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馨心如刀割。
孩子两难，她更两难。
在这种情形下，她甚至都想到了一种极端的手腕，由自己亲手结束冷御军的命。
却在这个时候冷御军自裁了。
她的心里突然平静了。
人活一世，难过坎实在太多，顾馨茹已经能够接受任何别人都难以接受的事实情况。
但，这不代表她就不心疼。
冷御军
这个陪伴了她二十年的，对她无微不至的关心的的男人。
她不可能做到冷血心肠。
冷御军死，即便是已经猜到的结果，即便是明知道的事实，即便明知道这是冷御军能选择的最好的一条路。即便她顾馨茹再如何冷静，即便顾馨茹淡然的吐露着那两个字：“该死。”
可顾馨茹的心口却在滴血。
这就是人。
人非草木，岂能无情？
“妈妈，真的很对不起，我不想选择的，我没有逼他。”看到母亲这个样子，纵然萧墨蕴也知道冷御军该死，可她依然对妈妈说了这个话。
“别说了孩子，你已经够难做的了，你这几天里生不如死的煎熬充分的说明了一切，妈妈都知道。”顾馨茹掉下了两行清泪。
萧墨蕴为她擦了。
她抬头，肿胀的一双无神的眼眸看向外面：“管家，你进来一下。”
“是，夫人。”冷将军死了，可冷夫人还在，冷夫人虽然平时温婉无语，可冷宅上上下下，乃至冷御军的贴身警卫都知道，这位冷夫人可不是一边的人，她的睿智，她的冷静，她的从怒斥却能镇住人的淡定能力是众所周知的。
以至于，纵然冷御军离世。
在冷宅内，病床上的顾馨茹依然能镇得住全场。
“夫人，你病着，少操点心，您有什么吩咐，都可以吩咐我们这些下人。”管家忠诚的说道。
“带领他们去书房吧。”顾馨茹淡淡的说道。
“是，夫人。”管家领了命便带了程湛，萧墨蕴，程辅庭，以及比他们更早来到的廖秋语，以及冷锋和冷静两姐弟一起来到了冷御军自裁的地方——书房。
“管家，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冷静开口问道。
“有，将军临终前留下了遗书。”
“遗书，给我们兄妹姐弟留下的吗？”冷静想当然的问道。
“不，是留给萧小姐的。”
272：拨开真相
“什么？”冷静不置可否的问冷宅管家，继而更为不置可否的看着萧墨蕴：“我父亲怎么可能会留遗书给一个不相干的人呢？”
“是的二小姐，遗书是留给萧小姐。”管家并没有因为冷静的质疑而停己手上的动作，他从桌子上拿出一叠纸张，恭敬的交给了萧墨蕴。
“萧小姐，这是我们姥爷彻夜未眠写给您的遗书，他是写完了这封遗书才自杀的。”管家说起这话，喉咙里似有哽咽。
身后冷御军的一双儿女一听到自杀两个字，更是眼圈泛红。
尤其是冷静，自从定居乌克兰以后，她很少回国，一是在乌克兰那边她也要相夫教子，自己一个人带孩子什么的，的确是没有太多空闲时间每年飞回国几次看望自己父亲。
二者，父亲是帝国的元勋，国家对父亲的照顾令他们这几个远在国外的子女大可以不必担心父亲没人照顾。
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原因，那就是父亲身边有一个与世无争又温婉可人的比父亲年轻了很多的女人在照顾父亲。
纵然他们几个姐弟对这个女人没有什么亲情，可最小的弟弟也是这个女人拉扯大的，这个女人对弟弟，对父亲都有着无尽的忠心和虔诚，以至于这一点上很让他们远在国外的几个兄弟姐妹都很放心把父亲和弟弟留在国内。
可，为什么被照顾的这么好，生活原本该很幸福的老者，突然会选择自杀。
而且自杀之后，会留给女人和前夫生的女儿一封遗书呢？
这让冷静说什么都冷静不下来。
可为今之计，父亲的尸骨还没火化，另外几个兄弟姐妹都还没有回来，冷静不想冲动。
她只眼睁睁的看着萧墨蕴拿到那封遗书。
“去客厅里看吧？”程湛提议道。
