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顾泽慕派人准备将这几人抓起来的时候,却突然被洪城告知,裴鱼和顾清宁带来的那几个孩子不见了。
顾泽慕这才反应过来。
他一心只在乎对方的行动,却忘记了还有一个人也需要他注意,就是顾清宁。
顾清宁来此本就不是为了当谋士的,她一开始就是为了名正言顺地找出幕后之人,查出奉展当年死亡的真实原因,而如今既然查到了线索,她必不会这么听话地等着。
顾泽慕当时看到顾清宁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手微微颤抖,以为她是害怕,却不知那是她在压抑心中的激动和愤怒,她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打算要引诱对方出来。
这样的猜测让顾泽慕几乎坐不住,他猛然站起身,心里的怒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早该知道的,奉家的人从来就不是这种乖乖听话、被动等待的人,他们更喜欢主动出击,是最近顾清宁太过乖顺了,让他放松了警惕,这才忽视了她的性子。
顾泽慕顾不得太多,连忙带着人赶到了帅府,却被人告知,顾清宁已经带着人去城郊军营了。
顾泽慕问洪城最近一段时间裴鱼都在忙活些什么,却只知道她最近神神秘秘的,但似乎经常出城。
知道这件事之后,顾泽慕恼怒不已:“你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洪城满脸无辜地看着他:“不是您说不许我们监视裴姑娘的吗?”
顾泽慕:“……”
他也没想到当初为了给顾清宁示好,倒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重重地出了一口气,带着洪城等人便往城郊赶,就怕顾清宁一旦遇到什么估计不到的意外。
他这么一想,心中越发焦急,催的马儿都有些吃痛。
等到他到了路上,果然看到了那一辆翻倒在地的马车,马车车厢横在路上,旁边的马蹄印杂乱无章,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车厢之后,这些马蹄印竟然分开了,应该是顾清宁等人兵分几路,而之后追踪的马蹄印也跟着分开了。从这上头根本看不出哪一道才是顾清宁的。
顾泽慕也不好耽搁时间,随意找了一条路便追了上去。
他运气好,找到的正好是顾清宁她们逃跑的那条路,所以很快就发现了山中的陷阱,以及打斗的痕迹。
这种时候,顾泽慕反倒冷静下来了,他并没有贸然追过去,而是让人仔细在周围查探,自己则盯着那些打斗的痕迹研究。
据他所知,跟在顾清宁身边的护卫虽然都是精英,但人数并不算多,就算有人跟着顾清宁,但最多也就一人罢了,可这里的痕迹看起来倒像是人数比较多的打斗。很有可能是有人埋伏在这里,偷袭了那些追捕顾清宁的刺客。
就在此时,洪城也找到了线索,他在一棵树上找到了饼屑。
顾泽慕:“……”
有这样的证据,除了裴鱼不做旁人想,也不用瞎猜了,这些人恐怕是被顾清宁给算计了,此刻大概已经束手就擒了。
顾泽慕这才松了口气,发觉后背已经全湿透了。
他重新骑上了马,带着人往城郊军营的方向去。
这便有了之前的那一幕。
看着毫发无损的顾清宁,顾泽慕才算是真正放下了心,可随之而来的就是怒火。
还没等他说什么,顾清姝便好奇地问道:“泽慕,你怎么来了?”
顾清宁也将目光转了过来。
顾泽慕顿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若要对付他们,好歹同我说一声,我也能帮帮你,也……也不至于那么担心。”
最后那句话他声音很轻,宛如叹息一般,哪怕顾清宁早就告诉自己要心如止水,可终究心弦微微颤动了一下。
在这件事上,她的确有些对不住顾泽慕,顾泽慕如他所说的将什么都告诉了自己,但她却怕顾泽慕阻拦,对他有所隐瞒。
顾清宁意识到这一点,也不扭捏,很坦率地跟顾泽慕道了歉。
顾泽慕说这些话也不是为了让她道歉的,只得在心里又默默地叹息一声,这才和她一起往帅府走去。
这一路上虽然有大军保护,但众人还是很小心,顾泽慕有意无意地护在顾清宁身边。顾清宁看在眼里,心情十分复杂,她告诉自己要将对方当成是哥哥,然而每次下定了决心,顾泽慕做的事情却总是有意无意地扰乱她的心湖,让她十分为难。
她有些不自在地催动了马儿,往前走了两步,与顾泽慕错开。
此时已经渐渐接近了城门,众人似乎都松了口气,队伍也加快了步伐。
可就在此时,前方的队伍却传来骚乱,为首的几只马忽然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那将领带人去查,才发现地上竟被人撒了有毒的豆子,只是数量不多,所以只有前头几匹马中了招。
就在他让人将马牵开的时候,异变突生,那拉着囚车的马忽然受惊,拉着囚车直接从队伍里冲了出去。
众人措手不及,还是顾清姝反应及时,忙道:“快,将那囚车追回来!”说着,便抢先追了出去,那将领没有办法,又担心她出事,连忙派了一队人跟着她一起去。
那囚车的人事关奉展当年的真相,顾清宁也不由得担心地往那边走了走。
而就在此时,与顾清宁错开一个马身的顾泽慕却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危险,他只觉得身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裴鱼忽然大喊道:“小心!”
