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对于考试的风险,却已没有了当初参加县试时的忐忑了。
一来她考了几次都没问题,乡试虽严格一些,却也差不了多少。而且作为府案首,还刚刚地讲学上出了风头的她而言,那些胥吏们自然意思意思就行了,不会对她搜查太严的。
接下来的日子,陈氏就跟方太太走了一波礼,把亲事给订了下来。这一波礼之后,杜方苓的婚期就到了。
陈氏做了两年的主母,又跟邻居家太太取了不少管家的经验,整个人也成长了不少。杜方苓的婚事她根本就不用杜锦宁操心,直接派了姚书棋和几个下人,带了礼物回漓水县,悄悄地把杜云翼夫妻俩给接了上来。
杜云翼和张氏在杜锦宁考上秀才后没沾到多少光,心里自是不满的,但漓水县上到县太爷,下到衙门里的衙役,竟然都把他们当犯人一样的盯着,唯恐他们上府城去给杜锦宁添乱,这一架式简直让杜云翼和张氏胆颤心惊。杜锦宁的能量之大,超出他们的想像。
于是他们就老实了,再不敢动什么歪心思。
现在被姚书棋他们接上来,他们简直要喜极而泣了。至少这说明他们对杜锦宁还是有用的,这就已经够了。
鲁小北和杜方苓的婚礼还算简单,毕竟鲁小北没有父母族人,只请了他在生意场上的几个朋友;杜家这边也就杜云翼夫妻两人,外加杜锦宁的同窗好友,另外就是葫芦巷的邻居们参加了观礼。
婚礼过后杜云翼夫妻俩就被送走了,跟他们一起去的还有姚书棋。他会带着礼物去给杜寅生和杜辰生,将杜方蕙成亲的消息告诉他们,并且向杜寅生赔罪。
现如今杜家的财力与杜方菲成亲时大不一样了,给杜方苓的陪嫁自然也不好太寒酸。杜锦宁和陈氏便提前将杜方菲请了来,将他们如今住的小院和一百亩田地转到了杜方菲的名下,以贴补当年杜方菲出嫁时嫁妆的不足。
“娘,宁哥儿,真不需要。”杜方菲却死活不肯收,“当年我出嫁,你们已尽了全力。我要还嫉妒苓姐儿,拿我的嫁妆跟她比,我就不是人。”
“拿着吧,我拼命赚钱,就是为了让你们过得好。”杜锦宁道。
陈氏也一再劝说杜方菲。
最后杜方菲只收了那处小院的地契,理由也很充分:“我要是再收了田地,我婆婆和你姐夫压力会很大的,让他们感到不自在,倒不如现在这样好。反正我有你撑腰,你姐夫不敢对我不好。”
杜锦宁只得作罢。
不过看杜方菲这样子,她很欣慰。杜方菲再不像刚成亲时那般没主意了。大概是有了孩子,操持着一家生计,她的性子也泼辣强硬起来,凡事知道深想,不是一味地只顺从别人。
杜方苓成亲之后,就到了科试的时间。这跟杜锦宁和齐慕远没有关系,因为他们是府试前三名,可以免考。但方少华、梁先宽、许成源他们却紧张起来,进到考号里去受了几天罪,这才作罢。
好在科试就是乡试的资格考试,过了科试就有资格参加乡试,难度不大,凭着梁先宽他们几人的水平,也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科试结束,陈氏和方太太走了几回礼之后,八月很快就到了,杜锦宁要参加乡试了。
第517章 解元争取者
临近乡试,许多学子赶赴考场,有些提前一两个月就来了;路途遥远的,甚至提前半年到,考完科试后接着考乡试。
往年这个时候,府城里都是最热闹的,这些学子呼朋唤友、高谈阔论,吟诗作词,不亦乐乎。
但今年却有些不同,以前活跃在最前线的府学及南麓书院的学子们,都没有去凑热闹,而是埋头读书,默然不语。
“咦,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今年这些人都成了哑巴了?”某个县里来的考生道。
这考生已经考了三次乡试了,对于每次乡试前的热闹都是十分熟悉的,今年府城学子的低调着实让他看不懂。
当初祁元道讲学虽邀请了各地有名的学者参加,但规模不大,除了围观的府学学子,大多是举人以上的对儒学有研究的人,而且大多还是外地人。当地人即便有几个,但素来与祁元道交好,祁元道在讲学中被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驳倒\气得吐血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那些人与他相交多年,并不想与他结怨,所以对于讲学上的事都保持缄默,没有往外传。
也因此,赴考的秀才们对于四月份发生的事,知道的不多。
但也不乏消息灵通的,压低声音把三月份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说,南麓书院的杜锦宁把祁老先生的学说给驳倒了?”考生满脸不可置信。
对方点了点头:“正是。”
这样的对话不停地在各客栈或考生们的聚会上出现。
祁府里,祁思煜正专心致志地看着书,在他的身上再也找不出两年前院试时的那股骄浮之气。
被祖父关在家里两年,四月份又眼睁睁看着杜锦宁击败在他心目中高山仰止的祖父,祁思煜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乡试的时候夺得解元,把杜锦宁踩在脚下,以报祖父与他所受的耻辱。
“少爷。”祁府管家走了进来,“主考官名单已经下来了。”说着,他将一张纸放到了祁思煜面前。
乡试的考试官员,包括内帘官和外帘官。
所谓内帘官,即在考场内的主考官和同考官;外帘官,即在考场外的提调官、监试官等官员。主考官负责出试题,审定考生答卷,决定考生的名次及录取与否。同考官辅助主考官出题、阅卷。
朝庭规定,外帘官不许干预帘内之事。所以,对考生来说,内帘官是谁就十分重要了。
而乡试的正副主考官,是由朝廷选派翰林、内阁学士赴各省充任,主考官二人,同考官四人。
“潘义庭?”祁思煜拿起名单,第一个就看到这个名字,觉得有些耳熟,不由皱眉沉思。
祁府的管家年纪跟祁元道一样大,在祁家做管家已三十几年。因祁元道广收弟子,许多弟子在朝庭里做官的缘故,祁管家对朝庭的事还是十分熟悉的。
他提醒道:“潘义庭是前任知府周东平的老师。”
“哦,原来是他。”祁思煜恍然大悟,旋即大喜,“这么说来,这一次考试要出八股文了?”