空间本就很小的书房里，再站着这么几个心情阴郁的人，更显的沉郁不堪，程湛不想再这样沉郁的境况下，再让萧墨蕴看这封不知道内容为何的遗书。
所以，建议她去客厅。
萧墨蕴没反驳，而是在程湛的拥揽下来到了客厅，坐在铺了白孝布的沙发上，萧墨蕴将信展开了。
“蕴蕴，可爱而又坚强的孩子，提笔先向你说声对不起，冷御军在这里不敢自称你的冷叔。在你面前，在你父亲面前，尤其是在你母亲面前，冷御军是个十足的，不可饶恕的罪人。”
“我早就不该苟活于这个世上，但是我太爱你的母亲，说的难听一点，我太自私，我贪恋我的后半生有你母亲这样的女人陪伴我，我舍不得死，所以一直都这样苟活。当然了，在你来到云江之前，我自私的不认为那不是我的错。我把这一切的错全都归结在你的父亲，我那三弟身上。我认为你的父亲咎由自取，而我恰恰拯救了你的母亲。却不知，我一直以来都在享用着你母亲对我的关怀，对锋儿的照顾，却从来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她是否高兴？”
读到这里的时候，萧墨蕴突然流泪喷笑。
她有一种想要把信撕碎的愤怒感。
却依然镇定的继续读着冷御军的遗书。
“你的到来，一开始就让我心里就隐隐约约有所不安，因为知道你父亲的卓绝才能，更了解你母亲的睿智和冷静，他们两个人生下的孩子岂能吃是池中之物？但，看到整个云江都把你当做瘟疫一般的驱赶，我的心也就放下来了，无非就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而且又是被萧远清追杀而来逃命的小姑娘而罢了。并且由此我更加断定，萧远清年纪越大越走火入魔的不可理喻。于是乎，我更加心安理得的和你母亲在一起生活。”
“不仅如此，我还自以为是的误认为你的母亲其实是特别讨厌你的，因为你是萧远清的女儿而恨不得你死，你死了，她也就少了一份孽障，也就能彻底的摆脱萧远清。于是，我默认了冷锋从西北赶来，默认冷锋去剧组羞辱你，侮辱你，找你麻烦。”
“而你的宁死不屈，对冷锋的敌对，让我更狠的意识到，你骨子里的秉性和你父亲非常像，当时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我的脑海立即闪回了你父亲也是这样宁死不屈，这让我心里有点惶恐惴惴的意识到，当年我不仅没能给你父亲解释的机会，我还趁火打劫了一把。”
“果然，就在这个时候，你的母亲第一次向我下跪。她那样一个孤傲并与世无争的女人，竟然向我下跪，求我说‘请你看在我悉心照顾你和你儿子的份上，放我女儿一条性命吧。’自那一刻起我才蓦然发现，我好像从未得到过你母亲。”
“妈妈竟然对他下跪来求他饶了我？”读到这里的萧墨蕴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那个时候她一直都怪妈妈，不和妈妈相认，时至今日她才明白妈妈的苦衷，妈妈从未告诉过她，为了能让她有一条活命，妈妈竟然对冷御军下跪？
一股屈辱和恼恨，更深的浮上了萧墨蕴的心头。
她愈发迫不及待的向下看信的内容。
“我一直以为你母亲是讨厌你厌弃你而忠于我并喜欢我的锋儿，却没想到，你母亲的内心深处藏了这么大一个秘密。那一夜，纵然你母亲是对我下跪乞求我，可她的决心，她决然的态度都让我清楚的意识到，如果她救不了你，她肯定不会再留恋这个世上的任何一物，包括我和锋儿。”
“原本我们父子俩都自以为是的觉得我们来才是她的亲人，甚至是她的救命恩人，是她的精神依托，可在那一刻起，我们突然有了一种惶恐感，我和锋儿都感觉到我们即将失去这个疼爱了我们两个男人二十年的好女人。那时候我们才发觉，并不是我和锋儿是你母亲的生活依托，反而你母亲才是我们俩的依托，而你母亲活着的唯一希望大约就是有生还能再见女儿一面，更或者是……”
