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华——闲听落花
时间:2019-01-29 10:14:08

  “从来没听说过。”李冬还真仔细想了想。
  “一会儿我去看拦门打女婿。”姚四奶奶眼睛亮亮,和李冬低低道。
  李冬想了想,“我也得去看着,别闹的太过了。”
  金拙言迎亲的队伍从长沙王府踩着时辰出来,绕过御街,往唐家过去。
  长长的迎亲队伍最前,是一共九对儿上等官媒,穿着崭新的紫绸褙子,甩着帕子,走的端庄气势。
  官媒后面,精神抖擞、衣履鲜亮的乐户们笛鼓笙箫,吹的喜庆无比,乐户们后面,一对一对儿的女伎一样的打扮,唱着喜庆的曲儿,一路走一路跳。
  再往后,是金拙言的护卫亲兵充当的迎亲喜郎们,一色黑底大红滚边锦裤锦衣,幞头一边缀着拳头大的红绒球,神情严肃,马蹄声落如一。
  再后面,四对儿傧相,古六和李文岚在前,金家两个旁系少年在后,再后面,就是一身繁杂大礼服,端坐马上,一脸严肃的金拙言了。
  金拙言后面,是跟来凑成长长的迎亲热闹团的各家公子,柏乔和陆仪缀在最后。
  这一支队伍,好看极了,威风极了,好看威风到街道两边看热闹的,只敢看,没人敢放前凑半步。
  唐府里,随夫人和古大奶奶对打女婿这件事,放手根本不管,余下的,搭台子看热闹再顺手递方便的居多,在金拙言到唐家前,李夏、李文楠和唐家玉带着诸小娘子,在唐家珊院门前,间隔十几丈,现搭了两道门,每道门外都架起足够的踏板,以让她们这些人,都能站到踏板上,清清楚楚的看热闹。
  李冬和姚四奶奶,严夫人,徐太太,以及随夫人等人站在旁边亭子里,李冬看的跺脚,“大伯娘,你也不管管,你看阿夏……”
  “一嫁一娶这样的热闹事儿,正该热热闹闹,瞧这帮妮子这派势不错,可别雷声大雨点儿小,让鹦哥儿轻易过了关。”随夫人站在最前,看起来兴致极高。
  李冬哎了一声,严夫人拍了她一下,“你就安心看热闹吧,唉哟这楠姐儿……”
  严夫人话说到一半,随夫人慢悠悠接道:“我都不担心贤哥儿,你唉哟什么?”
  徐太太噗的一声笑喷了,笑的好一会儿才说出话,“反正,我是不担心。”
  古六和李文岚一起,走在金拙言侧后,迎面看到平地竖起的大红屏障,和屏障上密密一排兴高彩烈的小娘子们,唉哟一声,赶紧捅金拙言,“你看看这阵势!”
  “是阿夏!”李文岚愉快的叫道:“阿夏早就说了,她要……咳,我什么也不知道。”
  离大红屏障二三十步,金拙言站住,仔细打量着屏障,和屏障上方一排小娘子,以及,站在最中间,笑的灿烂无比的李夏。
  金拙言后面的诸家公子,唉哟声连成了片,跺脚声笑声夹杂着叫好声,魏相长孙魏玉桥笑的声音都变了,拍了下金拙言,“拙言兄这是……快走快走,别误了吉时。”
  金拙言深吸了口气,大步往前,一口气走到屏障前,仰头看着诸小娘子,拱起手,呆了片刻,转身看向古六,“该你们先……”
  “没听说过!这门肯定是你自己叫!”古六答的干脆坚决无比,看着伸头过来想说什么的金家少年,从金拙言身后一巴掌拍过去,“往后站站别碍事儿。”
  金拙言倒也干脆,再次拱手往上举,“诸位小娘子,金默然奉父母之命,来贵府迎娶大娘子,请诸位小娘子行个方便。”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份诚意。”李夏接话:“我们不难为你,一共只有六道题,这道门三道,下道门两道,第三道门,就只有一道题了。
  题呢,都简单得很,前两道门五道题,答出来了,我们鼓乐相迎。”李夏一挥手,后面一群小丫头手里的铜壶银盘子一起敲响。
  金拙言身后看热闹的诸公子哄堂大笑,罗盛江笑的连连跺脚,“这叫鼓乐!鼓乐?”
  “要是答不出来,罚酒三杯。”屏障外两个婆子各捧了一个托盘到金拙言面前,一个托盘里放着三只巨大的银酒杯,一个托盘里,放了三个十分小巧的银酒杯。
  “姑娘们吩咐了,喝哪三杯,请世子爷自选。”
  金拙言瞪着三只杯子,后面一大群公子哥儿个个伸长脖子,看向那两只托盘,七嘴八舌:“这里头有什么讲究?”
  “拙言,选大的,小的肯定有猫腻!”
  “别听他的,能有什么猫腻,选小的,三杯也顶不了那一杯!”
  “拙言酒量好,选大的!大的!”
