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今天也很美味——遥情八遐
时间:2018-10-24 10:11:35

  但财政大臣的女儿显然并非这场偶然碰面的中心人物。
  赫恩与贝茜的目光都投向那从马车上下来、提裙行礼的褐发姑娘身侧,高马上坐着的银发男人脸庞甚至比那姑娘还要漂亮,可惜冷若冰霜,还习惯居高临下地看人。
  不知谁总结的一句话倒是相当正确,弗雷德凭着那一张脸,身旁从来就不缺女伴。
  上回舞会他怕是连见也没见过这位小姐,今晚却已经走在了一起。当然从那小姐的角度想,必定是很开心的。
  “我也在想。”弗雷德不必对赫恩见礼,面无表情地将原话奉还回来,“难怪这两天都不见人。”
  赫恩就笑,本来多余的时间也是给了贝茜,弗雷德没来找,这两天就没跟他见面,“我带伊丽莎白出来散散心。你跟这位小姐要去哪里?”
  “我想跟弗雷德大人去那里看夜景。”褐发小姐指了个方向。
  想是知道哪里看夜空的不止王子殿下一个人,赫恩一怔,仍旧弯眸道:“好巧。”
  贝茜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只安静地听着。除开起初望向弗雷德的那一眼,再没看过他,目光倒是给了那特意打扮过的褐发姑娘。
  听见她说要去同样的地方,小人儿似少了些看星星的兴致,这么扭着脖子看人也累,就转过脸,偎在赫恩怀里。
  因而没看见弗雷德坐在马上往这边扫来的视线。
  情绪莫辨地,分明在她身上停了须臾。
 
 
第15章 
  “为什么城堡里看不见这样的星星?”贝茜问。
  马慢悠悠地行进着,踏在雪融化后的道路上,有节奏的马蹄敲击声,周围也安静,很是催人入眠。
  但赫恩怀里抱着的这个显然无比清醒,坐直了腰身仰着小脸一眨不眨地盯着天际,看见有一颗星星闪烁着闪烁着竟真滑落下来,下意识随着动了动,一缕软滑的金发从斗篷里溜出去。
  “好东西也不是处处都有。”赫恩握缰绳的手松开一只,将她的发拢回去,见她这样喜欢,心情莫名地越发好起来,笑道,“以后可以经常带你出来看。”
  贝茜刚要说好,一转脸瞧见了旁边高头大马上坐着的银发男人,同他目光接触的一瞬间,恍惚又看见了希里兰德,只觉下一秒那冷漠又危险的视线便要围着自己的脖颈打转,随即就会听见他说惯了的两个字:“过来。”
  即便心生反意不肯过去,那也不过是无谓的挣扎,越拖延他越要惩罚,最终落回他手里,往往给折腾得只有小口喘息的力气,脖子上的齿痕深得就算有很强的痊愈能力,也要留一整天的印子。
  此刻弗雷德虽然没有同希里兰德一般欺身前来,目光却也同样令人不舒服,令她飞快转回脸去,兴致突减地只“嗯”了一声。
  赫恩就也看了弗雷德一眼。
  他什么都没说,但弗雷德同他一起长大,哪里会不明白他的意思,收回视线冷笑道:“你总不可能护她一辈子。”
  “那不一定。”赫恩道。
  如果没有旁人在,弗雷德说不定还要冷冷嘲讽“你死了这个吸血鬼都未必会死”,此时很难得地没有接话,唇角绷紧,一拉缰绳,他的马又往前头走了些。
  通往山上的路本来不狭窄,只是突然多了一队同行的人,一下子塞得满满当当起来。
  先前那位褐发的贵族小姐——后来知道她叫酒杯——说也要到山坡上去,两队人便走到了一起。
  丽塔自己很知趣地回到了马车上,从窗户里看见能够跟赫恩一起坐在马背的贝茜的小身影,再看看没回过一次头的弗雷德,心情有些难以言说,叹了一口气,又高兴又失落地低下头去玩手。
  说是山坡,其实也并不难爬,赫恩在军队里更难走的路也走过,这一点子等同平地,完全不放在心上。
  待下了马,他抬手将还坐在马背上的小人儿抱下来,她此刻是一点儿都不依赖他,脚一沾地就往上走,一边走一边抬头看天,似得了机会便可毫不犹豫从他身边远离的模样。
  赫恩突然道:“伊丽莎白。”
  贝茜闻声,回头看他,他眸光仍是柔和的,道:“看着路。”
  这样欣赏夜空的兴致,弗雷德却是没有。
  除了赫恩,他并不跟什么人说话,丽塔从马车下来,想问他要不要一起上去看看,但先瞧见他冷冷的漂亮脸蛋,心里就开始打退堂鼓。
