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府里的供奉不错,明儿让他给你看看。不过,恩侯,你要是真的想再生几个,那些瘦马都不成。莺歌,请太医和回春堂给看过了,说不能生的。唉,她们这些人都是从小吃了药的。”
贾赦晃着脑袋,想想说道:“真的?可是燕舞,我还真喜欢呢。还有薛进送来的那几个。”
林海笑,“看恩侯怎么想了。”又给贾赦满上一杯。
贾赦转着酒盏,低头思量了一会儿,“我怕琏儿会多心啊。他从小就没在我跟前,我对他也没用什么心。他现在都有子了,我再生……好容易父子消了隔阂了,算了,算了。”
“随你啦。” 林海得了儿子,兴奋的不得了,喝得也差不多了,啥话都和贾赦说。“恩侯,我和你说啊,等年底,我还能再得一子呢。”
“是吗?恭喜如海了。”贾赦放下自己那点小心思,大方地祝贺林海。“不过,纪氏没这么快再生吧?”贾赦疑惑地皱眉。
“恩侯,你喝多了,脑子都糊了。怎么可能是纪氏了。哈哈,哈哈哈。是以前在书房伺候的归荑,你见过的,也怀了好几个月了。”
“好事,好事,满饮此盏。”贾赦给林海倒了满满一杯,看着林海喝下去。
“不知道琏儿哪里怎么样了,凤丫头也该生了。”贾赦想起儿子,有些惆怅。
林海给贾赦倒酒,“先祝舅兄抱大胖孙子。”
这话简直说道贾赦心坎,美的他立即端起酒杯,仰头就倒入喉中。然后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
林海伸手给贾赦拍背,“慢点喝,没人和你抢。”
“啧啧,好酒。”贾赦发出满意的赞叹声。可林海就不愿意听这音。皱着眉头看贾赦。
“我和你说啊,那牛郎中,这几日见我笑得跟上府打秋风的穷亲戚。嘁!还让我问你呢,那酒能不能多供一些。”
“不能,每天就那么多,限量供应,才能保住价格。想喝早点去。”
“这又为何?有钱不想赚吗?”
“夏天哪有那么多喝酒的人,你听他忽悠呢。八成他是想存酒呢。一个月能多赚好几千两,他是为十年以后打算。到时候推出一批窖藏了十年的老酒,呵呵……”
“也是啊。那兔崽子猴精猴精的。如海,不如咱倆也窖藏一点儿,等十年后再卖,如何?”
“成啊。你回去预备个酒窖,然后每月有余额,我就打发人送去荣国府。”
“你这府里连修个酒窖的地都没啦?”
“狡兔还三窟呢。单放我这里,怎么行?”
“好。回头安排庄子和府里各修一个酒窖。还有你那玻璃,准备怎么卖?”
“这个玻璃啊,我想再看看机会。”林海沉吟一会儿,“舅兄,别说我舍不得啊,我怕今上知道了,要白收了去。去冬大雪,今春涝灾,这夏天又和下火了一样干旱。他和太上被银子逼的,都快抄家了。你说他问我要这宗,白给——我舍不得。不给——我敢吗?”
“也是的。今上的心眼,呵呵,可不能违逆他半点啊。”
“所以,玻璃的事儿,就先放下,提不得了。以后有机会再说,看能不能给我儿子,换个侯爵。”
“哈哈,哈哈哈,如海好打算。先祝你能得回侯爵。”俩人碰杯。
“张钰回信啦?”
“回了,应了婚事,说明年等张旵中举了,打发他上京来给我看看。有什么好看的。你知道我那二舅兄,最是京城不羁的人物,三流九教没他不结交的,再没他那么活泛的人了。但愿这孩子能学到他的一星半点,以后仕途也顺利些。”贾赦絮絮叨叨。“这张旵的父母去的早,三房只有他一个了。唉,可怜见的。”
“张昭、张旭的孩子多吗?”
“也不多。他俩还好,都是在京城成亲许久了。我那小舅子是太傅出事前才成的亲。估计是有过什么的,这些年就得了他一个。如海,你知道的,他们这些清流,和我们这样武勋出身的勋贵,不同的地方多着呢。”
“再如何,有张昭、张旭在前面扛着呢,他俩可是很像样子的了。”
“你可别提了。林诚回来有和你说吧。那张旭,唉,你说丫鬟爬床,你不想收,就一脚踹下去呗。想收就收了,算个什么事儿啊。可我那大侄子非要说有子不得再纳妾。哎呦,纳妾怎么啦?天天对着……嗝,那老大不允,他就不收了。哼。”贾赦恨恨地一拍桌子。
“后来那丫鬟你怎么处理地?”林海忙追问,八卦之火烧了几个月了。
“撵去庄子了。丢人现眼的。不罚了她,以后免不了有人照着学。”
“舅兄说的是。这坏了规矩的,就是不能留在府里的。贾珍那事儿,你和敬大哥说了?”
