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妻——糯糯啊
时间:2018-10-31 11:37:02

  听见是这话,林吴氏便收了笑意:“母亲告诉过你多少次,不能意气用事,若青已经定了婚期,你也十四了,下一个便是你,你如果还这么小孩儿心性,让我怎么放心?”
  妙光山的别院,处的位置好,规模也大,林家不是没想做他用,只是别院里头都是林若青母亲从娘家那边带来的仆役,这么多年了林家也没插上手过。田地铺子那些,林家管也就管了,纵是不是那么一个道理,刘嬷嬷等一众仆役也没有什么能站出来争辩的,唯有妙光山的别院,林家不能管了去。
  林若素不耐烦林吴氏每每这般的说辞,在旁一时不搭腔,只赌着气。
  林吴氏知晓她的脾气,也不理她,自己看着手上的本子。
  林若素的气性短,没半柱香的时间就忍不住开口问她:“母亲看的是什么?”
  林吴氏原想避她,可林若素的脑袋已经探了过来,她想了想便干脆摊开给她看:“若青的嫁妆单子。”
  林若素看了一眼便瞠目结舌,扬声道:“这么些铺子和地产,怎么不把整个林家都陪着送她得了?”
  她才不知道要让林若青看这单子,要觉得这单子可笑。
  林若素从小便羡慕林若青。两人明明相差不算大,然而林若青从小便过得舒舒服服,不说每年去妙光山避暑,就说平日里的吃穿用度都与他们其他几人不同。他们一月做一套衣服,林若青一个月少说两三套衣服,几乎什么都是独一份,现在要出嫁了还要分走这么些产业?
  林若素觉得家里实在不公,眼睛一下红了个透。
  林吴氏也无奈,正要开口说话,外面又来了通报声。
  “大小姐来了。”
  珠帘碰在一起,叮叮当当。
  林吴氏与林若素转头看去,珠帘被小丫头的一只手撩开,林若青稍一偏头走了进来。她的面容恬静,鞋面上也是雪色一片,好似走路不沾地,神仙般飘着来的。
  “母亲,若素。”林若青开口叫了人。
  她一眼望过去,自然是看见了林若素的红眼眶,只不过林若青脸上不显,全当没看见。
  林若素虽不甘愿,但礼数也还有,回了声姐姐,便坐到了边上。
  林吴氏笑着和林若青说体己话:“昨天晚上回来的吧?”
  “是,昨天晚上回来得迟了,未能同父亲母亲见安。”林若青微微欠身。
  两人从来不亲厚,可面子上都能过去。不过是重体面重规矩么,演出来的热意罢了。
  “是你父亲不好,本来就是不打紧的事儿,非要紧着催,”林吴氏喊人给林若青端茶,继而转头对她说,“正好这会儿你来了,咱们说说话。”
  “若素,”林吴氏又转头对林若素说,“去看看你弟弟,让他中午过来这吃饭。”
  这就是个打发林若素走的意思,林若素心不甘情愿地应了,经过林若青身边时带起一股子冷风,顺带一个斜眼。
  小丫头端着茶水与果点上前,轻轻放在了林若青边上。
  林若青端起茶杯,用茶杯盖子扣了扣茶叶,茶叶不好不坏,点在微绿的茶水中。
  林吴氏将嫁妆单子递给林若青:“你看看,有什么缺漏要补的没有,除了这些,你院子里的人到时候我也将他们的卖身契都给你,一同带了过去便是。”
  嫁妆单子写得清楚,铺子十间,田产三百亩,再加上妙光山的别院,剩下的一些首饰珠宝也凑了些数。
  林家虽说起来同陈家没得比,林远在外也是个不为名不为利的清廉做派,然而真要算起来,家产总还是有的。林若青头前想过在嫁妆上头会不会有什么变故,却没想到能被克扣成这样。
  当年林若青母亲嫁过来时陪嫁的铺子足十五间,且都在杭城闹市里,如今这单子上写了十间,连位置都没说明白,更遑论田产也是一个道理。
  不等林若青说什么,林吴氏垂眸叹了一口气说:“这府中一大家子,开销实在大,我与你父亲尽力拼凑下来,才算是好了。”
  “这单子父亲也知道了?”林若青对林吴氏的话不置可否,只温声反问林吴氏。
  她虽然叫林吴氏一声母亲,可那不过是礼数,但林远可实实在在是她的生父,这嫁妆如若也有他的应允,那林若青便是彻底心寒了。
  当年她母亲从上京嫁过来,撇去那些放在原地挪不动的嫁妆,银子也未曾少过。等她死后,银钱只一部分给了林若青,剩下的小几千两全都充了公用。
  林吴氏兴许不完全知道,林远却是彻底清楚的。只不过他们不晓得林若青彼时那么小一个,也将这些全都看在眼里罢了。
  林吴氏认为林若青自小是个脾气温和礼数周到的,因而此时即便是知道这嫁妆单子其实欠了一些,她也没觉得林若青会如何争取。
  “这单子是我和你父亲一起草拟的。”林吴氏道。
  林若青的唇边露出一点讽刺的笑,转瞬即逝,她问:“我想问问母亲,这田产在哪儿,铺子又在哪儿?”
