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王的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去保定办事,本就赶得急,又为了赶回参加赵玺的婚礼,日夜兼程,已经两夜没合眼了。结果昨夜吐血,折腾了半宿,刚回到英王府再听说西北的军情,气急攻心,身子的负荷早已到了极限。
几件事凑在一起,郁结难解,他再也撑不住,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醒来时已躺在床上,太医院的秦太医正将一根金针从他人中处拔出,旁边传来轻城担忧的声音:“秦太医,皇叔怎么样了?”
秦太医道:“王爷是积劳成疾,又有旧伤,不知保养,这几日又劳累过度,气急攻心,一下子发作出来了。只能好好静养,不可再叫他劳心劳力。”
姜重的声音响起:“那西北的战事?”
秦太医道:“万万不可再在王爷面前提起。我会每日过来帮王爷针灸,另拟个方子,叫王爷每日煎服,慢慢调理,总是宽心为要。”
姜重道:“我带秦大人去隔壁书房写方子。”
脚步声远去,英王睁开眼,看到轻城正小声吩咐英王府的侍女将香炉中的香换成凝神静气的安神香,又叫她们将窗户都开些缝,好让阳光和新鲜的空气进来。
他凝望着她的背影,几乎痴了:这是他多年来一直奢想的场景,他在忙碌中偷得浮生半日闲,她就这样在他目光所及之处,关心着他的起居,岁月静好。
可终究只是他的奢望罢了。他找回了她,却也再次失去了她。
有侍女发现他苏醒,惊喜道:“王爷,你醒了!”
她转过头来,笑容温柔而美好,却也客气而疏远:“皇叔,你醒了。”又吩咐左右道,“快去告诉蛮奴,皇叔醒了。”
幻象被打破,英王的心狠狠拧在了一起,许久,声音沙哑地问道:“蛮奴去哪了?”
轻城道:“他去剑阁见您的幕僚去了,说是不好让您再操心了。您一倒下,可把他吓得不轻。”
英王默了默,低低道:“蛮奴是个好孩子。”
英王自有一套幕僚班子,专门掌握西北的情报,负责制定种种策略。当初赵玺在西北时,英王就把赵玺当儿子一样对待,知道赵玺迟早会接自己的班,已逐步教他接手,那些人赵玺都是极熟悉的。这会儿西北军情紧急,赵玺代自己出面处理,自然也是没问题的。
轻城道:“您既知道他关心您,就该好好保重身体,不要逞强。您身体好了,才是那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战神,才能护佑我大魏,护佑我百姓。”
他抬眼看她,她神情真挚,语调舒缓,就如真正的晚辈,耐心而温柔地劝说着他。缕缕阳光照入,落到她娇美的面容上,她妖娆多情的桃花眼璀璨生光,潋滟多姿。那是一张与前世的她全然不同的面容。
英王忽然意识到:她是不是记得从前其实并没有分别,她早已真正放下过去,接受了如今的身份,所以才能这样若无其事地唤他皇叔,毫无负担地嫁给赵玺。走不出过去的,只有他,也只剩他!
从前是他对不起她,他并没有资格拖着她陪他一起留在过去。她如今这样,很好很好。他从来最在意的,也只是她的平安喜乐。
何况,早在为她复仇完毕的那一日,他就下定决心,今后的一生都要奉献给大魏,奉献给边关的百姓。哪怕再次与她擦肩而过,对他来说心痛难忍,可他依旧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姑丈醒了?”姜重惊喜的声音从后传来,顺便将秦太医新拟的方子交给鱼甲,叫他看着去煎药。
轻城道:“是啊,谢天谢地,总算醒了。再不醒,蛮奴该把秦太医的胡子揪下来了。”又和姜重商量,“太医说皇叔心情郁结,不利养病,您看是不是和姜长史说说,把屋子里的铺陈换成颜色明快些的,皇叔看着心里也舒畅些?”
姜重抓了抓头发:“我也不是很懂,我和小叔说说看。”
“就照荣王妃的意思办。”英王的声音突然响起。姜重一愣,就见他已阖上眼,不再说话。
轻城一直提着的心却放了下来。这回来探病,她总觉得英王的态度有些奇怪,尤其是那一声脱口而出的“轻城”,直叫她胆战心惊,却不明白哪里有问题。可现在,他称她为荣王妃,是不是说明,他终于想通了?
