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时,锦绣方才注意到无殇君逸这些年轻人手里俱都是拿着农具,一个个衣摆扎得紧紧,一副要干活的模样“这就要干上活了?动作真快啊.....”
锦绣斜斜的撇了一眼一样换上短打衣衫的陈江流,半凉不凉的调侃。
“不敢不快,我怕您老人家一不开心,让我连这个末等官都没得做。”阴阳怪气的话听的锦绣眯了眼,陈江流见势就收,讨好笑道“这汉子青年归我带领,老弱妇孺归你带领。”
见锦绣没有发作,反而饶有兴致的挑眉,陈江流正色道“我们在山下挖储水池,你们去山上采山珍野果,挖陷阱捕野味。
芒山深不可测,我会选一些年轻有功夫的人陪你们上山,保护那些手无缚鸡之人,顺带整理那些竹篓,也能快些。”
锦绣听了却是摇头“运东西有缆车和阿大他们,你弄些人保护那些老弱妇孺就行,我一个人两只手,做不来那么多事儿。”
闻言,陈江流自是不无不可,笑容满面却难掩感激“锦弟,客套话我不多说,感激都在心里,此番,我只盼我们一切顺利。”
这往日再平常不过的话如今听来却是十分沉重,在这小院里,在这百余户的村庄里,人人都在为活着而奋斗,而彼时的青牛村外的城镇里,正在席卷着一场风暴,足矣改变民生,足矣颠覆朝堂.....
☆、第九百三十八章 荔枝
五月初七,明明是才过完端午没两日,本该气氛正浓的时候,青牛村里却是一片沉寂,间或有人走出家门都是老幼,一个年轻人都寻不到。
炙热的太阳晒着,便是往日山上涓涓流入护城渠中的温泉水好似都少了不少,一路行来,村中的绿植还有山上那一眼望去的苍翠树林好似都暗淡了许多,这一幕一幕看的陈江流和锦绣一众都是心下一沉。
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陈江流蹙眉说道“行了,就在这儿分道吧,无殇,你身手好,这些年轻人就交托给你了,帮我好好看顾他们,这芒山神鬼莫测,你们一路定要多加小心才是。”
锦绣回头一笑,没搭话只是拱了拱手,又将肩上的竹篓又背的紧了一些。
“行了,咱们这就干活儿去吧,陈大人,这蓄水池的用料锦绣那丫头说是要挖好之后要用她调制出来的水泥去做防水,这样水也不会浪费的渗入地底。
即是如此,咱们不防在原来规定的基础上再加大一些吧,东南西北中,咱这个小村子一定要挖到五个蓄水池以上,您觉得如何?”
身后老村长的声音渐行渐远,而这厢,锦绣为首,一边是自家娘亲与舅娘,一边是无殇带着的一队人高马大的年轻男人,身后跟着两两携手的妇人与小姑娘,一众人呜呜泱泱的,顶着头顶上炙热的太阳一步一步的朝着芒山走去。
一众人翻过外围的松树林,跨过冒着蒸腾热气的温泉水,便寻见了一丛长着各式果树的林子,这下身后跟着的那些妇人和丫头顿时活法了心思,一个个纷纷提着篮子和竹篓钻了进去。
无殇蹙了蹙眉,便抬手吆喝着随行的年轻人跟着保护,锦绣看见这些妇人女子如此精气神儿,眼中闪过一抹欣慰,看了无殇一眼,便拉着自家娘亲和舅娘走到了一旁的沙地挖起了野菜等物。
还没一会儿,便听见身后传来急急的脚步声,伴随着少女清脆的说话声,传入了锦绣的耳朵“锦绣姐,这个果子可能吃?”
