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枝握紧薛慎之的手,两个人进入内殿,里面一股药味弥漫,元晋帝面色蜡黄,眼窝深陷,半靠在床头,九娘子坐在床边服侍他喝药。
秦老将军大马金刀的坐着,嘴里一边说着今日里的那起子案件。
“礼王被废,囚禁在宗人府,太后一个妇道人家执掌大权,力排众议将礼王放出来,恢复他的王爷封号,这简直就是当您不存在。高祖皇帝立下的规矩,后宫不得参政,她这是想要垂帘听政?”秦老将军给魏太后上眼药。
元晋帝最忌讳什么,他就越往那一方面去说。
“礼王更是了不得,随即捏造证据,堂堂一品大将军,被他带着人破门而入,那叫一个威风。老臣的儿子孙子还在战场上厮杀,他却要残害将士的亲属,你说让不让人齿寒心冷?这人心冷了,干啥都没有劲儿,景凌和景骁从战场上撤离回来,大周的疆土岂不是被东胡给踏平了?正好合他的心意,与华敏公主平分疆土!”
秦老将军说着,将礼王勾结华敏公主的书信,一并给呈递上来。
元晋帝已经将大致情况了解清楚,礼王与魏太后想要栽赃秦府,谋夺兵权,等掌握兵权在手后,接下来做什么?将他杀了,让礼王上位?
元晋帝满目阴鸷,眼底闪过弑杀的血腥味。
他对魏太后的容忍程度,近乎为零。
“皇上,您能苏醒过来,还得多亏了薛夫人,老奴并不知这药里面添加了东西,她让奴才将您喝剩下的一点残渣,留下来,给她送过去,方才研制解药,给老奴送进来。这两日,每日喂您吃解药,您才转醒。”刘公公点出元晋帝的药碗里加了药,不用说的直白,元晋帝心中也有数,“您昏倒之后,太后带着太医给您医治。裴首辅担忧您的身体,太后以您需要静养为由回绝。”
这乾清宫虽说都是太后的重重把手,但其中不乏有元晋帝安插的眼线,暂时按兵不动,等元晋帝一醒来,情况便瞬间扭转。
九娘子放碗的手一顿,她瞥了商枝一眼,收回视线,落在元晋帝手里的书信上。
原来她娘几年前,就已经与大周国的礼王勾结,对大周国虎视眈眈。
这时,礼王被押进来,扑通跪在地板上。
礼王满面痛苦之色,不知道薛慎之是什么手法,肚肠绞痛,冷汗涔涔。
元晋帝蜡黄的脸上肌肉抽搐,目光狰狞,显得极为可怖。
他捏紧手中的信件,仿佛捏握着礼王与太后的脖颈。
他盯着礼王的脸看了半晌,才又合上眼睛,将整个身体靠在软枕上,嘲讽地说道:“礼王,温润知礼,礼贤下士,好一个翩翩君子。你的所作所为,与対你的形容,哪一点对的上?”
礼王面如金纸,张口求饶,“父皇,儿臣知错。请您……”饶恕儿臣一命!
最后一句话,淹没在满殿飞散的纸张里。
错眼看见信件上的内容,他脸色巨变,浑身抖如糠筛,连一个字音都发不出来。
“这些东西,你来告诉朕,都是什么?”元晋帝脸上不再是暴怒之色,甚至露出一抹笑容,“安插人进军营中,盗取作战图,边防图,给华敏公主,等破了大周国之后,再与她平分天下。只可惜,能力低于野心。”
礼王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朕的江山,朕的天下,何时朕的命令被你们视若儿戏?朕废你封号,囚禁在宗人府,朕不过得一场病,这大周国就要改名换主!”元晋帝面色陡然变得阴狠,仿佛看着仇敌一般,“你们好大的胆子,给朕下药,谋朝篡位!诬害忠良,引外敌进来,屠戮百姓。朱昀,你罪该万死!”
“父皇,儿臣冤枉,这不是儿臣做的。”礼王浑身紧绷,冷汗直流,“是……是太后,是她让让儿臣与外敌勾结!”
礼王顾不上太多,只想将罪名推到魏太后头上。
魏太后是元晋帝的生母,元晋帝不可能要她的性命。
元晋帝冷笑一声,“就你这毫无气魄的模样,还妄想继承皇位?”
“父皇,儿臣对这个位置,绝无半点非分之想!父皇,请您明鉴!”礼王强行支撑着。
元晋帝意味不明的睇他一眼:“你对朕的这个位置并无非分之想?”
礼王深深跪伏在地上,“父皇,您若不信,大可立太子!”
元晋帝低低的笑出声,眼底充满嘲讽:“朱昀,你知道自己为何会败?你太自作聪明,朕立太子,你就断了皇位争夺资格了?你能弑父,残害手足,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
礼王心口震颤。
元晋帝从一旁抽出一叠资料,朝礼王劈头盖脸的砸过来,“安阳府城,金矿每年有十分之三入你的府中,朱昀啊朱昀,你一个区区王爷,手伸这般长,就不怕被撑死?”
礼王看着地上全都是每年安阳府城孝敬给他的金子的资料,心里漫上一种绝望。
“朱昀,你做的桩桩件件,朕就是将你千刀万剐,也难泄心头之恨!”元晋帝说一段话,气息微喘,他指着李王道:“刘通,传朕旨意,将朱昀贬为庶人,囚禁江州。不得召,此生不得入京。”
礼王面色一变,江州离京城几千里,又十分贫苦,他即便想要卷土重来,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更让他慌神的是那些资料,他全都销毁了,又如何会出现在元晋帝的手中?
