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做了一个完美的表率,他们手底下的人自然也是要紧跟步伐的。
尤其是看到后面紧跟着一起出现在北境过的斥候营七队众部,一个个心情更加兴奋了。
“嗨,那不是周建吗!”
“咦,那个大个子好像没见过啊?”
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厮杀,即便不是拼了老命的砍杀,也急需要一点异样的东西来调剂一下他们此刻的心情。没有人希望自己一直都生活在血腥和恐惧当中,能够和一众兄弟们开心快乐的生活在一起那自然是最好的。
谢青闻抽了抽嘴角,眼前的这一幕大概是能够被载入史册的搞笑了。
敌我双方是认识的朋友,在战场上休止干戈称兄道弟,冰天雪地烤肉宰鱼……啧啧啧,要是史官记录到了这一幕那该是一件多么奇葩又美妙的事情啊。
谢青闻觉得自己都要疯魔了。
叶挽弯起嘴角,朝着谢青闻的方向靠近,突然挑眉看向他背后的吊桥处,一众朝廷军正拥拥攘攘的准备跑路,突然开口道:“褚洄。”
“嗯?”刚刚还站立在段飞和段弘杨这对奇葩父子身边的褚洄瞬息就出现在了叶挽的身边。
叶挽歪过头,看向谢青闻的目光有些不怀好意:“你说,咱们把谢小将军留下来做客怎么样?”
谢青闻目光呆滞地看了看褚洄,又看了看叶挽,好像没有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今日一仗以他们朝廷军的军心涣散了落败为结局,不管敌我双方的损伤如何,他们朝廷军都是想都不用想的完完全全的战败。谢青闻心想,若是现在回去的话就算冯凭在旁碍手碍脚他也一定要让父亲处罚朝廷军。
这样的垃圾兵将他不需要。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逃兵。
在他没有发话之前,朝廷军那些兵将居然胆敢私自决定逃回营地,无论是放到什么地方这些兵将都是只剩下“死”一条路可以走的了。
谢青闻已经琢磨好了怎么说服父亲将这些傻子处置掉,但是听叶挽的意思好像是不准备将她放走让他们重头再进行一次正大光明的比拼?
“他没什么用。”褚洄颇为嫌弃的看了谢青闻一眼,好像在质疑他是不是吃的有点多,还是没有什么本事。
这话深深的伤害了谢青闻的心,他忧郁地看了叶挽一眼,缓缓道:“既然褚大哥这么说了……”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褚洄又道:“不过勉强可以当苦力,先带回去好了。”
“喂喂喂,你要带我回去就是为了做苦力?”谢青闻夸张的嚷了一声,但是手下谢家军却没有半个同情他的,纷纷忍不住偷笑了起来。
叶挽摇摇头又道:“可惜大冬天的,我们应当养不起这么多人的,怎么办呢?”
“那就全杀了好了。”褚洄凉道。他表情冷淡,嘴角微微下垮,似乎是在很不满在这寒冷的冰天雪地里浪费了这么多的时间。
没等谢家军的士兵们反应过来,就看到他轻飘飘的一抬手,一道寒光呼啸着从他们耳边闪过,正中那边吊桥上其中一边绳索。
吓死他们了,还以为褚将军要在这里把他们杀人灭口了呢。
谢家军缓了一口气,又硬生生的梗住。
褚将军刚刚做了什么?!
他们目光惊疑的朝着吊桥看去,只见那吊桥边上连接着木桩的绳索似是呆滞了一瞬,紧接着就发出了震耳欲聋的铁链绷断之声!他刚刚射中的一边铁索,不知道在他什么暗器之下竟然硬生生的给绷断了!
