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锦——天际舟
时间:2019-01-07 10:11:24

  见芳菲叫自己,春雨便知道应是有什么事情。
  “乡君说了,还有一个时辰才离开。”芳菲道:“这会,你去打听看看,外面可有什么动静。注意时辰,别误了。”
  那持刀伤人的男子,会是个什么下场,她很想知道。
  姑娘对权大人那样信任,自己想替姑娘打听着,看这份信任有没有错付于人。
  毕竟,这位权大人,早已不是几年前那个在北邙山上的权举人了。且不提洛阳城里对他的非议,之前他捶打那名男子的情形,就足够让芳菲惊惧。
  她说得虽然含糊,但春雨知道,既然让她去打听,就一定是有事,应下告退。
  院子里的正房,方慕笛和崔晟分别坐在几案两侧。在他们中间,摆着一个棋坪,上面刚刚放了十来颗棋子,显然这局棋刚刚才开始。
  “大好风光,下什么棋。”崔晟口中不满,手里却放下一颗白子,道:“不如我陪你出去走走?”
  “我来这大悲寺,又不是为了看风景。”方慕笛不为所动。
  京中女眷能去的地方不多,大悲寺就是其中之一。若说有什么景致,她在这几年里,也都看了个遍。
  这会天气热,她便不想动弹。
  “那是为着何事?”崔晟不解。
  疫症才刚刚过去,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冒风险出门来大悲寺。
  他还以为,这个夏天风波不断,方慕笛是在府里给憋得太久了,才想要出来散散心。
  “啊,这个……”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方慕笛陡然变得支支吾吾起来,俏脸也可疑的飞了一朵红云上来。
  “你可是有事瞒着我?”崔晟的眼里,陡然射出锐利的锋芒,右手越过棋坪,闪电般地握住她的皓腕。
  不是他多疑,实在是到了眼下,他也抓不住方慕笛的心。这种不确定性,让他患得患失。
  “你弄痛我了!”方慕笛恼道。
  崔晟缓缓放开她的手腕,果然见到在她欺霜赛雪的肌肤上,被他留下了几条红痕。
  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口中却不依不饶地追问:“你老实告诉我,为何今日突然要来这大悲寺。”
  这个中原因,教方慕笛如何启齿?
  她眼中波光流转,道:“爷,妾身就是想吃这里的素斋了。”
  但崔晟的心里已经起疑,这么明显的托词,怎会相信?
  “我对你不好吗?”他的目光深沉:“连你一句实话都听不到。你让人来告诉我,却没想着我会和你一道来吧?毕竟,我这段时日忙着别的事情一直没露面。”
  “如果我不来,你是想要见谁?!”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有了土壤会开花结果,蔓延心田。只要想想那个可能性,崔晟满心就被怒火所填满。
  他右手握拳,“砰!”地一声击打在棋坪上,震得其上的黑白两色棋子四处飞溅。
  “你什么意思?”听见他的质问与怀疑,方慕笛气得满脸通红,陡然起身。
  “你说,我是什么意思。你是心里有鬼吗?”
  “不可理喻!”方慕笛甩袖欲走。
  但崔晟怎会容得她离开?
  只见他微微侧身,伸出长臂将她腰肢揽住。方慕笛一惊,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他一下子抱到了膝盖上,牢牢箍住动弹不得。
  “放开我!”
  “说,为什么?”崔晟危险地眯了眯眼,威胁道。
  “什么为什么?!”来上香求子本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方慕笛就是在潜意识里不想让他知道。
  这会被他逼问,也激起了她心头的火气,倔起来不愿回答。
  方慕笛将头高高昂起,眼中的怒火喷薄而出,看着崔晟道:“你竟然怀疑于我!”
  见她如此理直气壮,崔晟也觉得有点心虚。
  然而男人的面子,让他一时拉不下脸,冷冷道:“你若是好好答,我怎会怀疑你。”
  方慕笛恨了他一眼不再说话,只奋力挣扎起来。
  可她的力气,如何敌得过崔晟。眼看挣脱不了束缚,便朝着他的肩膀咬了下去。她却没有发现,崔晟眼里的怒火早被另一种光芒代替。
  她这番挣扎下来,发髻散乱了不少,衣襟也从肩上滑落。几丝黑发垂落到她白皙的脖颈上,让崔晟呼吸慢慢变得急促。
  崔晟乃是习武之人,方慕笛根本就咬不动他。但这点力道,却带给他异样的感受。
  温香软玉在怀,她的扭动让他每一寸肌肤都变得敏感而火热。
  “别再动了!”
  他哑声低吼。
  “啊!”方慕笛猛然醒觉。感受到从臀部下方传回来的异样触感,以手捂脸,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可是青天白日,又是在寺里。
  她都做了些什么?真是丢死人了!
  “放开我。”她羞不可抑道。
  崔晟吸了口气,缓缓放开她,在她耳边道:“你这个小妖精,今天晚上,爷一定好好地收拾你!”
  在他的调教下,方慕笛早已不是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懵懂少女。
  他的热力喷到她的耳边,激起了她浑身一颤。话中的语意,更是让她的身子几乎软倒。
  她勉力撑起身子,道:“爷,你不是想知道我今儿为何来此吗?”
  “姨娘说,我一直没有生养,恐你终有一日会厌弃了我。”方慕笛微微侧脸,挑眉看着崔晟,道:“此来,我是为了上香求子的。”
  看着崔晟压抑的脸,她不知为何就想要挑衅于他。
  她的云鬓散乱,衣襟歪斜香肩微露。这一眼的风情,让崔晟的鼻血都差点喷出来。
  “你!”崔晟气急败坏地弯下腰去,想要她想得疼痛起来。她一定是故意的,欺他在这里不能如愿。
  “我怎么样?”方慕笛支着手肘轻轻一笑,举步离开。
  左右都逃不开,见他如此,她的心里无端痛快许多。
 
