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方隅默不作声的专心嚼着塞的满满当当的包子,对外界的事情毫不关心。
叶挽心满意足地将嘴里干巴巴的饼咽下去,看向褚洄的目光更加充满了笑意。她虽不在意是否有别的姑娘暗恋褚洄,但是看到他这么乖巧心无旁骛地只认着自己的模样,还是觉得整个心都化作了一汪清澈见底的泉水,柔柔淙淙。
众人在荒郊野岭歇了两个时辰,一个个头脑昏昏沉沉的恨不得当即一脑门磕下去互相抱着取暖睡觉,满心期盼之下终于看到了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吃面吃面!我要吃面!热乎乎的面!”段弘杨雄赳赳气昂昂地唱着自己发明的吃面歌,迫不及待地拉着众人朝着云州城的方向挺进着。
……
再次回到云州让叶挽的心情很是微妙,有种时过境迁的沧桑之感。
当初辅一睁眼,那有如暴风骤雨般落在自己身上的拳头让她差点以为自己刚刚睁开眼睛来到这个世上就会立马闭上滚回阴曹地府去,索性的是这条命是从阎王爷手上抢回来的,没有那么容易失去,她还是坚韧的活了下来。
再后来,无论是在牛头村剿匪还是去却州调查人口失踪大案,亦或是被调去燕京接受这样那样的考验,越接近秘密的中心就越危险,甚至还面临了在北境的一场硬仗。
无论是何时何地发生了何事,都有褚洄在身边陪伴,让叶挽一次又一次的想要感恩老天爷给的这次机会。万幸她又活过来了,万幸她拥有了这新生的机会,万幸她遇到了褚洄。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样神奇,让人不止一次的想要感叹它的神奇。
领着七队众人在雪天还要出来摆摊过活的面摊小贩处吃饱喝足之后,叶挽吩咐周建和刘方隅两个“东道主”随意带着七队众人去逛一逛,找个客栈好好好好休息,今天晚上饭后再赶路前往上饶。他们没有多余的时间在云州城停留,必须要尽快赶到前线去,将花滢送到花无渐的身边看过叶富贵之后稍作休顿就要离开。
段弘杨稀奇的不行,东窜西跳的不亦乐乎。他身为陇西人居然还从来都没来过云州城,只有在当初从羡州赶往燕京的时候路过云州了一次,实在是有些不像话。都用不着叶挽吩咐什么,他就一马当先地拉着几个兄弟们冲了出去,妄图在这短短的白天将云州城逛个遍。
周建看着甄玉也准备跟着叶挽一起离开,纳闷地问道:“甄哥,你也要一起去叶家?”
甄玉不知怎么的就炸了毛:“我去怎么了?我不能去?我是千户,当然要跟着都尉一起行动!”
“……您、您自便。”周建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戳到了甄玉的生气点,无语的摆了摆手。去就去呗,为啥甄玉那么生气?他抱着这样疑惑的想法转过身带着七队兄弟们离开,准备作为一个半生不熟的东道主带他们出去转悠两圈。
叶挽似笑非笑地看了莫名红脸的甄玉一眼,将花滢提溜到自己身边拉着。她一扭头刚准备牵着马离开,却发现褚洄不见了。她左右看了看,忍不住问道:“滢儿,看见褚洄了吗?”
