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农家日常——坐酌泠泠水
时间:2019-01-14 10:34:39

  在孙子心里,他这个祖父还不如个杜锦宁了?
  “您老最多被骂几句,可杜锦宁却要丢了性命。”齐慕远道。
  “……”齐伯昆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臭小子,臭小子……他在心里狠狠地骂了几句后,终于认真思量起齐慕远所说的话来。
  过了一会儿,他正色道:“你老实告诉我,这是你的主意,还是杜锦宁的主意?提这样的要求,你们就不怕皇上对杜锦宁心生不满吗?”
  “是她的,也是我的主意。”齐慕远道,“看看那些世家,哪个不是拼命地为自己为自己的家族谋求利益?杜锦宁累死累活地在润州为大宋研究稻种,现在又为了这个都不能回去尽孝道,让其成为黑点,总不能连生死都不能保证吗?她一不求升官,二不求发财,只想要保住性命,不成为皇上和世家争权时的牺牲品,过份吗?”
  齐伯昆哑然。
  “小远啊。”沉默了一会儿,齐伯昆语重心长地道,“你也知道,这个事,不是皇上答应就能成的。丹书铁券,需得朝臣们同意方可。可你觉得世家会让杜锦宁拿到丹书铁券吗?她明面上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功劳,可以让皇上与我说服朝臣?”
  “事情总有相轻重缓急是不是?现在皇上手里的权力不大,不能让朝臣们听他的,就算他答应你们的要求,做不到也是白搭。所以你让杜锦宁暂且委曲一些,先把事做了。等皇上将世家压下去,在朝堂上一言九鼎时,再向他讨个丹书铁券,到时候我定然帮你们说好话。”
  他顿了顿,看了齐慕远一眼:“如果这样都不行,我只能劝皇上缓上一缓,让杜锦宁回去丁忧了。他祖父去世,作为孙子,守孝也就一年。一年的时间,想来皇上还是等得起的。”
  齐慕远却不上当,口气仍是淡淡的:“那行,您让皇上下旨,允杜锦宁回乡丁忧吧。”
  “……”
  齐伯昆气得伸手敲了孙子的脑袋一下:“你要气死我啊。你到底是我的孙子还是杜锦宁的什么人?”
  “我这是帮理不帮亲。”齐慕远看了齐伯昆一眼,“祖父,这大宋姓赵不姓齐,现在皇上没能掌权,所以事事倚重于您;等他掌权了,以后会变成什么样,谁都预料不到。人是会变的。所以,您也别老是把赵家的事当成自己的事。我是你孙子,杜锦宁是我什么人,您也清楚。您就不能站在我这边,帮我一把?”
  齐伯昆再次无语。
  对于孙子厚着脸皮说杜锦宁是他什么人,他真是无力吐槽了。
  他揉了一把脸,万分无奈地道:“我就算站在你们这边,也只能明确地告诉你,丹书铁券,世家是不会同意给杜锦宁的。等以后皇上掌了权,还有一点可能。”
  权力不在赵晤手上,齐慕远也知道再说下去也是没用了。
  他退了一步:“那这样,你让皇上亲自写个手谕,饶杜锦宁一次死罪。等他掌了权,杜锦宁也研究出高产量的稻种了,再把手谕换成丹书铁券?”
  “真要这样做?提这样的条件,杜锦宁恐怕会有失圣心。要知道,这是明摆着不信任皇上,更是挑明了他现在没权力,直戳他的痛处。”齐伯昆正色问道。
  “真得这样做!”齐慕远点点头,望着齐伯昆,恳切地道,“祖父,求您了,一定要拿到手谕。这事于我、于杜锦宁都十分重要。”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对您老人家来说,也很重要。”
 
 
第793章 再到润州
  齐伯昆一下子起了疑心:“你们不会做了什么杀头之罪吧?”
  “绝对没有杀人放火、作奸犯科。”齐慕远举起手,“我发誓。”
  这俩孩子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他们平时做了什么,齐伯昆十分清楚,也知道他们不可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犯下杀头大罪。两个孩子的人品也绝对值得信任。
  “那为什么说很重要?”他问道。
  “这件事,等您拿到手谕、时机合适的时候,我再告诉您。”齐慕远道。
  齐伯昆见再怎么问齐慕远都不说,只得压下心头的疑虑,道:“你收拾收拾,明日一早去润州。”
  不等齐慕远说话,他十分严肃认真盯着他的眼睛:“那些话,不能从你嘴里说出,必须是杜锦宁自己提出。小远,你不光与杜锦宁要好,你还是我齐伯昆的孙子,齐家的子孙。你得为家人考虑。所以,哪怕是做做样子,你也得往润州跑一趟。”
  齐慕远闭了嘴。
  如果说,杜锦宁自己都不说什么,他作为杜锦宁的同窗好友却跟赵晤讨价还价,一来名不正言不顺,师出无名;二来也会拖累家人,让赵晤对齐家人印象大坏。
  齐聪倒也罢了,那是个有妻万事足的不思进取的家伙。可祖父殚精竭虑一辈子,好不容易站在如今的高位,不能因为他的儿女私情,让祖父成为皇面前不受待见的人。更何况,还有弟弟齐慕霖呢。他长大后,也是要入仕途的。
  “好的,明日我去润州。”齐慕远从善如流。
  第二日一早他带了马彪与观棋,快马加鞭往润州去。
  他知道杜锦宁定然不在庄子,而是在家等旨意。因此下午到了润州,他也不往庄子去,直接进城去了杜府。
  “你来了?”杜锦宁对他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迎他进了自己的院子,问道,“皇怎么说?”
