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锦——天际舟
时间:2019-01-07 10:11:24

  因原本就是一名京官的住所,这里走起来,和方家的格局大同小异。
  而最特别的,莫过于这座宅子紧邻洛水,拥有一个专用的小码头,可停泊船只。
  “就住我们几个人,实在是有些大。”方锦书道。
  权家人口简单,就算加上已出嫁的权璐,也才四个人而已。相应的,伺候他们的下人也没多少,和方家远不能比。
  “不大不大,”权墨冼笑道:“多生几个孩子,院子里就热闹了。再等孩子们长大了,娶了媳妇进来,一人一个院子恐怕还住不下。”
  方锦书白了他一眼,这还没有成亲,就扯那么远?
  权墨冼自知失言,忙闭口不言。
  “眼下用不上的院子,就先锁起来,安排下人每日洒扫即可。”方锦书道。
  “好,你安排就好。”权墨冼答应的很是爽快。
  “这座院子不错,光线好、敞亮,位置也在正中。大娘住在这里最合适不过,你若是有闲陪大娘就来瞧瞧。”
  “母亲说,她就不用瞧了,你选定就好。”
  “那怎么行。”方锦书摇摇头道:“我怎么能替她老人家做主,这有违孝道。”
  “好,我回去跟母亲说。”权墨冼笑道:“看里面的摆设,这座院子原先应该也是老太太居住的地方。”
  家具、门帘等颜色图样,都用得要深一些,以松鹤纹万字纹为主。更符合老年人的身份,和生活习惯。
  两人继续往前走,来到主母起居的院落。
  这个院落和之前那个大小差不多,正房都带着左右两个耳房,一间小厅,及东西两个厢房。院子里许久没有住人,花草无人打理,长得乱糟糟的,却自有一种蓬勃生机。
  “书妹妹,我想着在这里给你做一架秋千。”权墨冼道:“你看书看账累了,就出来荡荡秋千,歇一下眼睛。”
  “这里,再种一丛秋海棠,那里栽上几株蔷薇。这样春秋都有花开,省得闷着了你。”
  秋千么?
  方锦书眯了眯眼,久远的记忆穿过岁月的烟尘,来到她的面前。
  那还是在定国公府的时候,她的院子里有一架秋千。姐妹们都羡慕她,时常来她院子里玩耍。
  可惜,自从进宫以后,她再也没有机会回去娘家。
  就算回去了,也不是旧时模样了吧?那时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看见的只有姐妹们跪拜的头顶,和小心翼翼陪着她说话的笑脸。
  秋千。
  以她的皇后之尊,怎么可能去做这样不符合身份地位之事。
  “好。”方锦书应了下来。
  或许在这一世,她能获得荡秋千的自由。
 
