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你怎么会连累我呢?”商枝反问。
薛慎之注视着商枝,昏黄的烛火,照在她浅浅含笑的面容上,十分平常的一句话,在此时此刻却无比动人。
薛慎之觉得心口漫上汹涌的血潮,无法抑制心底深处的悸动,他紧紧抱着商枝,嵌进怀抱中,声音低沉略带一丝暗哑,“商枝。”
商枝抬起头,望向背对烛光的薛慎之,他的轮廓深重明晰,漆黑的眸子里蕴藏着浓的化不开的情意。
“不要再冒险。”薛慎之在她耳边轻声道。
商枝点了点头,让他放下心来。
薛慎之似乎洞穿她心中所想,十分无奈,“多顾惜你自己,才是真的为我好。”
“我答应你,以后做任何事情,都先考虑自身的安全。确定没有危险,我再决定要不要去做。”商枝保证道。
薛慎之‘嗯’一声,“不准再食言。”
商枝连连点头。
薛慎之放开商枝,两个人说一会儿话,薛慎之去书房忙碌。
商枝伸一个懒腰,今天受到不少的惊吓,浑身疲累,拿着衣裳去洗漱,早早睡觉。
——
何氏从商枝头上偷到一根簪子回去,她心里既紧张又兴奋。
只要将簪子丢到马圈里,再让人大肆搜找,找到这根簪子,证明商枝来过马圈,就能让皇后相信是商枝下的手!
何氏将皇后身边的婢女给支开,将玉簪给贴身婢女。
“记住,放的地方,不用太明显,在马圈的范围内就行,证明商枝去过。”何氏也不想针对商枝,谁让商枝设计豫王,害得她遭殃?
皇后知道是商枝害惨豫王,直接去向商枝索命。
她这无辜之人的冤屈,也算洗刷了。
婢女连忙拿着簪子离开,转出回廊,就看见苏景年转动轮椅走过来。墨发不扎不束,垂落在两侧,宽大的红袍,显得他十分阴柔。
婢女脸色微微发白,忍不住往后退一步。
苏景年视线扫过婢女手里的簪子,苍白修长的手指从宽大袖摆中伸出来,摊开在婢女面前。
婢女看着苏景年放在面前的手,后背紧贴在墙壁上,握着簪子的手,紧紧泛白。
苏景年薄唇微微一勾,“想要我亲自动手?”
婢女心里一颤。
“我碰了你的手,你就要收进我房里……还是说你不将簪子给我,是在勾引我?”苏景年邪气地一笑,手指挑上婢女下颔的一瞬间,婢女将簪子放在苏景年的手里。
她带着哭腔道:“少……少爷,奴婢……求求您……放了奴婢!”
苏景年把玩着簪子,漫不经心的问道:“我娘吩咐你办什么事?”
婢女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交代出来。
苏景年眉毛都不动一下,只是眼神愈发的深邃,垂眸将玉簪收进袖中,“回去告诉我娘,簪子我很喜欢,拿走了。”
“是……是……奴婢这就回去告诉夫人!”婢女牙关打颤,慌手慌脚的跑回去,告诉何氏,“夫人,簪……簪子给三少爷拿走了,他……他说很喜欢。”
何氏神色惊异,“他当真这么说?”
“千真万确!”
何氏心中发慌,苏景年好端端怎么突然取走商枝的簪子?
他一向不问她要东西,事情着实很古怪。
何氏坐不住了,簪子被苏景年拿走,她要再想去商枝哪里拿一根头发丝,都不可能!
她匆匆去往松翠阁,苏景年坐在铜镜前,侍从将那根簪子插进发髻里。
何氏脸色一变,“景年,你先将簪子给娘,等娘将事情处理好,再将这簪子给你?”
“那时,这簪子就脏了。”苏景年摸着玉簪,手指抚顺垂在鬓边的两缕长发,“我喜欢干净的东西。”
“景年,这根簪子能救你和娘的命,你将它给我。”何氏苦口婆心劝说苏景年。
“我的东西,没有腻味之前,谁都取不走。”苏景年斜睨何氏一眼,双手搭在扶椅上,“你,也一样。”
何氏心中绝望,可是看着苏景年眼底的不耐烦,隐隐闪动着暴虐的戾气,不敢惹急了苏景年,一旦诱他病发,就会是一场灾难。
“好好好,你别急,你喜欢,娘不拿走,娘另外想办法!”何氏连忙软下语气安抚苏景年,连忙让人将苏景年伺候好,疾步离开松翠阁,吩咐婢女道:“去,准备马车!”
何氏知道这根玉簪是什么模样,她打算去玉轩找师傅造一根一模一样的。
婢女连忙准备马车,何氏坐上马车,直接去往玉轩。
马车颠簸一下,剧烈的摇晃,突然马车疾驰,何氏惊叫一声,连忙抓住婢女。婢女就坐在马车边上,马车骤然被逼停,何氏与婢女两个人摔出马车。
“啊!”何氏滚在自己的马匹下,嚎叫一声,脚踝被马蹄踩踏一下。
第一卷 第一百八十章 龚二哥的亲事
何氏痛得在地上打滚,她的尖叫声,惊到狂躁的骏马,举蹄往前奔跑,却被车夫制止住,蹄子落在何氏的双腿上,她凄厉的嗷叫。
这个时候,若是有懂驭马之术的人,就能够发现,发狂的马就像一只风筝,那根线捏在车夫手中,操纵它蹄子踩在何氏的腿上,没有伤及上半身或者要害处。
婢女从地上爬起来,看着何氏被踩在马蹄下,脸上的血色尽褪,瘫倒在地上,“夫人!夫人!”爬过去拉着何氏的手,从马蹄下拖出来。
“腿,我的腿!”何氏大叫着,双腿剧烈的疼痛,右腿脚踝被裂了!