  得到弗雷德的邀约时她确实非常高兴,纵使别的小姐说他不过想找个新的床伴尝尝鲜她也很高兴,平日里只能仰望的人一下子触手可及,做梦似的,心跳都没有减过速。
  出来走走是她提的,弗雷德大人竟也同意,只是这一路上他不说话,想尬聊也无从尬起。
  丽塔又想叹气。
  她是太嫩——倘若跟贝茜一样也看过这位将军眼下飞红、双目迷蒙的动情模样,怕是要少一点矜持与紧张。
  当然现在看着那张冷脸是无论如何联想不到的了。
  弗雷德不理人,跟殿下又不熟,丽塔站在原地纠结一下,眼睛移去看已经走了好一段路的贝茜。
  赫恩叫亲卫队就地歇息,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贝茜,见丽塔朝她走过去,倒是没有阻止,待身侧沉下一块阴影,知是弗雷德过来,便笑叹道:“我早该想到……她睡了这么久,醒来总是一个人,也要有些朋友。”
  弗雷德没说话,眸色深了些。
  两人相对站着,男色当前,当真是比璀璨的天幕更加吸引人眼球。这样的眼福,走开了的两位小姐没有看见,反而便宜了亲卫队的一群大男人。
  丽塔走到贝茜身边时,裹得毛绒绵软的小人儿正盯着星星出神,慢慢地抬了手,往上一抓握,只握到满手心的冷意。
  夜渐深,周围也是渐渐地又冷起来了。
  其实赫恩不用给她穿这样多,她的皮肤都是凉的,就算赤身裸体站在雪地里也不见得会冻死。
  但她并未拒绝。大概因为这样子更像人。她自己也曾经是人。
  “你在干什么?”丽塔问。
  贝茜回头来看了她一眼,碧眸滴青翠一样好看,没回答,只是将小手收了回去。
  “我们在弗雷德大人的宴会上见过,我叫丽塔。”财政大臣家的小姐面对的不是弗雷德胆子便大许多,又往前几步,离贝茜更近些,随即有点赧然,“我不好意思跟弗雷德大人说话……你是谁家的女儿?”
  “不是谁的。”贝茜道。眼睫一动,想起什么,居然主动接了她这个话头,“你很害怕他吗?”
  “不。”丽塔道,下意识地回头看弗雷德一眼,见他跟赫恩说话,薄唇一扬,终于流露了笑意,即便蔑笑也很动人,“只是大人太难接近了。”
  她再看始终微笑着的黑发的王子殿下,又温柔又好看,不由得非常羡慕:“你就没有我这样的烦恼,殿下这样宠爱你。”
  “跟弗雷德走得近算不上什么好事。”贝茜小脸平静的,想起上回看见那四个女人,“你……”
  或许她说话声音小了些,话还没完,就又听得耳旁道:“殿下从没有对哪位小姐这么上心过呢。”
  贝茜不说话了。她仰头往天上看一看,原本绚丽的天光渐渐黯淡,群星也往云丛里隐蔽起来。
  丽塔等一会儿等不到应答,暗暗想是不是把天聊死了,正要再找个话题,忽觉鼻尖上一冷,伸手指一摸,发现是天上落了雪。
  然后听见贝茜低声问:“那他对我上心,为的什么?”
  飘落的雪花有要下大的趋势,天空阴沉沉,也没别的可看,自然要打道回府了。
  丽塔跟贝茜站着说话,贝茜的话本来就少,说到最后,更是一声也不吭,只静静地听着,末了转头见赫恩朝这边走过来,丽塔唤了“殿下”,贝茜主动地迎过去,小手拉了他的斗篷,一头扎进那温暖的怀抱里。
  “聊得还开心吗?”赫恩黑发上也落了雪,微微沾湿发梢,低头问她,“现在下雪,回程坐马车里好不好?”
  弗雷德就站在他身后几步路,原本要走过来,突然停了脚步,好容易因与赫恩说话而和缓些的脸色又笼了冰霜,只盯着眼前人。
  赫恩怀里的小人儿抱住他的腰,难得地表现出些热情,这热情在赫恩看来很是熟悉,果然下一秒,贝茜就踮起脚,在他颈弯轻轻蹭了一蹭,嫩嫩软软的唇抿紧了,那碧眸也阖起来,睫毛一颤一颤。
  “昨天睡得晚,现在果然犯困。”赫恩道。
  知情人怎么可能相信这句话——分明是这小吸血鬼饿了,要张开獠牙饱餐。
  奈何贝茜的动作在旁人看来更有些亲昵撒娇的意味,赫恩又配合,令得跟上来的亲卫队一众彼此看看,都会心又暧昧地一笑。
  贝茜的小牙这回没有露出来,大概还没到非喂不可的地步,听见赫恩问话,小声地说了好,由着他抱起身。
  “我先回去。”赫恩转身对弗雷德道。
  他不过打个招呼,也不一定要求弗雷德应声,越过他抱着贝茜慢慢下山去。
  这里便又剩下丽塔跟弗雷德两个人。
  丽塔有点慌,知道弗雷德要带自己回府邸,可等待片刻,仍然不见对方发话,连个眼神也没给她,只能鼓起勇气问:“弗雷德大人,我们也回去了吗?”
