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有可能,欣媛会做出长期留在阮司南身边的决定。
缓了半天,沈黛都感觉自己的喉口发紧,只能喑哑着嗓音,说:“欣媛,你要是恨妈妈,你就怪我,你不要过去,听我的话,行吗?”
沈欣媛垂下眼,看着地面:“妈,我不怪你,真的是我自己的决定。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沈黛心里一痛,急得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她想立即把手上的工作停下来,赶回绵城再说,想让欣媛先回屋,不要管这件事,她来处理。
但是沈欣媛决意如此,攻略任务剩下几个月时间,已经不足一年。
最后,沈黛劝不动欣媛,只能妥协:“欣媛,你答应妈妈,不要在冲动下做出任何决定。妈妈爱你。我永远都不会想你受伤。”
沈欣媛“嗯嗯”了两声,想让她打起精神,顺口就说了一个很好笑的段子给她听。
逗得沈黛终于心情好了片刻。
沈欣媛又说:“我听说司南哥的情况不容乐观,不管怎么样,我都得去看看他。”
沈黛在外面的工作,得持续一周时间。这一周的时间里,她只能寄望于欣媛别真的做出什么不可逆转的冲动的决定来。
沈黛最后说:“欣媛,你要等妈妈回来。好好照顾自己。”
沈欣媛答应道:“我会的。”
挂完电话后,沈欣媛跟着岑凤华他们,一起准备离开。
房间里的衣服都来不及收拾,岑凤华主动为她打开车门。
几名保镖另乘一辆车而来。
张曼追在车后,趁他们没走之际,狂拍着沈欣媛所乘坐的那辆车的窗户。
岑凤华让司机降下车窗。
张曼觉得这件事她实在无法理解,拼了命地想让欣媛下来。
但沈欣媛只是说:“曼姐,不要担心,这真的是我自己的决定。我有一定的个人原因,没法细说。你放心,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张曼摇摇头,眼睛开始发酸:“我不放心你啊。”
更不放心阮家的人……
还不知道欣媛去了那里,阮家的人会怎么对待她。
岑凤华在升起车窗前,保证道:“在阮家,不会有任何人亏待欣媛的,她的衣服,我们早就准备好了。还有她的房间,都已经准备好了……”
果然是早有预谋!
张曼狂拍着车窗,追了几步,拼命地追赶着,直到车子扬长而去。
她忽然感觉心里有什么空缺了一个洞一样。
可能是因为在张曼的眼里,和沈欣媛同住同吃这么长时间,早已经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
……
沈欣媛坐在车内,给张曼编辑短信:“曼姐,对不起,我知道这个决定看起来很荒唐,也很冲动,但是我不后悔,我真的有必须完成的事。”
而且沈欣媛逐渐开始明白,不管她怎么做,躲避阮司南也好,用救过他一条命,还掉之前欠的恩情也好。
他们两个人,冥冥中,就像是有一条宿命的结,牵扯到一起。
一时间,这个结斩不断,只会越纠葛越深。
……
绵城市帝豪酒店内部。
霍启真刚刚结束了一场越洋视频会议,接连又要处理盛京那边传来的日常任务。
江立十分佩服他,这大概是霍启真最迷人的地方,工作状态下,他绝对以最认真的状态去面对,哪怕这几天时间不眠不休,也要继续……
其实为了什么事,大家心里很清楚,早一点完成工作任务,就可以多一点私人时间去支配。
不少管理层以为他的手伸不了那么远,在其他城市的分店里,偷偷摸摸搞小动作。
然而霍启真亲自出马,让他们明白了什么叫千万不要瞒着他做一些事情,永远不要以为自己很聪明。
只是令江立十分不解的是,最近,霍启真已经将沈欣媛家附近的私家侦探撤走。
很久没有出现侦探,上报照片的情况。
有可能,因为霍启真已经直接接触到沈欣媛。
所以不需要通过暗中观察她的动向,来了解她的日常生活?
或者,霍启真有绝对的把握,能够赢得沈欣媛的芳心,所以已经不需要那种手段?
霍启真忙至一半,将口袋里的手绢掏出来,闻一闻上面早已淡去的味道,心里有点失落:“江立,你说,媛媛她现在在做什么?”
江立赶忙作答:“依沈小姐的情况,她现在应该在家里乖乖的吧。”
听到“乖乖的”三个字,霍启真的心情就会无比好。
他微微一笑,手指翻飞,在键盘上码字,一边处理工作用数据,没有停歇,一边问道:“要你查的事情,去做了吗?”