锦绣闻声扭头望去,看见的就是小姑娘掂着脚跑的飞快,手里小心翼翼的捏着一串荔枝的模样,锦绣先是有些怔愣,继而望着小姑娘一脸殷切却又害怕的小脸不禁失笑出声
起身掸了掸手,又用帕子细细的将手擦了一遍,锦绣这才望着那姑娘手中捏着的一串荔枝装作恍然道“能吃、能吃,此果名唤荔枝,乃是上等果品,汁水饱满,果肉甘甜,是不可多得的好物。”
怕那姑娘不信,锦绣说完便摘了一个荔枝,很是熟稔的捏开了壳子露出了一面晶莹剔透散发着甜香的果肉,见那姑娘惊讶的张开了嘴巴,锦绣邪魅一笑,将那荔枝肉塞进了嘴里,吐出了里面黑黝黝的荔枝核。
“这荔枝核亦可用药,有行气散结,祛寒止痛的功效,我这么说你可信了?”锦绣伸手拭过了嘴边流下的汁水朝那姑娘笑得温暖“叫几个人专门摘荔枝,此果最是解渴,等下山,我再叫你们将它做成果汁,好好保存。”
那姑娘一张桃花面由怔愣到欣喜再到羞涩,看的一旁我闻声而来的楚如云还有刘氏很是疑惑,还不待她二人相问,那姑娘便将手中的那一串红艳艳的荔枝塞进了锦绣的手里
“那锦绣妹子,这果子你留着吃,我这就招呼人去摘,你放心便是,你交待的事儿,我不会忘的。”话音落,那姑娘已经迈开腿跑远了,便是如此,也依稀能看见那姑娘通红的耳根。
“瞧见那姑娘的红耳朵没有?”楚如云似笑非笑的走到锦绣面前,抬手毫不客气的摘了一颗果子,学着锦绣的模样捏开壳子将果肉塞进口中,一边还不忘给无殇和刘氏说
“我啊,来的时候就见识了这丫头招蜂引蝶的能力了,穿男装倒也罢,偏她穿着女装都能把人家小姑娘害羞的脸红,啧......”
满意的看到无殇一瞬间绷紧的唇角,楚如云伸手又拽了几颗荔枝塞到刘氏手里,这才带着她离开,只留下锦绣与无殇两人面面相视。
“果不愧是公子锦,就连姑娘们都对你春心暗动。”无殇扭头四下打量了一番后,方才凑到锦绣跟前酸出声,临了还不忘摘了两颗方才被锦绣吹捧的荔枝。
如今再次看见无殇这副孩子气,锦绣竟是有几分久违的感觉,殷勤的又剥了两颗荔枝放到无殇嘴边,锦绣轻声哄道“不说我男装女装,迷人还是丑陋,我这心里都盖上了无殇的二字印章了,你且放心吧。”
锦绣这副献媚的模样看的无殇忍不住的笑了,那张已经颇具威严与棱角的脸上霎时就是一片柔和,星眸弯弯,薄唇迷人,看的锦绣不禁有一瞬间的怔神。
“看来,我这姿色还能入的公子你的眼,这以后的人生,还望您多多垂帘哦......”多日不曾如此亲昵的说话,让无殇与锦绣二人都有几分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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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厢泗水城知府的府上气氛却是一片紧绷,梁慕一身华服儒衫正一脸肃然的坐在花厅的小桌边,一旁,萧父萧峥捧着手中的公文亦是一脸郑重。
“如今皇上大肆操办婚事,却丝毫不理朝堂上那些对于摄政王惩处之言,百姓们本就不满,皇上却还不知收敛了连着办了许多次宴席.....”
梁慕哀声一叹,眼中竟是连失望都无,只是看向萧峥道“萧大人,如今北域大多地区都是滴雨未下,最长的已经有一个多月,土地干裂,已经出现大旱眉目。
皇帝皇位坐的稳不稳且不说,百姓们定然会掀起新的浪潮,咱们便是再有准备,可若是别处有人逃来,又该如何是好?”