  林吴氏没想到林若青会问这个,她顿了顿回道:“田产也不远,在魏县,铺子都在城里,两间在东街,八间在西街。”
  魏县,林若青是知道的,虽说起来也是杭城管辖的县,但距离杭城有近百里远,差着一个零星就要划到别的地界去。东街是杭城闹市,可铺子不过两间,西街处处门可罗雀倒是分了她八间铺子,十足大方。
  林吴氏仔细观察着林若青的神色,见她不喜不怒,看不出什么来,心里一时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提心吊胆。
  林若青将单子放回桌上,心已然硬了。
  “缺漏是有一些的,”林若青抬眼看向林吴氏,声音还是温温吞吞,半点看不出生气,“不过我想是父亲这两天忙累了一时疏忽,东街的十三间铺子,城郊的五百亩良田,还有白银五千两,他忘了一并写上去了。”
  一并写上去?
  林吴氏皱起眉头,知道林若青的意思不仅要这纸上写着的东西,还要另增东街的十三间铺子,城郊的五百亩良田,外加白银五千两?这简直是要将整个林家给搬过去了!
  其实林若青觉得,即便是林家真给这么多,也全不过分,毕竟她口中提出来的全都是当年她母亲的陪嫁。哪儿有女儿出嫁,仅用亡妻嫁妆,自己分文不添的道理?只不过林若青也知道,她所提出来的东西让如今的林家来拿,林家的确够呛拿得出来。
  她曾经所处的时代,有位先生的名言说过,想开扇窗户,那得告诉别人自己要掀了房顶,这么一来,窗户就能开了。
 
 
第3章 
  扶柳站在走廊下,望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打到芭蕉叶再落到地上,耳边隐约能够听见屋里的人说话,只是并不真切。她的心里因此没着没落,指尖被一滴斜飞进来的雨滴沾凉了。
  好像过了很久一阵,又好可能并没一会儿,屋里终于传来动静,继而是一只纤细的手抬起了珠帘,扶柳抬头看去,见是林若青,心里才算是松了下来,她连忙伸手去拨开珠帘。扶柳的目光望向珠帘缝隙里露出的林吴氏的脸,林吴氏的脸色难看,扶柳便立刻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珠帘自然垂坠下来,碰在一起依旧是叮当一片。
  “走吧。”林若青并不看旁边站着的林吴氏跟前的丫头婆子,只让扶柳打开伞,两人一块回去了。
  林吴氏在屋里头仍旧一时缓不过神来,直至外面进来一个面目精明的婆子:“太太?”
  林吴氏这才抬起头来,找到主心骨一般同婆子说了前面林若青的要求,并叹息道:“钱嬷嬷,我从前还说她怎么着都是个心里有数的孩子,怎知道她一开口能荒唐成这样……”
  钱嬷嬷的双手交握放在身前,不知是哄还是劝:“太太已经仁至义尽,我早就说过那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如今要嫁人了便想着杀鸡取卵的事儿…不过太太,这事不能你打头冲在前面,怎么说还有老爷呢,咱们再怎么为了大小姐好,那总归是隔着一层,稍有走错旁人难免要说闲话,可老爷不同,那是她的父亲,有什么管教都是应该的。”
  “虽然我也是这么想,但我思忖着,这中间有没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要不然若青也不像是这样的孩子?”林吴氏有些犹豫。
  钱嬷嬷立刻说:“太太,你嫁进来的时候她才多大?什么知道不知道的,无非是年纪小被院子里的几个婆子丫头撺掇得不知轻重了,东西都给了她去,那二小姐与大少爷怎么算,他们难道不是林家的孩子么?”
  后面这一句言完,林吴氏的心也就跟着定了,也是,她还有两个亲生的孩子,他们总归才是最要紧的。
  林若青回了兰泽院,还不等穿过院子,翠竹就立刻迎了上来,笑吟吟地问。
  “小姐,中午你想吃什么呢?厨房说今天的鱼格外新鲜,问你想要清蒸还是红烧。”
  林若青想了想说:“红烧吧,让他们今天早些开饭,一会儿兴许有事。”
  一会儿除了吃饭能有什么事儿?翠竹摸不太着头脑,不过答应得依旧脆声。
  刘嬷嬷自从林若青前头出门以后就不太放心,现在总算是看见人回来了,才算是长舒了一口气,继而马上拉着林若青进屋问:“说了什么,可受了为难了?”
  林若青摇摇头道:“太太的性子嬷嬷也晓得,并不是厉害的,她能怎么为难我?就是今天里,要么下午要么晚上,总有一阵烦人的时候。”
  刘嬷嬷听了觉得倒也是这样。
  “今天果然是给你看了嫁妆单子了?”刘嬷嬷问,“你母亲的东西都还回来没有?”