“说了,我差点没挨敬大哥的老拳。不过后来,他还是把那秦氏带去和蓉儿一起了。如海,你说的及时啊。我那天回去问了问东府的情景,唉,那个难听啊。我这些年窝在东院,真还没料到珍儿会那么混蛋。”
“他没混去外面就好。”
“他那是没敢。他也就在宁府混吧,出了宁府大门,朝廷的勋贵、三品将军以上、有实权的官不知道有多少。宁荣两府走下坡路了,京城没那么多人买贾家的帐。”
“识时务也好啊,虽是分宗了,若是他来找你求助,你还能不搭理?”
“搭理?我拿什么搭理?我自己在兵部都跌跌撞撞的,要没有牛家的帮着,一言难尽啊。”
“或许你能劝得敬大哥回府,有了约束,就不敢了。今上都不追究你了,他谋个起复会很容易的。”
贾赦摇头,心里记得自己和今上、程荫的过往不能说。端起酒盏,说道:“敬大哥的想法和我还不同的,劝不转他。喝酒,管他东府如何,和我再没关系了。”
林海和贾赦喝的高兴,晚上自觉酒气熏人,也就没回后院看纪氏。
不想纪氏在忐忑中抱着儿子,坐了快一夜。
小婴儿是真的被吓着了,两个奶娘轮流抱着哄,都没什么用。最后还是纪氏自己抱着,大概是母子连心,孩子感到母亲的心跳,才慢慢安稳去睡了。
纪氏抱着儿子,反复想着下午的事儿,有些后悔自己把奶娘送走,做的太蠢!这和闯完祸,就躲起来的孩子,有什么不同?或许该让奶娘主动去找林海请罪,说不得还能留一条命在。可万一林海不给她这个面子呢?纪氏越想越愁。自己不打罚了奶娘,怕是以后没法用道理制约林海了,也更没法和林府的下人谈规矩了。
怎么办啊?挥泪斩马谡!却叫自己怎么舍得啊。
第206章 林海69
第二日一早,纪氏就派丫鬟去看归荑, 知道归荑没出事儿, 才放下心来。又为昨夜哭了几起的儿子发起愁来。
林海晨起上朝前, 匆匆过来看儿子, 见孩子在纪氏身边睡的尚好,纪氏也睡着。两个奶娘守在床边,没多想、也没多问。待他晚上回到府里, 林诚见他回来, 匆匆说了几句昨天刘嬷嬷推人的事,赵老先生就打发人来请,原来是归荑有些不好。
得知儿子的奶娘, 因林诚娘子的及时出手拉住,才避免了压在归荑身上的悲剧。吓得他赶紧先过去看归荑。
林海一边往后院走, 一边对林诚说:“林诚啊, 看来有一点点异心的人,都不能让她们靠近了孕妇和孩子的。昨日亏得你娘子出手及时,不然那才出生半天的孩子, 哪里禁得住, 大人压那么一下啊。”
林诚听自己娘子说刘嬷嬷的疯狂, 当时也是吓了一大跳。让娘子守了归荑一夜, 归荑开始是尾椎伤到了, 只顾着疼了。后来心静下来, 哪里想不明白, 在纪氏那里的危险的因由。所以, 后半夜,归荑怕的开始哭,林诚的娘子怎么也哄不好。到中午的时候,就有些见红了。
“老爷,太太昨天即刻把刘嬷嬷送回庄子了。您看?”
怎么办?自己把刘嬷嬷接回来,是想让纪氏月子里,有刘嬷嬷陪着,人能高兴点。现在这样子,送走就当事情没发生了?以后府里谁还把规矩当回事儿!府里以后还会有孕妇、小孩子呢。唉!林海发愁了。依照这时空的惯例,刘嬷嬷这样的行为,最合适的处罚是立刻召集全府的人,一起来看她被仗毙的惨象,然后发卖全家去遭罪的矿山、盐场什么的。
杀一儆百。
可纪氏才生产,刘嬷嬷又陪她多年,自己下令处罚,就是纪氏明理,抛开夫妻间会不会有芥蒂不管,不能避免的——纪氏作为主母的威望会受损。
“林诚啊,这事儿你先别管。”林海翻出记忆里处置类似事情的法子,“等会儿,我去看看她,让纪氏考虑考虑,怎么处置她的奶娘,让她自己拿主意吧。”
林诚点头,“是,老爷放心,小的明白了。”林诚明白,现在这事儿,成了对纪氏的考验。纪氏过关了,以后就是林府说了算的主母。不能过关,以后他和林谦,只能像对先太太贾敏一样,按林家规矩做事就好。
林诚躬身给林海施礼,“老爷,小的先忙别的去了。”
“你娘子那里,按例加厚赏了。”
“是。谢老爷。”
林海赶去归荑的房间,归荑仍在忧心忡忡地流泪。她怕自己会和先太太那时候的后院姬妾一样,被太太身边的婆子揉搓了。见了林海过来看自己,也不管丫鬟婆子都在屋里,抱着林海嚎啕大哭。
“老爷,奴怕,奴怕活不到,能生出儿子给老爷了。”