花滢懵懵懂懂的歪了歪头,这儿身手最好的莫过于叶挽了,如果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他们怎么可能发现的了嘛。
叶挽没太过将此事放在心上,这里毕竟是陇西,豫王的地盘。就算接近战点了些,也不可能会有别有用心之徒敢在这个时候对褚洄下手做什么。更何况昨晚赤羽和丹青也不在,许是暗阁有什么急事要处理所以就先离开一会儿也说不定。
“没事,那就我们三个去找你哥哥好了。”叶挽摇摇头,牵着花滢慢悠悠地朝着城郊的方向走去。
甄玉默不作声的跟在后头,一本正经地充当起护花使者这个角色。
虽说有花无渐在,叶挽根本用不着担心叶富贵的身体问题,他当初给叶挽传信之时也说过回了大燕天气没有西秦这么严酷,叶富贵的身体已经好转了许多,但叶挽还是亲眼看到了才把一颗吊着的心放下来。
有西秦那位跟回来的老大夫一起在叶富贵的身边陪伴,叶富贵也不会没有说话的人,现在身子已经大好,能够时常下床走动走动下下棋逗逗狗了。
当初那座给叶富贵买的外宅不过两进,不过恰恰好足够他和老大夫居住。花无渐居无定所,有时候住在云州城买的宅子里,有时候会被叶富贵留住在叶宅,有的时候还会大大咧咧地住到六面玲珑赌坊里去。
叶挽跟花无渐约好了今日直接将花滢带到这儿来,顺便与叶富贵打声招呼以节省时间,就不再两头跑的多做停留了。银林早就在门口候着,看见叶挽喜不自禁的原地跳了两圈,感动的无以复加:“好了好了,小姐终于回来了,咱们又在云州城相聚了!”
宅子不大,门口银林的声音里面自然也能听见。
一个毛茸茸的白色物体快速移动着跑出来朝着叶挽飞扑了过来,将自己整个狗子栽在叶挽的怀里,恨不得将她舔个又舔。山鸡慢悠悠地从后面跟出来,颇为不屑的瞪了傻乎乎的小白一眼,高傲地抬起自己的下巴朝着叶挽抖了抖浑身的羽毛算是打招呼。
叶挽摸了摸小白将它放下,将麻绳交给银林,朝着院内走去。
小宅被他们几个收拾的很干净,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温馨中倒还显得有几分精致。
叶富贵披着一件厚厚的棉衣从屋里走出来,满脸的感动之色。“阿挽,你回来啦。”他在西秦重病昏迷,迷迷瞪瞪之间以为自己可能这辈子就要交代在西秦再也看不到阿挽了。万幸的是自己足够命硬,还是挺了下来回到了大燕,得以能够再见阿挽一面。
叶挽皱着眉摸了摸叶富贵的棉衣,问道:“叔公没钱用了吗?为什么只着棉衣,也太冷了些。我去给你买几件大氅可好?”
“不碍事,我只是觉得棉衣方便些。大氅有的,我懒得穿而已。”叶富贵憨笑了两声,指着身后道:“有花公子在,阿挽还担心叔公饿死不成?”他就算想要推拒,不想收花无渐的钱财,花无渐也会体贴的送上各种必需又不名贵的东西送过来,让人想要拒绝也拒绝不了。
叶挽点点头,这一路上的确多亏了花无渐的照顾,自己好像又不小心欠了他一个大人情了。她刚欲开口致谢,却见叶富贵背后那袭慢慢悠悠走出来的红衣猛地飘忽之前,在花滢脑袋上掼了一下。
“出息了你,还敢离家出走!”花无渐一改优雅的形象猛地骂了一句。
花无渐身后比叶挽好得多,叶挽还没反应过来花滢就被猛地捶了一巴掌。
甄玉一把将花滢扯到身后,不满地看向花无渐。“说归说,你动手干什么?”
☆、第388章 以身相许
甄玉一把将花滢拉扯到自己背后,看向花无渐的目光带着些许不善的意味。
那掼的一下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哼,对于花滢来说下手还是挺重的,立刻让花滢疼的龇牙咧嘴捂着脑门眼睛里蓄满了眼泪水。
“哥……你干嘛呀!”花滢委屈的嚷嚷了一声,躲在甄玉的背后不敢露头。
花无渐被眼前的一幕给气乐了,自家妹子,躲在别的男人背后这么害怕的看着他算怎么回事?
