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看出了什么?”邹副局长问庄师伯。
庄师伯擦了擦额头的汗,不好意思说自己什么都没发现,讪讪地笑了笑,就在这时,他手心里地纸人停下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坏了吗?”庄师伯问。
姜瑜把纸人拿了过来,团成一团,丢进了路边的水田里:“里面的能量耗光了。”
驱使纸人能走能跳的是灵气,藏在里面的灵气一旦耗光,纸人自然就恢复了寻常。姜瑜没提灵气的事,否则他们肯定会问灵气是什么。
处理完了纸人,姜瑜回头问邹副局长:“现在可以让我们走一遭了吧?邹小军的魂魄有失,这已经好几天了,还没回来,是不可能自己回来的,必须亲自把他遗失的魂魄找回来,他才能好,否则他只会一天天消沉下去,越睡越久,说不定哪天就醒不来了。”
虽然姜瑜露了一手,可一个人长久以来形成的观念是很难改变的。邹副局长抿着唇不说话。
姜瑜一挑眉,用了激将法:“我有个恶意的猜测,邹副局长该不会是不希望邹小军醒过来吧?”
“你胡说什么?小军是我唯一的亲侄子,我拿他当亲儿子的。”邹副局长气得暴跳如雷,额头上的青筋都蹦了出来,双眼怒瞪着姜瑜。
姜瑜轻轻一笑:“那既然如此,为何不让我们一试?我又不要你们的钱,又没让你们把小军带回家,也没在他身上放什么东西或是让他吃什么。对现在的他完全没影响,你为何要反对?”
邹副局长被堵得无言以对:“行,我说不过你这个牙尖嘴利的丫头,你要去,那我就跟着你去,看看你到底搞什么鬼!”
姜瑜自问问心无愧,也不怕人看:“行,那就走吧,早去早回,解决了这事我好回家。”
三个人一路向北,顶着烈日走了半个多钟头,来了事发地,县城西北有名乱葬岗——杨子岭。这是一片小土丘,上面杂草丛生,看起来就跟寻常的林子差不多,若不提,很少人会知道,这里曾埋骨好几千人。
据邹副局长说,小军的舅舅当天只是骑着自行车带他从杨子岭旁边的路上经过,当时也不算太晚,大概晚上七八点吧,天还完全黑。好像出了点意外,自行车滑倒了,两人摔了一跤。不过是摔在旁边的软泥里,舅甥俩都没事,小军的舅舅爬起来,把小军抱上自行车,又走了。
姜瑜在据说是小军摔倒的地方转了一圈,庄师伯跟在她后头东瞧瞧西瞅瞅,看了半天也没什么发现,忍不住说:“现在太阳这么大,咱们晚上再来吧!”
不管是生魂还是死灵都怕阳光,九月下午三点的太阳还非常烈,他们肯定不会出来,上哪儿找去。
庄师伯自认为自己说得很对,可姜瑜完全不听他的。转了一圈,她就停下了脚步,又问庄师伯要了两张符,然后折成一个三角形,庄师伯死死盯着,然后发现,这折法平心静气符是一模一样的。
“你折的是什么?”他忍不住问。
姜瑜头也未抬:“追魂符!”
真是信了你的邪了!庄师伯悄悄撇了撇嘴,碍于邹副局长正在一旁虎视眈眈,他不敢拆台,轻轻推了姜瑜一下:“喂,实在不行就等太阳落山了再来。”别逞强了,免得待会儿丢人。
姜瑜把符折好,贴在了小军常玩的那只小木马上,这才回他:“谁说不行的?你就看着吧。”
好,他就看着她怎么作死。
庄师伯很无语,也不劝了,退后两步,盯着姜瑜的一举一动。
只见姜瑜把符纸贴好后,轻轻蹲下了身,将小木马放在了地上。
过了十几秒,就在庄师伯等得不耐烦的时候,木马的头突然晃了一下,然后轻轻地转动,直到转了大概六十度才停了下来。
“走吧,应该在这个方向。”姜瑜捡起木马顺着木马的头指向的方向,踏进了树林里。
庄师伯惊得眼珠子都掉了出来,这还真行?她究竟怎么做到的?莫非平心静气符还有追魂的作用?
怀着复杂的心思,庄师伯和邹副局长跟着姜瑜走进了树林里。
树林里除了杂草还有些高大的阔叶树木,不知是这树木遮住了大部分阳光的缘故,抑或是心理的作用,两人一进树林就感觉凉意一阵一阵地往身上涌。邹副局长还好些,他正值壮年,火气旺,感觉不明显,庄师伯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他赶紧加快了脚步,上前几步,跟在了姜瑜后头,似乎这样才能让他感觉安全一些。
姜瑜走到树林,又重新换了一张符贴在木马上。再次将木马放在地上,过了几秒,木马再次动了,不过方向换了一个,大家再次掉头,顺着木马的方向继续走。
直到重复了五次,木马这回不动了。
庄师伯非常激动,问姜瑜:“小军遗失的魂魄就在这里吗?是在前面吗?”