自打陈江流离开以后,梁慕紧蹙的眉头就没有松过,如今看到帝都传来的消息,面上更是添上了几丝愁容,那有些干裂泛红的唇角,足可证明他内里有多么肝火旺盛。
这厢萧峥放下手中的公文,抿了口茶水,亦是长叹一声方才道“还请梁师爷不要唤我大人,我如今不过一介布衣,若是让有心人听去,闹不好可是会凭添事端啊。”
☆、第九百三十九章 前夕
却说梁慕一声萧大人叫的萧峥心情十分复杂,虽然下意识的反驳出声,却没有一点儿怪罪之意,只是实事说事罢了。
梁慕闻言却是笑得颇有几分深意,见萧峥疑惑望来,便肃着面容解释道“这声大人再过几日,下官就可在大庭广众之下唤出声了。”
萧峥闻言惊讶不过一瞬,继而眼中便闪过狂喜与了然,不过眨了眨眼皮,眼眶中便有滚滚热泪流下,不顾梁慕在一旁,萧峥霎时便面朝西方扑通跪下,连磕了三个头,直到额头红肿,方才道
“萧家承蒙公子相救,方才得以保全,妻儿健康,女儿平安,萧峥更是得以重回任上,可以继续为这一方黎明做些什么,万恩,感谢啊......”
身后梁慕看着这一幕,心中颇有感触,上前扶起萧峥,便见他随意的抹了抹额头沾上的尘土,意气风发道
“天降灾祸,百姓无辜,皇帝不仁,那我们这些父母官必然要负起责任,担起安抚、安置百姓这等任务。
我一人能力有限,但我们所有人加在一起定然可以改变如今状况,梁兄弟,还请你帮我....”
萧峥那张正气十足的脸上此刻泛着激动的红光,那双虎目中亦是隐隐泛着泪光,双手虚握虽没有用力却绷起了根根青筋。
梁慕扭头望了望西边,又看了看东方,终是扯起那张虚火上升的唇瓣露出一抹笑,并点头道“本是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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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泗水城萧峥与梁慕一心想要为百姓做些什么,只说那北域各地已然都收到了朝廷颁布的诸多消息,其中皇帝这段时间选妃、频繁大肆铺张设宴亦是在其上,不过,那张张文书上所些都是用歌功颂德的说法罢了。
这厢锦绣带着众多妇人与未稼的姑娘们在山上采摘一切可食用的,无殇则是带着一干年轻男人一边保护这些妇孺一边设陷阱打猎。
一众人早上去,日落归,中午不过是食用一些自家带来的干粮垫肚子,一天下来倒也收获颇丰,虽然众人心喜,可是看着那越发干硬的土地,无人不是喉头发哽。
芒山脚下,那些被运下来的野菜蔬果都被人拿到了村中的晒谷场上统一分类晾晒,做这些事儿的就是那些老幼。
称的上老的便是那些四十五岁往上的男女,称之为幼的,就是那些十岁以下的娃娃,他们在晒谷场与芒山脚下来回奔忙,一天下来,成果亦是显著非常。
锦绣与无殇一众人下山的时候,身后背着的竹篓和臂弯挎着的竹篮,里面装的都是被锦绣挑拣出来的一些比较稀有,甚至于北域没人发现的东西。
一众人满载而归下山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那西城门左角挖出来的深坑,深度约有一丈,占地约有一亩,这就是青牛村所有的劳力与陈江流带来的人手劳碌一天的成果。
锦绣脱离队伍快走了两步,看见那挖出的蓄水池眉头不禁皱了一皱,便是这么一个轻微的动作,就被方才便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的陈江流看见了。
“锦弟,你这眉头是为何而皱啊?可是这蓄水池有什么不对?”陈江流倒是没把自己当成官,如今的他一身利落劲装,满脸汗迹,单看他这副做派不知道的定然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是个父母官。
