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子骥咳了一声,还不是因为之前他爹威胁他,若是不来这边念书,他就要亲自教导。柳子骥两害相权取其轻,觉得姑姑虽然凶了些,但应该不至于像他爹那么凶残,于是就答应了祖父。
这傻孩子,大概是不知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柳氏的凶残程度可不比其兄低。
顾泽浩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依然兴致勃勃的柳子骥。
就在柳子骥幻想着日后的幸福生活的时候,顾清宁与顾泽慕却走了进来,柳子骥一看到顾泽慕顿时就站直了身体,不敢再和顾泽浩嘻嘻哈哈。
顾清宁好奇地看了一眼他们俩,顾泽慕虽然年纪小,却意外地有领导能力,不论是柳子骥还是萧衍之,年纪比他小,却都被他管得服服帖帖的。
顾泽慕听闻柳子骥要来顾家家塾念书,居然难得露出一抹笑容:“挺好的。”
柳子骥一听他这么说,立刻又兴奋起来,一点也没有意识到顾泽慕这个笑容中的含义。
顾清宁也和顾泽浩一般,开始有点同情这个傻乎乎的柳子骥了。
第22章
柳子骥就这样留在了顾家,祖父承诺每十天来接他回去,他还十分不以为然,觉得自己一定能在顾家乐不思蜀,然而第一天就被打脸了。
天还没亮,柳子骥就晕晕陶陶地被丫鬟从床上叫起来,他正想发脾气,就被从隔壁房间出来的顾泽浩给拉住了,拖着他就往练武场跑。
柳子骥的脾气就跟着大清早的凉风被一口灌进了肚子里,等到了练武场,一看,原来顾家的孩子都已经在那里站好排好队了。
顾家以军功起家,立府之初就定下了祖训,顾家的孩子必须从小习武,不论男女,风雨无阻,寒暑不改。所以别看顾家的孩子读书稀松平常,家里也不太管,但在武艺上,每天早上的晨练都是必不可少的,就连顾清宁和顾泽慕满了三岁之后,也要每天早起到练武场上跟着哥哥姐姐一起练武。
柳子骥还是第一次,教习师父也没打算为难他,就只是让他绕着练武场跑。柳子骥又困又饿,才跑了半圈就不肯动了,结果就被教习师父给看到了,铁面无私地让人拉他起来接着跑。
柳子骥再也忍不住了,一屁股坐到地上开始哭闹,谁知还没开始就被及时赶过来的亲姑姑一把给镇压了。
柳子骥内心悲愤:我错了,我爹还只动口的,我姑姑这是又动口又动手啊!
不过他此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最后也只能挂着眼泪接着跑。
柳氏还在一旁刺激他:“你瞧瞧泽慕和清宁,人家比你还小呢,也没见他们喊一声什么的。”
顾清宁颇有些不好意思,她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再说她以前在定国公府也是学过武的,所以接受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真正厉害的,应该是顾泽慕吧。
顾清宁这么想着,忍不住看了一眼沉着脸打拳的顾泽慕。
不过柳子骥不知道这些内幕,他看到年纪比自己还小的顾清宁与顾泽慕都是打的一板一眼,有章有法的,自己跑个步都跑不下来,一时颇受打击,他虽然年纪小又贪玩,却意外地自尊心很强,跟顾泽慕二人较劲一般,也咬牙坚持了下来。
好不容易练完了,孩子们才回到各自的院子里洗漱吃饭。
柳子骥平常爱睡懒觉,有母亲和祖母的宠溺,家中仆人也不敢叫他起来吃早饭,所以常常是这么睡过去的。
然而今天早上刚刚经历了一场辛苦的锻炼,此刻他觉得自己饿的能吃下一头牛。
顾家的早饭还是很丰盛的,柳子骥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早饭,舒服地叹了口气,顿时就觉得有点困了,原本想回去睡个回笼觉,还没躺下,就见到他可怕的姑姑走了进来,将他拎到了家塾。
顾家的家塾是专门为顾家的孩子所建的,也是根据孩子们的学习进度所安排的课程。柳子骥虽然武艺不行,但毕竟柳家言情书网,他再怎么纨绔,该学的东西还是学到了,所以被打击了一早上的自尊心终于在这里重新回来了。
与之相对的,是可怜的顾泽浩等人,他们之前经历了顾清宁与顾泽慕,现在又来了个柳子骥,觉得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下去了!!