婢女吓坏了,手足无措地大喊,“郎中!快去请郎中!”
围观的人群,全都在看热闹,根本没有人去请郎中。
车夫控制住惊马,立即去请郎中。
婢女听着何氏瘆人的哀叫,焦急地说道:“夫人,您等等,车夫已经去请郎中。”
何氏哪里听得进去,她快要痛昏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车夫将郎中请过来。
郎中给何氏检查腿,腿伤了筋骨,最严重的是脚踝,骨裂移位。
简单处理何氏的脚踝,让何氏将脚抬高,将她抬到马车上,回苏府取冰块冰敷,再用夹板固定。
腿伤处理好,何氏的衣裳被冷汗给浸湿,脸色苍白,她冷声问道:“马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夫人,马没有任何的问题,突然受惊发狂。”婢女的脚也轻微的扭伤,她跪在地上回话。
何氏脸色阴沉,然后往门口看一眼,“景年呢?”
“少……少爷在下棋。”
何氏脸上露出伤心的表情,她的腿受伤,府中动静大,苏景年不可能不知道。他听到风声,也不见过来探望她。
这些年,她将苏景年当做心肝眼珠子护着。他的腿残废之后,更是小心翼翼,加倍疼爱。可他的心太硬,对她这个做母亲的,一点母子情分都没有!
“文曲颜呢?”何氏厉声问道。
“少……少爷让少奶奶捡棋子。”
何氏气得心肝肺疼,苏景年这是在维护文曲颜,将她留在身边?
担心她将怒火发泄在文曲颜身上?
“这个儿子,我真是白生他一场!”何氏心里难受,秦氏命好,儿子都护着她。就算与她有隔阂的苏越,也化解了心结。心中一酸,何氏悲凉道:“我怎就这般命苦呢?”
婢女低垂着头,不敢应下这句话。
“若是曦儿还在……”何氏猛地住嘴,神色很难看,“文曲颜回来后,让她过来伺候!”
婢女更是不敢作声,心里觉得文曲颜太可怜,但凡三少爷对她和颜悦色一回,就要被夫人磋磨一顿。
而松翠阁,文曲颜跪坐在地面,看着苏景年一个人对弈。
文曲颜对苏景年的印象很不好,小时候她住在秦家,经常能看见苏景年,那时候的他很瘦很高,像一个小霸王,专门喜欢欺负小女孩,逗她们哭,他就会笑得很开怀。唯一能够治住他的就是云曦姐姐。云曦姐姐一出现,他就不敢欺负人,老老实实跟在云曦姐姐身边。
再见的时候,她八岁,苏景年已经十三岁,他被苏二爷送去军营锤炼他的性子。可他就是一个放纵不羁的人,在军营经常与人打架,最后被军营以难以管教的理由送回来,被苏二爷一顿狠揍,禁足在府中。
苏景年坐在窗户上,拽着她扎的羊角辫,说:“胖团子,哥哥带你出去买糖吃?”
文曲颜是怕苏景年的,因为他欺负得最多的就是她。她想拒绝,苏景年拎着她出府,带着她上花楼喝花酒。回来的时候,他买一根糖葫芦给她,并且威胁她,“你敢告状我去花楼,小心我会揍你。我打女人一点都不手软!”
文曲颜看着苏景年的拳头,吓得圆溜溜的眼睛积满水汽,保证不会告状。从那以后,苏景年但凡去花楼,就会带着她去打掩护。一个月的相处,苏景年除了凶一点,喜欢拽她的辫子,捏她的脸,没有再欺负她。那时候,文曲颜想如果苏景年不再带她去花楼,就是一个有一点点讨厌的小哥哥。
祖母接她回去的时候,苏景年送给她一支金步摇,那是成亲的妇人才佩戴的头饰,她羞恼的扔进妆奁里,再也没有管过,苏景年的事也渐渐忘了。因为她最喜欢的是苏易,满心满眼都是他。
再见苏景年,她已经十二岁,苏景年十七岁,他彻底的变了,声名狼藉,暴虐阴戾,她亲眼看见苏景年将一个男人打死在巷子里,抢走一个女子。
苏景年满脸鲜血,目光凶狠的模样,深深刻进文曲颜的记忆中,对他心里充满恐惧。
文曲颜想如果云曦姐姐还在就好了,苏景年虽然混不吝,却不会变成恶事做尽的坏人。
“嘭”地一声,文曲颜心口一跳,立即回过神来,就看见苏景年将棋篓挥落在地上,棋子散落一地。
“捡起来。”苏景年脸色阴郁,转动着轮椅回屋子。
侍从跟着进来,将门关上,“夫人的脚踝骨裂,郎中说要在床上躺几个月休养,不能出府。”
“骨裂?”苏景年眉头一蹙,侍从连忙解释道:“车夫没有想到夫人会滚到马蹄下,想要控制马匹来不及了。”
苏景年抬手摸着发间的玉簪子,意味不明道:“骨裂也好,这几个月就安心在府中待着。”
总也好过,她在外去送命好。
“可是皇后娘娘那一边……”
苏景年吩咐侍从几句话,挥手让他下去。
侍从惊疑不定的看向苏景年,遮掩住眼底诧异的神色,恭敬地退出去。
苏景年摸着自己的腿,透过窗户,望着文曲颜蹲在地上一颗颗捡棋子,婢女在一旁想要帮忙,却被她给制止。一颗不剩的捡完,招来婢女打一盆清水,将棋子洗干净,两色分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