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翎默然点头。
太后见她神色不定,嘲讽地说道:“你将有毒的簪子赏赐给得力的宫婢,她却诬赖别人对她下毒,的确是忠心耿耿。”
宝翎胆战心惊地否认道:“皇祖母,宝翎没有!皇兄手臂摔断,母后病倒了,今日父皇请神医给他治头风症,宝翎听说神医医术高绝,便请香凝将神医请来给母后请脉,问他皇兄的手臂能不能治好,她一去就没有回来,宝翎吩咐香琴打听她的行踪,紧接着便被月慈姑姑请来,看见香凝的惨状!皇祖母,请您为宝翎做主,还宝翎清白,捉拿真凶!”
太后目光扫过她的面容,见她满面泪痕,惶恐不安地模样,面色才略微和缓一些,“月慈,你去审问。”
月慈姑姑迈出佛堂,看着香凝滚得满地鲜血,蹙紧眉心道:“你去勤政殿请神医,为何出现在仁寿宫?”
“我……我被……被人打晕,醒过来就在……仁寿宫。”香凝闭口不提商枝,一旦提出来,被月慈姑姑盘问,就会破绽百出。
月慈姑姑知道审问不出什么,向太后走去,“她一概不知。”停顿一下,看一眼宝翎道:“殿下的话若是属实,奴婢去勤政殿请刘公公过来问话?”
宝翎心中一惊,连忙说道:“皇祖母,究竟是谁害的她,请仁寿宫的暗卫过来问话,就知道事情始末了!”
太后朝月慈姑姑略略颔首。
月慈姑姑将仁寿宫外的两位暗卫请来。
“你们看见是谁将宫婢丢在仁寿宫外?”月慈姑姑问道。
暗卫道:“属下看见两个宝华殿的人过来,紧接着其中一个倒下,另一个人匆匆离开。”
宝翎脸色大变,明明是商枝和香凝!为何暗卫口中是两个宝华殿的人?分明就是诬陷她!
“你们是谁?你们根本就不是仁寿宫的暗卫!”宝翎怒斥,激愤地瞪着两个暗卫。
“放肆!”太后一拍桌案,“谁敢在仁寿宫动手?你出纰漏,捅出篓子,质疑哀家宫中的人!你何不说是哀家冤枉你!命人陷害你!暗卫是人证,簪子是物证,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宝翎眼中蒙上一层水汽,声音颤抖的辩解道:“皇祖母,不是宝翎!宝翎是冤枉的!香凝在我身边伺候十年,我怎么会无缘无故毒杀她?您不信,可以派人去勤政殿问问刘公公,香凝与谁接触过!簪子上的毒,一定有人故意栽赃我!”
太后看着宝翎被冤枉后委屈的模样,冷笑一声,“哀家看你嘴硬到几时。”吩咐月慈姑姑去勤政殿找刘通。
不一会,月慈姑姑过来回话道:“刘公公说不曾遇见香凝。”
宝翎脸色铁青,跪的笔挺的身子,微微晃动了一下,快要支撑不住跪着的身子,“怎么……怎么会?”
商枝怎么会只手遮天?
暗卫做伪证,刘通也满嘴假话!
香凝明明是在刘通的面前带走商枝,商枝明明是在仁寿宫前对香凝下手!
为何他们全都在包庇商枝?
“你们认得是哪个宫婢对香凝下手?”太后询问暗卫。
候在门口的香琴头皮一紧,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暗卫指着香琴,“是她。”
香琴浑身剧烈的颤抖,扑通跪在地上,“太后娘娘,奴婢冤枉,奴婢与香凝一起进宫,感情深厚,怎么会对她下手!”
“拖下去,处置了。”太后扶着额,让人将香凝一并带下去,清理掉门口的血迹。
香琴嘶声喊道:“冤枉……奴婢冤枉!是公主!公主害死的香凝!”
宝翎双眼通红,目眦欲裂,“住口!本宫何时害了香凝?”
“太后,是公主啊!公主害的香凝!”香琴什么也听不进去,如果不是宝翎舍弃香凝,香凝怎么会落到这般下场?又怎么会冤枉她?害死她?
宝翎胸口剧烈起伏着,恨不得杀了这个贱婢!
她深深呼吸着,压制下心里浓烈的怨恨,免得失态。
太后抿着唇,听到香琴指认宝翎,看着凄惨的香凝,对宝翎的心狠手辣实在很不喜,“宝华殿的奴才,都听你的指使。暗卫亲眼所见是香琴暗害香凝,她如今也亲口指认你!如果你是被冤枉,方才也不必如此狡辩,诬赖其他的人。哀家罚你禁足三个月,抄写心经一百遍。”
宝翎心里不服气,不敢忤逆太后,忍下心里的不甘,起身回宝华殿。
太后闭上眼睛,低喃道:“皇家是……越来越不成气候。”
月慈姑姑看着太后眼底的疲累,不禁开口道:“太后,奴婢请襄王殿下陪您用晚膳?”
太后摆了摆手,“不必了。”重新盘腿坐在蒲团上诵经,为方才一事向菩萨告罪。
月慈姑姑退出佛堂,吩咐宫婢去请襄王入宫。
商枝趴在地板上,看着太后只是罚宝翎禁足,抄写经文,皱了皱眉眉头。
“一个宫婢,你想太后要她偿命?”楼夙讽笑商枝天真。
商枝撇了撇嘴,她可没有这么想过,虽然知道结果,但是没有看到宝翎受到实质上的惩罚,心里忍不住失望。
但是剪除宝翎的左膀右臂,也算是小有收获!
