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太太第一迎了上去。
虽然现在每天住在乔老家，可是其实徐老太太内心有时候还是有点虚的。说到底，她不过就是个农村老太太罢了。
乔老的这些老伙计里头，就属这个老王头对徐老太太态度最好，俩人以前还经常探讨，把别墅前头的草坪挖了种两行大葱什么的。
“老嫂子啊……”
老王头的声音听起来跟快要哭了似的，乔老也赶紧把球球放下，走过去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老首长！我们家那个混账东西……他犯错误了啊！我怎么对得起当年死在长征路上的那些个兄弟……”
听见老王头抱着乔老哭，说自己已经实名举报了儿子，徐真真只觉得胸口发紧。待送走了老王头，已经是晚上了。她收拾了东西正准备上楼去码字，却突地被乔老叫住了。
“真真，舅爷知道你写那东西厉害，他们都说，有你那本什么探案的书，警校报名的学生多了可多。你能不能……能不能写一本？写一本我们这些老家伙的东西，给现在这群小伙子寻寻根？”
“你现在赚钱也赚够了，当年你爷爷死的时候，也是追认了烈士的。舅爷看过你写的那些个娱乐，现在那个《宫斗》的电视剧也看了，好看！”
乔老叹了口气：“可是你能不能再写一本，写写咱们这些个老军人……写写那些农民，或者写写你真正想写的东西。”
“以前也有人写这个，你王爷爷还写过回忆录。但是咱们这些人……不会写，写得没人看，看了也没办法叫他们生出那心思。舅爷知道你厉害，平时听这些老伙计们家里头的孩子提过，说你写什么像什么，就是爱看。那你能不能……写写这些？”
“你看看现在的这些孩子们，当年的战争提起来就像是隔了几百年似的。没经过战争的苦……他们不知道现在这一切来之不易啊！你看看老王头的那俩混蛋儿子……”
乔老把手捂到了眼睛上，保持着仰起头的姿势，半天没说话。
徐真真走过去，蹲在他跟前，把手放在老人另一只手上，紧紧握住。
乔老的手，瘦得厉害……
这是位真正的老ge名，之前他把全部积蓄给了徐老太太，存折里也只不过就十几万。就这，还是当初想给乔琪存着做嫁妆的。
他的工资，每月到手，就要捐出一万二给自己捐助的学生，平时还时不时地周济一下老部下。就这十几万，还是一点点攒下来的。
徐真真最近完结了几本书，迟迟没开新书。一边是忙着《我是歌手》的工作，一边也是真的茫然，不知道要写什么。
网文的题材她手里头还攒了许多，慢慢一本本写尽够她写完这辈子了。
可是……不管是网络文学还是严肃文学，只要是写作，其实就是个真正向内寻找的东西。
她心里头，她真正想写的是什么呢？
徐真真还不知道，可是她决定，先写写乔老心里头想的东西。
“舅爷，您别担心，我会好好写的。虽然不一定能达到什么效果，但是只要还有人想着努力，就一定有人继承你们的精神的。”
第100章 新书，新起点
答应了乔老, 可是徐真真在选择题材上，却有些犯难。
她穿越之前有很多军人题材的电视剧大热, 可是真正的历史题材却少有收视爆炸的, 尤其是讲述先烈们的。
徐真真穿越之前曾经写过军旅题材电视剧的同人, 她很认真地分析过这类电视剧。
像是这类电视剧中收视最爆炸的《士兵突击》, 核心其实并非是军旅。这是一部阿甘式的成人童话：一个笨拙的主角被一群优秀的男人包围，有热血有感动有励志有鸡汤。
男人在其中看见友情和兄弟，女人在其中看见一群优质男人。这部剧是以军旅为载体, 可深究内涵，其实却并没有多少军旅成分。
这样的题材, 更适合电视剧, 编剧是下了大工夫的, 比方说许三多和成才其实就是观众内心的两个极端性格，还有精致得像话剧一样的场景，精准地瞄准了观众的爽点, 是一部标准的男人戏。
可是乔老希望徐真真表现的, 却不是这种披着军旅外衣的现代人内心的孤独，以及强烈的求认同。
他希望徐真真灌输给每个读者的，是当年先烈们在战场上的挣扎, 是这些人做出的牺牲, 是今天的来之不易。
换句话说, 或许用“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八个字来形容乔老的内心，更为恰当些。
他说的要给当代少年们心里头寻根, 这个根，不是这些军旅题材电视剧提倡的“友情、热血、信仰”。相反地，这个根是要向过去才能够找到的东西。
