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首辅看到上面的印章,还有冯将军独特的狂草字体,确认无误。
礼王脸色蒙上一层阴霾,这件事他本来已经收买军营里,掌管钱粮的将士,让他划去龚正华上缴数目的一半,再将罪证给顾莺莺,放进龚府,谁知那个人却说龚正华,的确是交了朝廷拨下来的钱粮的一半。
当时他觉得是天助他,却未曾料到,其中还有隐情!
而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人来回禀,日临村秦家豢养兵马一事。
“大人,日临村的确豢养了兵马。”
礼王眼底浮现冷意,瞥了秦老将军一眼,静等下文。
“只不过,那些都是秦家军退下来的老弱病残,全都是秦家在养着,附近村子里的男娃,如果对练武感兴趣,便可每日午饭后,过去跟着他们学练武,并没有一个青壮年。”
礼王脸上的神情被冻住,僵硬,许久都没有任何的反应。紧接着,转变成一种异常可怖的青紫色。
浑身的血液逆流,全都集中在头顶,以至于让他有一种头重脚轻的眩晕感,踉跄着要倒下去。
裴首辅眼底的淡然褪去,一片黑沉,“礼王,你说秦家谋逆造反,证据全都是伪造,还有其他罪证吗?若是没有,便退堂!”
礼王手心里全都是冷汗,如果今夜不能将秦家定罪,明日真相大白,他就会成为众之矢的。
他艰难地扯动嘴角,搜肠刮肚,都找不到罪证。
对!
还有李明礼从薛府拿过来的信。
他往袖子一掏,顿时僵住了,心中日临村豢养军队都是假的,其他又怎么可能是真的?李明礼拿回来的那些信,分明就是商枝故意放在书房,让李明礼拿回来!
不,商枝怎么会知道李明礼会去薛府找他们?并且栽赃给他们?才会提前部署好!
这样一想,礼王脸色青紫,他们串通好的!
如果是李明礼背叛他,今日这一场仗,从一开始,就已经出现结局。
必输无疑。
礼王牙根几乎都要咬碎了,他才将快要喷涌而出的怒火强制压在心底。脸上露出勉强的笑意,“是本王轻信小人,方才误会秦老将军。误会解除便好,否则本王害得大周忠烈冤死,便是本王的罪过了。”
如果太后的那个锦盒,在秦府,必然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可惜,没有如果!
裴首辅却是沉声道:“礼王,在搜找到证据时,认真核查,确认无误方才递交三司。你这般莽撞,冤枉战功赫赫的将军府,若是误判冤假错案,岂不是让天下将士寒心?今日一案,老臣待皇上苏醒之后,如实禀报他。”
礼王脸上的假笑几乎维持不住,他能够被放出来,完全是太后力排众议。
若是元晋帝醒过来,第一个就是要整治他。若是再加这一桩冤案,只怕会恨不得捏死他!
这一场谋逆案件,便如同儿戏一般落幕。
刑部尚书,左右御史,曹大人去与秦老将军聊天,秦老将军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印章大骂他们是一些瞎眼的东西,他盖章哈两口气盖上去,印章很淡,这两章印和两红鸡蛋似的。
三司长官很尴尬,他们又没有看过他的印章,哪知道他盖的啥形状。
他们赔着笑,是是是,下次保证不粗心。
秦老将军却是不肯罢休,“是王爷就能够随便乱动重臣吗?他代为摄政,第一个就拿我这个老臣子开刀,还是随意捏造的证据,多能耐啊!我看景凌他们打败仗,消息被泄露,就是他搞的鬼。”
第一卷 第二百四十五章 这是他的儿子!(20)
三司长官恨不得晕倒过去。
这是又要搞事啊!
秦老将军还真的打算搞事情。
他气呼呼的坐在马车上,商枝给他一叠信。
秦老将军拿着商枝替换出来的信,一眼就认出这是真的,微眯着眼,“他还真的是与东胡有勾结啊!不知死活的东西!”
“大舅、二舅他们……”
秦老将军摆摆手,打断商枝的话,不欲多言。
他反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在使幺蛾子?”
商枝从最开始说起,“李明礼当初骗慎之回京城,他身边大约是有人监视吧,故意说出很多有破绽的话,并且经不起推敲。慎之遇到埋伏的时候,证明他的确是被人派来的,之所以选中他,一定是因为李明礼与慎之关系不错,慎之能够轻易相信他,李明礼是最好潜伏在我们身边,而且容易动手栽赃也不会引起我们的怀疑。”
“慎之出事之后,李明礼最该做的是过来解释,洗清楚他的嫌疑,可是他没有来,任由我们误会。我约他出来试探,李明礼态度也并不好,甚至为了顾莺莺威胁警告我。我就觉得这件事情很奇怪,李明礼应该知道,缓解我们的关系,才更有利他行事,但是他没有,反其道而行,说明一个原因,他不想做,却不得不这么做,只能与我们的关系破裂,这样他无论做什么,我们都会对他起堤防不会轻易上当。”
“还有一件事,那一日我在酒楼,送给他一个木盒子,如果他真的是要与我们决裂,一定会丢掉。他不但没有丢掉,反而拿回家去,甚至给了顾莺莺。”
李明礼的性子是那种软硬不吃的,他认定什么就是什么,十分的执拗,他与他们决裂,不想要的东西,根本不会你半点面子。
这一点,在姜姬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商枝知道李明礼有苦衷,但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苦衷,能够逼迫他做这种事情。
“这京城里,看我们不顺眼的也就是礼王了。他必定是在为礼王做事,在京城里传出留言,说秦家通敌叛国之后,我就突然间顿悟,礼王一定会是打算以此做文章,想要诬陷我们通敌叛国,自然要有证据。他一定还会派李明礼过来,所以我就用药将信纸给做旧,知道您在日临村养了退役的士兵,便故意写在信里面误导。特地放在书桌上。”
“李明礼大概也猜出来,我已经知道他的身份,所以才会在我频频看向书房的时候,他领悟过来,闯进书房里面,将信换走给礼王。”
“还好是虚惊一场!”龚夫人按着自己的胸口,“我竟不知道府里也被人放东西了,幸好你干爹做的事情,和正常人套路不一样,不然我们是有嘴也说不清楚了!”