  齐慕远便将齐伯昆所说的话,以及自己提的要求都说了,道:“锦宁,这是个机会。”
  杜锦宁一颗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点头道:“我还担心局势不紧,皇对于我丁忧一年不大在意呢。现在既然着紧,那自然是咱们的机会。”
  她道:“照着你说的那样,跟皇谈条件。要是他连封手谕都不愿意写,那我便会再一次报请丁忧。”
  “你大师兄那里,可要让他知晓?”齐慕远问道。
  杜锦宁想了想,站了起来:“趁着他还没下衙,我陪你去衙门里走一趟吧。”
  基于种种考虑,她报请丁忧时,是派了姚书棋去衙门,避着人跟关嘉天说的。她还让姚书棋叮嘱关嘉天先不要声张,连陶华晖也先瞒着,等皇有了圣意再说不迟。
  关嘉天虽不知杜锦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与杜锦宁的关系跟陶华晖亲近许多,他、杜锦宁、关乐和三人算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对杜锦宁的要求无不答应。
  本来按这件事的保密程度,齐慕远今天的行程根本不让关嘉天知道,等她跟赵晤谈妥了条件,赵晤下了旨意,她才私下里跟关嘉天解释一声即可。
  一个臣子小官,竟然敢拿丁忧之事跟皇讨价还价,这件事传出去,对她对赵晤都不是好事,多一个人知道,多一份外传的危险。
  桂省漓水县距离润州千里,杜辰生去世的事,只要她不说,赵晤或是齐伯昆派人去跟漓水县一趟,给漓水县县令下个禁口令,只要没人特意去查,谁也不知道,至少能瞒好长一段时间。以她要死遁的做法,这件事对她根本没有半点影响。
  但杜锦宁做事,向来是走一步看三步,凡事都喜欢给自己留一个后手。
  如果因为种种原因,她没有恢复女儿身,继续在朝堂做官呢?或是她恢复了女儿身,却依然出处朝堂,以女子的身份参与朝政呢?
  她的身份本敏感,如果在那个时候,有人丁忧的事来攻讦她,赵晤又不肯承认他予以了夺情,让她背受骂名;甚至是赵晤利用这一点将让朝臣弹劾她,逼她让出手的权利时,今天齐慕远去衙门找关嘉天的举动,可以成为她反驳的有力证据。
  不管怎么样,多做一点,小心防备总是没错的。
  基于这个考虑,她跟齐慕远去衙门时,没有避着其他人,还特意路过了陶华晖的屋子。
  齐慕远第一次到润州来时,曾跟关嘉天与陶华晖喝过酒,陶华晖自然认得他。见到他来,陶华晖当即从屋子里出来,见齐慕远见礼,又问道:“齐大人怎么有空到润州来?”
  齐慕远跟杜锦宁默契甚深,杜锦宁没有说来衙门找关嘉天的用意,但齐慕远想想能猜到。
  赵晤没有吩咐齐慕远要隐藏行踪,他来衙门找关嘉天,只要不向外透露旨意,赵晤也只能说他办事不利,不好拿他来处置。
  所以此时他没有乱找借口,而是半真半假地道:“皇有密旨给关大人,我是过来传圣口谕的。”
  一听密旨两个字,陶华晖不好再问了,笑道:“关大人在那个屋呢,有杜大人领着,我不过去凑热闹了。”
  齐慕远点点头,跟着杜锦宁走了过去。
  马剑的屋子跟陶华晖在隔壁,他也是见过齐慕远的。
  见齐慕远与杜锦宁走远,他凑过去好地问道:“陶大人,齐大人到此找关大人,可是有什么案子?”
  陶华晖摇摇头,淡淡地道了一声:“不清楚,他没说。”说罢进了自己屋子。
  马剑的性子相对偏软,能力也平庸,以前被曹鸿寿乃至整个衙门的人欺压,处境艰难。
  现在虽因关嘉天整顿了衙门,他在衙门里的处境有所好转,但大家骨子里仍然瞧不他。
  胥吏们不敢凑到关嘉天或是陶华晖身边胡乱打听,但马剑这里却是无所顾忌的。陶华晖一走,有胥吏向他打听此事。
  得知齐慕远是大理寺官员,专查大案要案与贪官污吏的,大家都纷纷议论起来,猜测是不是润州附近发生了大案要案。
 
 
第794章 手谕
  知州屋里,关嘉天听了齐慕远转达的赵晤的旨意,不由皱眉看向杜锦宁。
  他知道齐慕远跟杜锦宁的交情极好,也不避讳,直接提醒杜锦宁道:“师弟,你可要考虑清楚,这件事关乎你一辈子。有了这污点,以后想要身居高位,怕是不容易。”
  杜锦宁苦笑着一摊手:“皇上有令,我能有选择的余地吗?”