桥上还拥拥挤挤的沾满了人,几乎全都是自说自话的不听谢青闻的指挥要逃回去的朝廷军。
铁索断了一边,整个歪斜了过去,不少人都来不及抓紧另一边完好的铁索,硬生生的惊呼着掉进底下浮着薄冰的江水当中。
褚洄的嘴角微微上扬,搭上那冰凉的眉眼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和蔼温柔的笑容,而是充满了厉鬼般的邪肆。
那些在桥边上的士兵连忙用尽了自己最大的力气朝着岸边挪了过来。他们甚至都没有管那些不小心掉下江水或是摇摇晃晃的吊在半空的兄弟,一个个脸色惊慌地朝着岸这边涌动。
这个天气要是掉进邬江里,只怕会直接被冻成冰碴子,不要想着能留一息半点幸存的余地了。
有的人甚至踩着吊在半空中的人的手和头,就为了能够在最快的时间内到达岸边,幸存下来。
谢青闻眼睁睁的看着褚洄又一抬手,另一侧铁索也发出了“咣当”一声响亮的悲鸣,最终还是没有承受的住桥上之人的重量,像是秋千般整个荡了下去。
“你……真果断啊。”谢青闻吞了一口口水。刚刚段飞用尽全力也没有射断的铁索桥,就这么在褚洄轻描淡写的两下抬手之间彻底消失在了这边的口岸,整个朝着下面的邬江浸了下去。
但是这同样也意味着,他们想要回去找援军或是让援军想办法过来救他们,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至少在开春之前是不可能的。
谢青闻现在终于理解了叶挽口中所说的“让谢小将军留下来做客”是个什么意思。她这黑心黑肺的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放过他们,不管她打的是什么主意,反正他今日这个俘虏是当定了。
叶挽淡笑道:“眼下我们局势不太好,过几日就是过年了,安安心心的过个年修养一下生息也好。我可不想在过年之际还要受到谢小将军的骚扰。”他们刚刚已经去过主营看过甄将军,甄玉眼下正在营中照顾甄将军。
说实话甄将军的状况并不算好,因为受到了强烈的打击所以病重,需得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再者她对战事另有打算,并非一定要利用这座吊桥不可。断了吊桥只是为了暂时断了冯凭想要一句入侵的念想。
谢青闻欲哭无泪,突然就想到了当初连城对自己说过的话。
叶都尉和褚将军哪个都不是普通人,到最后鹿死谁手还未可知,谁知道是他对叶都尉放水还是需要叶都尉对他放水?谢青闻默默的叹了口气,有一种杞人,他最喜欢忧天,生平最喜欢干的就是明明没什么事非要自己胡思乱想的搞点事情出来,说的大概就是他了。
“不过,那帮渣滓的确是需要好好处理一下了。”叶挽扬起下巴指了指瘫软在岸边的朝廷军,他们索性在吊桥坠毁之际回到了岸这边来逃过一劫,不过也仅仅是逃过了这一劫罢了。
余下约莫还有三四万谢家军和两万朝廷军,叶挽看向沉默不语的褚洄,心道他现在不说话,肯定是因为将这些人带回去太麻烦了,肯定是。
☆、第398章 叶挽的鬼主意
谢青闻不负众望的成了镇西军的阶下囚,清点过后,连带着他麾下三万五千名谢家军将士,还有一万余朝廷军,齐齐“垂头丧气”地朝着镇西军的营地行进。不过真正垂头丧气的大概只有那些还没有来得及逃脱的朝廷军,叶挽看着谢家军的将士们模样还是挺兴高采烈的。
“谢小将军,你说你这么兴致勃勃的,知道的以为你是我们镇西军的阶下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现在是去上饶作客呢。”叶挽摸了摸下巴,看着谢青闻丝毫没有半点身为囚犯的自知,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就是,别搞得人家以为咱们镇西军还没虐囚呢就先把囚给逼疯了。”段弘杨适时的插话道。不过在他看来疯的可不止是囚,还有他那个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老爹。
段飞猛地拍了一把段弘杨的后脑勺:“怎么说话的你?难道在你这臭小子眼里老子就是会虐待囚犯苛责俘虏的人是不是?”
