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藕色罗裙女子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放心,我知道你的心思,看在你为我做卧底取得刘府信任的份上,我放了刘安那小子一命。”她掐了一个法诀,地上瞬间出现一个人影,年轻女子慌忙冲上去扶住那人,还好,有呼吸,她这才放下心。“我明白!谢小姐成全!”
“母亲呢,母亲怎么没来?”
“夫人说她即刻便到。”
“明明是自己的亲女儿的大事,却也是如此怠慢,若我这次没法成功跨过元婴期,她休想我原谅她!”
“夫人自是疼您的,我,嘶——刘安!你醒了!?”与年轻女子的欣喜不同,这被掳来的少年声音怨毒,双眼的憎恶仇恨宛若刀子般锋利,月光下,他清俊的面容扭曲如恶鬼,一字一顿的说,“贱人!有本事杀了我,不然,我定会为我刘府上下惨死的三百条命报仇雪恨!!”
年轻女子顿时面白如纸,然后她立刻按着刘安的头与自己一起跪在藕色罗裙女子跟前:“小姐,安郎只是一时激动,他日后定会感谢小姐的!请小姐饶过他!”刘安身子并未痊愈,拼命之下仍然被强行按住磕头。他面色惨白,悲怆的闭上双眼,低笑一声,终是不再挣扎。
“两个都咬人,不愧都是畜生!”见刘安不再言语,藕色罗裙女子弯腰强行抬起对方下巴,长长的指甲划过他的脸颊,留下几道血痕:“怎么?高高在上的刘府小公子也有低头的一天啊。我倒是说错了呢,你怎么会是畜生呢,要知道畜生还能血祭,你却是连畜生都不如,不过一介凡人,竟妄想向修真者报仇!?蚍蜉撼树!不自量力!”说罢扬手便是一巴掌。
自小养尊处优的少爷哪经得起修真者这么一巴掌,顿时口吐鲜血,咳嗽不止,连喘息都弱了几分。
“刘安!刘安!”年轻女子慌忙拥住刘安,手按住他的胸前为他顺气。
“放手。刘府上下被屠杀殆尽,皆因我轻信妖女之言,如今,你的一切触碰都令我恶心。”他不住颤抖着,声音却平静至极,好似之前一切怨毒都是幻觉。
年轻女子顿了顿,而后继续拥着他,喃喃道道:“没关系的,等小姐消除了你的记忆,一切都会好了。”
躲在后面的李染清蓦然一惊,她们说什么?!血祭灵兽!?灵兽都是有思想与人心智相通,不少灵兽都拥有人类的智慧!还有刚才那番对话,她们竟是屠杀了凡人的一个府邸!世间竟有如此修者,视凡人为蝼蚁,于生命为草芥,她不由得手微微发抖。
廉清的声音低低的传过来“能弄这些的,唯有魔修!可是那几人明明是驭兽门的弟子,他们衣角的纹饰和功法我都十分熟悉。我们再等等,看看她们还有什么阴谋!”与李染清惊惧而后愤怒的便想拔剑不同,受正统玄华峰教导的廉清在怒火之后想的更多的是正派与邪派间的格局。
李染清双眸中的冷凝近乎实质化为冰了,她忍住想拔剑教训廉清的冲动,这时候还考虑什么阴谋,难道为了所谓的阴谋就不管那些无辜枉死的人么!?难道为了所谓不确定的大局就放过残害灵兽的凶手么!?李染清前世的经历告诫她生命的可贵,今世师尊告诫她做人自当随心而为!