  ☆、第七百四十一章 清影居
 
  听她应下,权墨冼喜孜孜道:“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方锦书环顾四周,指着一片花草较少相对空旷的区域,沉吟片刻道:“这里,我想要辟作一个练武场。再设几个草垛,买两张弓回来。”
  “好。”权墨冼不知道她一个大家闺秀,为何对练武如此执着,却想也不想就应了她的请求。
  “你射过箭吗?”他问道。
  “算是射过。”射箭所有的动作、技巧,都存在于她的记忆之中。缺的,只是实践而已。
  方锦书知道,她的身体底子不好,习武开始得又晚了。能强身健体,却不能让她拥有和男子拼杀的能力。
  别看庆隆朝如今风调雨顺,年景甚好。再过几年,就没有这么安稳。
  方锦书不希望,到那个时候自己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需要他人的保护。
  有着前世的习武经验,方锦书明白,对她来说,射箭是最快能学会,杀伤力也足够的一项能力。
  “我先买几张软弓回来备着,从简单的开始练。”君子六艺,骑射乃是必修之课,权墨冼习得不错。
  “等成了亲,我就教你。”
  方锦书“嗯”了一声,扬起脸看着他道:“这座宅子,我很喜欢。”重要的不是宅子,是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布置。
  而他,始终不问自己任何原因。
  这让方锦书心头虽然有些愧疚,却也心头落下一块石头。她不想对权墨冼撒谎,不用对他解释便再好不过。
  权墨冼看着她,看着她眼底的光芒,默默道:你喜欢就好,只要你欢喜。
  “走,我带你去看码头。”
  码头设在后花园的院墙外,从一道后门出去。因挨着洛水河堤,为了安全起见,后花园的院墙砌的很高,比普通的院墙还多了一道夹墙。
  秋日的洛水很清澈,如美人的眼波一般温顺迷人。水面上闪着粼粼波光,不远处的渔船划着桨摇曳而过,隐约有渔歌声在空中飘荡、悠扬。
  这个时候,丝毫看不出夏日洛水凶狠的模样,那场卷走许多人性命、带来瘟疫的洪水。
  权墨冼在前面引着路,方锦书跟在他身后拾级而下。码头不大,用耐潮的木头搭成,仅能供一艘小船停泊。
  权墨冼撩了袍子在平台边缘坐下,指着用来空荡荡的木桩道:“我已经跟刘叔说过了,去买一条船,再找一名能撑船的下人回来。”
  “得了闲,我们就可以泛舟于洛水之上,春花秋月,岂不快哉!”
  方锦书迎风而立,河风吹拂着她的衣裙,翩然若仙。她理了理头发,笑道:“权大人描述的景象,我心向往之。”
  又是什么劳什子权大人!权墨冼默默在心里说了一句,道:“秋日风凉,你身子骨弱,别吹久了。”
  回到后花园中,他道:“这各院的名字,还需你一一取了,我着人去刻牌匾。还有这些楹联、对联,各处的题字。”
  这个时候,两人已经走遍了大半个宅子,方锦书心头有数,当下也不推辞。
  “花园里花木繁多,不如就叫做群芳园。我起居的那所院子,就叫做清影居,你以为如何?”
  她所取的名字,权墨冼如何会说不好,点头赞同:“清溪弄月留清影,颇为应景。”
  方锦书扑哧一乐,指了指半空中的太阳,笑道:“权大人,如今这日头当空,哪里来的月亮,又如何应景?”她倒要看看,权墨冼怎么把这句话给圆回来。
  “书儿你莫不是忘了,那院子里正有一口甜井。”权墨冼不慌不忙道:“到了夜里,自然就应景了。”
  他辩才无碍,岂会被这小小难题而难倒。
  方锦书横了他一眼,算他能扯。
  她生就一对狭长的丹凤眼,这轻轻一眼望过去,只看得权墨冼差点把持不住自己。
  他定了定神,道:“你随我来。”
  再这么下去,他真的不能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唐突了佳人。
  两人来到外院其中一处院落,方锦书看这里被磨得光洁的门槛,就知道是正在使用中的院子。
  “你见过的,这是刘叔。”权墨冼替方锦书引见刘管家。
  “见过刘叔。”方锦书敛礼。
  “四姑娘快快请起,老朽可当不起这个礼。”刘管家连忙退开避让。
  权墨冼笑着对方锦书道:“你是知道我们家的,原本就没几个人,规矩也是后来才兴的。眼下,内外院都是刘叔管着,他是我的大管家。”
  “公子说笑了,老朽就不是管家这块料。不过是公子需要,这才赶鸭子上架。”刘管家连连摆手。
  刘管家常跟在权墨冼身边,只是这一次才是正式相见。在他摆手之际,方锦书瞧见他手掌如蒲扇一般,骨节分明如铁。
  她的眼神敛了敛,很显然,这位刘管家的来历不凡。这一对手掌上的功夫,比她在前世见过的那些江湖高手,都要强上不少。
  虽然武功不能光凭借一双肉掌而定,但在宫里多的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见得多了,方锦书能判定刘管家的功夫,在全高芒里至少能排在前一百名。
  别小看这区区前一百名,江湖上多少有名有姓的高手,都不能跻身其间。这么一个人,甘于藏在权墨冼身侧,不知背后又有着怎样的故事。
  而能令他心甘情愿,权墨冼的魅力自不用说。有他在,家中的安全便大可放心。
  在前世她曾经奇怪过,权墨冼的敌人如此之多,他却始终安然无恙。如今看来,正是因为有这位刘管家在他身边的缘故。
  “刘叔太过自谦,往后也要请你多费心。”方锦书道:“大人的安全,就托付你了。”
  “还请四姑娘放心,老朽自当竭力。”刘管家惊讶于她的眼力,一个大家闺秀,如何能看出来他身负武功。
  “等成了亲,内院就交给你。”权墨冼说得如此理所当然,道:“刘叔就是外管家,有什么事你只管找他就好。”
  方锦书很想给他个白眼,心道:这位大人,你是不是太着急了些?这些事情,不正是成亲后才交代的吗?
 