他这两年,潜心向学,在八股文上花的心思尤多,写出来的八股文频频受到祁元道和一些老师的称赞。而杜锦宁却没有什么八股文章被传颂。如果比其他,受过许多次打击的祁思煜可能还没信心赢过杜锦宁,但八股文,他却是信心满满。
“这位汪时彬呢,是什么人?学术倾向是什么?”他指着第二个名字问道。
“这位汪时彬是吏部郎中,也是八股文的推崇者。”
“哈哈,好,好。”祁思煜忍不住高声叫了起来。对于后面的四位同考官便没兴趣再问下去了。
两位主副考官的学术倾向都是八股文,而出题向来是主副考官的事,可见这次八股文是考定了。
看来他这次拿解元有望啊。
“行了,你出去吧,这几日我要再写几篇八股文给先生们看,让他们再指点指点,争取这次乡试拿个好名次。”祁思煜把祁管家往门外赶。
“是是,老奴不打扰少爷念书了。”祁府管家不光没有丝毫反感,反而十分欣慰。
他们家少爷是长大了啊,越来越沉着冷静,知道努力上进了。
齐府里,杜锦宁和齐慕远也拿着主考官和副主考官的名单在看。
齐伯昆则在旁边解释:“主考官潘义庭是东阁大学士,二皇子一派的支持者;副主考汪时彬是吏部文选清吏司郎中,大皇子一派的支持者。”
说到这里,他看了杜锦宁一眼。
杜锦宁这些年名声雀起,有多少人想收他做弟子,都被杜锦宁婉拒了,说此生只拜关乐和一个老师。齐伯昆知道杜锦宁主张中立,不愿意加入任何派系之争。所以说起这些主考官,他对杜锦宁是有遗憾的。
屁股决定脑袋,不管杜锦宁的文章写得再花团锦簇,主考官都只会考虑自己派系的人,不会为他人做嫁衣裳,取不是自己阵营的人为解元。所以杜锦宁保持中立的话,想要争取解元,几乎是没有希望的。
齐慕远是齐伯昆的孙子,齐伯昆自然是希望孙子能拿解元。但杜锦宁十分优秀的政治表现和与齐慕远的浓厚情谊,让齐伯昆把他当成自己亲孙子一般看待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谁知道乡试的时候会出现什么强有力的竞争者呢?有杜锦宁加入解元的角逐,就像加了双保险。杜锦宁得解元总比让别人得了强吧?不管这个解元落在他们两人哪一个头上,齐伯昆都会很高兴的。
但杜锦宁这么一中立,优势尽失,双保险就没有了,这怎么不让齐伯昆遗憾?
杜锦宁听到这话,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似乎对于这些毫不在意。
齐伯昆只得继续往下解说:“四位同考中,有两位是四皇子一派的人;一位是五皇子一派的,另有一位萧轶,是保皇派。”
六位内帘官,就有五个政治阵营,可见政治斗争之激烈,这让杜锦宁忍不住摇头。
齐伯昆问她道:“小宁儿,对此你怎么看?”
“尽力去考就是,能中举人就成,我对解元没什么执念。”杜锦宁自然知道自己在乡试中取中解元的几率微乎其微,对此倒是无所谓。
她转头看向齐慕远,笑道:“夺取解元的重担就交给你了。努力加油吧。”
第518章 入帘与入考
从齐府回到家,姚书棋就担忧地问:“少爷,咱们真的没机会中解元了吗?如果齐少爷的文章写得不好,大皇子那一派的人会选你吧?”毕竟杜锦宁跟齐家相交甚密,即便她没有加入派系,别人也会把她归为大皇子一派。
杜锦宁一笑,摇了摇头:“齐少爷的文章跟我就在伯仲之间,没有他考不中非得取我不可的情况。除非……”
姚书棋眼睛一亮:“除非什么?”
