孙尚书那细胳膊细腿又脑满肠肥的模样,老子带兵打仗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里穿着开裆裤呢。”
武将们没有文官那般好脾气,还要跟你之乎者也的辩论一番。在他们眼里,厉害的就是厉害的,吹牛逼的就只会吹牛逼。笑话了,褚将军可是所有武官们心目中的神,哪轮得到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礼部尚书可以瞎挤兑的?
褚洄好整以暇的看了孙尚书一眼,颇含歉意的笑了笑。只是那歉意有几分诚心,是个人就能看得出来了。
“哼,先前及冠大典的事儿孙尚书是忘了吧?礼部这些年白拿俸禄白吃干饭的事情也没少做,哪就能轮的到他在这里瞎放屁了。”
“怕是忘了钦天监一整个监门的事儿了吧,也是,反正最后他也是擦着边混过去了,不长记性嘛,可以理解。”及冠大典那件事儿最后还是让钦天监的背了锅,也是没办法,又没有抓到主谋的把柄,又不能让曾家白白损失了个礼部,相比之下钦天监就显得比较没用一点了。曾家自然就为了保礼部舍了钦天监。
果然一提这茬,孙尚书的脸色顿时变了,一阵青一阵白的。这些武将个个都是最底层摸爬滚打爬上来的泥腿子,不要指望他们说话能有多客气,难听都是美化过的结果了。
他还欲开口反驳,却听曾后打断道:“行了,都给哀家闭嘴吧。”她深吸了一口气,一手揉着额角,满脸的疲惫。“哀家不想再听到你们说这些没用的废话,现在,立刻,马上,给哀家想个解决的法子出来。”
主“战”派就如先前孙尚书所说,以镇压为主,拎出主谋杀鸡儆猴为辅,势必要让燕京城内那些闹事的学子们知道朝廷的威严是不可挑衅的。
主和派……也不能说是主和派,以荣老大人为首的一帮文人,建议调查此次会试的内幕,还所有学子一个公道。如有必要的话再进行一次会试,真金不怕火炼,务必要给所有的学子们一个公平。
大燕遵从历来的科举制度就是为了公平二字,而不是让朝堂之上满布那些因为举荐制而推上来的无能庸才。
可是如果要调查会试的真实内幕,势必就要牵扯到曾家复杂又密切的关系网,除了荣老大人和一众与曾家无利益往来的官员支持外,遭到了朝堂之上近大半的人的反对。
一时间再次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僵局。是镇压好呢,还是调查好呢?
“太后娘娘,此次外头的风言风语多数是针对国公爷。依微臣拙见,国公爷若是想要自证清白,自然是应当调查清楚此事,还所有人还有自己一个公道了。”姚尚书恭声道。他是为数不多的几位重臣中赞成调查事情真相的,而且完全不为了自己的私心,要知道科举的事情完完全全是跟工部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哼,荣老大人也闲扯其中,谁不知道大理寺的荣大人是荣老大人的亲儿子?若是有所偏颇,又当如何?”吏部尚书冷嗤道。
荣老大人哼道:“请陛下和娘娘,将犬子限制,令他不要参与此次调查便是。老臣行的正坐得端,并没有什么需要隐藏的龃龉。各位大人自便就是。”
他都这么说了,是逼得曾后想掩盖此事也掩盖不得了。
☆、第209章 京畿营花落谁家
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大殿几次三番的陷入寂静,似乎是人人都无语凝噎一般。
荣老大人主动避嫌的话语更是让人找不到半点反驳的理由。身为此次科举的监题之一,荣老大人都这么大大方方的表达出他愿意接受调查了,你曾国公再藏着掖着似乎也不是个事儿了。
萧羽眉梢微挑,扬声笑道:“荣老大人不愧为文官之首,当世楷模呀。我朝若人人都想荣老大人这般主动自觉,想来这次也不会发生这样丢人现眼的事情,大家觉得呢?”
“康王这话未免太过武断了,事情尚未调查清楚,是否是误会都未尝可知。你又怎能断言这是丢人现眼的事情呢。”眼看着事情朝着不可转圜的奇怪方向发展了,齐王顿时眯了眯眼。曾如琥有求于他,叶文溪的事情是他让曾如琥留了一手的,要是被人查出来,虽然曾如琥没那个胆子把他一起供出来,但是叶家绝对是保不住的,到时事情就麻烦了。
叶驰那个金袋子他还没有捞够,也正是为了叶驰那边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银,他才会铤而走险帮他一把,让叶驰那个没用的儿子在这次会试上跻身于前十名的行列。要是事情暴露,叶家难逃罪责,岂不是得不偿失?
“齐王叔,这事儿跟你我都没什么关系,我俩只需要搬着小板凳看热闹就行了,你着急什么?莫非……此事跟你有关系?”萧羽哼笑道。齐王素来惯会做好人,装出一副自己无辜又正义的模样来。实际上背后的水深着呢,当他不知道萧天慕也一直在肖想那个位置不成?