是在战争中牺牲的无数先烈，是在时代变革中坚守自己或者随波逐流的悲剧，是累累白骨是如海热血。
这样的精神，往前倒溯几十年，或许很多人懂。可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却真的已经仿佛成了上辈子一样的事情。
像是王老和乔老这样坚持的人，反而被当做是老古板、老保守。
乔老坚持不肯坐公家的车，不知道被人笑话多少次了。连徐老太太背后都跟徐真真说过，公家的车不坐白不坐。
这个根，已经不存在了。
虽然因为这样，当年先烈们的努力才是真正值得的。虽然他们当年的拼搏就是为了现在孩子们的无忧无虑，可是总是要有人把这些东西，告诉给他们的。
趁着手上没什么事情，徐真真连着跑了一个月图书馆。
她系统地查阅了一下这个世界的近代史和相关，发现，这里同样有仙侠文和武侠，这叫她忍不住萌生了一个想法。
是一种表现手法，要真的表现什么核心，并不一定要在题材上完全相符。
之所以乔老会觉得徐真真写的比其他人的都更加吸引读者，正是因为网络更贴近现实生活。
她需要一个主角来引入这些事情，需要一个主角来慢慢接近当年的国破山河在。
一本总是在回忆过去的绝对是不讨喜的，她需要写的是当年的事情对现在的影响。
查了大量资料，甚至还亲自去拜访了帝都一些当事人，历经了两个月，徐真真终于做好了新书的大纲。
想了想，这本书她决定放在惊雀的笔名下发表。
如今徐真真的两个笔名已经是完全泾渭分明的感觉了：惊雀这个笔名粉丝死忠度高、男性读者比例高；花间渡这个笔名国民度高，死忠粉丝相对较少，女性读者比例高。
她先写了开头五万字，给乔老看。
“这个……”
乔老的眼睛开始有点老花眼了，徐真真特地把稿子打印了出来，字号选得很大。
看见这题材，乔老先前还有点不解。
这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军旅题材，如果一定要说的话，这似乎是现代传奇？
可是，开了个头，被徐真真平实真挚的文笔吸引住了，他就一点点看下去了。
翻到十几页，看见主角拜师的时候，乔老一拍大腿。
“对！就是这个！没错！”
乔老有点激动，一边想翻页看下面的内容，一边又忍不住抬头看自己的宝贝外甥孙女。
“真真，你好好写！一定要好好写！”
乔老忍不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原地转了半圈：“就应该这样，我们家真真就是聪明，怪不得人家都爱看你写的。”
“你舅爷我是老古董了，我就老想着，应该让这些年轻人都知道我们当年是怎么做的。一定要把这段战争史一股脑灌进他们的脑子里头，不瞒你说，我喊了好几个老伙计写回忆录了！”
“可是这回忆录写出来，却压根没人爱看！”
“现在看了你这本，我终于懂了。现在这些个小年轻，不想看过去的事情，你这样一点点用现在的事情把往事带出来，才真的好看！”
被乔老一顿猛夸，徐真真脸上有点红。
这么写，她也有点拿不准。毕竟，国术流哪怕在她穿越之前，也是极冷门的一个种类。
这个流派，几乎只红过《龙蛇演义》这么一本书。电影倒是红了一部《一代宗师》，可是王家卫之后，其他人再拍，就完全连个浪花都激不起了。
但是，想要表现乔老要表现的东西，这个题材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只不过，这的的确确是一个不能仅凭题材本身取胜的题材。徐真真穿越之前的那个世界，扑街在这个类别里的大神也不少。
不过，这或许也是徐真真现在瓶颈期想要的挑战。
比起第一本穿越、第一本重生、第一本侦探这样的，这个许多大神都扑街的类别，才能够真真正正地检验她的实力。
很快，和吴泽商量之后，徐真真定下了新书的日期。
十二月一日，新书《侠之大者》正式登录天下文学网！
这条微博一出，饥渴了一年的惊雀书友会立刻炸了！
如果不算Superman笔下的《超英时代》，徐真真已经快一年没写新书了！中间不过是短暂地又更新了三个《路易探案集》的故事，叫读者暂时解了解渴之后，就立刻又不知道跑到哪里闭关去了。
只不过，惊雀新书的名字，却让许多读者觉得有点不满意。
这本书的名字很简单，叫人一看就知道，这多半是一本武侠文。
可是，不管是徐真真穿越前的世界，还是穿越之后的这个世界，武侠基本上都是一个已经失去了生命力和新鲜感的题材。