“除非老天开眼,否则没法。”
“……”
见姚书棋的眸子黯淡下去,满脸沮丧,杜锦宁笑道:“我都没执着于解元,你这样子做什么?”
“唉,要是少爷您一路考上去,小三元再加大三元,那该多好。”姚书棋叹道。
乡试解元、会试会元、殿试状元者,谓之大三元。
凭他家少爷的能力,姚书棋坚信如果平等竞争的话,拿个大三元回来还是很有可能的。可偏偏弄这么些党争出来,把好好一个科举搞得乌烟瘴气。
杜锦宁一笑:“你想想,天底下有几个大三元呢?我能顺利通过乡试,再顺利通过会试、殿试,就已是老天眷顾了,哪里敢想什么解元、会元、状元?贪念太过可是要遭雷劈的。”
“那倒也是。”姚书棋也转过弯来了。
杜锦宁今年才十四岁,十四岁就中举人,这在整个大宋都是十分罕见的了。如果三年后再中进士,十七岁的进士,足以傲立群雄,是被老天眷顾的了。有多少人白发苍苍都还在乡试这一关挣扎呢。做人真不可太贪。
这么一想,他整个人都松快起来。
凭杜锦宁的能力,顺利通过乡试、会试和殿试,还是不难的。
“少爷放心,这段时间我会好好打理家中事务,不让少爷操心的。少爷只管专心备考便是。”姚书棋说道。
见杜锦宁没有别的吩咐,他行了一礼,退出了书房。
担心科场舞弊,主副考官直到到达当地,朝庭才会颁下圣旨,公布他们的姓名;同考官却是隐而不露,不宣布姓名。齐伯昆他们之所以能拿到主考官名单,也是通过特殊渠道打听来的,也不过是比其他人提前知道几日。
因此,杜锦宁得知主考官是谁后,不过才过了几日,考官们就到了府城,并于八月初六这一日举行“入帘”仪式,即考官入考场。
考官们入了考场就不再允许出来,门外有官兵重重擂台赛。考官们在贡院里现场出题并刊刻印制,以免试题外泄。
为了知道考官是谁,许多考生都会去观看入帘仪式。杜锦宁和齐慕远等人虽早已知道考官姓名,但担心别人生疑,还是去凑了一回热闹,到贡院门口挤了半个时辰,观看完“入帘”仪式后方才回来。
分手之前,杜锦宁叮嘱道:“大家考试那日,穿得体面些,这些细布青衫就别穿了。”
尽管府学和南麓书院并不在衣衫上规定一定要朴实,但杜锦宁他们一行人仍然保持着在博阅书院时的习惯,只要去书院,就穿着细布长衫,以此来表明他们的学习态度。因为这个,自打他们进入南麓书院后,南麓书院就兴起了身穿细布衣衫的风潮。谁要是浑身锦锻、衣着华丽,就会被人嘲笑是暴发户,追求享受,不认真学习。
没想到这会子杜锦宁却提出这样的建议。
“为什么?”方少华诧异地问道。
“听我的就是。”杜锦宁却卖上了关子,“只是体面些,也不能太华贵。衣服也不要新的,六七成新就可以了。咱们要低调的奢华,展示的是清贵的气质,懂了吗?”
方少华看齐慕远嘴角噙着笑,很显然知道杜锦宁此举的用意,他忍不住问齐慕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齐慕远道。
大家也知道齐慕远跟杜锦宁好的就差穿一条裤子,杜锦宁自己不说,想从齐慕远嘴里知道答案,那是不可能的,干脆也不再问了,各自回家。
考官入帘之后,八月初八很快就到了。
不光是杜锦宁,便是齐慕远、许成源他们都已算是身经百战的人了,为了适应考场,齐慕远还特意叫人在府中弄了个模拟考舍出来让大家进去尝尝那酸爽的味道。杜锦宁、梁先宽、方少华、许成源这一群好友都一起受了几天苦,大家对考舍的适应性增强了不少。
乡试也是贡院提供饭菜、被褥及文房四宝,并不需要带太多东西。大家拿着杜锦宁特制的香,穿着几层衣服去了贡院,接受官兵搜查。
搜查这一关是杜锦宁最担心的,她发现乡试的搜查要比童生试要严,以前可以穿中衣,现在要脱到只有一层亵衣亵裤为止。好在没要求脱光,官兵们也没有侮辱考生的举动。
想想三年后的会试,她就暗暗叹了一口气。
三年后她十七岁了,肯定是发育了,到时候想要蒙混过关,那就太难了。她不可能束着胸来接受检查。脱得只剩一层亵衣的话,一看就能看出里面是不是还穿了一层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