话音落下的时候,他便从那坑中朝着锦绣一步一步的走来,边走还边扯着袖子抹了把头上成串往下滴的汗,袖子上的灰与土沾上那满脸的汗,成功的将他弄成了满脸花,让跟着锦绣走来的无殇一众见了都笑出了声。
便是方才心情阴郁的锦绣见了都摇头失笑“你啊你,就你这模样说你是这地方父母官谁会相信?”嘴上数落着,手上却半点儿不慢的递上了干净的帕子。
却不想这手刚伸半路就被无殇截住了,少年虽然面色不大好看,可是无殇还是递上了自己的帕子,并加重的音色道“用我的。”
锦绣闻言无奈,却顺从的收起了帕子走到了蓄水池的一边用手捻起了一把土研究了起来,而这厢的陈江流却是满脸无奈的接过了无殇的帕子,认认真真的将脸上擦过还不忘道了声谢。
“锦弟,你还没说你方才蹙眉?可是这蓄水池有哪里不妥?”仔仔细细的将帕子叠好收进袖袋,陈江流仍旧心心念念不忘方才锦绣蹙眉的那一幕,便是无殇跟在身后他仍旧咬牙坚持问出了声。
“不是这蓄水池有问题,而是这大旱怕是离得不远了,你看这土层,三尺以上丁点水分都没有,三尺以下才有些湿润,按照这情况看来,再有十天半月,不说地里的庄稼再无法生长,便是井水的深度也会逐渐下沉.....”
随着锦绣的声声话语,一众人的面色都变的十分难看,陈江流有些错愕,本以为他会有充足的时间去准备去应对,却不想....
“陈大人,此事不能再等了,必须告诉大家知道,邻村的差不多都知道了,还有镇上,还有.....”老村长声音有些粗嘎,像是许久没有说过话一样干涩。
陈江流恍然回神,下意识的便将询问的目光投向锦绣“锦弟,这.....”
锦绣心中哀叹,却还是扔掉了手里的沙土,起身与陈江流对视“陈大哥,你若不想出头,只管说,如今泗水城以西已经月余未下雨,土地干裂,地里庄稼枯黄,已然大旱便是,这消息,让人加紧放出去吧,你抓紧时间让你的治下都早有准备吧,我.....会帮忙的!”
听闻锦绣此言,陈江路喜形于色,顾不得许多便朝着锦绣躬身拜谢“锦弟,一切拜托你了....”
锦绣转身拎起了竹篓摆了摆手,却是只字未言,她自祤不是恶人,但也不是圣人,这些力所能及的事儿做便做了。
身后的乡亲们加快了干活儿的速度,陈江流则是开始布置接下来的任务,老村长听着村里人报告今日的成果,在这灾难降临前夕,一切都在稳中有序的进行着。
陈江流想到锦绣点头一切都会顺利许多,却怎么也想不到会给北域的朝堂带来了这么大的动荡.....,
☆、第九百四十章 乱
五月初八这日在北域的史书上留下了浓重的一笔,只因这一日在北域的诸多地区不约而同的发现了同样字体的石碑,上面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让那些发现石碑的老百姓身体发寒。
许是出现在被河水冲刷过的河滩上,许是出现在农民耕地的田里,许是出现在百姓们每日踏足的大街一角,虽是有官员镇压,有衙差关注,但是那石碑上的四句短语,却还是以瘟疫一般的速度流传在百姓中间。
无论高门大户,亦或是寒门庄户,望着脚下干裂坚硬的土地,都将这四句短语刻在了心里
“帝无德、朝纲乱,天降祸、百姓苦。贤者至、否泰来,北域定、五国安。”茶楼里,一个衣衫整洁,书生模样的青年口中喃喃这样的一句,却突的被坐在他对面的年轻人狠狠的推了一下。
“哈哈!许兄,咱们今日就以这炙热的天气为题作一首诗可好?”口中如此说着,那推人的青年却是朝着方才发呆念出那石碑上所言的青年,挤眉弄眼的使着眼色、显然是想岔开话题,不敢多说。
“啊.....对,那就用这天气做题吧....”被推人的青年一番言语与神色惊醒,那明显家世不错的读书人噶然冒出了一头冷汗,心不在焉的结巴着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