江立如实回答:“查了,也派人回师从文的老家走访了一下,和他相关的人员,全部问了一遍,所有的问题和回答,都整理了一份档案在这里。”
他的腋窝下,果然夹着一份文件夹。
掏出文件夹里的一份绝密资料,江立走上前,恭敬地将这份资料递给他看。
霍启真总算停下手上的动作,结果档案,快速阅览一番。
不管是再复杂晦涩难懂的数据,他都能一目十行很快理解其中的意义。
捕捉到其中关键的信息,霍启真问:“师从文的弟弟师御鹏,已经死了?”
江立答:“死了,一家四口在旅游的时候,在山路上翻车身亡。”
“但有一点很奇怪。”
江立直接把心中的疑惑,说给他听:“师御鹏死前一周,和几位好友在喝酒的时候,不小心酒后吐真言,神神叨叨地说他掌握了自己哥哥的一个秘密,并且利用这个秘密,已经要挟了师从文很久,迫使师从文快要答应他,把财产全部转移到他的名下。”
“但是别人问他,究竟是什么秘密的时候,师御鹏怎么都不肯再说。再后来,他只说了一句,说秘密就是秘密,太多的人知道后,那将不会再是秘密。”
江立把已知的情报全部说给他听,霍启真轻轻一笑,继续往下翻看资料。
当看到师家的那个不成文的规定时,他的目光定格在上面,突然说道:“看来,我已经知道了师御鹏掌握的师从文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江立惊奇,但很快,他又淡定下来。
毕竟聪明如霍启真,就算再隐秘的消息,经过他的推测,都会很快被证实,是事实真相。
江立问:“霍总,究竟是什么秘密?”
霍启真指了指资料上面写着的,师从文和师玉轩的关系。
显示师玉轩是从阳江孤儿院里带回来的孩子,和师从文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而师家的那条不成文的规定就是——老祖宗留下的财产,必须给师家真正的血脉。外人不传。
师御鹏为了财产,和师从文大打出手过,师从文也不想把这部分巨额财富转让给弟弟。
在他的眼里,人是活的,规矩是死的,只要人活着,那些无聊的规矩,就可以被重新订立。
师御鹏一口咬定师从文耍赖,祖上的规矩都要破坏,虽然他也从自己父亲手里,分得不少遗产。
但师御鹏这个人嗜赌成性,经常会去国外的一个赌城玩耍,不出五年,就将手头的家财,挥霍至空。
于他来说,师家在盛京的一处四合院的价值十几亿的老房子,无疑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何况,师家还有不少价值连城的老古董,师御鹏眼红这些东西很久。
霍启真望着自己左手上被烫坏的疤痕,仔细端详,仿佛漫不经心地说道:“又是上一辈的恩恩怨怨,兄弟之间为了争夺家产而结怨。这种事情,已经屡见不鲜。可怜可恨的是,卷入了其他无辜的人们。”
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霍启真忽然起身,挺拔的背影对着江立,说:“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媛媛。我要亲自赶赴师从文的老家一趟。现在他的尸体,应该已经被老家的亲人们带回去火化了吧?”
江立说:“是的,师从文的尸体,在法医做完全部的鉴定后,已经老家的亲人们认尸带回去了。”
不过……他不太理解,为什么这件事,不能告诉沈欣媛?
江立问:“这和沈小姐,有什么关系呢?”
霍启真没有转过身,只是望着窗外,越发浓郁的夜色,将整个城市全部包裹在一片繁华辉光闪亮的灯火下。
远天,星子布满了夜空,与城市相互辉映。
难得看到这么美丽的景,霍启真的思绪飘得很远。
江立听到他,轻轻地在说:“媛媛从小就没有父亲,我不希望她是以这个方式,得知她父亲的存在。”
江立一愣。
霍启真会这么说,也就是说明了,师从文和沈欣媛的关系匪浅。
他很有可能就是沈欣媛的亲生父亲!
江立:“!!!”