即便是这样寒冷的冬天,花无渐仍只大喇喇地穿着一件单薄的红衣,裹成粽子的花滢和他长得有几分相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种季节也只有自家变态哥哥和那个褚将军敢穿成这副模样了,连叶姐姐都老老实实的多加了一件衣服,花滢是既羡慕又嫉妒。
叶挽难得看见花无渐露出这副情绪失控的有趣模样,他双手抱着胳膊,恨不得当下再给花滢来一下。只听甄玉凉凉插话道:“做哥哥的就可以这么打妹妹了么?”
“我怎么教育妹妹难道还要经过你甄大公子的同意?”花无渐掀唇冷笑,本来就生气的心情因为看见了甄玉更加的生气。他在西秦的时候听身在大燕的手下汇报,说小姐离家出走了,当即心惊肉跳的连忙传信回去让各地的手下帮忙寻找。
花滢从小出生开始就在燕京呆着,就算自己曾带着她去过西秦也是在花滢完全不记事的时候,相当于就没有。再后来即便花家富贵盈门,他也因为忙碌从来没有带花滢离开燕京玩过,可以说她从来都没有过一个人离开家里这么远的经历。
现在小妮子倒是胆子大了,居然敢给他玩这么一手,竟然甩掉了他请来保护滢儿的侍卫一个人千里迢迢的跑到陇西来!
虽说她是因为自己“失踪”了担心不已来找他罢……那也足够令人心惊肉跳了。
更有甚者,这孩子还不安分的跑到豫王的军营里,是想怎样?想学学叶挽那厮以女子之身闯荡军营建功立业,再给他来个花氏女将的称号?花滢有几斤几两难道他还不清楚不成!那点小聪明到了这样的虎狼之地,还不给人生吞活剥了?
看着甄玉一本正经的清秀俊脸,花无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后来还听说了什么?说花滢整日跟甄玉这小子厮混在一起,甚至晚上还同睡一个营帐……怎么着,这甄玉难道脸比他好看?花滢从小浸淫在自己的美貌之下难道对这种人还没有点抵触的心思么。
甄玉哼道:“花公子想要教育妹子的心自然是可以理解,但是好歹也要看看场合吧?再者,说归说,不要动手。花滢毕竟是个姑娘家,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被你掼一脑袋,姑娘家难道自己不要面子的么?”
刚说完,甄玉对上叶挽似笑非笑得眼神,顿时觉得自己的言行举止好像是有些过了。他是花滢的什么人,以什么样的身份对花无渐说这样的话呢?
大概是因为……花滢怎么说也做过他一段时间的手下,在他挨了军棍腿脚又冻伤的时候衣不解带的照顾他,现在花滢因为找寻花无渐的事情离家出走被他揍,自己为了报恩也应当护着一二才是。
他心中劝服了自己,点点头继续说道:“花小姐也是为了找花公子你才会千里迢迢眼巴巴的跑去陇西,是担心你的安全,既不是因为贪玩也不是因为私心。花公子现在非但不安慰也就算了,何以还要动手打人呢。”
叶挽失笑,第一次发现甄玉也能木讷的跟块木头一样蠢笨。花无渐岂是因为花滢私自离开燕京花宅跑去陇西而生气?明明是因为花滢跟甄玉混在一起才生气啊!
