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掉下去。”贝茜说。
这件事情自然要汇报给处理完事情就到西塔来的王子殿下,赫恩听完不过笑一笑,道:“她喜欢就随她。”
他知道她不愿意老在一个地方闷着,上回带她出去看星星,她便难得地兴奋起来,倘若有时间是要多带她出去玩的。
但一个王子的空余时间总是有限,今天放了丽塔进来,也有他外出没能陪着贝茜的缘故。
丽塔抱着裙子凑到贝茜身边,终于将注意力从衣服跟首饰转移到她身上来,颇好奇地问:“为什么会不知道,难道你以前都不过宁芙这个节日吗?”
好似有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这位贵族小姐要是知道贝茜活了多久又睡了多久,大概就不会问这个问题,此时只觉得诧异。明明这样洋溢着粉红少女心的节日,在王国里没什么人会不喜欢,国王当初是昭告了整个王国,说不知道才稀奇。
赫恩上次倒是告诉过贝茜有这么个节日,只说快到了,没提具体日期,贝茜自己也快忘记有这么回事,今天丽塔说才想起来,并不觉得有什么好激动。
如果到后天能够出去玩,可能还有些吸引力。
她慢慢道:“没有算日子。”
丽塔想想也有道理,趴在她身旁空出的位置上,叹了一口气:“你确实也不必像我这样期待了,殿下就在身边,想什么时候亲怎么亲都可以。”
这句话贝茜没有接。
她转过脸来看看丽塔,见那脸上的兴奋不知何时又悄悄隐匿了去,取而代之的是要将眉梢都拉低的郁闷,就问:“除了想着怎么去亲别人,这个节日就没有其他有意义的事情了吗?”
“宁芙这个名字本身就够有意义的了。”丽塔道,“国王陛下超级浪漫,跟王后是初恋,还制定了个节日做礼物送给她,每每到那个时候,整个王国的人都要羡慕这段婚姻。”
贝茜听着听着就往后缩了缩身子,小手扳着窗沿要站起来,丽塔赶紧去扶了她一把。
“赫恩……”她从窗台上慢慢地回到房间里,小脚踩着了地毯,继续将没说完的话问出口,“他母亲是什么样的人?”
贝茜曾经在王宫里看过宁芙王后的画像。同她以为的不大一样,同国王单人像的数量比起来,王后的画像实在不能算多,挂在显眼处的也不过宫殿正厅里的一幅而已。
如旁人口耳相传的那般,王后非常漂亮,黑发如缎,身材高挑腰肢纤细,天然雕饰的漂亮五官要引得无数人嫉妒,隔着画像也能觉出那双眼睛里的温柔。
据说国王看见王后第一眼就很喜欢,追了很久才追到手,一点儿也不奇怪。
国王是蓝眼珠,赫恩的黑发黑瞳便尽数遗传自母亲,美貌也是遗传得一点不漏,他性格又好,自然就相当惹人喜欢。
不排除还因为他是王国未来的继承人。
“王后吗?”提起宁芙,丽塔就很憧憬,托腮回忆道,“我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她……前几年的节日她会跟国王一起参加王宫外的庆典,跟我们一起过节,是个相当相当漂亮的大美人,还非常温柔,总是笑。”她想到了同王后最相似的例子,“殿下跟王后的脾气就差不多,但他是王子,肯定相对强势一点了。”
比如她自己面对赫恩的时候,明明不害怕他,却总还是要小心翼翼地说话,本能地感到紧张。
丽塔转念想到弗雷德,又是心头塞塞:她面对弗雷德就更加紧张,站在跟前也不敢看他的脸。
“我看书里说,王后并不是贵族。”贝茜道。
“确实不是贵族,所以相当励志,对不对?”丽塔回神想了想,点头说是,“国王在出游时碰见的王后,至于在什么地方碰见的却成了秘密,也不见有谁提过王后的故乡。”
贝茜就没有再问下去。她因为后天的节日对宁芙王后起了些好奇心,听到这里,好奇已解了大半,便爬上床去,将别了书签的书翻开来继续看,仍旧让丽塔在旁边挑衣服。
拿书的时候手碰找了枕边的一个什么东西,滚铃一般清脆地响了一声,将丽塔的眼睛又勾过来。
赫恩既然宠爱贝茜,好东西自然已经是给了一堆,放在梳妆台的珠宝盒子沉甸甸,拿出来简直要晃花了眼珠。
丽塔今天第一次进贝茜的卧房,征得贝茜同意将一些宝石拿出来看了看,很是羡慕,却并不嫉妒,毕竟她家里也有钱,在物质上什么都不缺。但王宫里的宝贝胜在稀罕,就想看个新鲜,满足一下好奇心与求知欲。
这会儿听见响动,丽塔探着脑袋瞧了一眼,发现贝茜枕头边放着一个雕镂得相当精致的小圆球,又觉得很新奇:“那是什么,能借我看看么?”