姜瑜站着没动,扭头问他:“混了一辈子,你都没开天眼?”连魂魄在不在面前都看不见?
庄师伯尴尬地挠了挠头:“我天赋不大好,晚上还能看到,白天不行。”白天阳光太盛,鬼魂们都藏起来了,不好找。
姜瑜拿出两张黄纸,叠成一个小块的正方形,然后递给他们俩一人一张:“贴在额头上。”
邹副局长拿着纸符晃了晃:“这是什么?”
“开灵符,让你们能暂时看到一些平时看不见的东西,不过时间很短,赶紧贴在额头处。”姜瑜不耐烦地催促道。因为灵气不充裕的原因,这两张符纸顶多能坚持几分钟,没时间跟他们废话。
闻言,两人都将开灵符贴到了额头上。
这东西果然灵验,一贴到额头上,庄师伯就看到左前方七八十米的那棵槐树下有很浓的煞气,估计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藏在那儿。
庄师伯赶紧收回了目光,四处张望了一周,扭过头疑惑地看着姜瑜:“没看到小军啊!”
姜瑜竖起食指朝头顶点了点:“你们抬头往上看!”
庄师伯和邹副局长齐刷刷地抬头,然后两人就看见小军薄得透明的灵魂坐在面前这棵大杨树顶部的树干上,两只小胳膊死死抱着树干,双腿发颤,小脸上满是恐惧的泪水。
“小军!”邹副局长大声喊道。
可树上的小军似乎没听见一样,看也没看他一眼,还是抱着树不停地抖动着小小的身子。
邹副局长二话不说,抱着杨树就往上爬。
姜瑜见了马上叫住了他:“你上去也没用,这是他遗失在这里的生魂,你上去也碰不到他。”
邹副局长这才反应过来,颓废地滑了下来,急切地望着姜瑜:“你肯定有办法把小军带下来对不对?小军很害怕,你赶紧把他弄下来。”
“等一会儿。”姜瑜再次拿出一张黄纸,叠了只小鸟,然后冲小鸟吹了口气,抱着小木马走到了树荫处,然后将小鸟放到掌心。
黄纸做到小鸟轻轻一扇翅膀,真的飞了起来,越飞越高,直到杨树的树冠处,然后停在了小军的面前扇了扇左侧的翅膀。
小军像是受到了召唤一般,松开了抱着树干的手,反手过来,抱住了小鸟,他那么大个人,竟然没有把小鸟给压坏。
小鸟载着他扑通扑通地飞了下来,落到小木马上。小军看见自己熟悉的玩具终于有了点反应,他趴到小木马上,抱着再也不松手,而黄纸做的小鸟耗尽了灵力,翅膀一软,掉到了地上。
姜瑜捡了起来,放进了口袋里,准备待会儿找个水坑丢进去。
邹副局长看着抱着小木马脖子,倚在上面表情茫然的小军,想抱抱他,安慰他,伸手过去扑了个空。他这才想起,这只是小军遗失在这里的魂魄而已。
邹副局长收回了胳膊,打起精神问姜瑜:“请你尽快帮我把小军送回去。”
亲眼所见,也容不得他不信了。
姜瑜转过头,盯着邹副局长:“邹副局长,你就不好奇小军遗失的魂魄怎么能爬到那么高的树上去?”
“什么意思?”邹副局长皱着眉问她。
姜瑜朝庄师伯点了点下巴:“你跟他解释。”
庄师伯面色很是凝重:“邹副局长,这只是小军残缺的魂魄,连你都认不出来,并不是我们通常所说的鬼。所以,他也不具备鬼的能力,因为魂魄不完整,其实他连正常人都不如,他是爬不到五六丈高的树上去的。”
邹副局长不愧是专门干这个的,他很快就领会了庄师伯的意思:“你是说,是有人把小军的魂魄送到了树上?”
庄师伯颔首:“没错。而且这里离他们摔倒的地方有好几百米了,树林里阴气重,不完整的魂魄虽然懵懵懂懂,但会对林子里的这些阴煞之气和厉鬼产生天然的畏惧感。他就算走丢了,正常情况下也不会往林子深处走。”
第038章
听明白了庄师伯的解释, 邹副局长烦躁地扒了扒头发:“我弟弟十几岁就去了边境当兵,只有休假的时候才回来, 待在家里的时间极少。我弟妹也只是个普通的妇女, 脾气很好, 他们两口子都没跟谁结下过什么大仇, 又都走了好几年了,而小军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 就更不可能与人结怨了,究竟是谁会用这么歹毒的法子害他?”