“羽儿,你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当真是不可取。此事事态严重,怎么能当做看热闹来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皇家天生就是这般无法无天的性子呢。”萧天慕唇边的八字胡抖了一抖,面上带着讥讽。若要说曾家倒霉出事,第一个开心鼓掌的绝对就是非萧羽莫属了。他那野心两个字就好像直接写在脸上了一般,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想要把他一起拉下水,萧羽也配么?
“哀家说了,够了!”曾后今晚已经是第三次开口呵斥,这次更是眼不见心不烦的愤恨的将头扭了过去。“你们一个个的就不能让哀家省点心吗?事情就按照荣老大人说的办吧,去好好调查一下这件事情。无论是科举的内幕还是寒门学子中是否有人故意煽风点火挑动情绪,务必给哀家差的清清楚楚。这件事情……就交给京兆尹和大理寺主查吧。”她想了想,看了一眼荣老大人又道,“哀家虽相信荣老大人不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但为了避嫌起见,还请荣老大人和荣小大人一起,这段时间就呆在府中,少出去走动了。”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是要软禁荣家了。
诸位文官心中一凛,曾后此举无非是扇在他们文官脸上的一个大耳光。荣老大人德高望重,就连他都要软禁起来不得插手此事,不是明摆着在告诉别人我就是在怀疑就算泄了题也是你荣家泄出去的么?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简直就是在把锅往荣老大人的身上甩啊!
诸位文官皆是满脸的怒容,耿直的性子让他们咽不下这口气,纷纷作势欲反驳。只是还没有开口就被荣老大人一个眼神制止了。
曾后爱怀疑就让她去怀疑好了,怎的都不是荣家做出来的事情,还怕别人查么?荣老大人的眼神似乎是在说个意思。
叶挽却觉得不妥。依曾后的性子来看,要是她真心想要保曾家,那铁定会让荣老大人背锅。就算这件事情跟荣家没有关系,曾后也会让它变得跟荣家脱不了干系,想想三十年前楚家的案子就能看出来,曾后手段阴狠毒辣,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她不敢做的。
荣老大人如果真的束手就擒呆在府中任由查案之人摆布的话,之后的事情会怎么发展还难说。
荣老大人怎么都与叶骥和叶骊有一取名之恩在,亲孙女还嫁给了叶骥的长子叶文淞,可以说和叶家长房的关系相当密切。怎么都不能让这样一个刚正不阿的文官背负那样的罪名,做了曾家的替死鬼才是。
叶挽想了想,刚欲开口,前面的褚洄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恰好轻哼了声,说道:“娘娘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曾后见褚洄又说话了,脑仁不由一阵一阵的抽痛。“褚将军还有什么话要说?”
“曾国公与荣老大人同为此次科举的监题,娘娘怎的就让荣老大人一家避嫌,忘了曾国公呢?”褚洄淡道。
大殿之内一阵抽气的嘶声。
他们知道褚将军一向胆大妄为,又有豫王撑腰,不怕曾后和曾家。却也没想到褚洄敢当着曾后的面提出这所有人想都不敢想的一点,曾国公曾如琥与荣老大人同样为此次的监题,凭什么荣老大人要被软禁在府里,荣小大人还被剥夺了参与调查此案的权利,曾国公就用不着?当然是因为曾国公是曾后的亲哥哥了!
这么想的人有不少,敢这么提出来的就只有褚洄一个人。
叶挽心中微贴,褚洄答应过她不会牵扯到任何一个无辜的人,那她就应该相信他,有那个能力能保住荣老大人。她轻舒一口气,静待接下来的发展。
果然,曾如琥脸色随之又变了一变,微怒道:“褚将军这话是何意?难道是怀疑本官?”
褚洄递给他一个看傻子的眼神,道:“荣老大人都以身作则了,曾国公身为百官之首,难道也不应当作则作则?难不成太后请荣老大人避嫌,也是在怀疑荣老大人不成。”
众人心道,是这么个理儿,可是您老也不能这么光明正大的要曾国公和荣老大人共同进退呀!
曾如琥眼一眯,还欲说话,却听一个苍老威严的声音缓缓道:“褚将军此话有理。我曾家断没有行令特殊的道理的。”
“父亲?!”曾如琥脸色一青,方才说话的分明就是一直站在自己身侧的曾老国公。他惊疑的目光与曾老国公对上,刹那间被曾丘云眼中所含的冰冷的怒意吓到,难道父亲已经猜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了不成?