*
回荣王府时天已不早,轻城疲累之极,马车晃晃悠悠地行不多远,她就开始打盹,东倒西歪。
赵玺本是心事重重,见她这样,顿时心疼之极,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对不起,答应早些送你回去的,却拖到现在。还累你替我照顾皇叔。”
轻城摇了摇头:“你我夫妻一体,说什么替不替的。”
这话赵玺爱听,搂着她的手紧了紧,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唇。
轻城有些羞赧,却又舍不得这种亲昵的感觉,索性调整了下姿势,将整个人都埋入他的怀中。
赵玺望着怀中的佳人,心软如绵,百炼钢亦化为了绕指柔。他伸手帮她理了理散乱的鬓发,低声道:“睡吧。”
她却忽然闷闷地说了一句什么。
赵玺没听清:“你说什么?”
轻城的头依然埋在他怀中,又说了一遍:“你是不是打算代皇叔出征?”
赵玺愣住,低头看她:她,猜到了?
轻城道:“皇叔如今的模样,强行出征,只怕连命都会留在西北,你怎会眼睁睁地看着?”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些微的颤音,听得他心都揪成了一团,面上现出歉疚之色:“对不起……”他和她正当新婚,他本该多陪陪她,却决定要远赴边关打仗,留她一个人在家,实在太对不起她。
她问:“偌大的朝廷,就没有别人可去吗?”
他道:“我是最合适的。”
轻城心里也明白,正如英王所说,王用重伤,凉州和幽州的指挥使都不堪大用,其他人却都不熟悉西北情况。除了英王,也就独自深入过羯地,灭了西羯的赵玺最合适。为了大魏的平安,为了边关百姓的安危,他责无旁贷。
可理智上再明白,情感上终究会有不舍。军情紧急,他既决定了要去,只怕没几日能留在京城了;而战场凶险,纵然依照竹简的预言,他最终必定会平安归来,可这期间,他可能会吃苦,可能会受伤,更可能要经受各种各样的磨难。以他的性子,却不会愿意让她陪着他,照顾他。
她伸出双臂环住他劲窄的腰身,一动不动。
他忽然觉出不对,腾出一只手来,强行转过她的螓首。
她娇美动人的芙蓉面上,眼儿红红,鼻头红红,两行清泪不知何时蜿蜒而下,如海棠含露,梨花带雨,楚楚堪怜。
他顿时慌了神:“姐姐!”旧时称呼脱口而出,他伸手拭去她的泪,却很快有更大的泪珠滚落。
他乱了章法,索性低头,小心翼翼地吻去她的珠泪,一边低声哄道:“别哭,别哭,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不,”她收起泪,下了决心,面上露出了动人的笑容,“我要和你一起去。”
赵玺脸色骤变,失声道:“不……”一个“行”字还没来得及出口,轻城忽然抬起头,红唇印上了他的唇,封住了他的拒绝。
第107章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亲他,羞怯而生涩,温柔又多情。
赵玺整个人都呆住了,她只是含着他的唇,他却觉得整颗心都仿佛被她含在了香软的口中,又酸又软,又酥又麻。
轻城见他没反应,心中打鼓,试探着伸出香舌,轻轻舔了舔他的唇。
“轰”一下,赵玺只觉气血沸腾,血液逆冲,热情几乎一下子就被点燃了。抱住她的双臂倏地收紧,狠狠地回吻过去。凶猛的攻势恨不得将她揉入骨血,吞吃入腹。
正自销魂,轻城却忽然头向后仰去,用手抵住他追击而来的唇。
“姐姐?”他一着急,旧识的称呼就脱口而出了,拿开她的手难耐地想要继续。
轻城也不挣扎,幽幽问了一句:“你去西北带不带我去?”
赵玺的动作止住了,满腔旖旎心思瞬间消褪,头痛地揉了揉额角。
轻城道:“你留我一个人在京城,就不怕太子……”
赵玺的脸色倏地沉下,眼中戾气闪过:“他敢!”
轻城看着他不说话。赵玺被她一对妙目看得心旌摇摇,却又很快被歉疚盖过,摸了摸她的发丝道:“你别担心,走之前我都会安排好。”
轻城奇道:“你为什么不愿带我去西北?”
赵玺道:“太危险了。”
轻城道:“据我所知,随军的女眷也不少,平时都在凉州城中,并不需要直接面对羯人。”
赵玺哑然,半晌,终于道:“轻城,那边实在太艰苦了,缺水少粮,物资短缺,甚至连每日沐浴都是奢侈。你是在京城娇养大的,怎么能吃那种苦?我舍不得。”
轻城问:“那你就舍得和我分离这么久?”
赵玺沉默,他当然舍不得,可他更舍不得她吃这种苦,受这份难。在西北,他听过太多随军女眷的抱怨与后悔,见过太多夫妻因为一点点小事闹得不可开交。他的轻城,锦衣玉食、金尊玉贵地长大,怎么受得了这份苦?