  弗雷德在看赫恩同贝茜离去的方向,即便人早走得远远再看不见背影也紧盯着,灰瞳中情绪翻涌,一时间似掀起暗浪,背在身后的手也攥紧,瞧着分明有些不对劲。
  但他转过身,终于看向她时,脸上神情如初,冷冷道:“走吧。”说完就走。
  丽塔在后面提着裙子:“弗雷德大人……”一边叫一边小小地吞了口口水,心里紧张得不行。
  将军这个晚上是独自一人回的宅邸。
  他回来得很早,叫仆人们都很吃惊,偷偷往他身后看了看,也没见跟着女人。
  谁都想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却也都不敢问,只当什么都没瞧见,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去。
  唯独一个人不同。
  楼上一段旋律已反反复复弹了好几遍,跳动在琴键上的手指修长白皙,实在是很好看的一双男人的手。
  待弗雷德的影子出现在身后,琴声才戛然而止,坐在琴凳上的男人缓缓起身,转过头去,仍是那么一句:“弗雷德大人。”
  弗雷德没理,径直要回房,却听得他道:“您心情不好。”
  顿一顿,补充一句:“您嫉妒了。为什么?”
 
 
第16章 
  那日之后一连下了好几天的大雪。纷纷扬扬,鹅毛般飘落下来,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白皑皑一片,花园中央的城堡仿佛冰雕雪砌,连塔尖也冻结成笔直的冰柱。
  但垂落着金边刺绣窗帘的窗户里却暖意融融,将凛冬完全隔绝在窗外。壁炉里柴火燃烧得正旺,偶尔噼啪一声,溅起几颗火星,热度转瞬即逝,都熄灭作了灰烬。
  贝茜蹲在地上,长长的裙摆拖在身后,因她手肘拄在膝盖上托了腮,衣袖便滑落下来,露出一截白嫩的肌肤。
  这个城堡实在太大,光建造就花了十数年。即便已经跟安娜贝尔逛过一遍,但对于没经常走动的地方她还是很陌生。好在处处都有人,倒也不怕走丢。
  她走了几层楼,不想再走,就在这里停下。
  一同停下、正在旁边喋喋不休的却是之前一起去看夜景的丽塔。
  赫恩想着贝茜这几天在城堡里没有出门,恐怕有些闷,便问她想不想邀请丽塔进城堡来玩。
  彼时贝茜正拿着笔在纸上写字。
  时代不同,用语也有变化,虽然能沟通,但新的词汇她也该学一学。
  赫恩站在旁边看。
  除开肚子饿主动挨近他要搂着吸血的时候,平日里她总是不黏人,即便在同一个房间也只安安静静做自己的事情,专注得有时候忘了他在。
  不知该笑还是该叹气。
  这几天下雪倒也有下雪的好处,太阳不出来,她便精神一点,白天睡觉的时间也短,能从卧房里出来同他多待一会儿。
  小手捏着羽毛笔往瓶子里蘸了墨水,仔仔细细地在纸上抄写单词,许久不动笔手生得很,写出来的字扭得可爱,胜在能够认清。
  贝茜往摊开的书本上看了一眼,正要继续写下一个,手背却被伸来的温暖的掌心包覆了,身后躯体贴近,闻见的就都是赫恩的气息。
  很香。
  就算此刻不渴血,这股香味也很诱人的了。
  “拼错了。”赫恩道。大手带着她将方才写的单词改了一个字母,“是宁芙。”
  “宁芙指什么?”贝茜转头问他。
  他温声道:“宁芙是我母亲的名字。”
  赫恩往窗外望了一眼。天空仍阴沉沉,雪没有要停的迹象。这样的天气行路艰难,倘若到偏僻之处,要找个歇脚的地方都不容易。
  维克托不在,如果在必定要感叹:国王和王后旅游到现在不见踪影,整个王宫,最让人省心的就是王子殿下了。
  提到王后,赫恩的目光便很柔软。见小人儿抽了给他握在手心的小手,转回身去翻翻书,又问自己“上面说宁芙是个节日”,便道:“父亲娶了我母亲之后,用她的名字定下一个新节日。算算日期也快到了。”
  贝茜闻言默了一下,小手握着笔将宁芙这个名字又抄一遍,问:“什么样的节日?”
  “情人节。”
  往后又或多或少地说了些闲话,贝茜抄着字,赫恩开口她才接一两句,说到后头,赫恩就问:“你想请那位叫丽塔的小姐来玩吗?”
  不过才几日,贝茜对丽塔这个人自然有印象,并不讨厌她,正好还想问关于弗雷德的事情,便顺着赫恩的意思点了头。
  假如知道丽塔一兴奋话就这样多,她当时大概会考虑得久一些。
  收到来自王宫的邀请,丽塔很高兴。以往即便能进来看一看,那也是沾了自己父亲的光,这次报的却单单只有她的名字,一下子便将她从那晚被弗雷德送回家什么也没发生的沮丧中拉出,举手投足间都带着飞扬的神采。
  此时贝茜蹲在地上默默地听着,对什么公爵什么小姐的事情完全不感兴趣,越听越生出昏昏欲睡之感,又换个姿势抱膝坐在了地毯上,一抬手止了丽塔的话题,想一想,道:“不如跟我说说弗雷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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