爷俩旁若无人的打闹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令人惊慌害怕的大战,反倒像是刚刚郊游回来。若不是段飞身上还沾染着不少血迹,一条胳膊还受了伤,叶挽当真就要以为他们只是去邬江边游玩了一圈。
不过原先叶挽还在想,段弘杨这跳脱活跃的性子到底是像谁,现在倒是能看出来,这爷俩真不愧是亲生父子啊。
“他们一向如此。”感觉到叶挽好奇的目光,褚洄瞥了那二人一眼淡道。
“家宅和睦,感情甚笃,令人艳羡。”叶挽点了点头,中肯的评价道。
谢青闻好整以暇地拍了拍自己的衣摆,笑说:“好久不见你们二人,你们的感情好像也越来越好了。”他想了想又说,“不过我倒也不是觉得做阶下囚而感到高兴,而是终于有机会可以正大光明的参观一下镇西军的军营了。要知道父亲从以前开始就老是在我耳边唠叨着豫王殿下,唠叨着镇西军,我却从来没有一次机会能够深入了解其一二,岂不是令人感到很遗憾?说起来今日能够得以窥见其庐山真面目,我还要多谢叶都尉和褚将军了。”
他总觉得自己的童年悲惨的很,因为他虽无兄弟与他同争,没有什么为了劳什子的兵权跟兄弟吵起来打起来的惨事,但他同样逃脱不了眼睁睁的看着那么些个青年才俊成为“别人家的孩子”的悲惨命运。
尤其是像谢远这样素来喜欢把他佩服的人挂在嘴边的习惯,让谢青闻从小就浸淫在各种有关陇西有关镇西军的“奇闻异事”当中。现在想想自己当年还真是坚强,没有被这样奇奇怪怪的强压给打击长歪,真是令人感动。
叶挽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神色莫名道:“是么,那就要请谢小将军好好‘参观参观’了。”
左护军现驻扎的营地在上饶镇东北十几里的一处山坡之上,地势较高,能够很好的将上饶镇的情况尽收眼底。且岗哨占地极高,又有茂密的树丛掩护,能够在敌军有异动之时提前发现警戒。
叶挽他们抵达邬江畔之前,就已经率先绕道来了一下上饶营地,这才知道段将军带领前往邬江边偷袭朝廷军一事。是以还未来得及去拜访甄将军,就立刻调转马头不停马蹄地赶到了邬江边上,恰巧遇到了段将军被冯凭那个死太监逼急了想要自杀式地斩断连接陇西与燕东的邬江桥来想方设法能折损多少朝廷军是多少的做法。
段将军虽是长辈,但他的做法叶挽实在是不敢苟同。
虽说他的想法叶挽能够理解,不能让朝廷军踏入陇西的地界一星半点来维护陇西的尊严,他便宁可自己身死也要将那批朝廷军留在邬江边上令镇西军后面赶上的援军将他们生生困死。但是他忘了自己本身就是甄将军的左膀右臂,是他的兄弟,甄将军的长子刚刚殉身而死,若他再出了什么事情,对甄将军来说是一个多么大的打击?对整个镇西军来说又是一个多大的打击?
还远远没有到需要用自己的生死来换取镇西军存活的关键时候,甚至连冯凭那个阴人都没有牵连到,就这么干巴巴的死了多不值得?
叶挽表情莫名,若是被甄将军知道了段将军的所作所为,不知道要怎么好好惩罚他了。
想着,一众剩余三万左右的镇西军将士们已然“押着”对面的四五万朝廷军回到了营地,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营地中剩余的镇西军将士们表情精彩极了,纷纷不敢置信地看着这群被押回他们营地的敌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认知发生了什么错误。虽已经有士兵先行赶回营地来报讯说小胜对面一二,俘虏了敌军,但是他们也不敢猜想是俘虏了这么多啊!还有对面的先锋军主将谢青闻,看他嘴角挂着淡笑悠然自得半点没有身为俘虏自知的模样镇西军的兄弟们觉得整个世界都玄幻了。
守营的士兵揉了揉眼睛,率先看见浑身浴血的段将军,连忙吩咐人冲上去帮忙:“段将军怎么样,有没有事?快,快去请军医!”