……
车在路边街灯的流光掩映下,一路开向阮家。
终于抵达目的地,踏足到这个略显陌生的环境。
沈欣媛下车,站在原地只是望着黑沉沉的豪宅没有动。
岑凤华仿佛害怕她会反悔,会跑开一样,与她的距离保持在三步以内。
沈欣媛看到她这紧张兮兮的模样,还有点觉得好笑,和她说:“岑奶奶,说过了,我会过来,就不会临阵逃脱。”
岑凤华什么想法,被她识穿,脸上一燥,没有说什么,只让她跟着她一起进去。
进入阮家以后,内部的环境不像外面那样死气沉沉。
如岑凤华所言,他们阮家,果然细心周到地为她准备了不少东西。
包括玄关处要换的拖鞋。
有家佣亲自过来服务,沈欣媛甚至都不用自己脱鞋,就有人在帮忙。
她不习惯这样,连忙让那个家佣不用这么麻烦。
家佣无奈地抬起眼睛,下蹲着身体,不敢轻易离开。
抬眸,看向岑凤华的时候。
岑凤华点点头,说:“就按照沈小姐说的做。”
她特意补充一点:“以后沈小姐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要让她在这里过得舒服。”
那个家佣回答“是”,偷偷看一眼沈欣媛,发现她皮肤很白,黑长直的头发轻垂,脸上没有多余的修饰,胜在五官精致,一双眼睛十分动人且漂亮。
举手投足间,总是能把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难道——这位就是阮家以后的少奶奶?
沈欣媛换好鞋以后,终于问到今天前来的很重要的一个目的:“司南哥在哪?”
一想到阮司南,岑凤华心里就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酸痛感,她说着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沈欣媛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两个人绕过许多走廊。
在经过一处处大门紧紧闭合的房间后,越往里面深入,墙壁的斑驳,越让沈欣媛感到意外。
那墙体上,有一些小刀划过的痕迹,不仅如此,还有铅笔到处乱涂乱画过的痕迹。
看起来就像是从一片亮光的地方,一下进入黑暗沼泽森林里。
暗沉、潮湿、阴冷。
终于来到最里面的一间房间前,两个人双双停下。
第172章 他的王国(2更)
岑凤华害怕阮司南现在的状态, 会把沈欣媛吓得退缩。
刻意在打开门前,强调一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现在的司南, 和你之前见到的样子,已经很不一样了。他现在, 被折磨得不成样子。”
岑凤华怕再说下去, 又会对着沈欣媛歇斯底里。
赶忙停止继续与她交流的举动,门被她从外面缓慢地推开。
沈欣媛终于看清楚房间内, 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
墙壁上,原本贴着颜色很鲜亮的高级墙布, 却被阮司南剥开了一大片面积, 露出里面的墙面本体。
这些墙面, 也不再是原来白色的模样,全部被阮司南用黑色的铅笔涂满。
一开始,他可能只是想要宣泄, 想要画出一点天空里的图形。
沈欣媛能从那些黑色轮廓里,隐隐约约看到有太阳的样子。
但随着图像的生成, 阮司南越来越厌弃这幅作品的诞生。
他的情绪也随着这样的不满意、纠葛、以及怨恨,变得暴躁无常。
沿着太阳的边际,他开始把里面的内容全部涂黑, 外围也是,一圈绕着一圈,全部涂黑。
墙壁上,出现了若干个巨大的黑色“火”球。
场景十分震撼。
即使有光从窗外透进来, 里面的景象也让人感到难以接受,以及莫名其妙的密集、压抑与恶心。
在这样的环境下,阮司南静静地躺在那里,手背上戳着针孔,挂着吊瓶。
阮司南以前就很瘦,两条腿上几乎没有肉。
那是肌肉萎缩造成的状况。
但如今,他不仅是腿上没有肉,连脸上身上都快没有肉了。
脸色惨白,像是死人的那种白,瘦骨嶙峋的模样,让他曾经看起来很像是天使降世一般的面孔,如今多了一层恐怖,与死亡气息。
难怪岑凤华会这样提醒她,阮司南的双颊几乎凹陷下去,两只眼睛呆呆地望着吊顶,旁边有人陪着他,可他现在,已经瘦到没有一点力气做出任何举动。
就算想要自杀,也没有一点力气去实行。
岑凤华不免又要抹泪,护工见到她们来了,赶紧站起来,说:“老太太,没什么吩咐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岑凤华点头,默默含泪:“好,你先出去吧。”
护工从外面,把门关上。
一瞬间,房间里多了一点阴暗、诡秘的气氛。
屋内不仅有西药的味道,还混合着中药的味道。
现在什么能治好阮司南的身体,他们就用什么样的办法,很像是病急乱投医。
其实岑凤华明白,阮司南的这个状态,就是心病,解铃还须系铃人,除了那个能够解铃的人,谁来了都没有用。
沈欣媛先是站着没动,岑凤华先走到阮司南的身边,蹲下,握住她这个乖孙的手:“司南,司南,你醒着吗?你来看看,奶奶帮你把欣媛给找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