柳子骥因为这一点点的领先,人生第一次对学习产生了无比的热情,恨不得课程越难越好。
不过顾家的课程并不是完全围绕四书五经来的,毕竟顾家的孩子又不打算考科举,何况现在还是启蒙,实在没有给柳子骥太多的发挥空间。
柳子骥争取无果后,也只得郁郁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不过有同龄小伙伴一同努力,互相追赶,他居然在痛苦中也慢慢摸索到了一点乐趣,居然没有觉得时间难熬,十天一晃就过去了。
等到十天后柳太傅第一次来接他回去的时候,本以为柳子骥会抱着自己的大腿哭唧唧地不肯再来,没想到这小子虽然瘦了一圈,却精神许多,这让柳太傅啧啧称奇。
比起柳家家塾的严苛,顾家还是轻松许多的,比如学习十天会休息一天,虽说早上的晨练还是要练的,但家塾那边会放一天假。
所以吃过了早饭的顾清宁无所事事,便跑到院子里逗猫去了,这是之前柳氏的那只小猫,虽说养在二房,却意外地喜欢顾泽慕与顾清宁这对兄妹,时常跑到他们院子里来,让柳氏对这只吃里扒外的猫又是气愤又是无可奈何。
顾泽慕看了一眼妹妹的背影,然后从桌上拿起了一本书开始读,之前还未入学,他不能暴露自己,只能苦逼地玩九连环,现在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书了,觉得生活真是十分美好。
萧胤原本是很喜欢读书的,但他一辈子都在阴谋诡计中生存着,根本没法静下心来读书,如今虽说重生之后种种不便,但顾家温馨和睦,不需要他费脑子去算计什么,自然能够好好读书。
陶氏就坐在一旁绣花,看着儿子读书,又看着女儿在院子里逗猫,若不是丈夫如今尚且未归,简直是再幸福不过了。
就在此时,朱氏亲自上门了。陶氏听完了朱氏的来意,一时愣住了。
今年入春开始一直少雨,如今更是一个月都未曾下雨了,按照以往的规矩,皇帝必须在天坛上向上苍祈祷。而他们这些勋贵人家,除了要穿着素净,跟在皇帝身后一起祈祷,自己家中也必须要设立香案,虔诚祈祷。
不过,闵夫人和朱氏、柳氏都是有诰命在身,必须要进宫,于是家中的主子就只剩下陶氏了。
陶氏一听就慌了:“这……这么大的事情,我如何能担当,大嫂……”
“你别紧张,这不是什么大事。我到时候会把莲子留下来,她会告诉你要怎么做的。”朱氏劝抚道,“先帝在位时也有过祈雨的,你当时在陶大人府中应当是见过的,咱们府中也没有多大区别,不过是人数更多一些罢了。”
“可是……”
“没事的。”朱氏拍了拍陶氏的肩膀,“大嫂相信你。”
陶氏看着朱氏信任的眼神,原本的胆怯被她按了下去,心中仿佛腾升出无限的勇气:“我……我不会让大嫂失望的。”
朱氏满意地点点头,便开始同陶氏说起祈雨仪式要做的准备工作。
一旁的顾泽慕听到二人聊起这些,记忆仿佛也回到了上辈子。
萧家原是北方贵族,家族一直有豢养灵巫的习俗,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灵巫被杀了个干净,一些习俗也被废除了,但祈雨却还是保留了下来。
萧家认为真龙天子有与天地沟通的能力,所以只要遭逢干旱,作为帝王就要亲自去天坛求雨。每一次的祈雨仪式都是要记录史册的,然后极尽溢美之词,当然,如果没能求到,那说明是皇帝不够诚心又或者德行有亏,得向天地写告罪书的。
萧胤在位时,恰逢大旱,他也按照规矩上了天坛,谁知连续祈祷三天,还是一滴雨都没有下。
当时朝中便有人请萧胤上告罪书,却被萧胤拒绝了。萧胤认为自己所作所为对得起天地百姓,所以绝不肯因此写下告罪书。他也不是刚登基时那个需要处处隐忍的皇帝了,他如今大权在握,这般强硬,便是朝臣也奈何不得。
于是两方就这么僵持下来了,然而就在僵持的第七天,原本晴朗一片的天突然就阴了下来,然后猛然响起了一个炸雷,天开始淅淅沥沥地下雨。
自那之后,朝臣便不敢再对他有什么意见,成帝一朝也再未有过祈雨一事。
不过这也都是陈年旧事了,如今萧湛登基,他脾气可比先帝好多了,所以朝臣便趁着今年春天雨少,又撺掇他重新祈雨,萧湛也好脾气地答应了。
顾泽慕从回忆中出来,朱氏已经走了,陶氏又回复到了那种慌乱的模样,拉着绿柳如无头苍蝇一般为三天后的祈雨仪式做准备。
顾泽慕在心底暗暗地叹了口气,不管是上辈子的儿子,还是这辈子的娘,都是债啊。
第23章
到了祈雨那日,闵夫人带着两个儿媳因为要入宫,所以一早就出发了。
孩子们都留在府内,晨练完之后,就被丫鬟带去洗澡然后换上了素净的衣服,为了祈雨,今天不用上课,顾泽浩高兴得在院子里咋咋呼呼,顾清芷说了他几句都没用,最后还是他亲姐姐顾清姝一顿揍下去,顾泽浩老实了。
屋子里闹哄哄的,顾泽慕被吵得头疼,干脆走了出来。
陶氏在院子里忙得团团转,却并没什么成效,几乎靠朱氏留下来的莲子和管家在一旁安排。
顾泽慕看了一眼他们,又抬头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眉头微微蹙起。
祈雨的日子都是钦天监算出来,再由皇帝定下来的。在外人看来,祈雨成功与否在于皇帝是不是诚心,但顾泽慕却知道,钦天监是会观天象算出相对容易下雨的日子的,可眼下这天,怎么看都不像是要下雨的模样。
