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那个人只是一心想要讨好得宠的宝淳郡主,却招来杀身之祸。
亲卫领命,太子又道:“宝淳身边伺候的下人,都给我换一批。换下来的人,挨个给我审一遍,究竟是谁给她出了那个蠢主意。”
他了解自己女儿,说得好听的是直肠子,不好听点就是脑子里缺根筋。什么事都写在脸上,想要整治谁都是直接出手,哪里像这次一样弯弯绕绕。
但是,宝淳郡主的这个脾性,却正好对了庆隆帝的胃口,他也就没有想要将她教得多精明。这次的事情,很明显有人在后面给她出馊主意。
他也懒得让人去查,左右不过是宝淳郡主身边的那些人,干脆全都审一遍。就算审不出结果,他就都清理了,不再为此事耗费心神。
夜色愈发浓郁,在齐王府里仍有一处点着灯火。
卫亦馨坐在高靠背椅子中,脸藏在椅背投下来的阴影中,看不清神情。只有一对养得细嫩如玉的素手轻轻搭在椅背上,指甲在烛火中透出粉色的光华。
她没有穿鞋,裙摆之下隐约可见粉雪细滑的玉趾。
鬼影跪在地上,情不自禁地咽下一口口水,赶紧打消了脑中的妄念。这可是掌着他生死的主子,何况她年纪还小,他都在想些什么!
卫亦馨将他的神态看在眼里,一声轻笑,道:“可是事情没有办好,怎么不敢抬头?”
她在前世就明白,女人的眼神身体无一不是武器,可笑她前世迂腐之极竟不懂得使用。这一世,她的皮囊更优,岂有不好好利用之理。
鬼影将头埋得更低,闷声道:“主子芳颜,不敢亵渎。”
“你是我信任的人,我们之间不讲这些客套。”卫亦馨走下座位,慢慢走到他的身前,赤裸的双足正好停在他的眼前。
鬼影贪婪的看着那对玉足,紧张地答道:“谢过主子。”
他活了这几十年,还头一次对一个小丫头生出这等龌蹉的念头。自从跟了卫亦馨,他觉得自己的整个魂魄都被她收了去,死心塌地为她办事不说,每次看见她都控制不住自己的一颗心,一日比一日沉沦。
“明白就好。”卫亦馨走到窗边,问道:“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鬼影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从怀中拿出一个匣子,道:“按主子的吩咐,将毒蛇先烤干,再连皮带骨碾磨成粉,得了这么一盒。”
他埋头,恭敬地用双手呈上。过了几息,他感到手上一轻,卫亦馨已经取了匣子。
卫亦馨打开匣子,借着烛光看去。里面装了大半磨得极细的粉末,在跳跃的烛光下,有妖异的红芒在粉末中闪烁着。
她轻笑一声,道:“办得好。这几味药材,你去按量配了来给我。”说着,她递给夜影一个方子。
待夜影退下,她才将这个匣子收好,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太子府里的那条异蛇,她觊觎已久。可笑他们将这么一条宝贝起了个什么叫小红的名字,更可笑的是竟然不知道它的真正用法。
前世深宫寂寥,她翻看了不少古籍,无意间发现这种异蛇。
它的名字叫红冠蛇,听上去平平无奇,却自有妙用。口涎具有催情的作用,若是被咬伤当场就会七情上脸,脱衣求慰藉,丑态百出。
但这都不算什么,最厉害之处在于,尸体研磨成粉后再配上药材,能制成一味丸药。而这味药,被人服下之后,会疯狂爱上第一眼看到的人,无论男女,并受其控制。
这听上去很玄妙,她起初也不信,认为是那记载之人为了哗众取宠,才故意这样记录。
但在宫里,唯有时间最多。为了求证,她将所有能找到的医书都看了一遍,在故纸堆里寻找着关于这条蛇的只言片语。
记载实在不多,但也有好几条能用的。关于那个药方,也不尽相同。但这件事总归是真实的。所以,她重生后写下来的第一个方子,就是这个。
要感谢卫亦霖如此愚蠢,她的人略一撺掇,竟然就信了个十成。否则,她怎么会这样顺利地得到这匣子蛇粉?