剑本就属于君子之器,玄墨为人高傲,向来是不知道忍耐为何物,只因过于冷漠的外表及心态导致他对大多事都不上心,李染清受其教导,不知不觉沾染了他的习性,此时此刻她的外表已恢复冷漠,只是那手已然握在剑柄。剑修一往无前,武器一旦拔出,再无收回之道。只要她拔出剑……
“那面的两个小家伙就别忍了,瞧瞧那恼怒呦,都快冲天了。”不知何时,他们身后悄然无息过来一个紫衣女子,巧笑焉兮,只是那眸子阴冷无比。能瞒过他们二人神识的,定是金丹期以上的修为,这荒山野岭的,竟是由一名元婴修真者带头!廉清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然而,李染清却真正放松冷静下来,毫不犹豫,木剑已然出鞘,携着汹涌剑气,直刺那女子。那女子本不屑于木剑,可当她感受迎面如雷霆剑意时,不由得脸色大变,一个闪身便想退开。
动若闪电,明明不过一个刺挑的动作,硬生生止住女子的退路,无奈之下只得迎面而上,强行接住这愤怒一剑。霎时间只觉得一切停滞,下一秒李染清被巨大的冲击力吹的后退好几步,而那元婴女子虽一步未退,脚下却是一个巨坑,这一击下看似李染清不敌,实际却是元婴女子吃了大亏!
“师姐,你没事吧!”廉清赶忙几步接住李染清后退的身子,然后被李染清的破坏力惊的暗暗乍舌。这就是剑修么!如此强大,如此,张狂。
李染清实际也是有些吃惊的,她第一次怒极将剑气附在剑上,本想着木剑太钝自当是尽了全力抱着宁折不退的想法,哪知道只要沾染了剑气的武器都是如此锋利无比。当下不由得想到师父曾说过,自家剑修的路子一向以破坏力为专长,他们一脉不用除了剑外的武器,也不用其他任何攻击法宝,不用丹药提高修为,不在除剑外的任何方面下工夫。当初她曾埋怨过这种太过单调的修炼方式,她也曾想要像前世小说那样成为炼器,炼丹,阵法大师,或者法宝众多惹人羡慕的女修。然此时此刻,她确确实实的喜欢上了剑,理解了师父所言。
“你这是什么邪门的法宝!莫非你们与魔修有勾结!?”元婴女子咳嗽一声,捂住嘴角的血,惊疑不定的瞪着李染清的木剑,以她的眼神自当看出李染清不过金丹巅峰,虽说是她一时不查,但能将她攻击至此怎么可能是一柄正常法宝!莫非是魔域中那几个大宗门?不应该啊,这里没人知道她们的身份。“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她决定再试探一次。
李染清不知那女子心中的弯弯绕,她只觉得首次出师很顺利,教训了凶手暗爽,于是她直直的指着她身后藕色女子怀中的红狐,藕色女子大惊,立刻慌乱说,“我们是有苦衷的,这灵狐不能给你,我们要它救命的!”李染清不指红狐了,而是面无表情淡漠注视着元婴女子,平静道“放了它。”
她并未有看不起对方的意思,只是因为她养成习惯不喜在外人面前开口,而她又同情那只灵兽,便想着放开那灵兽再商讨之后门派以及那凡人的事。
但是对于别人来说,那态度好似她不是面对一个修为比她高的元婴修士,而是随便路边一个弟子!端的是无比高傲。
当下不仅元婴女子她们脸色不好了,就连廉清脸色都不好了,卧槽师姐你居然对外人也甩脸色,这是赤果果的挑衅啊!我知道你们剑修攻击很强但是怎么可能强过一个元婴大能啊!元婴和金丹虽然只差一级那可是质与量的分界点啊!你这么吊你师父知道么!!这下,人愤怒了指不定怎么对付我们啊t-t…
果然,那元婴女子眼一眯“找死!”当下不顾及那些乱七八糟的,挥手拿出一柄泛着森森红光的飞剑扑身而上。
李染清看那人如此激动,知晓定是有什么误会,但她分外喜欢挥剑战斗的感觉,而且她其实并未原谅那些人做出的事,就算他们有苦衷又如何,她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其余的她不想了解,也不想听解释,于是提剑直直与对方缠斗起来。
廉清欲哭无泪,师姐,你真的还记得我们任务么!