贝茜拿了那颗球递过去给她看。
上次赫恩出巡,临行前说要给她带礼物,她当时说了不要,但他回来第二天还是给了这么个东西给她。
“我想着你应该会喜欢。”赫恩看她伸出手来接住了,圆圆一颗球躺在她小而软的手心里,莫名惹人怜爱,她的手放进他手心里,一合拢手指就包住了,“那个工匠的手艺非常好,做的东西也都很有趣,在那个城镇非常受欢迎。”
贝茜低头摆弄那小玩意儿时,他就抬了手去轻轻抚一抚她的脸。
这回不是在睡梦中,她倒没有闪避他,也有着习惯了的缘故,他并不是第一次摸她的脸,因着他身上总是很温暖,手指也成了热源,动作轻柔,她并不抗拒。
于赫恩而言,那小脸上嫩滑的肌肤接触指背总是很令人愉悦,偶尔有几根金色的发丝滑落下来,便顺带着替她别到耳后。
这个球并非做得特别完美,虽然隐藏得很好,但用手摸一摸还是能摸到细细的接缝。
接缝并不是为了让人将球从中间掰开,贝茜不过玩了两下,便发现这球的新奇之处——轻轻旋转一下就旋开一层,变幻了个图案,再旋一下又开一层,这么转几下,图案的镂空越来越大,渐渐露出了里头隐藏着的一颗明珠。
珠子玲珑剔透,才是真正贵重的东西,显然不是什么工匠能够提供的。
“珠子不重要。”赫恩见坐在床上的小人儿给这份新奇逗得微微睁圆了眼睛,唇边有笑意,分明是喜欢的,便跟着弯了眸,“这个球很奇巧,每次旋转都有惊喜,是那位工匠的得意之作。当然要你喜欢才最好。”
此刻这所谓的得意之作也得到了丽塔的惊叹。
她站在床边玩,一度忘了要挑选裙子的事情,直至看见明珠才意犹未尽地收手,末了仰头叹一声:“殿下真好!”
这样疼爱,只差一些便能与国王陛下对王后的宠爱比肩。这个王室的血统之纯简直都不用质疑,该有的好基因全遗传给了下一代。
当然说着话的时候要除开赫恩那不太靠谱的叔叔卡特。
所以后天必定又要有很多人为得不到王子殿下的吻而神伤的。
丽塔还在脑补节日当天赫恩会不会当众亲吻贝茜,殊不知贝茜完全没想这种事情,宁芙的节日跟她关系也不是很大,因为白天的时候她在睡觉,醒来一天已经过了一大半。
那日丽塔不会来找她,也就不必强撑着不睡。
但节日前一天,贝茜确实看见了王宫里的女仆们也在兴奋又紧张地作准备,往空气里一嗅,能同时嗅到三四种不同的香水味,熏染得空气也仿佛成了粉红色。
太阳将将出来的时候,贝茜换了睡裙,爬到床上盖了丝滑柔软的被子,蠕动蠕动,身体每一处都放松了准备休息。
她转过小脸,瞧着正在窗边放下窗帘的安娜贝尔,内务官身上还是平常的打扮,那淡蓝色今天看来是有些太素了。
贝茜问:“你今天不打算过节么,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将窗帘拢了拢,彻底隔绝了外头的阳光。
今天果真是个好日子,昨天还在下雪,如今已经是停了,都能在洒落下来的太阳光里感受到无比热闹的暖意。
贝茜不喜欢。
安娜贝尔知道她不喜欢,从来也不过问。
听得贝茜问话,安娜贝尔便转过头来看她,笑道:“我并不想向什么人索吻,倘若要实话实说,这个节日更能令我想起王后。国王同她出去旅游已经有一段时间,不知现在在什么地方。”
“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么?”贝茜道。
“陛下是那个性格,要等到在外面转腻了才会回来。他隔半个月会给王宫里来一封信,但总不说在什么地方,殿下是已经习惯了。”
要不然怎么说是兄弟。国王陛下略微有些任性的作风,跟弟弟卡特还真有些相似。
安娜贝尔说着话,见贝茜渐渐地合上了眼睛,便很配合地安静下来,过去将她的被角掖一掖,顺带着整理了傍晚她醒来时要换穿的衣服,放在软床旁的高凳上。
掖被角时她的手轻轻碰着了贝茜的肌肤。这小人儿的肌肤什么时候触碰都很凉,体温不似常人。
安娜贝尔的眸色深了些,却没再有旁的动作,整理过衣服之后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出了西塔,内务官往赫恩的卧房去,正碰上刚从浴室里出来的赫恩。
他发梢还在滴水,一张俊脸经了水雾蒸腾,颊上浮起层淡淡的红晕,水珠沿着头发淌下了脸颊,经由锁骨沾湿了微敞领口里紧实的胸腹肌肉。
有小女仆在偷看,遇见安娜贝尔,赶忙加快脚步从走廊上离了去。
今天是情人节,王子殿下却还待在城堡里,没有要出门的意思。