  关嘉天默然。
  一旦拒绝了赵晤,杜锦宁这个官也就做到头了。以后即便做出再大贡献,赵晤也会给一个明升暗降的官职,比如到边远贫困地方去任知州或是知府。听从旨意放弃丁忧,或许下场还好一些。
  他叹了口气,认真道:“你放心,你祖父去世的消息,我没跟任何人说过。只要你家里人保密,至少短时间内不会让人知道。”
  杜锦宁点点头:“多谢师兄。来报丧的堂兄因路上劳累,感了风寒,进家里报了丧后就卧床不起,并未外出走动。家里知道他来报丧的下人也十分有限,且值得信任,我会叮嘱他们不要将事情往外传的。”
  杜家下人不多,还大部分是女性跟着陈氏住在后院。杜锦宁因为自身的秘密,她居住的前院向来不允许其他下人来闲逛。
  那日她跟陈氏在她院里独自谈话,杜锦德是直到杜家门口才在车上披麻戴孝、由朱老头领着进来的,一路上根本就没遇到人。
  而知道杜辰生去世自己要丁忧,杜锦宁当即就把杜锦德安排在了离自己院子最近的一个院子里,并让从秦老六那里要来的小厮赤木去伺候他,还吩咐赤木给他下了点药,以确保他不到处乱走乱说。
  杜家虽从杜哲彦那一支分到了一部分遗产,但分到杜云翼头上的并不多,只多了几十亩田地而已,家中也没添置多少下人。杜锦德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个下人,一个临时从街上雇来充当车夫与护卫的壮汉。这两个下人,她都吩嘱赤木下了药,一起躺在了床上。
  因此,知道杜锦德来报丧的人极为有限。要不是需要安排杜锦德三人的吃住,姚书棋又十分得她信任,她连姚书棋都不会让其知晓。
  见杜锦宁主意已定,关嘉天便转向齐慕远:“既如此,我这里绝对不会往外说一个字,请皇上和齐大人放心。”
  齐慕远点点头,起身拱拱手:“如此,我们就先告辞了。”
  “辛苦齐大人。”关嘉天十分客气。
  齐慕远与杜锦宁出来,便遇上特意等在那里的马剑。两人打了声招呼,齐慕远便跟杜锦宁一起出了衙门。
  回到杜家,齐慕远问道:“你堂兄那里,怎么处理?”
  杜锦宁道:“等有了结果再跟他说吧。”
  杜锦德那里,是不能打马虎眼的,只能将一部分实情透露给他听,告诉他这是皇上的圣意,把后果说得严重一些。毕竟漓水县和桃花村那里还得他去帮着遮掩呢。
  齐慕远将她搂进怀里,问她道:“拿到手谕后,你是怎么打算的?虽说有皇上手谕,有了一层保险,但如果世家向皇上施加压力,后果如何,还是难以预料。除非拿到丹书铁券。”
  杜锦宁摇摇头:“丹书铁券没可能。”
  原先她还抱着一丝幻想,但见赵晤连她丁忧一年的时间都等不急,她就知道京中的形势很不妙。
  只要赵晤不能全面掌控局势,这块丹书铁券根本不可能得到——这样的东西,多少世家垂涎,又岂能让她这个寒门出身的小官拿到?除非国之将灭,关键时刻她力挽狂澜。
  “那要不再等上两三年,看看情形再说?”齐慕远道。
  他放开杜锦宁,盯着她的眼睛:“锦宁,我虽然渴望能早日跟你在一起,但我不会让你陷入任何危险境地。如果危险,哪怕这辈子不能成亲,我也不会让你暴露身份。”
  杜锦宁摇摇头:“瞒不住的。以前我年纪还小,还能雌雄莫辨。但随着年纪增长,女子特征明显,就容易露馅。”
  她苦笑道:“现在我官小,又在乡下呆着,没人盯着我,还安全些。杂交水稻研究成功后,皇上必会把我调到京城去,官职也会步步往上升。等到我能上朝,又得皇上青睐,参与朝堂重大决策,世家必会把我当成眼中钉。到那时,只要有人起疑心,再设计试探,只要一个不小心,我就得露馅。等到那时再想逃跑,就跑不掉了。”
  只要想想那情形,齐慕远就不寒而栗:“那还是早做谋划吧,我们细细商议一下怎么做。”
  “好。”杜锦宁道。
  这件事,没有齐伯昆和齐慕远帮忙是不成的,杜锦宁的计划自然不会瞒着他们。只是有些细节她不会全盘托出,不是不信任齐慕远,而是替齐慕远着想——如果齐慕远知道她躲在哪里,一旦赵晤或世家用他的家人威胁他,他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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