“我没有勇气说出那三个字，我惶恐，我害怕失去你母亲，我太爱她了，她也太优秀太完美了，我真的不愿意失去她，这就是后来为什么我那么讨好你，疼爱你的原因，蕴蕴，我真的真的是发自内心的想要顺从你的母亲疼爱你，把你当做我冷御军的老来女来疼爱，可我也每天都在惶恐中度过。”
“因为我发现，你和阿湛正在一步步的抽丝剥茧般的核查你父亲萧远清当年的事情。而且，据我观察到的，阿湛查到的一些相关资料，都在一步步的说明，当年萧远清有可能是被冤枉的，这更让我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尤其是你还那么优秀，看到你，看到你的音容笑貌，还有你不屈不挠的性格，让我深深的想起了我们的当年。”
“当年，我和你父亲，以及你现在的程辅庭爸爸我们三个人年纪相仿，我是最大的那一个，然而在军队中，我却没有你父亲萧远清和你程辅庭爸爸那般天资聪颖卓绝。尤其你父亲，二十出头便已经展现出了超然的军事才能。”
“那几乎可以追溯到四十年前的事情了，四十年前的帝国时局动荡，边境也时常有人来犯，那时候我们都年轻气盛，有一股子冲劲，而你父亲又有着非凡的军事天才，我们三兄弟一起以你父亲为首的军队骁勇无比的抵御了外强的侵略，从而奠定了强大的帝国基础，并且为我们三兄弟在帝国争取了不可比拟的地位。”
“这之中，其实你父亲的功劳最大，我和你程辅庭爸爸虽然也功勋卓著，却只及你爸爸的一半那么多。然而，你父亲却是个十分不看重这些的人，他天性潇洒不羁，愣是将功劳三份平均分，让我们三兄弟享有了同等的待遇。”
“自帝国平乱之后，我们三兄弟在帝国的地位便是无人能及。即便是你父亲有意将功劳平均分给我们三兄弟，可，在帝国，在那些军人和政要们的心中，你父亲便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位。”
“他是我们三兄弟中最小的一个，无论走到哪里，所享受的别人的敬仰却要比我和你程辅庭爸爸多，而且，你父亲是个极为清高孤傲的人，他精通音律，酷爱，并且一向我行我素，很是不屑于和那些政要们打交道，久而久之，无形之中也得罪了不少人。只是他自己没有察觉，更或者是他察觉了他也根本不在乎。”
“就因为他不仅有卓绝的军事才能，更是精通音律快，而且生活极为自律，又不屑于与那些尔虞我诈的政客们为伍，以至于，喜欢你父亲的女人，手拉手真的就能绕云江走一圈。”
“偏偏你父亲又是个极为怜香惜玉的男人，他很少释放自己的爱，但他懂的照顾任何一位女性，在他的心中，保护女性是他作为军人作为男人的本分。或许你一直都不知道一件事，其实你的父亲一生只娶了两个妻子，第一个女人是他还没有晋升之前他的初恋，他们有过短暂的婚姻，却在一次战争中夺去了那个女人的生命，自此，你父亲很久很久都不打算再娶妻子，他身边的那些女人，五六个之多吧，都是一些有着难言之隐，一言难尽的女人，被他收留在身边的，当然了，那些女人们生的孩子，也不全是你父亲的。”
“可你父亲，却一直都将他们视如己出，供他们读书，供他们吃喝，把他们当做自己的亲生子女。”
“我知道，虽然知道的不多，但我知道一点的。”读到这里的时候，萧墨蕴哭的满脸泪痕：“我小姨隐约的告诉过我。”
也就是因为此，萧墨蕴才特别可怜自己爸爸，纵然爸爸到处追杀她，可她依然觉得爸爸是个好人，爸爸之所以变成这样，肯定是承受了太多的不堪负重的苦涩。
看着冷御军的这封信，萧墨蕴有一种感觉，他的遗书比韩启山交代的还清楚，父亲四十多数才生了她，父亲早年间的那些英雄事迹她一点都不知道，父亲不是个爱炫耀自己的人，他一生暴躁倨傲，过往的英勇，他从来不提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