赫恩从不开口提,但作为贴身侍从的维克托却知道缘由,好几回挑在这一天出门都未免发生些乱糟糟的事情,最严重的一次,因为那个“必定能得到亲吻”的谣言,赫恩甚至刚刚出了花园便被迫返回王宫。
如果换作是弗雷德,即便有女人索吻,被他拒绝之后也只是怏怏离去,连近身也不敢。
“她睡了么?”赫恩接过维克托递来的毛巾,在发上揉了揉,吸干些水,边走边问安娜贝尔。
“已经睡熟了。”安娜贝尔道。
“她很喜欢热闹,本来白天要是没有太阳,带着出去看看也好。”赫恩想想西塔睡得正甜的贝茜,低低笑了一声,示意安娜贝尔与维克托不必跟着,推开卧房的门走进去,从靠墙的柜子抽屉里取出一封信,展开看了一遍。
那是国王的信,今天刚到。
无非是报个平安,顺带说一声暂时还不打算回来云云,将整个王国交托给独子,国王明显非常放心。
贝茜睡醒的时间跟她自己估计的差不多。
安娜贝尔没有关严窗户,留了一丝透气,有风吹进来,微微掀开窗帘,什么声音也没有,却是掀得床上小人儿眼睫颤一颤,随即便醒来了。
这一天要比预想中热闹,其实途中已经是醒来过一次的,她给外头的笑声与欢呼声吵醒,在被窝里等了一会儿,仍然听得见声音,终究是揉揉眼睛下了床,去拉开窗帘看。
下面有人在亲吻。
大概是像赫恩说的那样,其中一个主动索吻示爱,另一个当场就接受了的,那羞涩的小女仆紧张得手都在抖,不得不揪紧裙子,但她脸上分明又很幸福。
自然了,这样的好事是很值得欢呼来庆祝。
贝茜默默看了一会儿,阳光实在很灼眼睛,便又放了窗帘,爬回床上继续睡。
后来的一觉安稳许多,也没有做梦,饱饱地睡到现在,小手拢一拢散在身后长长的金发,贝茜就下了床,刚走没有两步,便听见卧房的门给轻轻敲响了,外头低低响起的男人声音再熟悉不过:“伊丽莎白。”
她原本并不觉得饿,昨天晚上刚给喂了些,但听见赫恩的声音便下意识舔舔唇,马上走过去开门。
今天这样的节日,她以为他要出城堡去的,没想到刚一睡醒便见到人。
“我想你这个时候差不多该醒了。”赫恩今天没有穿军装,换的是常服。领口的扣子倒是不用解,根本没有扣上,方便了贝茜的小手伸过去摸他的脖子。
赫恩将她抱起来。
上一次那小奶猫急吼吼扑过来缠着他要喂的模样真是难得才见一次,赫恩自然也不希望再饿着她,如今瞧着小人儿乖乖地在他腿上坐好,小身子贴过来,下牙咬的动作轻得几乎没有痛感,不过是感觉肩头被轻轻扎了一下,小牙很快便收回去,只用嫩嫩的唇蹭一蹭。
常喂的好处大概是省时间,贝茜今晚也只喝了一点点便说不要,又舔舔嘴唇,将湿润的殷红都舔干净,随即感觉赫恩手一动,便贴了手帕的一角到她唇边,轻轻地擦拭干净。
那两片软软的粉嫩即便隔着手帕触碰,也能碰出些似有若无的微微悸动来,最后贝茜一抿唇,往后退了退,赫恩便将手帕收回去,放进口袋里。
“你今天不出去过节么?”
喝的量少,那种醉人的醺醺之感便也没有持续多久,贝茜在他怀里靠一靠,渐渐地便缓过神来,爬回到软床上,问了一句。
“今天外面确实很热闹。”赫恩笑道,抬眼瞧见了安娜贝尔给贝茜准备的一身衣服,“太阳就快落山了,想不想出去看看?”
这回没有旁人在,又可以出去玩,贝茜当然不会说不好,马上地回答了要,便溜下床,自己去梳头发。
期间安娜贝尔进来送了一杯水,等她含一口摇摇头便收了杯子退出去,并没有管坐在贝茜床上的赫恩。
今晚小人儿脖子上又是戴了那条黑色丝质的颈圈,缀在颈圈中央的红宝石颤悠悠地晃着,很是漂亮。
因着要出去,她收拾得很快,太阳刚刚落山,四周亮起灯时,已是跟着赫恩一起走到了城堡门口。
亲卫队没有出现。
赫恩只备了一匹马,不打算带更多的人一起去,否则任谁用眼睛一看也知道是从王宫里出来的人。
维克托有些不放心:“可是殿下,天已经黑了……”
天是黑了,节日还没过去,虽说这回殿下很难得地拉上了斗篷的兜帽,但出去要是依旧给认出来,再有人蓄谋一亲殿下的香泽,单枪匹马要怎么对付。
他正紧张激烈地脑补,脑海中自导自演出一幕荒诞剧,却听得赫恩说了句“不妨事”,抬眼便见王子殿下将贝茜抱上马,随即提身坐在她背后,空出一只手来将那绵软的搂了搂,低头对她说些什么,看她点头,就笑笑,一拉缰绳掉转马头就往城堡外去。
离城堡最近的小城镇还很热闹。上回去弗雷德的宅邸绕了路,没有经过这里,才知道这里的夜市也相当繁华,并不输给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