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锦——天际舟
时间:2019-01-07 10:11:24

  她身为表嫂,对着任颖的姿态如此之低,实在是给足了她脸面。
  这也让权大娘松了一口气。
  对权大娘来说,任颖是弟弟留下的唯一血脉,而方锦书是她的媳妇。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并不想让方锦书和任颖有了什么不愉快。
  任颖的来历可疑,权墨冼为了让母亲安心,没有告诉过她。
  作为权墨冼的妻子,方锦书又怎会去做让权大娘不安的事情呢?所以,她才放低姿态,给任颖台阶下。
  方锦书这样说,任颖松了一口气,笑道:“表嫂不计较我冒犯就好,哪里敢说什么提点。”
  她在心头暗喜,幸好自己的这个身份,能讨得权大娘的欢心,让对方有所顾忌。
  揭过此事,方锦书陪着权大娘说了好一会话,便到了快用晚饭的时辰。
  “夫君去了衙门,估摸着也快回来了。”方锦书道:“我让人准备了饭菜。母亲若是愿意,就都送到这里用晚饭,可好?”
  方锦书的陪房,都是司岚笙精挑细选过的,每人都有一技之长在身。自然,也有精于烹饪的厨娘。
  之前没有让她们进入清影居,方锦书是考虑到才刚刚新婚,不愿带太多人进入权家,有仗着人多的嫌疑。
  正好借着处置这两名多嘴妇人的机会,挑了几名得用的仆妇补充进来,由花嬷嬷统一管着。
  和儿子媳妇一同用晚饭,权大娘有什么不愿意?
  她乐呵呵地应了下来,吩咐道:“去把嘟嘟叫过来,就说他母亲特意准备了饭菜。”
  权夷庭是在善堂抱养而来,和林晨霏的感情很好。权大娘生怕方锦书和他生疏,便刻意多一些时间让他们相处。
  她知道,就算她再怎么疼爱权夷庭,他的未来还是在权墨冼和方锦书的手里。
  旁的不说,就他将来的婚事,就是由嫡母说了算。
  方家在京中如今根基牢固,方锦书又贵为县主。只要她肯上心,就能替权夷庭觅到一桩好亲事。
  但方锦书身体康健,始终会有自己的孩子,她也盼着能抱上亲生的嫡孙。但对权夷庭,权大娘发自内心的疼惜,要设法让他能讨得方锦书的欢心,让母子两人多多亲近。
  “祖母,母亲。”权夷庭进了房,稳稳当当的站着施礼。
  权大娘笑着应了,道:“你又不跟你表姑见礼。”
  “啊,表姑也在吗?”权夷庭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瓜,歉意道:“请恕嘟嘟眼拙,没有见到。”
  任颖扯了扯嘴角,道:“没事没事。”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她到权家的那一刻起,就从来没能讨好到这位权家眼下唯一的小少爷过。
  你得意什么?
  不过是个抱养的孩子,还真当自己是个金贵的少爷命不成。
  任颖在心头暗暗腹诽。
  权大娘笑道:“毕竟还是个孩子。去你母亲那里,说说看今儿习了几页大字。”
  往日,权夷庭只要来到她这里,都是守在她跟前的。如今有了方锦书,她便让权夷庭去亲近方锦书。
  权夷庭乖乖应了,走到方锦书跟前道:“母亲,今日孩儿温习了《幼学琼林》,照着父亲写的帖子,写了十几页大字。”
  方锦书惊讶问道:“庭儿已经学完了《幼学琼林》吗?”
  她这才刚刚进门,摆在面前一堆事情还没来得及问过权墨冼,两人更没有时间沟通权夷庭的学业。
  “可不?”权大娘满满都是骄傲的神色,道:“想必黑郎还没功夫跟你讲,我们家嘟嘟啊,可是不得了的小神童哩!”
 