第7章 师姐
相比李染清,廉清才是顶级的修真资质,是全才!这是各个首座间心照不宣的秘密。相比李染清,廉清是各首座大师兄之子!当初大师兄渡劫而死,留下廉清一人,各位首座将廉清当做亲人。相比李染清,廉清虽用了一百五十年才融合后期,整整比李染清多了五十年,但他是自己修炼!而不像李染清是被他人开灵窍一瞬间从凡人直接到达融合期。相比李染清……
廉清有很多不服气,甚至是,有点嫉妒。若是旁人,廉清最多只会嗤笑一声不过是靠他人提升境界的倒霉虫,但是李染清不同。仅仅因为李染清的师父——玄墨,是廉清最为崇拜的人,是将廉清打醒的人!
谁年轻时没有做过英雄梦呢,谁年轻时没有崇拜的人呢?廉清便是把玄墨当成崇拜的人,哪个男孩没有梦想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偶像呢,玄墨就是廉清梦想中顶天立地的偶像。玄墨受宗内所有人赞美,赞美他的强大,赞美他的天赋,赞美他的一切!在当年的廉清看来,父亲是他的背后依靠,玄墨是他前进的目标。
可是就在一天,一个惊天噩耗砸向他,这个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年——突知父亲身亡于天劫之下。
父亲,他的依靠,没有了。没有了?这于从小备受宠爱的廉清看来无疑天塌下来了。修道人都很长寿,所以廉清从未想过父亲会死,父亲可是大能啊!在修真界都能被称呼一声老祖的人物,就这么,神形俱灭了?
谁说小孩什么都不懂。孩子更加脆弱,感情也更加纤细。万灰俱灭,生死无异,大概就是最能形容廉清的感受了吧。既然父亲死了,我还修道干什么?廉清不由得想到这个疑问,他魔障了。
他认为是修道害死父亲。他开始不肯修炼,开始在玄天宗捣乱,开始用尽一切力量宣泄心中的情绪。
他做出这一切,得到的是他人同情的目光,淡淡的怜悯,大家都在讨论,多可怜的孩子啊,让他发泄一下吧,父亲死了,他心里也不好受,暂时就不要太严厉要求他修炼吧。
所有人都因为大师兄的死对他格外容忍,也许对于一个成人来说,这样做是最好的。但是这样的行为对廉清却更加引起他的恐慌,他似乎一瞬间没有管没人爱了!
说来可笑,他一直以来厌恶的管教,此刻却更加证明他被人关心。越没人管,他就越放肆,挑战底线,他拔了掌门胡须,烧毁能碰触到的修炼书籍,打翻炼药炉,破坏门内弟子阵法,欺负门内灵兽,拔毁百年灵草,只要是他力所能及的事情他都干,但是因为他修为过低,终究只能干这些小事,于是大家便一直容忍他。
终于有一天,他被人抓住狠狠吊打一顿。那森森的寒气,咄咄逼人的气势,让他再一次感受到死亡的逼近。
那人生的极冷,眉眼高傲淡漠。手指只需再往前,便能轻易划破他的脖子。他只听过别人说玄墨很冷,很厉害,但是这样近距离观察体会这个天才人物的杀气,他才理解到玄墨这个名字代表什么。在那强大的压力下,唯有强烈的求生意识。
“吃喝玩乐。你与畜生,有何两样。若早知你如此败坏大师兄的名字,还不若直接送你一程。也省得浪费宗门资源。”他听见他所崇拜的人这般说着。
他蓦地一怔,一种耻辱的感觉瞬间席卷脑海,少年的高傲之心再次被激发出来,他不顾一切扯着嗓子嘶吼:“我不是畜生!!我是父亲的骄傲!!!”沉默许久,他听到一句极低的传音‘那便做出骄傲的样子来。’
他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
他本是个聪明孩子,稍一想,便知道这看似无情残忍,确实真正对他的关心。也就是那时,玄墨成为他心里的师父,如师亦如父。