“顾莺莺。”商枝冷声说道:“她是礼王的人。”
提起这个名字,龚夫人脸色就冷下来。
商枝想到龚正华很迷茫的神情,不由得失笑,“干爹这次真的就是靠运气。”她也没有想到,礼王会在龚府动手。如果龚正华没有洗清楚嫌疑,只怕那一笔笔用军饷购买战马的票据,就会要了他们的命!
正是贪墨一事不存在,其他的罪证也跟着不成立。
说到运气好,龚夫人就有话要说了,“听干娘的没错吧?你就是个有福气的,我们龚家遇见你之后,那运气真的不是一般好,这次也是如此。”
商枝就算脸皮厚,被这么夸,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那是我们八字很合,所以才会运气格外好,不然咱们怎么会结干亲?”
商枝这句话,哄得龚夫人心花怒放,之前发生的不愉快,也暂时的被放下。
“以后真的是别什么人都往家里带,经过这一回事,就该记一辈子。”龚夫人抚着胸口,依旧心有余悸,“等你们搬到李家去,我们也换宅子,搬到铜雀街,和你娘一起作伴。”
这宅子是不敢住了,谁知道以后还会冒出什么东西来?
说完事,各自从马车上下来,坐回各自的马车,回各住处。
商枝与薛慎之没有回松石巷,而是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李明礼今日算是彻底暴露了,就算没有暴露,礼王吃那么大的亏,他肯定不会放过李明礼。”商枝催促车夫快一点,他们耽误有一段时间,就怕李明礼会出事。
薛慎之薄唇紧抿成一线,目光中透着严峻,握着商枝的手。
商枝皱了一下鼻子,手被他握着疼,她却没有吭声,薛慎之定是为李明礼而担忧,毕竟李明礼是因为他们而陷入危险之中。
其实,他大可以自私一点,构陷他们。
谁也没有发现,就在长街深处,停靠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车帘子微微掀开,望着他们离开的马车。
李玉珩平静无波的眸子里,仿佛被春风吹皱的池水泛起涟漪。
他心中十分讶异,未曾料到这个十分投缘的小友,是他的儿子!
秦家、薛府、龚府出事,是在夜里一更天。
元纪在门口知会他,这几家出事。
他听闻有薛府,当即就赶过来。
到大理寺门前,他才发现,自己并没有身份可以进去。
只能心焦地在外面等待。
直到他们出现的那一刻,所有的担心被震惊与不可置信给冲散,激动与惊喜的情绪充盈他的胸口,所有的情绪齐涌而上,冲击得他眼眶泛起热潮。
他就是他和雅雅的孩子。
雅雅若还在该多好,他们一家便能齐聚。
——
礼王走出大理寺,街道上一片白雾茫茫。
南风站在石狮子旁,见他走出来,神色焦急道:“王爷,不好了,皇上要苏醒了。”
“你说什么?”礼王神色震惊,太后不是每一次药碗里都有加料吗?
元晋帝根本不可能会醒!
可现在,醒了!
他既然醒过来了!
他一双狭长的眸子里,布满了惊惧之色,那是一种无法抑制的恐惧。
俊美的面颊上,肌肉扭曲。
他觉得自己不被上天眷顾,方才陆续事发!
礼王觉得想到要逃,太后庇护不住他的。
但是在走之前,礼王要清算叛徒!
他到底是对李明礼太放心,放在他身边的人,并没有发现他给商枝等人传递消息,每次见面都是不假辞色。
礼王眼底闪过森寒的光芒,他终究是错漏了,商枝他们那般狡诈的人,如何会发现不了李明礼的异常!就是他的不假辞色,才提醒商枝等人!
礼王狞笑,他到底是棋差一着!
漏算人心!
谁知道李明礼会不顾姜姬的死活?
当初他派人许以重利,请李明礼归京,却被他给拒绝!
之后他将姜姬给抓回京城,李明礼便跟着上京,他还以为母子情深,如今看来,李明礼完全不将姜姬的性命当一回事,否则,他哪里会背叛他!
礼王脸色乌云密布,裹挟着怒火,乘坐马车,疾驰去礼王府。
他气势凛然的去往望月台,暗卫将李明礼给抓过来,将他按着跪在地上。
被推得太猛,李明礼双手撑在地上。
礼王脸色阴沉,抬脚辗着李明礼的手,力道之大,恨不得将他的手被踩断!
李明礼紧咬着牙根,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