  ☆、第八百五十章 愿意等
 
  “祖母就别夸我了!”权夷庭不好意思道:“父亲说过,母亲学识过人,我这点算得了什么。”
  方锦书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道:“我们家嘟嘟,不但是小神童,还懂得谦虚,实在是了不得。”
  可能,是因为身世坎坷,才会这样懂事吧。
  看着小小的权夷庭,方锦书想起了乔彤萱。每一个人的成熟,都会付出代价。如果可以能一直保留天真,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想到这里,她心疼起权夷庭来。
  方锦书伸出手,将他揽在自己身边,道:“在我面前,嘟嘟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不舒服了就跟我讲,不高兴温书就歇着。”
  “你可以,不用这么懂事的。”
  权夷庭眨了眨大眼睛,将眼眶的泪意眨了回去,点了点头依偎在她身边。
  看着两人这么快就熟悉起来,权大娘笑得合不拢嘴。
  任颖没好气地撇了撇嘴,这个方锦书究竟有什么好?才刚刚进门一天,就讨得了权家人的欢心。
  “公子回来了。”门口传来给权墨冼请安的声音。
  权墨冼将斗篷解下递给下人,举步进了屋内。他才刚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换官袍,就来先跟权大娘请安。
  见到方锦书也在,权夷庭像小鸡仔一样偎在她身边,权墨冼面上的笑意更深了。
  “你回来的正好,”权大娘笑道:“就等你回来摆饭了。”
  权家,有多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
  看着带来这一室温暖的方锦书,权墨冼的心里是满满的暖意。
  用罢饭,两人又陪权大娘坐了一会。
  “天快黑了,你们快些回去。”权大娘催促两人,又嘱咐道:“你才刚进门,事情千头万绪的,这些日子都不必来跟我请安,等把眼下的事情都理顺了再说。”
  她虽然不懂管家,却也知道必然忙乱,有很多事情等着方锦书。
  “那怎么行。”方锦书笑道:“媳妇再怎么忙,也要想来看过母亲,这颗心才能安定。”
  “这孩子。”
  权大娘口中埋怨着,心头却是极欣慰的。
  有这么个懂事知礼的儿媳妇,她还有什么不满足?
  两人前后脚出了门,外面的天色正慢慢暗下来,给庭院中洒下一层深蓝色的天幕。
  权墨冼站在门口等着她,见方锦书出来,用袖子掩着将她的手握着,轻声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还是在权大娘的屋外,他如此不加掩藏,让方锦书心头又是羞怯,又是甜蜜。
  她抽了抽手,却被他握得很紧,干脆就任由他这么握着,两人慢慢散着步,朝清影居走去。
  这座宅子很大,慈恩堂和清影居是最近的两座院子,却也有些距离。
  权墨冼替她拢了拢披风的领子,低声问道:“你感觉如何?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我们到园子里坐坐怎么样?”
  昨日抵京,先是完成人生大事,再是一夜的抵死缠绵。
  亳州一行发生的事,还没来得及跟她讲。
  此时天色微黯,一轮明月悄然挂在天边。二月的风带来凉意,却不寒冷,园子里的花木随风轻轻摆动着身姿。
  这样一个美好的傍晚,有她相伴,他舍不得这么快结束。
  但又想起昨夜自己的不知克制,权墨冼担心她的身子。
  方锦书嗔了他一眼,这会儿他知道问自己了?昨夜的时候,他怎么就不问问呢?
  想到昨夜,她只觉双腿益发酸软,红着脸道:“我还没来得及去园子里转转,去坐坐也好。”
  要是这么早回了房,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她还没有理好自己的心情,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暮色中,这座被方锦书命名为“群芳园”的花园很美。春日还未到来,早春的花草已经开始悄悄吐出了新芽。
  一对璧人徜徉其中慢慢散着步,如诗如画。
  下人们远远的跟着,生怕打扰了这份安宁。
  “你猜,我在亳州见到了谁?”权墨冼问着方锦书。
  他既然这么问,这个人一定是自己认得的。不过,亳州能有谁?方锦书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方锦佩。”
  “她?”方锦书吃惊地扬起了眉,追问道:“她在哪里?”
  “你怎么也不会想到。”权墨冼摇了摇头道:“她在亳州最大的一家青楼,风月阁里。她改名叫玉珠,是那里的红牌姑娘。”
  这件事实在太让人震惊,方锦书停了脚步,“这……”
  权墨冼把他在亳州审案的过程详细说了一遍,道:“多亏了娘子你让高楼来帮我。是夜尘探了出来,吴展冲是卢家放在亳州的一颗敛财的棋子。”
  “所以,我才按兵不动,直到最后期限才以审鬼案的名义,激怒吴展冲。夏知府请我去风月阁,我正好借这个机会,引吴展冲出手,我方能正大光明的将他捉拿归案。”
  “我是真没想到,会在风月阁里碰见方锦佩。”权墨冼道:“她变了好多,不敢向我求救。”
  “这背后,一定有什么阴谋。”方锦书道。
  “对,我也这么想。”
  方锦书沉吟片刻,缓缓道:“有人在这背后,利用控制像方锦佩这样的女孩子,暗中密谋着什么。”
  “青楼,是消息最灵通之地。收集消息,一定是在为什么事情,做着准备。”权墨冼接口道。
  “这天下并不太平。”方锦书缓缓道:“看似花团锦簇,实则暗流汹涌。”
  “你是说,太子和齐王之争?”
  方锦书轻轻摇头,道:“不光如此。”
  太子和齐王,只是高芒王朝的内忧。还有外患,在谋求夺得这个天下。
  权墨冼深深地看着她,问道:“能告诉我吗?”她身上藏着的秘密,正是她的负担,他想要替她分担。
  “现在还不能。”方锦书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道。
  她怕,她不确定。
  她不知道,将即将发生的一切告诉权墨冼之后,会不会改变历史的既有轨迹。毕竟,他在将来,是朝堂上多么重要的一个人物。
  “锦书,在能告诉我的时候,请你务必先跟我讲。”
  爱,是包容、是接纳,不是逼迫、不是禁锢。
  他愿意等,等她亲口告诉他的那一天到来。
 