今天要不是姜瑜出现, 帮他们找到了小军遗失的魂魄, 小军恐怕会慢慢地变得越来越虚弱。最后到死,他们都不知道他的生病死亡的真正原因。
姜瑜一摊手:“这我们就不知道了, 我只负责把小军遗失的魂魄找回来, 余下查案的事,邹副局长你才是行家。”
说完,她又低下头折起了符。
还是跟平心静气福一样的折法,这回庄师伯再也不敢在心头笑话她了,两只眼珠子瞪得大大的, 紧紧盯着姜瑜的动作,就想学那么一招半招。
姜瑜把符折好了,往小木马上一拍,抬头看着庄师伯:“别盯着瞅了,你学不会的。”
被戳破,庄师伯嘿嘿笑了笑, 搓了搓手谄媚地对姜瑜说:“小友,能不能教我一两招,我拜你为师也行。”
这家伙可真是没脸没皮。姜瑜又叠了一张符,塞给了他:“我的这个跟你们的不一样,你真学不了。拿着,这是定魂符,小军的魂魄分离好几天了,刚开始回去,肯定会做噩梦,今晚睡觉的时候,给他带在身上,明天就没事了。”
庄师伯拿过定魂符,收了起来,眼巴巴地瞅着姜瑜:“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姜瑜指了指天上光芒四射的太阳:“离体的魂魄也怕阳光,等太阳快下山了,你们再带着小军回去。我先走了,不然赶不回家。”
一听她要走,邹副局长不淡定了:“姑娘,你跟我们一起吧,今晚就别回去了,我给你在招待所开个房。你家里那边,我喊个朋友去通知你家大人。”
姜瑜摆手:“不行,我明天还要上课呢!”关键是不能让周老三知道她会这个,不然他肯定会猜到家里那一连串的离奇事情是她所为。
误以为她还在上学,邹副局长又好脾气地说:“那我让你家里人替你去学校向你们老师请一天假。”
这可不行,她请假了,明天几十个学生怎么办?姜瑜当即否定。
邹副局长看了一眼庄师伯,苦笑道:“你要走了,我跟姓庄的都看不见小军,万一路上小军的魂魄又丢了怎么办?”
被鄙视的庄师伯很想反驳,可邹副局长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瞅着姜瑜,等着她的回复。好像比起姜瑜来,他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庄师伯撇了撇嘴,帮着邹副局长劝起了姜瑜:“你就跟我们一起吧,这里离县城还有七八里路呢,你一个小姑娘路上多不安全!”
扯什么犊子,不安全是假,这两人恐怕还是心里没底,怕路上出了岔子。算了送佛送上西,姜瑜看着二人,思忖了一下:“我今晚肯定要回家,这样吧,你们去找片芭蕉叶或者荷叶之类的过来,挡在小木马上方,别让太阳晒到小军。”
邹副局长听了,马上就去找叶子去了。
他一走,姜瑜就问庄师伯:“你是不是知道是谁动的手?”
庄师伯摸了摸后脑勺,顾左右而言他:“你什么意思啊,我听不懂。”
一看就是装的,姜瑜瞥了他一眼:“道法式微,县里能拘生魂的人应该不多,你在县城混了好几十年,对这些人应该了如指掌才对,就算不知道具体是谁,你也能划出一个范围。”
被她戳穿,庄师伯装不下去,烦躁地抓了抓头说:“就知道瞒不过你。我猜可能是马王东,那个家伙道法高深,心狠手辣,为了利什么都干得出来,咱们县就数他最不讲究。”
姜瑜又问:“那这个人现在在哪里?”
庄师伯踢了一下地上的石子:“严打之后,他就带着弟子去了北斗山里居住,好像在北斗山西南边的琉璃村附近的山上建了个木屋居住,偶尔下山换点日常用的东西和粮食,平时很少见到人。”
避世而居,有时候也是一条出路。只要再熬几年,日子渐渐地就会好过起来。
“这家伙邪门得很,连革委会的人都有点怕他,你可别去招惹他。”庄师伯好心提醒姜瑜。虽然姜瑜看起来本事不小,但到底只有十几岁,除了会叠符纸,她好像也不会其他的,跟马王东杠上,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
况且这些年严打,他们道门中人,藏的藏,还俗的还俗,隐姓埋名的隐姓埋名,都散得差不多了,好不容易还剩这么几棵苗苗,大家也没必要内讧不是。
姜瑜:“你想多了,我很忙的,只要他不来招惹我,我也没兴趣去端他的老巢。”
口气可真大,算了,都招惹不起,他还是谁都不得罪的好。庄师伯默默地扯了一下并不存在的胡子。
两人等了一会儿,邹副局长就回来了。
他摘了两片芭蕉叶回来,举得高高的,挡在了小木马上。庄师伯抱着木马,三个人一起往城里赶。
回到医院时,已经下午四点了,姜瑜又给庄师伯和邹副局长一人叠了一张开灵符,然后再抱着小木马进入病房
“这么快?”一瞧见庄师伯进门,邹老太太惊讶地问道。
庄师伯抱着小木马进了病房,呵呵笑道:“小友很厉害的,已经没事了。”
邹老太太盯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曾孙,很是怀疑庄师伯的话。
但跟在后头的邹副局长却看见,小军的魂魄从木马上跳了下来,钻进了他的身体里,下一秒,小军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