  ……
  屏障上的诸小娘子,也伸长脖子,紧张的看着犹豫不定的金拙言。
  金拙言犹豫了片刻,点向三只巨大的银酒杯。
  李夏一声欢呼,伸手到唐家玉面前,“银子呢!”
  唐家玉一边跺脚一边从荷包中摸出两块银子,一块拍给李夏,一块拍给李文楠,李文楠转身再找别人收银子。
  屏障上的小娘子们收银子给银子一声哀叹声中夹杂着李文楠的笑声。
  古六啪嗒啪嗒连眨了几下眼,一巴掌拍在金拙言肩膀上,“杯子里都是酒!头一局你就输了!”
  金拙言没理古六,只冲屏障上拱了拱手。
  “头一道题,听说议亲的时候,你要了大姐姐好些篇文章诗词拿去看,既然看了,看中了,金世子这么个天底下难有的聪明人,必定是人虽未见心已相知,这六块帕子里,只有一块是大姐姐的,请你挑出来。”
  李夏托着一手的银锞子,笑眯眯道。
  屏障前,六个小丫头托着六只帕子,并排站到金拙言面前。
  古六伸头过去,挨个看了一遍,头一缩,拉着李文岚往后躲。这六块帕子看不出分别,他可猜不出。
  金拙言从头一块瞄到最后一块,再瞄回来,垂着眼皮,片刻,仰头道:“没有。”
  “有一块!”李文楠声音坚定。
  “没有。大娘子肯定不会跟着你们胡闹。”金拙言说的极其肯定。
  “你答对了。”李夏一扬手,锅碗瓢盆一起响。
  亭子里,随夫人笑起来,看向严夫人道:“这几个孩子,倒是会给她们大姐姐增光添彩。”
  “可不是。我就说,看着胡闹,其实都是极懂事的孩子。”严夫人笑的合不拢嘴。
  徐太太有几分莫名,李冬凑过去低低笑道:“世子挑哪一块都对,不挑也对,阿夏不是说了,人虽未见而心已相知。”
  徐太太噢了一声,明白了。
  金拙言暗暗松了口气。一阵锅碗瓢盆乱响后,唐家玉先咳了一声,微微有些紧张的扬声道:“都说你是将才……”
  “帅才!”李文楠急忙拉了唐家玉一把。
  “对,帅才,那个,将军啊大帅啊什么的,都要点兵,乱点不乱,请你点个兵,我们,一共多少人,给你三息,一二三,好了你转过身,说吧,我们有多少人。”唐家玉在屏障外无数双眼睛的注目下,一口气说完,脸色绯红,轻轻呼了口气。
  金拙言被古六一把推的转了个身,瞪着一堆幸灾乐祸的脸,心里如同狂风卷乱草,有这么点兵的么?
  人群后面,柏乔大瞪着眼睛挨个点着人头。
  旁边亭子里,姚四奶奶笑的声音都变了,徐太太拉着个婆子急着问:“到底多少人?你快数数,快去说一声,你瞧她们,还乱动,这哪数得清?”
  “阿娘你别管。”李冬笑的几乎说不出话,摆着手示意婆子别理她阿娘,严夫人一边笑,一边瞄着几步上前的陆仪,轻轻碰了碰随夫人,随夫人也看到了挤上前的陆仪,和严夫人低低笑道:“这才两题,就把这孩子难为成这样了。”
  金拙言看到陆仪递的手势,举手扬声道:“二十一位!”
  屏障里再次乱响一片,金拙言暗暗松了口气,转过身。
  李文楠看了眼李夏,扬声笑道:“我们都知道你掠地攻城,都是智取,厉害的很,请你也智取一回,就我们这座关,许你动拳脚,不过,你要是动拳脚,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给你半柱香的时间!”
  金拙言背后,哄笑一片,“拙言,打杀上去!别怕!”
  “想什么,冲啊!”
  “拙言还是算了,你肯定打不过。”
  ……
  金拙言目瞪口呆的看着屏障上得意洋洋的李夏、李文楠等人,这关,他真打不下来!