  ☆、第七百四十二章 并无不同
 
  见过了刘管家,权墨冼引着她继续朝院子里面走去。
  这座院子的格局颇为特殊,不是通常所见的一正房两厢房的构造。进门处不远,几间厢房一字排开。
  他们举步入内,里面几人放下毛笔起身:“见过公子,刘叔!”
  权墨冼示意他们坐下,对方锦书道:“他们都是我的幕僚师爷,替我分析收集得来的消息。”
  “见过四姑娘!”几人见礼。
  方锦书还了礼,心头有些诧异。
  这,定是权墨冼的核心班底了。还未成亲,他就把他辛苦经营的底子对他和盘托出。这份信任,如此沉重。
  叙了话,权墨冼带着她从另一道侧门出去。
  这里,是一大片开阔的庭院。泥土被夯实之后,再铺上青石,成为一个练武场。在练武场的两边,各摆着两个兵器架子,右侧有一组高高低低的梅花桩。
  这时,在梅花桩上有两人正在相互过招,另有几人观战。
  刘管家道:“停一下,先来拜见公子和四姑娘。”
  过招的两人收了拳,从梅花桩上跳下来,与其他几人一道来到两人面前,抱拳见礼:“见过公子、见过四姑娘。”
  他们均为男子,年纪从十余岁到四十来岁不等。共同之处在于,均着权家统一的下人服饰,两眼都炯炯有神,显然都有功夫在身。
  “从今日起,四姑娘的话,就是我的话。”权墨冼道。
  “是!”众人轰然应诺。
  方锦书的脸微微有些发烧,没有躲避。
  出了院子,她停住脚步问道:“权大人,你就如此信我?”信任到,还未成亲,就将他自己的家底和盘托出的地步。
  权墨冼侧身看着她,墨黑眼眸如海一般深沉,令方锦书心跳加速,不敢再看。
  “后半生,是你我要携手面对的日子。我怎会不信你?早一点晚一点,并没有差别。”天知道,他多么想要她快些进入他的生活。
  “况且,你不是也让高楼来帮我了吗?你既然不隐瞒,我这样做也算不得什么。”
  “可,这不一样……”方锦书迟疑道。
  还没等她说完,权墨冼便打断了她的话,踏前一步来到她的跟前:“这并无不同。”
  他离得实在是太近,男子的阳刚气息扑面而来。方锦书心头发慌想要躲避,脚下却踩到了一粒小石子,踉跄了一下。
  “小心!”
  权墨冼一把将她扶住,鼻端传来的芬芳让他心头一荡,再也把持不住,将她顺势揽入了怀里。
  他的手臂如此有力,方锦书“啊”地一声低声轻呼,两手抵住了他的胸膛。指尖传来他如雷的心跳声,她只觉面颊如同火烧一般滚烫。
  “锦书。”权墨冼低声叹息着,抚了抚她的发顶。她是如此不可思议的柔软,让他心猿意马,难以自制。
  方锦书心乱如麻,为了逃避他的心跳声,两手变成拳头。但呼吸之间的温暖,他温柔而又坚定的侵袭着她的心。
  这样的感觉实在太过陌生,陌生得她一时间竟然忘记推开他。
  望着她如鸦的发顶,权墨冼几乎可以想象得她的神情。费尽了全身力气,他才往后退了一步,松开她的胳膊。
  离开了他的怀抱,方锦书才重新找回了思绪。
  他竟然能影响自己到如此地步?
  还未等她想明白,耳畔传来他暗哑的声音:“一时情急,唐突了四姑娘。”
  他声音中蕴藏着的情绪、所代表着的意义,在前世生过几个孩子的她,如何会听不出来?她匆匆应了一声,逃也似的飞快离开,往前走去。
  权墨冼看着她的背影,她红得近乎透明的耳垂出卖了她,让他嘴角高高扬起。
  还有好几个月才能成亲,他真的迫不及待。
  两人回到了前院,权璐在房中喝着茶,等着他们。“可都看好了?”见两人进来,她笑着问道。
  方锦书点了点头:“让大姐久等了。”
  权璐看了一眼她有些不自然的神情,再瞥了一眼权墨冼,心头暗暗发笑。这一对未婚夫妻,越发有夫妻相了。
  “啊,还忘记了让四姑娘题楹联。”权墨冼猛然想起。
  “权大人学富五车,这些就都交给权大人。”方锦书恼他方才的无礼,特别在“权大人”上面加重了语气。
  权墨冼无奈,摊摊手应下。
  从宅子里出来,权墨冼送方锦书到侧门处上了马车。“好生送四姑娘回去。”他叮嘱着驾车的车夫。
  看着马车扬鞭离开,直到离开自己的视线,权墨冼才返身回了宅子。
  他将玄心法师的批语,以及度海所测出的二、三月里的吉日,一起交给权璐。
  “大姐,还要拜托你跑一趟方家。”权墨冼道:“若是可以,将婚期定在二月里最好。”从他私心里,恨不得定在最近的一个吉日,但他总要顾着方家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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