突然,他想到一个人,下意识想要否认。
顾莺莺不可能会背叛他!
这一刻,再所有证据摆出来的这一瞬间,礼王无法不相信,这真的是顾莺莺做的。
她在报复他,不肯救顾冕!
礼王心里突然涌上一种悲凉,他到最后,竟是孑然一人。所有的人,都背叛他而去,被贬为庶人,囚禁江州,此生孤苦凄凉。
“父皇……”
元晋帝这段时间,陷入昏迷,被太后胡乱灌药,身体已经迅速的败下来,几句话间,便已经是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他摆了摆手,让人将礼王押下去。
咚咚咚!
礼王突然磕三个响头,被禁军给带走。
第一卷 第二百四十八章 求一道护身符(23更)
乾清宫内,礼王一走,压抑凝重的气氛也随之消散。
元晋帝平躺下去,呼吸稍微平稳一点,缓过劲儿来,侧头看向一旁的秦老将军。
“秦老,朕对朱昀的处罚,你觉得如何?”
元晋帝这话问的毫无诚意,人都被拖走了,即便有什么不满,难道还能将人再拖回来?
秦老将军并不是得寸进尺之人,他心里有一把尺度,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放肆,什么时候需要收敛。
如今,他在意的并非是如何处罚礼王,而是秦景骁不知所踪,秦景凌身受重伤。
“皇上,老臣请命,挂帅挥师南下。”秦老将军单膝跪在地上。
元晋帝也知道礼王弄下的烂摊子,留下很大的祸患,如今朝中被礼王与魏太后搅弄得乌烟瘴气,并无能人可用,他当即传达旨意,让秦老将军临危授命,前往边关,支援秦景凌。
秦老将军谢恩。
礼王一事,让秦家遭受委屈,元晋帝给予赏赐安抚。
元晋帝看向安静站在一旁的商枝与薛慎之,目光落在商枝的身上,“朕能够醒来,你功不可没,不知你要什么赏赐?”
商枝看向九娘子。
九娘子觉察到商枝的注视,不由抬头望来。
她似乎看懂商枝的意思,手指抚摸一下手臂,摇了摇头。
商枝垂眸道:“臣妇想要一道保命符。”
元晋帝诧异的看向她。
“皇上,您也看见了,我们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如果不是我们警觉,不等您醒过来,我们就身首异处。”商枝一板一眼,提出十分为难元晋帝的要求。
反正他开的空头支票,商枝自然是将它利益最大化。
元晋帝心里有自己的顾忌,给商枝一道保命符,担心她有所依仗,行事无所顾忌。
他沉默半晌,方才开口道:“你救治朕有功,给你封赏一个诰命?”
“那可不行,诰命得相公挣来,才是我最大的荣耀。”商枝觑元晋帝一眼,“皇上,您刚才自己问我要什么,难道是要出尔反尔吗?”
薛慎之侧头望向商枝,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心头不由微微一动。
那便给她挣一个诰命。
元晋帝一噎。
他沉声道:“没有的事。”
咳嗽几声。
元晋帝嗓子发痒。
九娘子端茶给他饮一杯,“皇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您方才将话说出去,薛夫人的要求再为难,也该答应,方才不折损一国君主的威仪。下一次再有人有功绩,需要赏赐,皇上可以注明在哪个标准内。”
元晋帝想要哈哈大笑一声,却是一年串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九娘子急忙拍抚着他的胸膛,“皇上,您切勿激动,我给您倒杯水。”
转身,想要倒水,元晋帝枕着她的手,一只手拿着空杯,够不上茶壶。
商枝走过去,提着茶壶倒一杯水。
九娘子心细周到,喂元晋帝喝几口水。
商枝眸光一闪,将茶壶放回原位。
元晋帝沉声道:“朕金口玉言,既然答应你的事,绝不会反悔,便赐你一道保命符。”
“臣妇谢皇上隆恩。”
元晋帝精神不济,让商枝给他请脉,再将他们给挥退。
商枝与薛慎之退出大殿,不一会儿,九娘子也跟着出来。
商枝对秦老将军道:“外祖父,我还有话与阿九说,今日这么一折腾,您先回府。”
秦老将军与他们并不同路,便先走一步。
“阿九,你在宫中过得不好,对不对?”商枝在九娘子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掀开她的衣袖,露出白嫩的一截手臂,上面纵横交错着狰狞的伤痕,十分触目惊心。“你……”
商枝顿时哑然。
九娘子那般伺候元晋帝,只怕是为了讨好他,在宫中的日子好过一些。
“你都看到了。”九娘子将袖子拉下来,无所谓的笑一笑,“我只是一个被母亲舍弃的人而已,没有任何的信仰。之前我还能想着,只要坚持下去,额吉会来接我回家乡,是我痴人说梦罢了。她在很早之前,就打算将我送走,虽然我不知道她有什么目的。”
商枝默然无语。
一旁的薛慎之,却忽而开口,“你的额吉舍弃你,不代表都舍弃你。你不只有一个额吉。”
九娘子怔愣的看向薛慎之,突然领悟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微微张了张嘴。
她还有阿布!
九娘子眼底燃起希望,转瞬,一片灰暗。
阿布不会来大周国,他又如何将她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