在梅影堂那样的地方,无论红冠蛇有没有咬到人,最后只能是被斩杀的下场。所以,鬼影才能将蛇尸弄到手。
方子有偏差不要紧,她一个个试总能试出来。这匣子的蛇粉足够了,她想要控制的人只有那关键的几个而已,并不会轻易使用。
只是可惜,红冠蛇没有咬中方家姐妹任意一人,她也想看看她们的热闹呢。
想到方家,卫亦馨的眉头皱了皱。
前世自己总归是利用了他,这辈子若有可能,就保他一条性命,就当做还人情了。如果,他乖乖听话的话,她也不介意重用。
通过这段时间的排查,卫亦馨基本上认为方家没有什么古怪,只是因为阴差阳错,和她自己的重生影响了一些事情罢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 症结
睁开眼,又是新的一天。
太子府里,卫嘉航气喘吁吁地结束了习武课程,端起一大碗茶水咕噜咕噜地喝了个精光。这个时候,也不用讲究什么仪态,能解渴才是正经。
他接过下人递过来的汗巾子,抹了一脑门的汗,看着慢条斯理喝茶的卫嘉仁,道:“大哥,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卫嘉仁面无表情,问道:“那你能怎样?”
太子亲口下的命令,难道他们还能违背不成。这才第一日,就算熬不住也得多熬几日再设法。
听了他的回答,卫嘉航颇觉无趣,一甩汗巾子,嘟囔道:“我就知道,大哥是个靠不住的。”说罢一甩袖子走了,自回房换衣。
在他身后,卫嘉仁面色铁青地握紧了拳头。自己明明是受了他们的连累,这会反倒里外不是人,到处都讨不了好!
天气寒冷,刚刚停下来不久,热气腾腾的汗在贴身上慢慢干了,又带来丝丝寒意。
卫嘉航冲了一桶热水,赤着身子让侍女给他抹干了水迹,换上一袭宽袖长袍,摊在罗汉床上自言自语:“我得想个法子,这样下去会死人的。”
头一天他就熬不住,父亲又没说何时结束。一个月?半年?不不,这事想想就可怕。
“郡王爷如此,婢子才是要死了呢。”面容姣好的侍女用手指给他轻轻按着太阳穴,别有所指。
她的手缓缓下滑,到了卫嘉航的锁骨处,悄然滑进了他半敞着的衣襟中。
“爷,您就勾得婢子心痒痒的。”她低下头,在卫嘉航耳畔低语,语气诱人。今儿这桩差事原本有好几人伺候着,她使了银子,好不容易才得了和他独处的机会。
卫嘉航比他大哥俊美许多,府里的侍女早就对他虎视眈眈,就看谁能拔得头筹。太子妃的命令她们不敢不听,但只要不被逮住,等卫嘉航成了亲,他身边就总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她这一番撩拨,卫嘉航自然是再明白她的心思不过。不过就是玩玩,他虽然没有真刀实枪的干过,这等场面见得并不少。
伸出手臂将她揽下,笑道:“来,先让我尝尝口脂。”
侍女一声娇吟,两人的头凑在一起。
室内烧着地龙,卫嘉航就披了一件袍子,连中衣都没穿,就那么大咧咧的躺着。这么一来,他身上的袍子越发敞得开了些,露出线条分明的胸肌,看得侍女越发脸红心跳。
卫嘉航的手也不老实,沿着她穿的半臂伸了进去,握住一团柔软的丰盈,轻轻一捏。
“爷……”
两人正如胶似漆,房门却被“嘭”地一声推开,太子妃面带寒霜地站在门口。她千防万防,这些不要脸的贱人还是千方百计地勾引自己儿子!
幸好,她放了人在院子里,发现了这里不对劲,马上就来报给了她。
两人一惊,俱都停止了动作。
“啊!”
侍女连忙从后面的凳子上滚落,跪伏在地上,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一般。在这样暖和的房间里,冷汗涔涔而下。
太子妃抿了抿唇,看也没有看她一眼,冷声吩咐:“拖下去,杖毙!”
“是!”从她后面上来两个粗壮的婆子,一左一右夹着她就要拖下去。
“不,不!”侍女疯狂地挣扎着,声音凄厉,特意涂了蔻丹的指甲抠着地面中的砖缝。但地面光滑,根本受不了力,她的指甲无声断裂,只留下道道血痕。
“救我,郡王爷您救救我!”对死亡的恐惧,让这张姣好的面容变得极度扭曲。她知道太子妃从不手软,只好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会求情的吧?
刚刚还浓情蜜意,对她肆意怜爱。
然而她注定要失望了。卫嘉航理好了袍子坐起来,在太子妃面前他就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垂头一言不发。
“堵上她的嘴。”太子妃不耐烦地吩咐,嫌她实在是太过吵闹。
侍女拼命摇头挣扎,但她的力气怎么敌得过专门干这个的刑罚婆子,嘴被堵住发出“唔……唔唔……”的声音,瞪大的眼睛中流露出惊恐的目光。
她知道,她完了。
“就在院子里杖毙!让院子里的丫鬟都来看看,勾引主子是个什么下场。”太子妃头也不回,吐了一口气道:“让这些小浪蹄子好好给我看着,动这样歪心思的后果。”
刑罚婆子应了,押着她出了门。
太子妃这才抬了眼,伺候她的心腹侍女收到她的眼色,施礼告退,掩了房门将这里的空间留给这对母子。
“你说说你,像什么话。”太子妃看着卫嘉航,训斥道:“昨日才犯了错,今儿还不知收敛?”