“哎!”段飞胡乱挥了挥手甩开他们的搀扶,不满的嘟哝道:“多大点事儿?不要军医不要军医,你们几个,赶紧收拾收拾将这儿的人处理一下,老子还要去见甄将军呢。”
“处理……?”那守卫傻了眼,瞪着一众表情各异的“俘虏敌军”不知道应当如何是好。
从前也有过俘虏几万敌军的状况,不过那都是在沧州或是邵州的主军营里,地广营大,要放多少人都不在话下。再者多数都会通过燕京的旨意之后被送还回敌国以换取资源粮草或是金银,只有少数部众会一关押就是几月几年的情况出现,再不济就一不高兴都砍了,粮草珍惜,哪能用来养敌军俘虏?
现在他们只是临时在上饶安营扎寨不说,条件简陋,营地也算不上大,牢笼修建之时从来没有考虑过要关这么多人的情况,只怕连这儿一半的人都塞不进去。现在段将军要他们将人处理,怎么处理?全杀了?
看他纠结的模样,叶挽不怀好意的笑道:“将人全都关押起来就是,牢笼小就挤一挤,都是大老爷们的想必不会介意。我们一会儿还要去见甄将军,就委屈谢小将军了。”
“啊?”谢青闻一愣,脑子没反应过来似的眨了眨眼。他倒是没有想过来了这边会被如何处置,但是照叶挽的意思是?要把他跟所有的手下士兵们关到一起,还要挤一挤?麻烦给点面子好不好,他再怎么样也算是个敌军大将,叶挽不会打算把他就这么关到大战结束吧?!
谢青闻默默的想,要是被爹知道了只怕自己这是要倒大霉了。毕竟在邬江畔之时自己看见褚洄就不战自降了……不对,应该说是和褚洄叶挽二人的关系实在是有些亲近,他倒没有想要投降,但是一来关系太好脸皮太薄没好意思背水一战,二来邬江桥已断,正如段飞所说他们就是瓮中之鳖,拼死一战也不过是早点投降也晚点投降的区别,总归最后的结局是成为镇西军的俘虏。
希望爹听到了这消息不要生气吐血。
叶挽笑眯眯道:“虽说古来素有不虐俘虏的不成文规定,但谢小将军也看到了,咱们镇西军的营地实在小了一些,容不下你们这么多人,更何况粮草稀缺,要多将养你们一众?挤一挤牢笼,少吃两顿饭,应当也算不上是虐待,你说是不是?”
“咳……”谢青闻犹豫的摸了摸鼻子,“可是咱们关系也没有到水火不容的地步……”这个时候一定要记得攀关系攀关系攀关系!
叶挽点头道:“没错,咱们关系也还算不错。这样吧,那烙痂就不用你们烫了,一个个长得模样怪俊的,堂堂男子汉烫了也不怎么好看。这段日子就劳烦你们互相包容一下,挤一挤就算了。我敢保证,在这儿没有任何人敢趁机欺负你们,怎么样?”
怎么样?当然不怎么样!谢青闻苦了脸。
早知道叶挽是个黑心黑肺的,他拼死也要在邬江边一战来保卫自己身为男人的尊严啊。
见他苦着脸的样子,叶挽偷笑了两声,眼角的余光瞥向褚洄。
虽说她打了些小主意,但是总的说的话也没有任何问题。他们营地确实不大,想要多养这么多人势必就会影响到自己的士兵,就算是谢青闻跟他们关系还算不错他们也不能做亏本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