楼夙拎着商枝离开仁寿宫,将她放下来,抬步离开。
商枝跟在他的身后,一路往宫外走去。宫婢、侍卫见了,纷纷行礼避让。
“多谢你出手相助。”商枝将匕首塞给楼夙,“那碗粥我就请你喝了。”
暗卫可能是他的人替换,刘通也是他让封口的吧?
如果不是他,她还真的不知道怎么死的!
楼夙并不接匕首,背对着商枝,“你会做阳春面?”
“会!”商枝笑眯眯地说道:“你想吃?等我有空做给你吃,当做答谢。”
楼夙不再说话。
走出宫门,楼夙丢下商枝上马车。
商枝想了想,准备上去,车夫已经将马车赶离,商枝吃一嘴灰。
“呸!”
商枝吐掉嘴里的灰尘,瞪着远去地马车,怎么就不救人救到底呢?
看着空荡荡的宫门,叹息一声,苦逼地走回去。
摸一摸袖子,册子还在,商枝松一口气。
净月看着商枝缩小地身影,放下车窗帘子,看着闭目假寐的楼夙,“主子,您真的不打算帮忙对付宝翎公主?”
楼夙并未回答,他不会一直在京城,替他们扫除障碍,总有离开的一日,他们需要有自保的能力。
净月也多少猜到楼夙的心思,是想要磨砺商枝与薛慎之,才会将宝翎与文氏的结盟告诉他们,让他们心里有底细,并不急着解决,留给他们练手。
良久,就在净月以为楼夙不会回答时,就听他淡声道:“没有性命之忧,不必理会。”
——
商枝一双腿都走酸了,一半的距离都没有走到。别说租马车,就连行人都很少,累得她蹲在路边上。
突然一辆马车停在身边。
车帘子被掀开,春柳从马车上下来,恭敬地对商枝说道:“商姑娘,夫人请您上马车,捎带您一程。”
商枝看向马车,车窗帘子掀开,高映月温婉地笑道:“商姑娘,我姓高,从姐姐口中听过你,她是清河县人,你曾经给她治过病。”
商枝看着高映月秀美端庄的面容,与高氏的确有几分相似,“你如何认出我来的?”
“我在宴会上见过你,你在秦老夫人身旁,我想没有人不知道你的身份。”高映月看着天色,轻声细语道:“离你住的地方还有一段路程,商姑娘若不嫌马车简陋,我便送你一程。”
商枝双腿酸痛,高映月性子温顺,没有坏心,沉吟片刻,便坐上马车,“多谢夫人。”
高映月略略颔首,一路上两人都沉默寡言。
马车停在松石巷,商枝从药箱里拿出两盒美肤膏送给高映月,“这是我新研制的美肤膏,送给你。”
高映月并未推辞,她将美肤膏收下,让春柳送商枝下马车。
商枝下马车,见高映月透过帘子缝隙在看她,挥了挥手,转身进屋子。
春柳疑惑不解的问高映月,“夫人,您为何突然捎带商姑娘?”
商枝虽然是秦家的女儿,但是高映月的身份也不低,娘家出一个高皇后,夫家又是三品大臣,根本不需要巴结商枝。
高映月望着软毯上织就的芍药花纹,轻声说道:“她的未婚夫是会试榜首,相公屈居他之下位列第二,若是没有意外,两人将会是同僚,结交一下,总会没有错。”
春柳一怔,未料到高映月想得如此长远。
商枝也猜不透高映月的心思,进了屋子,才猛然想起,她姓高,与高皇后是什么关系?
高映月的穿着打扮很讲究,夫家家世显贵,高映月的身份也不低,应该与高皇后出自本家。
商枝叹息,对高映月的印象很好,温婉如水的女子,坐在一起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不希望高映月是别有用心的接近她。
“回来了?皇上没有为难你?”龚星辰见到商枝,连忙站起来,上下打量她,看着她弄脏的裙摆,“怎么弄的?”
商枝拍了拍,“趴在地上蹭的。”
龚星辰变了脸色,“他们罚你了?”
“别担心,我是听墙角蹭的灰。”商枝去厨房打水净手。
龚星辰跟在她身后,絮絮叨叨地说道:“我在贡院看会榜的时候,好像看见宝翎公主的马车。皇上突然宣你进宫,是不是她搞得鬼?”
商枝皱紧眉心,摇了摇头,“元晋帝找我看病,没有为难我。不过宝翎倒是找茬了。”她想着手里拿着的册子,对龚星辰道:“二哥,我饿了,你炒一个饭给我吃?”
龚星辰睁圆了眼睛,“君子远庖厨!你听过这句话吗?”
“没有。”
龚星辰指着商枝,见商枝眼巴巴地看着他,“算了!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君子。”转身钻进厨房。
商枝看着龚星辰卷着袖子,大喇喇蹲在地上收拾青菜,嘴角上扬,“二哥,你是我最喜欢的哥哥了!”
龚星辰心里美滋滋地想着,为这句话,多做几顿饭都是可以的!
商枝进里屋,拿出册子,看着书页有东西在动弹,心里警惕,顿时想起在佛堂,宝翎让太后找暗卫作证,显然知道她对香凝动手,甚至最开始就猜到她会对香凝动手。这么说来,宝翎特地了解过她,做出一些应对,只是楼夙的存在在她意料之外。
商枝看着这本册子,觉得宝翎一定动了手脚。她不敢再动册子,去药房拿出一个小铜盆,从壁柜里取出几个瓷瓶,往盆里倒半壶水,将瓷瓶里的药粉倒进去,再把册子扔进铜盆里,水漫过册子,一刻钟后,水面上漂浮着一只毒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