尽管没有拜师,但是他就是这么固执的认为,哪怕玄墨不肯收他做弟子,说他不适宜修剑。
日子本就这么平静过着,玄墨没有弟子,依旧和他有着师徒之情。这样就可以了。
但是有一天,玄墨突然收了一个小女孩为徒,而且对那女孩关怀无比,甚至单独教导,不需要那女孩与众人一并修行(其实是因为李染清不认字,看不懂统一的修炼法决)。廉清发现自己愤怒了,愤怒之余,还有一点,难堪?对,是难堪,玄墨不肯收他,却收了一个天分不及他的女孩,这对自负的他是一个打击。想象一下你认为等同父亲的人,崇拜尊敬的长辈,拒绝收你做徒弟,却收了一个不如你的人做徒弟,他有一种深深的不服。
他嫉妒了那个女孩,那个名义上的师姐,虽然入门比他晚,但是因为她先一步拜师,于是他便要尊称对方一句师姐。
他悄悄打听了这个师姐的事迹,却一直没有办法与这个师姐见面——李染清太勤奋(宅)了,她每天只有修炼,偶尔参加灵剑锋的比试,但是因为他赌气不肯去灵剑峰,于是,这么多年,竟是一次都没见过李染清,而李染清也从来不知道有廉清这样一个人。
此次他被安排和李染清一同下山,说实话他是感到意外之喜的,他真想看看,这个人究竟是哪点超过他,这才被玄墨收为弟子。
于是他一改往常,事事大都交给李染清,他自己乐的旁边观察。
玄墨收的这个弟子表面很冷,但似乎很喜欢小孩。
玄墨收的这个弟子修炼十分勤奋,修炼方式近乎自虐。
玄墨收的这个弟子不知天高地厚,竟然狂到挑衅元婴期的修真者!
玄墨收的这个弟子,很强——师姐,会站在他前面挡住一切攻击。
廉清终于承认李染清是他的师姐了。
廉清终于理解玄墨说他不适合修剑的原因了。
李染清可能天赋没他高,但是,李染清对剑道有着执着,只要有剑,她便好似无畏。就在他的面前,李染清手执一柄木剑,目光如电,剑若惊鸿,身若游龙,无论元婴修真者有怎样的攻势,她也不曾退后。她的手很稳,她是真的在享受这种战斗酣畅淋漓的危机。
廉清是一个聪明人,所以他不会让自己退入绝境,他永远为自己备着后路。此刻他身上有一个护符,只要他捏碎护符,师门便能赶过来救他。
但是对于李染清来说,没有退路,胜利,是唯一。
第8章 廉清
李染清的剑势咄咄逼人,愚钝的木剑在她手中万分灵巧,但越打斗她越能感受到那个元婴女子在隐瞒什么。
那女子不肯透漏自己修行的功法!无论她如何进攻,那元婴女子都仅仅是凭借自身元婴期的修为及法宝在战斗,虽说这种战斗方法在一些无门无派又无天赋的散修战斗中很常见,但若是落到一个应该是驭兽门的弟子来做,实在是无法让人不怀疑什么。
驭兽门以其灵宠战斗出名,就算那元婴女子再高傲此刻已然落了下风,应是召唤灵宠一起作战才对,莫非,这人不是驭兽门的!
“母亲救我!!!”
一个尖锐的女声蓦然响起,打断了二人的战斗。
李染清转头一看,顿时惊愕,不知何时,廉清已将藕色罗裙的女子绑了个扎实。此刻,他正笑眯眯的将一柄长剑贴在藕色罗裙女子的脖子上,而他脚下,那一男一女,刘安及女仆早已晕在地上不省人事。
“前辈还是停手吧,毕竟前辈不想暴漏自己的身份的战斗,是无法赢过我师姐的。”
廉清一改之前表现的模样,做着与他正派师弟完全不同的做法,但是他笑的依旧一派正直。
“想必前辈定不是驭兽门的人,前辈若不想被我们知道身份,我们也不敢勉强,只是我们身为玄天宗弟子,此地是我玄天宗管辖之内,发生凡人府邸被屠的事情,是我们的责任,还望前辈不要为难我们,告知我们究竟发生何事。”廉清一副谦逊君子的模样,说着状似请求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