在她面前,卫嘉航没有像在太子跟前那般惧怕。他伸了个懒腰,嬉皮笑脸道:“母妃就别生气了,孩儿知道分寸。只是跟她玩玩罢了,又不会动真格的。”
“正是要你知道才好。”太子妃苦口婆心道:“你年纪还小,若伤了根本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按说这种事不该我来管,谁让你父王不理会?”
“好了好了,儿子自然知道母妃是为了我好。”他站起来走到太子妃跟前,拉着她在罗汉床上坐下,自己半跪在侧替她捶着肩,哄道:“别气了,别气了。母妃这么漂亮的人,生气了就不好看了。”
“还不是因为你?”太子妃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放软了身体半靠在床边上,享受着儿子的伺候,心头的怒火早已消散了大半。
“你就不想想,怎么让你父王消气?”
卫嘉航忙道:“说到这个,儿子方才正有了个主意。若不是刚才那个贱婢,我就去找母妃说这事了。”
“哦?”听他说得认真,太子妃坐直了身子,问道:“当真有了主意?”她其实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他还真有想法。
卫嘉航点点头,委屈道:“当真。母妃,您总是不信孩儿。”
“那你说说看。”太子妃笑了,就算是孩子话也听他说说。
“父王不是说,那些朝臣嘴上不说,心头却认定了是我们做的吗?”卫嘉航一手给太子妃揉着肩膀,一边道:“孩儿思来想去,这症结就在方家身上。”
☆、第三百九十七章 白雪
这个分析却也不错,太子妃点点头,道:“正是。你有什么法子?”
毒蛇的突然出现,又正巧赶着卫嘉航带着人赶到。再结合宁兰原上卫亦霖为难方家姐妹的一幕,有心人不难猜到这背后的缘故。
他们嘴上不会说,却会在心头认为太子府上这几个子女缺乏教养。
这,正是太子最担心出现的情况。储位,从来都是一国之君最重要的考量。他本人做得再好,获得再多支持,若后继无人,这些朝臣也难免会别怀心思。
所以这才是他动了真怒的原因。
不管是谁,只要会动摇到他的储位,他都会翻脸无情。前有宝昌,后有宝淳。
如果卫嘉航真能解决这个问题,就再好不过。
“母妃,”卫嘉航想了想问道:“我听说,方家如今在皇祖父面前很是得脸?”
“嗯,”太子妃看了他一眼,道:“航儿想说什么?”
“如果我娶了方家那名嫡次女,是不是所有问题都解决了?”卫嘉航大着胆子道。
这个想法,他是在看着方锦书的时候突然冒出来的。那会,他觉得只是想想罢了。但这时,阴差阳错之间,他越想越是可行。
“您看,我和她年纪相仿,正好合适。”他捋了捋思路,道:“他们不是怀疑我们暗中整治她嘛,我要和她定了亲,不就变成英雄救美了?”
“若不是我正好带着人到了,她就会被小红咬了。”卫嘉航越说越是精神,道:“既然皇祖父在用方家,儿子也给父王拉来一道强援不是?”
听他说完,太子妃若有所思。这番话不无道理,确实是一个解决的办法,从一场闹剧变成一段良缘。
“看来航儿果然长大了,能替你父王分忧了。”太子妃感慨地摸了摸他的头,道:“方才母妃错怪你了。”
“母妃不生儿子的气就好,就算错怪也是儿子的错。”卫嘉航打蛇随棍上,笑道:“这个法子,母妃也觉得不错?”
太子妃赞同的点点头,道:“我觑个空,跟你父王说说。若是可以,就先找人去方家探探口风。”
母子两人说话的这会功夫,外面有节奏的杖击声才逐渐停歇。隐约可听见“拖出去”的声音,随即响起一阵人群散开的脚步声。
看来,行刑完毕,那名侍女已被杖毙。
围观的下人面色灰败,尤其是那几个打扮的格外出挑的,不自然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角,想着回房就把这套衣裙给换了,省得惹祸上身。
一个婆子拿来一卷草席,将侍女的尸身裹起来。活活被打死的痛,还被堵了嘴连呼痛都不能。她的口角处满是鲜血,下半身都被打得稀烂,凄惨之极。
有个小丫鬟心头不忍,用一块帕子轻轻将她的脸盖上。
接下来,几个粗使婆子撤了长凳,用水冲洗了血迹。不过短短盏茶功夫,这里就恢复了原样。一个鲜活生命的逝去,无声无息,院子里仍然白雪皑皑景致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