  ☆、第八百五十一章 老实交代
 
  “好。”
  方锦书慎重应了。
  关于此事,她没想过能瞒过心思缜密的权墨冼。
  两人在心里一直有着这个默契,此时是第一次说出来,在言语上达成一致。
  撂开此事不谈,权墨冼道:“方锦佩,毕竟是你们方家的二房嫡长女。她的事,你看如何处理才好?”
  若放任她不理,她的身份迟早会曝光。
  亳州,并不是什么偏僻之地。权墨冼会遇见她,其他人也就能遇见。
  方锦书想了想,道:“先将她接出来,我再回去禀明父母亲。或许,她就这般隐姓埋名地过一生吧。”
  方锦佩落得如此下场,可算她咎由自取。
  救她,并不是见她可怜,而是为了方家的未来。
  方孰玉如今已经成了齐王府的詹事,是齐王一方的文官领军人物。和太子一派,在朝堂上时有相争,互有输赢。
  方锦书不希望,方锦佩这颗被第三方势力掌控的棋子,有一日会成为要挟方家的把柄。
  “行,就交给我。”权墨冼应下此事,道:“我回来之前,在亳州留了人手盯着她。再遣人去一次,将她秘密接出来。”
  “我代方家谢过夫君帮手。”方锦书屈膝行了一个福礼。
  “你一定要跟我这么客气吗?”权墨冼不愉,揽过她的腰身贴在自己身前,低头便吻了下去。
  “你……”方锦书吃惊地瞪大了双眼,两手抵在他胸口。
  权墨冼不满地用手拂过她的双眼,道:“你能不能专心些?”
  他的气息热烈,侵入她的空间。
  手下传来他强有力的心跳,方锦书闭上眼睛,心跳加速。
  她品尝起来是如此甘甜,让权墨冼轻轻拥吻着,舍不得放开。
  方锦书推了推他,轻声道:“这可是在外面。”
  “我,忍不住。”权墨冼压低了声音,在她耳畔道:“你知道吗?每时每刻,你都在吸引着我。”
  她柔软的身躯被他这样抱着,几乎是紧紧贴着。
  方锦书敏感地察觉到他的反应,不由羞红了脸,捶了捶他的肩头道:“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怎样了?”
  权墨冼低头看着她,眼里满满是她的倒影。他的语气,就像在用糖果诱骗无知小儿。
  这让她怎么说得出口?
  “放开我。”她推了推他的肩。
  “不放。”权墨冼耍赖。
  “权大人,可是忘了在王府时,你说过的话?”方锦书微微眯着眼,道:“你莫非忘了,我‘克夫’?这可是大人您亲口说的,别怪我赖你。”
  她知道他的苦衷,但谁规定女子就一定要体谅男子?为了他的苦肉计,他能说,难道还不能让她计较了?
  这件事,她还没找他算账。今日,就一并算一算。
  权墨冼一窒,他设想过无数次她对此事的反应,唯独没有算到她会在此时找他算账。
  “还有。”方锦书用食指戳着他的肩,道:“这次去亳州办案,你又答应过我什么?然后呢,你又拿自己作饵了,不是吗?”
  她说的句句在理,权墨冼无言以对。
  他捉住她的手指放在唇边吻了吻,道:“往后不会了。在亳州,我人手有限时间有限,不得不兵行险着。”
  查案对他来说真不是什么难事。
  在获得陈三信任后,他就已经弄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稍一查探,就知道吴展冲在亳州为非作歹、作威作福的劣迹。
  更何况,这件案子从头到尾也不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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