轻城见他神色,便知他打定了主意。她知道他脾气执拗,轻易改变不了,也不和他争一时长短,打了个呵欠,往椅背上一靠,阖上眼昏昏欲睡。一不小心,随着马车的颠簸,“咚”一下就撞到了车壁。
赵玺的心也跟着那“咚”的一声猛跳了一下,忍不住道:“还是我抱着你吧。”
轻城揉揉脑袋,扭过头不理他。一会儿工夫,头一点一点地又要往车壁上撞。
赵玺看得胆战心惊,又憋闷于她的冷淡,咬了咬牙,不由分说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拥入怀中。
她困倦得很,也不挣扎,只迷迷糊糊地道:“现在你可以护着我,等你走了,你是安排阿卞抱我,还是我再找个护花使者?”
赵玺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你!”明知她只是随口一说,故意气他,心中却如火烧火燎。谁敢碰她?看他不剁了对方的爪子!
轻城已经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根本不管赵玺的脸色如何,伸手揽住他,懒洋洋地咕哝道:“也不知别人抱得有没有你稳。”
赵玺一口气憋得心口都疼了,气恨地低头看她。她柔若无骨地倚在他怀中,粉面桃腮,娇艳无伦。说话时,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花瓣般的朱唇微微翘起,带着笑意,偏偏说出的话却戳人心窝子。
他的心中宛若同时打翻了十七八罐醋坛子,又酸又涩,又堵得慌,偏又不能拿她怎么样,气得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轻城觉得难受,晃动着脑袋,试图甩开他的手。赵玺放松了些,却依旧挡在她唇上,只觉手心处,她柔腻的唇蹭来蹭去,温暖的气息不时拂过,酥痒之感宛若电流,瞬间蹿遍他的全身。
刚刚被她一瓢冷水浇熄的绮思夹杂着醋意,如星火燎原,轰的一下又烧了起来。
他凑到她耳边,一边亲吻着她的耳垂,一边轻声唤道:“轻城,姐姐……”
她眼睛都睁不开,不满地皱了皱眉:“别吵,我要睡呢。”
赵玺只觉得一颗心都仿佛被她攥在了手中,不舍得闹她,却也压不住心中的绮念,忍不住一边温柔地吻她,一边动作轻柔地抚上她娇美的面容、修长的玉颈,渐渐向下。
轻城的身躯渐渐颤栗起来,在赵玺触碰到某处时,终于忍不住挥手打了过去。
赵玺眉开眼笑:“你醒着。”
轻城牙痒:“你的手在做什么?我便是睡着了也被你闹醒了。”
赵玺道:“我也不想乱动的,只是它太想你了,自己动了起来。”
这回答可真够无耻的。她气得捶他,他却趁机捉住她手,放到唇边,用下巴蹭着她的手,眼巴巴地道:“你都醒了,要不然我们再试一次?”
轻城被他的胡渣刮得又疼又痒,剩下的睡意也被他闹得全都飞了,气呼呼地看着他道:“再试一次啊?”
赵玺眼睛亮晶晶,满含期待地看着她。
轻城道:“可以。”
赵玺大喜,兴奋地亲了她的香唇一口。
轻城推开他:“不过地点得我定,不能在马车里。”
他们的第一次,自然不能在马车草草成就。赵玺一口答应:“你想在哪里都可以。”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轻城似笑非笑:“那地点就定在西北吧。”
赵玺:“……”姐姐学坏了,居然挖坑给他跳!
轻城见他目瞪口呆的样子,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小样儿,看你还带不带我去西北?
赵玺呆愣了一会儿,见她笑容得意,明眸璀璨,心中一荡,忽然开始动手脱她的衣服。轻城大惊,一边抵挡他的手一边气道:“你做什么?你刚刚答应我的。”
赵玺一脸诚恳地道:“我知道,我答应你的,不做就是。但其它的可以练习起来,以免到时正式做的时候再让你受罪。”
什么跟什么,还可以这样吗?
轻城愣神间,已被他得手,扯开了外衫,露出里面浅粉色绣并蒂莲的薄绸裹肚。赵玺怕她冷,扯过旁边自己的斗篷将她罩住,自己蒙头钻了进去。
轻城的身子又开始颤栗,雪白的肌肤迅速染上绯色,推拒他的手也渐渐无力。气恼道:“这些究竟是谁教的你?”明明昨夜他还不会这些手段。
赵玺正忙着,含含糊糊地道:“我向千里请教了几招。”
他居然拿他们的房事去请教姜重!轻城羞得无地自容,偏偏这个冤家每动作一会儿,还不时钻出来认真问她问题:
“这样如何,舒服还是难受?”
“这个力道是重了还是轻了?”
“你喜欢亲这里还是刚刚那里?”
……
当真是一副认真钻研,努力练习的态度。轻城哪里好意思答,问到后来,她恼羞成怒,绵软无力地推搡着他的脑袋道:“你敢再问一句,就给我下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