  ☆、第六百五十三章 界限
 
  只是她却忘了,崔晟从来就不是能忍耐的人。
  听得她来大悲寺是为了“上香求子”,崔晟的心头美滋滋的,身体越发难耐。
  他矫健的身形,犹如一头敏捷的猎豹,猛然窜起。
  “啊!”
  待方慕笛反应过来时,已被他将整个人抱到了床榻之上。
  “你……你想干什么?”
  “胆子大了啊,果真不怕爷了吗?”崔晟心情大好,勾唇笑道:“爷这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厉害。”
  他覆在她的身子上,右手从她光洁的额头开始触摸,滑过她发烫的面颊,一路往下。
  “别,”感受到他的热力,方慕笛求饶道:“爷,我错了。这里,可是寺院。若是污了……可是要被佛祖惩戒的。”
  “我知道。”崔晟贴着她的脸,哑声道:“眼下,先让你支付一些利息。今天晚上,才是算总账的时候。”
  方慕笛不明所以,但哪里还能反抗,只能由得他去。
  窗外,日影逐渐西斜。
  说好的一个时辰后出发,下人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套好了马车,却迟迟不见乡君出来。
  初雪摸了摸自己的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走到门口吩咐:“乡君身子有些不适,歇歇再走。”
  主子的身子要紧,下人们自然都应下。
  厢房中,芳菲伺候着方锦书起了身,扶着她坐下,替她梳头。
  “姑娘,您觉得如何?”
  “歇了一觉,好多了。”方锦书拿起靶镜,看了眼自己的脸色,道:“上一些胭脂。”
  她原本没有上胭脂的习惯,容色素淡。只是因为失血,面色有些苍白。若被旁人看了出来,又是一番口舌,不如掩饰一二。
  芳菲应了,从妆奁匣子里拿出一盒胭脂替她上了妆。
  “姑娘,您睡觉的时候,婢子让春雨出去打听了一圈,”她请罪道:“婢子自作主张,请姑娘降罪。”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方锦书严肃地看着她道:“这头一回,我可以原谅你。再有下回,我也不愿的,你可明白?”
  芳菲是她亲自选中的人。
  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成长为如今能独当一面的大丫鬟,这其中费了不少心思。
  但这个独当一面,并非指她能不经过自己的同意,擅自做主。
  主仆有别。
  所谓忠仆,是在关键时刻能替主子付出性命的人。在这一点上,芳菲一直做得不折不扣。就像之前在凉亭中,遇到了持刀的凶徒,芳菲的第一反应是扑上去,就怕对方伤了她。
  然而,就算是忠仆,也不能越过她去擅做主张。
  芳菲是她身边的心腹,从芳菲口中所说出的话,常常会被人认为代表着她的意思。
  她若是越过了这个底线,就算她再不愿,也不能将芳菲再留在身边。
  主仆之间,有情分也有界限。
  贴身丫鬟和姑娘之间,这条线尤其难以把握。
  有了一起长大的情分在,在府里其他下人眼中,贴身丫鬟要比其他人高出一等来。时间久了,也不乏贴身丫鬟借了主子的势,仗势欺人的。
  若主子管束不力,这样的事并不鲜见。
  方锦书不愿,不愿和芳菲将来会走到这一步。就算她嫁了人,自己也是想将她留在身边的。
  所以,纵然是初犯,纵然芳菲是因为关心她才这样做,她的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芳菲忙跪地请罪:“姑娘,是婢子僭越了,下次绝不会了。”
  她的眼里,急出了泪花。
  她不是怕离开了方家无路可去,也不担心方锦书会将她舍弃而不顾自己死活。好几年相处下来,芳菲十分了解方锦书的为人。
  就算自己犯了错,方锦书也会顾念着这情分,给她安排一个妥当的去处。