惊雀过去虽然是写一本就换一个题材的路子，可是每次他带出来的都是崭新的题材，叫人看第一章就觉得耳目一新、不可自拔。
从盗墓文到末世文，再到后来的侦探，可以说，这些题材都是极大地拓宽了网络的选材范围。几乎可以说，惊雀和花间渡这两口子加起来，养活了百分之八十的网络写手。
可是谁会想到，惊雀沉寂了大半年之后，竟然选择了这样一个已经被人写烂了、没有读者爱看的武侠题材？
惊雀这回是真的飘了吧？还是钱已经赚够了，所以索性随便开文了？
就连平时的死忠读者，也有一部分在他的微博下呼吁。
“雀大，你别这么想不开啊！武侠现在真的没人看了，靠武侠起家的好几位大作家，新书都扑街到出版社赔死，你别这么想不开啊。”
“是啊雀大，你真的想不出写什么的话，哪怕把路易探案集一直写下去我们也支持你啊！我看一百个案子都绝对不会腻的。”
“是啊雀大，复仇女神杀人案之后怎么就不写了？虽然很多人批评路易终于开始有了弱点，可是我觉得这样才是让路易真正完整的一个故事啊！”
“雀大，实在不行你再写一本盗墓文也行啊。你还记得《盗墓手记》里的胖子吗？把胖子当主角写一本我绝对爱看啊！”
“楼上+1，大大写一本胖子的盗墓生涯吧！”
连读者内部都出现了这样的评论，更不要提那些惊雀的黑子和竞争对手了。
从天下文学网开站以来，惊雀就一直牢牢地盘踞在畅销榜第一的位置上。甚至，在完结之后，还会在这个位置上待上一两个月才会下去。
可是这次，或许是惊雀昏了头了，竟然选择了这么一个已经死得透透的题材拿出来炒冷饭。或许，这就是别人抓紧上位的机会了！
酒中仙也忍不住在鹅蛋敲了惊雀。
“雀大，你要不要考虑考虑啊？武侠这个题材现在真的是没后劲儿了，这题材当初红起来是有着特定的历史背景的。”
“乱世方是武侠兴盛时，现在的民众已经安居乐业多少年了，他们要看的不过就是娱乐一下的东西。侠，这个字就已经过时了！”
酒中仙这句话说得很是中肯，可是恰恰因为这样，才是徐真真写这部的原动力。
酒中仙说的现实，岂不就是乔老和王老痛哭流涕哀悼着的东西？
乱世的时候，大家需要侠、需要英雄来救世，可是到了太平盛世的时候，大家享受着前辈流血换来的安定，却连一本武侠都不愿意看了。
“谢谢酒大的提醒，不过我这本书已经准备多时了，的确是我要写的东西。”
看见这句话，酒中仙停下了想要继续打字的手。
是啊，想要写的东西。他酒中仙又何尝没有自己真正想要写的东西？虽然他现在俨然历史大神，甚至新书被捧成了天下五大神书，可是他心里头真正想写的却不是这样的历史峥嵘，而是小人物的故事。
这或许就是网络这个行业和其他商业行业截然不同的东西吧。哪怕是再商业化，可是写作者仍然还是个人，仍然会有自己的坚持和冲动。
“那就只能预祝雀大大卖了！我还会一如既往支持你的！”
很快，在种种怀疑之中，惊雀的新书上线了。
尽管许多读者都有怀疑和失望，但是一大部分惊雀的死忠读者，还是第一时间点进了这本书。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冯也。
坦白说，对于惊雀新书选择了这么个题材，冯也是相当失望的。他小时候也看过很多武侠，这个世界的几个大家，椴凤燕时晓，他没有一个没看过的。
叫他再去重温一下几个大家的作品，他勉强还提得起兴趣。可是叫他再去看新人的武侠，他就完全没有任何兴趣了。
如果不是雀大写的，他连这本书都不会点进去！就算是现在，他也仍然还抱着说不定雀大只是开玩笑的心思，想看看这本武侠会不会是披着外皮，其实讲的是别的故事？
可是，让他失望了。这本书，的的确确就是一本武侠。
凭借着惊雀娴熟平实的文笔，许多读者就算是失望，也从第一章慢慢地开始读了下去。
这本的开篇没有任何奇诡之处，主角王晗被卷入阴谋，一路逃离追杀，姻缘巧合拜入一位隐世大家门下。
能够追到第三章，纯粹是靠着惊雀娴熟的文笔和节奏。冯也一边忍不住往下看，一边却又有点失望。
这不是雀大！雀大的不会这样仿佛没有精气神……
他一路看下来，看到第三章末尾，看到主角终于拜师学武。本来想要快速跳过学武的段落，可是却被章末的最后一段话完全擭住了心神！
“我今天教你的，不是平时所说的武术更不是什么功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