“莫怕,莫怕。老爷我给你做主。”林海只能抱着归荑哄。慢慢哄得归荑安静下来了,再柔声劝慰,“昨天的事儿是意外。归荑,可不能再这么哭了,不然怕要保不住孩子了。”
“老爷,我就是怕啊。”归荑在林海怀里抽噎。
林海接了丫鬟递来的巾帕,给归荑擦脸,“再不会的。老爷我给你保证。乖啊,归荑,好好喝药,睡一觉就没事儿了。”
林海好好安慰了归荑一番,又拜托守在归荑院子里的赵老大夫费心。想想,还是过去纪氏屋里看看吧,估计纪氏也该为归荑的胎儿不稳,在担心着呢。
林海猜的很对,归荑有事,赵老先生和林诚娘子都没敢瞒当家主母。纪氏知道后,一颗心就没放下过。纪氏现在是万分后悔让刘嬷嬷见到怀孕的归荑。林海与纪氏不过一天没见,纪氏就憔悴了不少。林海吃惊之余,只能安慰纪氏放宽心。
“夫君,妾身真没想到奶娘会这样。”
“为夫明白,这事儿和你无关。不然,婉容怎么会早早提议送她走的。”
“夫君,能不能……”留奶娘一命的话,纪氏怎么也说不出来。
林海看着纪氏,等她把话说出来。
纪氏费力地咽了咽,要说的话,却没法吐出一个字。她昨晚送走奶娘,然后就是后悔。自己在将门长大,最是明白违令不遵、不惩不罚的后果。她是当家主母,刘嬷嬷的作为,她自己看到了,管家林诚娘子看到了,还有在房间里的丫鬟,一定也有人看到的。她要想以后能以主母的身份,在大管家面前、在府里的仆妇面前,理直气壮地发号施令,能赝服了众人,她自己的奶娘必须她下令惩罚。
可是她怎么舍得——奶娘陪着她渡过最绝望、最无助的岁月,是她对父母、对曾经有过的十四年人生,唯一的见证了。
奶娘,也是她唯一的、提起过去、能说了话的人了。
“夫君,”纪氏泪雨滂沱。
“莫哭,莫哭。你昨日才生产,月子里哭,太伤身、伤眼了。”林海搂着纪氏,一边拿帕子给她拭泪,一面柔声安慰。
“道理,婉容都晓得。怎么做,婉容自己拿主意。我都应你。”
“夫君,妾身真是舍不得奶娘啊。”
“舍不得是对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啊。为夫听管家说了就后怕的心慌,要是林诚娘子没拉住奶娘,不知道咱们这才出生大半天的儿子,能不能在中间扛得住挤压?一个不好我们就是失去两个儿子了。”林海心里打怵,这林家莫非就是这一代要断绝的命?
纪氏脸一白,想到各人当时的位置,抓住林海的手臂抖起来。
“夫君,夫君,我奶娘不能留了。”
林海拍着怀里抽噎的纪氏,“婉容,你是明理之人,素有决断。这一府的主母和领军阵前的将军也没什么不同,有令必遵,令出即止,违令即罚,才能使得一府之人,都心甘情愿地遵守规矩啊。”
“是,夫君说得对。”
纪氏叫丫鬟给自己打水擦脸,收拾整齐了。才让丫鬟请了林诚和林谦的娘子进来,这俩人是府里的内院管家。纪氏竭力平静着自己的声音,把事情吩咐了下去。
林海点头,俩人领命出去了。
纪氏伤心难耐,萎顿在林海怀里。
“婉容,儿子的名字,我选了个晨字,意思是太阳升起,与儿子出生时辰切合。林家的爵位,在父亲已经是额外恩赏,到我这一代没了爵位。愿从我们儿子这里,让林家回到京中望族之中。婉容,你看这暹字,可好?”
“好,再没有的更好的。”
“婉容认可,我就写信回族里,请族长续了庚齿。”
“夫君,不要等到满周岁了?”
“不用。为夫信得着婉容,能将儿子养大的。”
“夫君放心,妾身会好好养大他的。”
“夫人再给孩子取个乳名吧。”
“就叫晨官儿可好?”
“好。小晨官儿,多多吃,快快长大啊。”林海碰碰孩子鼓鼓的脸颊,小婴儿呶呶嘴儿,好像转头寻找什么,纪氏忙拉林海。
“夫君,让晨官儿好好睡,昨晚哭了小半夜呢。奶娘怎么也哄不好,最后还要妾身抱在怀里,才睡安稳了。”
“这么小就知道谁是他亲娘呢。婉容辛苦了。快躺下来好好歇着,免得以后腰疼。”
林海扶纪氏躺好,又伸手去纪氏的腰下,用内力给纪氏按摩。纪氏只觉得腰部暖暖的,一会儿,疏解了疲惫,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