  只是,这么一来,恐怕自己就再也见不着姑娘了!
  这,才是芳菲最害怕的事情。
  她不想离开。
  她怎能离开?
  她还没见到姑娘出嫁,还没抱过姑娘生养的孩子,还没看见姑娘过上好日子。
  在这些大事上,她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但她总归是知道姑娘的喜好,知道方锦书的习惯与禁忌,总能让她稍微舒服一些。
  然而,她更知道的是,方锦书一旦决定,便不可更改,所以才急急请罪。
  “起来吧。”方锦书道:“切记下次不可再犯。”否则,她就算是百般不愿,也不能心慈手软。
  芳菲明白她未说出口的意思,连忙应下。
  “说说吧,你让春雨打听到什么了?”方锦书问道。
  “回姑娘的话,春雨说,大悲寺收留的灾民里,有一名男子得了癔症,持刀刺伤朝廷命官,也就是权大人。”
  刺伤?
  她们离开的时候,权墨冼并未受伤,且那凶徒既无力气也无凶器,如何刺伤?
  那么,只有一个解释,权墨冼为了坐实男子的罪行,自己刺伤自己。
  这,确实是一个快刀斩乱麻的法子。
  为了维护士大夫阶层的尊严,在高芒的百官中自有一种默契,绝不允许有庶民挑战为官者的权威。
  不论那男子是谁,为何行凶,刺伤了朝廷命官也罪不容恕。
  只是,他不知伤在何处,是否厉害?
  想到这里,方锦书有些怔忡。
  芳菲偷看了方锦书一眼,继续禀道:“凶徒已被当场抓获。辨认身份后,得知他并非灾民,而是原来洛阳城里的百姓。”
  关于这一点,方锦书从凶徒说的话中就猜了出来。若是从棣州一带而来的灾民,他怎会识得权墨冼?又怎会和权墨冼有仇。
  “他跟权大人办过的案子有何关系?”
  “姑娘怎么知道?”芳菲讶然道:“凶徒的爹,曾经是常平署一名小吏,管着西市。旧年因杀人事发,已被秋决。”
  “审讯那桩案子的人,正是权大人。”芳菲禀道。
  “原来如此。”方锦书收拾完毕,起身道:“所以,他就迁怒于权大人了吧?原本家底殷实,这一下突然沦为与灾民为伍,靠救济度日。”
  这样的人,她见过不少。
  从不反省自己,只认为是别人欠他的,乃至全世界都欠他的。
  “谁说不是呢?”芳菲不屑道:“有手有脚的,怪得谁来?却无端连累了姑娘。”
 
  ☆、第六百五十四章 一条生路
 
  “说起来,那凶徒可恶,他的家眷却是无辜。”芳菲叹息了一声,道:“他被抓获,家中又该怎么维持生计?”
  “春雨在窝棚那边听到,他的孩子才几岁,往后就指望着孩子他娘一人了。”
  方锦书沉吟片刻,道:“这样的人,行为偏执。离了他,也许反是件好事。”对一个家庭来说,有个这样的父亲,并非幸事。
  “姑娘说的是。听说,对他的妻子,他常常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芳菲表示赞同。
  只是,在高芒王朝,一个妇人要将孩子拉扯长大,是件不容易的事。特别是公公乃是杀人凶徒,男人又获罪的情况下。
  “你拿两锭银子,托人转交给那妇人,别让人知道是我的意思。”做善事归做善事,方锦书并不想和那家人扯上关系。
  “婢子省得。”芳菲应了。
  “另外,”方锦书想了想,道:“她若是无处可去,可以给她指条路。洛阳城里的百草味正在找勤劳肯干的妇人,她可以去试试。”
  百草味正在翻修宅子,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快要开业。
  在开业之前,所有的伙计、厨师、帮厨、粗使等等人手都要准备齐全。不仅是徐家的家生子,还需要向外面招很多长工、短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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