这怎能让他不怀疑这其中的猫腻。
自古君臣的权力就是此消彼长,君强则臣弱,而君王一旦流露出弱势,臣子们也绝不会放过掌握权柄的机会。
萧胤在位时极为强势,臣子们在他面前一个个老实地跟鹌鹑似的,如今熬过他这一朝的老臣,哪个不是一肚子心眼,而萧湛又是这样一个好说话的皇帝,他们未必想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但想要扩大自己的权力,这大概是被他压制了一朝的所有臣子的心声。
萧湛很早之前就跟着父皇处理政事,顾泽慕并不担心他处事的能力,但这些微妙的算计他却未必能那么敏锐地发现。顾泽慕有些后悔,自己把这些臣子打压地太过,没有给萧湛锻炼的机会,以至于他在这方面有些太过单纯了。
就在顾泽慕对儿子担心的时候。
皇宫里的萧湛已经换上了朝服,坐上了御辇,浩浩荡荡往天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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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经渐渐入夏了,太阳挂在天空散发着初夏的热度,天坛又没有什么遮挡,可怜这些高官贵妇,一个个穿着厚重的朝服,在太阳底下都快被晒出油了。
萧湛扶着张礼的手下了御辇,他的身后跟着陈皇后,以及一众宗室,缓缓地走过来。两旁都是垂着头的勋贵高官,宗室便站在他们中间,不过他们也只能走到阶梯下方。
等到萧湛独自一人跨上汉白玉的阶梯,走上祭祀台之后,所有人都齐齐跪下,山呼万岁。
萧湛肃穆地抬了抬手:“起。”
礼部官员在一旁扬声念起祭文,所有人包括皇帝都低头认真地听着。这祈雨的礼仪过程十分繁琐,不过这都是他们提早排练过的,所以十分顺畅地完成了。
等到这一系列礼仪完成,太阳也升到了正中。
萧湛这才接过点燃的香,一步一步走到了香炉前。
随着香插入香炉,袅袅青烟直直地向天上去,代表着皇帝与天地的沟通。而一旁负责敲钟的太监见此,连忙用力撞钟。
钟声传遍了整个京城。
在威国公府,陶氏大气都不敢出,她分明紧张地手都在抖,但一想到大嫂对自己的信任,顿时就有了勇气,在莲子和管家的指导下,一步步地完成了仪式。
听到天坛那边传来的钟声,她在心底松了口气,终于只剩下这最后一步了。
只要朝天坛跪拜,呼喊万岁,仪式就结束了。
陶氏定了定神,慢慢的跪在了垫子上,顾家的小主子们也不敢在这种时候捣乱,在丫鬟的帮助下都老老实实地跟着跪在垫子上。
陶氏正准备叩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动静,她回过头一看,差点这口气就没喘上来。原来一向最懂事的顾泽慕和顾清宁居然都没有跪下来,两人直直地站着,旁边的绿柳怎么劝都不理会,把她急得一头大汗。
陶氏急得半死,又不敢动,只能焦急又小声地劝道:“泽慕,清宁,快跪下来。”
顾清宁皱了一下眉头,似乎有些不情愿。
顾泽慕也不为所动,不管他现在是什么身份,他终究是萧湛的亲爹,自古便是父子纲常,如今要让他这亲爹给儿子下跪,萧湛受得起吗?
眼看着吉时都要过了,陶氏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小跑到他们俩旁边,一手一个拖着他们跪下来。
顾清宁拗不过她,想一想,自己毕竟已经是新生了,还是不要太执着前世了,就当自己只是这个普通的小姑娘顾清宁好了。
顾清宁跪下来之后,陶氏连忙对顾泽慕道:“泽慕,你看妹妹都听话跪下来了,你也乖,娘求你了。”
顾泽慕纵然无法接受自己叫这样一个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女人做母亲,但不可否认,此刻她就是自己的母亲,眼下她眼泪都急得要掉下来了,顾泽慕也不忍心。
顾泽慕在心里叹了口气,不再挣扎,跟着跪了下来。
陶氏放下心,连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随着她一叩首,其他的孩子也跟着叩首。
谁知,就在顾泽慕与顾清宁叩首之时,天坛那边忽然响起一个炸雷。
天坛之上,所有勋贵高官被这突如其来的炸雷给吓了一跳,更别提正好就在那雷声下方的萧湛了。他原本正在与天地进行沟通,谁知这才絮叨了几句,一个忽然在他脑袋顶上炸开的炸雷险些把他吓得摔一跤。
张礼连忙跑过来扶着萧湛:“陛下,小心!”
萧湛惊魂未定,抬头看了一眼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刚刚……是打雷?”
张礼面露喜色:“是啊,陛下,这说明您诚心……”
张礼的话还没说完,又一个更大的炸雷响起,仿佛直接就是冲着萧湛来的。
萧湛腿一软,靠着张礼才撑住了身体。
底下勋贵都在议论纷纷,从前也不是没有帝王祈雨,但一般都是三天为期,哪有第一天,才刚刚上香,就这么灵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