顾泽慕顿时顾不上其他,脚下一蹬,直接跃到了顾清宁的马上,抱着她趴下去。
顾清宁只感觉到他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后发出一声闷哼。
洪城神色突变,连忙策马赶到了顾泽慕身边。
顾泽慕的肩膀处插着一支利箭,此时正往外流着血,而他脸色苍白,布满了冷汗。顾清宁焦急地扶着他,但因为姿势的缘故,她看不到顾泽慕的伤势,急得嘴唇都有些发白。
洪城顾不上其他,连忙替他检查了一遍,这箭虽然扎的有些深,但好在并没有中毒,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不过那射箭之人却早已趁着这段时间逃之夭夭,他们派人去抓,却一无所获。
顾清宁此时方寸大乱,也顾不上那囚车里的人了,和洪城一同将顾泽慕带回城中。因为顾泽慕此时的伤势并不好移动身体,只能靠在她的背上。
顾清宁咬着牙,尽量让马行的平稳一些,但即便如此,颠簸也是不可能消失的,她能感觉到身后的顾泽慕身体紧绷,时不时发出忍耐的闷哼,他脸上的汗水如小溪一般汇集下来,几乎沾湿了她的肩膀。
重生至今,顾清宁从未有过如此慌乱的时候,她记忆中,萧胤虽然身体不算太好,但一直未曾受过什么重伤,且在她心中,萧胤这种冷血冷情的人,怎么可能会豁出性命为她去挡刺杀呢?!
顾泽慕靠在顾清宁背上,虽然因为伤势的缘故,他此刻已经快陷入了昏迷,然而模模糊糊看见顾清宁紧绷的脸蛋,眼眶都有些发红,他忍不住轻声道:“阿宁,别担心……我不会死的……”
“你闭嘴!”顾清宁头也不回地呵斥,然而握住缰绳的手却更紧了一些。
顾泽慕发出了一声轻笑,将头靠在她的肩膀是上,原本疼痛难耐的伤处,此刻似乎也不那么疼了。
有洪城在前头开路,他们很快便到达了帅府,而此时,军医也已经等在那里了。
顾清宁和洪城合力将顾泽慕从马上放了下来,又抬进房间去,而此时的顾泽慕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
顾清宁站在院子外头,此时才发觉自己的手脚都在发抖,过了好一会才渐渐平复下来,却连一步都迈不动,她干脆站在原地,等着大夫出来。
一盆盆血水从房间里端出来,过了好一会,军医才擦着手走出来,顾清宁想问什么,却觉得自己嗓子嘶哑,几乎说不出话来。
不远处,威国公接到了消息,匆匆忙忙赶过来,询问顾泽慕的情况。
军医缓缓道:“年轻人底子好,没什么大碍,好好将养一段时间就行了。”
威国公松了口气,又看到呆呆站着的顾清宁,他知道对方是冲着顾清宁去的,原本担心孙女儿也受了伤,顾清宁摇了摇头,哑着声音道:“祖父,我没事,只是吓到了。”
威国公见她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口,也放下心来,进房去看了顾泽慕的伤势,大约是因为顾泽慕还昏着,没过多久,他又满面怒容地出来去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顾清宁正准备跟进去,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顾清姝震惊的声音:“清宁,你怎么了!”
顾清宁回过头,正看到顾清姝急急忙忙地走进来,她这才低头看自己一身狼狈的形容,衣衫上布满了血迹和尘土,手上也沾满了血迹。
顾清姝担心地左右打量她,顾清宁才道:“你别担心,我没事,受伤的是泽慕。”
顾清姝听她说前半句话的时候,刚刚放下心,听到后半句的时候,又重新提起来,她急忙问:“泽慕怎么会受伤的?!”她想到了什么,“你们后来又遇到了什么事?”
顾清宁将她走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随即才想起什么:“那囚车里的人怎么样了?”