  林若青进了里屋换衣服,将水青色的裙子换成了一套月色薄衫,她听见刘嬷嬷的话,回道:“十间铺子,两处东街八处西街,三百亩田产在魏县,还有些零散首饰。”
  她说得平静,刘嬷嬷听了却是气得声音发抖。
  “知道的还晓得这是林家嫡女出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不受看重的庶女被打发出去了!别的不说,当年小姐嫁到林府带的那么些东西,如今才多少年,竟还有被人活吞了的道理?
  这么些年,老爷未曾看重过小姐也就罢了,如今将小姐留下的唯一女儿也苛待成这样,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道理?”
  相较于刘嬷嬷,林若青除了心寒却没有气愤。
  林远在她刚出生时是个什么样的人,林若青不太知晓。头两年里她记着林远对她还有些亲近,毕竟她是林家嫡长女,也是林远头一回做父亲,总是有几分特别在里头的。
  不过等后头她母亲去世,林吴氏和小妾又林林总总有了五个孩子,林若青便不再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了。
  林吴氏没有真的多苛待过林若青,也未曾对她有过亲厚,林吴氏和林远是夫妻,林若素和林德瀚是他们的孩子,在这十几年里林若青更像是这林家的局外人,疏离隔阂地维持着一层亲情的表象。
  林若青不气愤,不恼怒,林家不看重她,她也不看重林家,林若青唯一想要的就是拿走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后两不相欠。
  林府书房。
  林吴氏帮林远研墨,垂眸是个六神无主的样子:“我也不晓得若青怎么忽然有了这样的主意,不过我想若青一向是个乖巧孩子,恐怕只是一时执迷,劝劝总能回来的,我只怕她心里执拗,就算劝了回来也总会落下对我们的埋怨,因此心里有些惶恐不宁。”
  林远一个“静”字没有写完,在听了林吴氏的话以后,眉头已经是打结一般拧在一处,而后重重将手里的笔搁下,墨点在雪白的纸上滴答成片。
  “她这哪是执迷,我看分明是不知好歹!”
  林吴氏想着钱嬷嬷的话,上前抚了抚林远的胸口,柔声道:“老爷可别动气,其实我想着,若青提出来的东西咱们府上总还是拿得出的,若素和德瀚的婚事总还有个一两年的空档,若青怎么说都是长女,她都开了口……”
  林远打断她,觉得是林吴氏的性子太柔:“你不要把她给惯的没有个边了,这府里头做主的人怎么就成了她?”
  林远又扭头叫了仆役:“去将大小姐叫过来,一刻也别耽搁!”
  林吴氏应了是,低眉顺眼地后脚就走了。
  林若青依旧是带着扶柳出去。
  她身边一共两个亲近的丫头,从小算是一块儿长大。扶柳的性格稳重,翠竹咋呼天真些,不过两个人对林若青都一样忠厚。
  路上无聊,林若青和扶柳低声说话。
  “扶柳,我要问问你,你回去也问问翠竹,到时候你要不要同我一块儿到陈家去?”
  扶柳眼神明亮:“这不用问翠竹,我帮她说了,我们自然是全跟着小姐的,这么些年了,我们两个最知道小姐的性子,换了别人照顾小姐,我们怎么会放心呢?”
  林若青笑起来:“我也是这么想,换了别人我也不喜欢,只是另外有一点我也还要和你说,照着规矩,你们同我嫁过去,就成了我们房里人,可我不这么打算,我身边的人没有给别人做妾的道理,你们跟着我过去,我就另外帮你们找个正经人家明明白白坐着轿子嫁过去。”
  说到嫁人,扶柳饶是稳重也红了脸,她前后左右看看,见四下都没有半个人才飞快说:“小姐,说这个也太早了,我还没想过嫁人的事儿呢。”
  林若青并不在乎她未来丈夫有多少女人,但是她身边的人他别想碰。
  给人做妾的苦她在林府就见过,这个时代的规矩礼教下,夫妻两人就算没有感情也要相互敬重着,要不然林远也犯不着在外面装模作样还三五不时写一首悼念亡妻的诗词,然而妾侍不同。在正妻面前她们如同草芥,在自己孩子面前都算奴婢,毫无地位可言。
  稍微有点地位的人家里,若是传出什么宠妾的名声,那都是要被人笑掉大牙的,更不说再不顾名声再宠爱姬妾,要想将妾扶正了,律法就头一个不许。
  林若青的打算里头,等扶柳和翠竹到了年纪,她就将卖身契还给她们,再给她们找个好人家嫁了。即便婚姻生活依旧会有不确定性,可总要比她们一世为奴还要充当别人的泄欲工具来得好。
  油纸伞在游廊下转了几个弯,主仆两人的脚步跟着慢了下来。
  书房门口的仆役见了林若青,立刻通报道:“大小姐来了。”
  林若青缓步走上台阶,书房的门在她面前缓缓地开了起来。
  林远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他回头面色不善地望向林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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