大舅子的心思一点都不难理解,自己费劲了千辛万苦要不容易养大的妹子,还处在一个年幼的年纪,就这么被甄玉这头算是优秀又英俊的猪给拱了,花公子他老人家心里不难受才怪呢。
她无奈对花无渐道:“甄玉说的也有道理,不管如何你也不能当着我们的面对滢儿动手。滢儿再怎么说也是个姑娘,脸皮薄的很,有什么事情你等四下无人了再私下里慢慢说就是了。”
看花滢那蓄满眼泪的委屈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花无渐不是在因为她的过错教育她,而是在用设么奇奇怪怪的理由揍她了。
“是嘛是嘛,叶姐姐都这么说了,哥哥你还要打我么?”花滢趁机软巴巴得嘟囔了两句。
一直在旁边围观的叶富贵和老大夫两人对视一眼,叶富贵适时地插话道:“花公子,你就不要再责备花小姑娘了。看她样子应当也是知道错了,有什么话好好说,千万别动手。阿挽小时候我也从来不打她的……”
有一种劝阻要爷爷奶奶辈的和稀泥式劝阻。
叶挽哭笑不得,虽然对从前没有多少记忆,但是从前的叶挽在叶府被那些个傻子牛鬼蛇神们给欺负惯了,向来只有唯唯诺诺默不作声的份,哪里有轮得到她调皮捣蛋的时候呀?“叔公……”
老大夫唯恐天下不乱的冷哼道:“你们呀,就是太娇气了。骂两句打两下怎么了?我们西秦孩子从小就是打大骂大的,狠起来还要把他吊起来用皮鞭抽呢。”
叶挽无语心衬:怪不得你儿子不愿意继承你的药庐了,感情是从小受的挫折内心受伤了……
“那你家孩子可真倒霉,我们家条件虽说不算好,但是我从小就把阿挽捧手心里宠着,生怕自己说一句重话让阿挽心理难受了……”叶富贵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顶了一句。
老大夫道:“呵呵,怎么就倒霉了?非要把孩子往死里宠着宝着才是对他们好?你看看她,”他手指一横指向叶挽,“还不都是因为你把这丫头放在手心里宠着才会造成她现在这副无法无天的模样?”
“嘿你怎么说话的呢?我家阿挽怎么就无法无天了,顶多也就是有点不太像女孩子而已吧?”叶富贵被戳到了炸毛点,当即棉衣也不要了顺手一扔就指着老大夫的鼻子骂了两句,“你这个老不修的才有点奇怪好不好?”
“你骂谁老不修呢,要不是有老子在你这条老命早就给交代在路上了,要喊我救命恩人,救命恩人知道不?”
……
其余四人一片沉寂,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继续为了花滢的事情而纠结还是默默的围观这两个年纪加起来一百二十岁都不止的老家伙争吵。
无法无天不太像女孩子的叶挽无语道:“我说咱们一定要站在这儿说话吗?天寒地冻的,难道你们几位就不冷?”她无辜的对着手哈了一口气,搓了搓冷冰冰的手。
叶富贵这才反应过来似的,伸手将叶挽拉过朝着屋里走去,入手一片冰凉:“你怎么这么冷?你义父给你的流脂暖玉怎么没有佩戴在身边?银风银林,快去准备些热乎的茶水和点心,和那老头在这儿干站着老半天真是浪费时辰……”
叶挽哭笑不得的被叶富贵拉着进屋去,只得给背后的甄玉几人使了个眼色。
屋里比屋外要暖和的多,至少花滢不用再裹着厚厚的棉衣和披风,反而在屋内热出了一头的汗来。
她自来熟的抱着小白在屋里窜来窜去,东摸摸西摸摸,对这样的环境陌生又好奇。
不过说来也是,花滢自小就跟在花无渐的身边长大,接触的最多的也就是各种下人和侍卫,从来没有接触过爷爷奶奶辈的人。眼下接触了叶姐姐的叔公,突然就冒出止不住的好奇心来。
花无渐曲起一条腿坐在窗棂之上,看着花滢像好奇的猫一样走到东又走到西,甄玉皱眉看了她好几眼生怕她因为抱不动小白磕着碰着,脸上的冷意更甚。他凉凉的弯起嘴角,绝美的笑容上带着几分阴森。
叶挽无奈地瞥了他一眼,花无渐说说不怎么管花滢,到了这种关键时候还是不经意的就流露出做哥哥的担忧果决来。
没有哪个哥哥愿意看到自己妹子跟一个兵痞子混在一起吧?即便这个兵痞子出身良好,教育优秀,武功还不错。
叶挽心道,自己若是有哥哥的话,说不定也没这么简单会放过褚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