顾清姝叹了口气:“别提了,等我们追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
顾清宁刚想说什么,却突然听见房间里传来骚动,她顿时顾不上其他,快步跑了房间,这才发现顾泽慕已经醒了,他趴在床上,上半身光裸,伤处被裹上了绷带,正虚弱地和洪城说着什么。
顾清宁目不斜视地走过去,正巧听见最后一句话:“……将那些人通通抓起来严刑拷问……”
她抿了抿唇,神情严肃地对顾泽慕道:“这种时候,你最需要的就是休息,不管什么事情都等你好了再说。”
好在顾泽慕安排的也差不多了,便朝他点点头,让他按着自己的吩咐去办。
等到洪城离开,顾清宁又看了一眼伤处,确定伤口没有崩开,这才放心。
顾清姝此时也走了进来,关心了顾泽慕一会,就被祖父派人来叫走了。房间里又只剩下顾清宁与顾泽慕两人。
顾清宁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顾泽慕本就受着伤,很快便又陷入了昏睡之中。
顾清宁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他没有发烧,这才坐在床边的杌子上,看着他的睡颜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她后来仔细看过那软甲,那软甲的材质极为特殊珍贵,绝不是像顾泽慕轻描淡写地随口说找人做的,这软甲这世上就这一件,却还给了她。
而他分明就知道自己身上穿了这件软甲,在那种时候,他却想都没想就替她挡住了那支箭。
顾清宁很想问顾泽慕为什么,但她不敢问,她怕问了之后,有些东西,她心里高高竖起的那道城墙就挡不住了。
第166章
平安村是离邺城不远的一座小村庄, 因为离邺城不远,早年外族劫掠的时候, 他们的村子常常会遭殃, 大部分人都迁走了, 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不过自从卓格统一草原之后,对兵丁约束的严格了些,情况好转了不少, 村子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几天前,村子里却突然来了一伙奇怪的人,看衣着很像是外族人, 他们给了钱租下了村中最好的院子。这是村长家的房子, 说是最好, 也只是泥胚建的,上头的茅草盖的厚了些。
一群黑衣护卫将这座院子围的严严实实,饭食都是自己做,喝水也是自己挑,便是向他们借一些柴火, 都会给钱。其中有个外族青年,长得很好看, 脾气温和,说话都是笑眯眯的, 之前有小孩子打闹撞到他的腿上, 他都没有生气, 还非常好心地将孩子扶起来, 还用草叶编了小动物来逗得孩子破涕为笑。
不过村长是经过早年外族劫掠的人,见识过外族人的凶残,压根就不会被他们所迷惑,他不许村子里的人靠近这间院子,自己既害怕又警惕,隔着远远的监视着那间院子。
时间久了,倒真让他看出了一些东西,那个名叫布日古德的外族青年并不是这一伙人的头头,村长曾经在院子外头短暂地见过对方,这是个浑身包裹在一身黑衣中的男人。他几乎不出现在人前,饭食都是让人送进屋子里,偶尔会在院子里走走,但脸上也都戴着面具,不叫人看到他的容貌。
村长胆战心惊了几天之后,发现这些人果真对他们的村子没有兴趣,这才慢慢放下心来。
村长的这些心思,布日古德很清楚,却并不在意,他们之所以暂住在这村子里,就是因为奉展想要见见顾清宁,只要城中的人将她掳出来,他们就会离开的。
正在此时,一只信鸽落了下来,布日古德抓过它,将信鸽腿上将竹筒拿下来,然后拿着进了房间里。
奉展正在房间里写着什么,布日古德也没有打扰他,直到他写完,才将手中的竹筒递过去。
奉展将竹筒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张纸条,他迅速地看完,眉头却深深地皱了起来。
布日古德看出了不对劲,问道:“大人,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奉展将那封信递给他。
布日古德一脸疑惑地接过,才刚看了两行便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他们竟然反被设计了?”他原本以为这是个很简单的任务,那些暗间在邺城潜伏多年,对付这样一个小姑娘简直是易如反掌,没想到竟被对方将计就计,不仅没有抓到人,反而折兵损将。
奉展不置可否。
布日古德便接着看下去,看到最后的时候,他的脸色也变了。
“这……这是……”
这密信中说,他们在城外的时候原本想要制造骚乱,然后趁乱带走顾清宁,没想到竟然被有心人利用,险些杀了对方,而他们的人也在这场混乱中被人杀了。
不等布日古德说完,奉展便道:“那是卓格的人,他对我们的行动那么清楚,想必我们的人中也出了叛徒。”
“可……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奉展淡淡道:“他一直怀疑我和大周暗通款曲,他只要知道了那研究出战阵的人是顾清宁,便应当明白,对方是绝不会背叛威国公府的,在这种时候,杀掉顾清宁嫁祸给我才是更好的选择。”
布日古德早就知道卓格对奉展心有疑虑,却没想到情况会变得这么严重,这一次卓格交给奉展的这个任务,又何尝不是在逼迫他做最后的选择?如果奉展最后的选择不如他意,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呢?
布日古德想到这里,满心忧虑地看着奉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