  “在下认输。”不用等半柱香,金拙言干脆利落的直接认了输,不就是三大杯酒么。
  “你认了输,不过肯定不服,我们女孩子家,讲究的是让你们输得心服口服,端砚呢,把攻城的东西拿给他看。”李夏居高临下的斜睨着金拙言,和金拙言身后的诸少年公子。
  端砚托着半尺长的扁匣子走到金拙言面前,打开送过去,金拙言上身猛往后仰,古六一个箭步上前,“让我瞧瞧!唉哟!”古六往前还没站稳,就连往后踉跄了几步。
  匣子里装满慢慢蠕动的大小肥虫子。
  端砚举着匣子,示意给后面一堆伸长脖子看过来的诸公子,在一群恶心害怕趔趄中,合上了匣子。
  柏乔伸头看了眼匣子,失笑出声,一边笑一边和陆仪道:“我也没想到,这倒是,一把撒上去……就是实在太恶心了。”
  陆仪笑着没答话。
  金拙言长揖到底,“在下认输。”
  婆子托了三巨杯酒上来,金拙言端起一杯,一口气喝了,低头看了看杯子才放回去,又端起另外两杯,仰头喝了。
  端砚拿着那匣子虫子示意给众人时,李夏等人已经下了踏板,呼啦啦退到后面一座屏障后。
  这第二道门,金拙言答了一道,干脆无比的认输,又喝了三大杯酒。
  众小娘子退到唐家珊院子里,这一道题,没等唐家玉说完,金拙言就干脆无比的先认了输,不让她们打一顿怎么行,听说都盘算了好几个月了。
  两个婆子推开院门,站在两边,满脸笑容的往里让金拙言。
  金拙言轻轻吸了口气,大步上了台阶,低头进门。
  后面,魏玉桥等人急往前冲看热闹,连柏乔也一个箭步,伸头往前冲,古六被挤在门框角落里,唉哟直叫。
  二十几个小娘子人手一支大红大绿喜庆无比的裹绵缠锦的麻杆,五人一组,麻杆往上指着头脸,赶的金拙言狼狈不堪的在院子东一头西一头的躲。
  柏乔看的跺脚笑,“这是兵法!往东往东!没说你,那个那个……”
  陆仪一把揪过柏乔,“世子够可怜的了,你就别添乱了。”
  “实在难得……”柏乔笑的声音变调。
  “等小将军成亲的时候,九娘子肯定也会去助个兴,肯定比这还难得。”陆仪不紧不慢道。
  柏乔的笑声戛然而止,呆了片刻,哎了一声,还真是……
 
 
第365章 风起于苹末
  金拙言接出新娘子,一身端庄整齐到一丝不苟的大礼服,再怎么理,也带出几分狼狈相,赶在新人发嫁前,李夏、李文楠,拉着李文梅,三个人挤在一辆车上,赶紧往长沙王府去。
  过来拦门看热闹的小娘子,几乎都是和唐家交好,也和长沙王府至少是有来往的,跟着李夏姐妹,也呼呼啦啦乱成一片的叫车赶紧去长沙王府。
  一定要赶在发嫁队伍之前出门,否则,新娘子车子一出来,一条街就全堵上了。
  严夫人则跟古大奶奶等送亲诸人一起,上车往长沙王府过去。
  长沙王府,阮十七捏着杯酒,靠在栏杆上,心不在焉的看着戏台上咿咿呀呀甩着水袖的花旦,出了一会儿神,仰头喝了杯中酒,将杯子递给旁边侍立的女侍,往不远处坐着说话的郭胜和徐焕过去。
  “咳嗽好些了吧?”徐焕看着阮十七过来,一边示意他坐,一边笑问道。
  阮十七顶着一头一身灰在唐尚书面前晃了没几天,就被唐尚书调去巡查刑部所辖几所牢狱去了。
  “好什么,大牢里那味儿,比那些陈年老灰呛人多了。”阮十七一屁股坐到两人旁边。
  “刑部么,不是案卷就是大牢,你要是受不住……”郭胜的话没说完,就被阮十七摆手打断,“不是这个,味儿还好,多闻一会儿就闻不出来了,就是……前儿我跟冬姐儿商量了,还是求个外任好,寻个山青水秀的小县……”
  “你刚到刑部,至少这一任得做完了。过两年再打算吧。”徐焕有几分无语的看着阮十七。
  郭胜却微微蹙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阮十七,“出什么事儿了?怎么突然生出这个打算?”
  阮十七可不是个没成算,打定了的主意说改就改的。
  阮十七自己倒了杯酒,垂着眼皮慢慢啜着。
  徐焕和郭胜对视了一眼,两人一起放下酒杯,看着阮十七,等他开口。
  “刑部大牢里,有八个杂役,都是囚犯,都是京东东路密州人,最小的一个,也过五十了,在刑部大牢里已经住了三十六年,杂役也做了二十年出头了。”阮十七啜了几口酒,垂着眼皮道。
  郭胜惊讶的看着阮十七,徐焕呆了片刻,反应过来了,刑部在京城的大牢,都是各地递送进京要复核复审的在案囚犯,或是京畿一带大案要案案犯,一旦审结,就要转到京畿各处大牢,什么案子,三十六年没能审结?
  “我调了卷宗,案子三十六年前就审结了,是一起造反杀官案,杀了密州知州,衙役等总共八人,放火烧了密州府衙,当时押解进京的,一共十九人,押解进京当月,案子就审结了,十九个人,都是秋后斩立决。”
  阮十七瞄着四周,声音很低。
  郭胜眉头皱起来了,他想起来这是什么案子了。徐焕听的连连眨眼,也跟着环顾四周,他不知道这个案子,只是听出来浓浓诡异味儿。
  “十九个人,当年押解进京时,最大的四十七,到现在,死了十一个,全是病死老死的,有一个,活到了七十九,年年延后勾决。”阮十七看向郭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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