不等曾后和瑞嘉帝发表意见,曾丘云又道:“为了避嫌,我曾家愿暂时交出京畿营统帅之权,暂居府中,直到事情查清楚为止,以证自身清白。”曾丘云到底是一块老姜。
现在整个朝堂之上都在怀疑曾家和此事的关联,他大大方方的以退为进,交出京畿营的统帅之权,让所有人不得不相信他曾家跟这件事情当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管事实的真相是如何,至少首先在所有人的心里都赚了一个表现分。
叶挽咂舌,曾如琥那个脑子确实不怎么好用。至少跟曾后和曾丘云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了。就在曾如琥想着怎么窝里反的时候,做了坏事的同时还需要自己老爹和妹妹来擦屁股,当真可悲。
曾丘云这一手,定然会被人人称颂,在感激涕零的要求他不要冲动。届时曾丘云只要适时的推脱两句,就能顺理成章的洗清了嫌疑并且拿回京畿营的统帅之权。果然,当即就有官员跳了出来。
“老国公,万万不可啊,京畿营统帅之权何等重要,整个燕京的安危难道曾家都要弃之不顾了吗?!”孙尚书夸张的叫嚷道。
“是啊老国公,京畿营跟查案没什么关系,用不着避嫌嘛。”
不得不说曾丘云笼络人心的本事惊人,这个当口还有不少人急着替曾家出头。
瑞嘉帝莫名道:“祖父……老国公是有什么顾虑吗?不妨说出来,京畿营兵权重要,即使是暂代眼下也没有合适的人接替呀。”
曾丘云刚欲开口,却听褚洄幽幽道:“京畿营掌管全燕京城的军务、守卫、巡逻、防御,届时大理寺与京兆尹查案,牵涉人口众多,其中定然少不了发生各种各样的矛盾阻碍了。曾老国公怕是担心京畿营与查案行动相悖才会如此选择吧,当真是明智无比,褚洄佩服。”
他三言两语的就把曾丘云推脱的后路给堵死了,简明扼要的说出京畿营和查案的重要关联,让所有人都听得明明白白。你京畿营就是会跟查案有矛盾,你就安安顿顿的呆在府中等着事情水落石出吧。
曾丘云面色一僵,顿时跟吃了屎一样的难受。他白若苍雪的胡须抖了一抖,隐藏在袖子下的手指也不由的握紧了。
早知道在这个臭小子面前没那么容易过关,他就不应该主动提出将京畿营交出想要迂回一把!
曾如琥知道自家老爹现在心情已然差到了极致,刚经历了儿子的蠢事,又聪明反被聪明误的被人宰了一刀,当然不会开心到哪里去的了。他跪伏在地上,心中隐隐担忧,总觉得要出大事了。
“老国公,你说我说的对吗?”褚洄反问道。
曾丘云强忍着骂娘的冲动,干咽了口口水,沉声道:“是,褚将军要说的,就是老夫要表达的意思。”
老国公本人都这么亲口承认了,其他人再说着一些请老国公不要冲动的话来未免就显得太过做作。一时间,谁也拿不准这真的是老国公的真实想法还只是缓兵之计,呐呐的不敢开口。
曾后看了一眼褚洄,心中怀疑,冷笑着开口道:“那依褚将军所见,直到此事查清为止,应该将京畿营交与何人之手比较妥当呢?褚将军不会是想要说,交给你吧。”
“娘娘误会。”褚洄淡道,“本将军对这种麻烦的事情素来是避之不及的。”
“哦?那依将军所见,京畿营如此重要的兵权,在短时间内应当交由谁来掌管比较合适呢?”这话其实也是曾后正在考虑的事情。她还没有理顺自己亲哥哥到底做了什么样的蠢事,自己老爹又被褚洄逼的下不了台来,京畿营又是一把掌握燕京上下安危的钥匙,交给谁她都不放心。
齐王和康王就是两条盯着肉的狗,将兵权交给他们不如直接把瑞嘉帝的皇冠顶戴摘下来送给他们得了。朝中又没有值得信任的武将,褚洄不可能,谢青闻同样不可能,另一些不知名的老将又怎么看都觉得不靠谱,实在是令人头疼的很。
褚洄负着手并不回答曾后的问题,只是漫不经心的在武将的人群中扫了一眼,看似也是完全没有主意的模样。
曾后目光突然一凝,注意到一个忽视了许多年的人。他似乎是个不错的人选?
☆、第210章 萧羽的执念
曾后目光突然一凝,注意到一个忽视了许多年的人。
众人齐齐顺着曾后的目光看去,只见武官人群的前排,正襟危立着一名很长一段时间以来都没什么存在感的人。
“宪钧侯,”曾后幽幽的喊了一声。
燕阳先前都在走神,被各式争论吵昏了头脑,猛地被曾后点了名,脑子一热答道:“有!”
宪钧侯和远在北境的定国侯一样,都是高祖时期跟着南征北战的小兵蛋子。只是两人同时升迁,同时封了侯爵,待遇却天差地别。定国侯谢远愿意在北境饱受风霜之苦,驻立边关抵挡北汉蛮子长达三十年,就连昭阳帝在世时都须得给他几分薄面。
燕阳就不一样了,封侯之后便在燕京娶妻生子,做起了一个没什么实权的闲散侯爷。在朝中的存在感可以说是弱之又弱,要不是先头出了他女儿和齐王世子的那档子事,文武百官几乎都要忘了朝廷还有这么个闲吃干饭的侯爷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