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我封了榆林总兵,过阵子就要去陕西上任了,等你回到广东,还像以前那样,经常给我写信,行吗?”展怀问道。
霍柔风点点头:“我会的,不过我也想去陕西,我很想很想去陕西。”
“现在还不行,等到我们……我们成亲以后,我就接你过去。”展怀的耳朵红了,他费了好大劲儿,才说出成亲两个字。
“成亲啊……我哥和我姐都还没成亲呢。那我岂不是要过很久才能去陕西?”霍柔风有点遗憾。
“没事,一定会有机会的,对了,小九,你去宣府要小心,那里不比京城。”展怀说道。
他没有问霍柔风去宣府做什么,而只是叮嘱她要小心。
霍柔风道:“我很快就会回来,在你离开京城前我就回来了。”
于是两个人便又继续相对傻笑。
展怀有自己的打算,他想在霍柔风离京之后便去求见霍大娘子,有霍轻舟那个家伙,展怀不指望霍大娘子一口就答应下来,但是他不怕,他会想方设法说服霍大娘子的。
他不想让霍柔风夹在中间为难,所以这个时候,霍柔风不在京城最合适。
虽然如此,但是他并不放心,他道:“你还记得小夜吗?就是我娘身边会使飞刀的那个丫鬟,我让小夜跟着你吧。”
霍柔风没有推辞,她对小夜印像很深,便一口答应下来。
见她答应了,展怀柔声说道:“小九,霍兄一行是去宣府调查我的,我免不了会做安排,若是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你无需插手,只管办你自己的事情便是,小夜会带去我的手令,我的人不会伤到你们兄妹分毫。小九,无论到何时,你也要相信我,好吗?”
“小展,我相信你”,霍柔风想了想,还是说道,“我这次到宣府,是想建几个马场,朝廷对马匹暂时并无管束,我想趁着这个机会养马。”
霍柔风说的是养马,而不是做马匹生意,展怀眼睛一亮,立刻来了兴趣,他道:“小九,我留下了荣王性命,他定然不甘久困沙漠之中,养足元气后还会卷土重来,但是我在西北,荣王不可能与我硬碰,我会想方设法把他逼到关外,到时东北有荣王,东南有我爹,而西北有我,或许还会有其他势力出现,天下大分之势在所难免,到那时,谁手里有马,有银子,谁就占了上风,小九,你目光长远,我都没有想到要开马场。”
有了自己的马场,便能有源源不绝的战马,再也不用重金从鞑子手里高价买马。
“小九,我没有继续攻打荣王,你是不是已经知道原因了?”展怀问道。
霍柔风笑道:“小展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你不去打,定然是想用荣王牵制皇帝和庆王,留下荣王,便如同留下一颗暗雷。”
自己想的事情,被心爱的姑娘一语道破,展怀觉得从里到外甜丝丝的,小九懂他。
这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吧,他和小九是心有灵犀的。
“小九,那我现在就写封信,让宣府那边给你找几个熟悉马市行情的人,待到你把马场建起来,我会等时机成熟后,就让人在宣府制造混乱,逼迫朝廷把马市关了。”
第四三四章 马鸣风萧萧
正在计划开马场的霍柔风并不知道,那两瓶被采芹退回去的香露,却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惹了麻烦。
就在展怀离开槐树胡同的第二天,霍家东府内,霍思谨看着面前的两瓶花露,脸上阴晴不定。
这两瓶花露是从苏杭街上那家华记买的,华记是福王府世子妃的嫁妆,皇后和芳仪长公主用的花露便是华记的。
霍炎买来这两瓶花露,是送去双井胡同霍家的,可是却又被退回来了!
霍炎沐浴时用了几滴,展怀闻到后便一溜烟地跑了!
之后霍炎才让人把花露拿来给她。
也就是说,这两瓶花露是别人不要,霍炎自己也不想再用,然后才给了她。
翠缕从小莹那里打听回来,便气得不成,对霍思谨道:“小姐,这事儿可不能让阎嬷嬷知道,否则她一定又要冷嘲热讽了。”
若是往常,霍思谨得知这件事,一定会自怨自艾,少不得又要哭湿几条帕子。
可是今天,她想的却不是这个。
以前霍炎和霍九关系很好,他往双井胡同送东西,也是礼尚往来。
可是如今整个京城都知道,霍九病入膏肓,早已离京多日,且,即使霍炎给双井胡同送东西是让人捎给霍九的,也不应该送花露吧。
难道是送给霍大娘子的?
霍思谨心里猛的一紧,霍大娘子是永丰号的当家人,可想而知,那定然是个厉害角色。如果这两瓶花露是霍炎送给霍大娘子的,可是大大的不妙啊。
霍大娘子虽然年长霍炎几岁,又是商家女子,可是京城里谁不知道,娶了霍大娘子,就等同娶了金山银矿,若不是霍家只想招赘,京城里不知道有多少勋贵子弟官宦人家去登门求亲了。
霍小状元也是凡人,莫非也动心了?
真若是霍大娘子进了槐树胡同,那可不是好事,这女子有钱有人有手段,若是碍了她的眼,说不定就能被她生吞活剥了。
想到这里,霍思谨打个冷颤儿,但她很快就自嘲地笑了。
她真是给急糊涂了。霍炎和霍大娘子是同姓,他饱读诗书,是不会胡来的,且,即使他愿意,父亲也不会答应的。
霍思谨松了口气,可是心中的疑窦却越来越大了。
如果不是送给霍大娘子的,那又是给谁的?
再说,展怀何等英雄了得的人物,怎么会闻了花露的香味就给吓跑了呢?
霍思谨拔开盖子在瓶口轻嗅,茉莉花露清香怡人,栀子花露馥郁芬芳,不愧是二十两一瓶的上品。
这样的好东西,恐怕这世上没有什么人会不喜欢吧,展怀又是怎么回事呢?
“翠缕,还找先前打听消息的人,让他给查查双井胡同那边,近来有什么事吗?”霍思谨吩咐道。
翠缕应声离去,次日便打探出了消息。
这消息并非秘密,因此很快便打听出来了。
就在中秋之前的几日,有位从南方来的霍九娘子,住进了双井胡同。
据说霍九娘子是霍家的远房亲戚,这次是从南方来京城小住的。
霍大娘子和霍九都对这位从妹甚是喜爱,九娘子进京时,护送她来的护卫,都是霍九的人。
九娘子待字闺中,偶尔出门也戴着幂篱,府里很少有人见过她,虽然出身商户,却没有像霍大娘子那样抛头露面。
霍思谨若有所思,莫非那两瓶花露,霍炎是要送给霍九娘子的?
为什么呢?霍炎是读书人,他难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吗?他虽然和霍九交好,可是却也不能做出于礼不合的事情,何况霍九还不在家,他一个外男,又怎会不明白?
霍思谨没有闲着,她又让人继续去打听消息。
转眼便到了霍轻舟要启程的日子。
天还没亮,霍轻舟便动身去了宣府,与此同时,霍九娘子坐着轿子也出了京城。
城外三里,早有二十多骑人马等候多时,霍柔风从轿子里走出来时,已是一身男装。大红箭袖、小牛皮靴子、暗红洒金披风、及腰的长发高高束起,用金银丝打成的缨络上缀着琉璃珠子,从额头上垂了下来,有几条夹在头发里,从后面望去,如马尾般飘逸的青丝中点点星光。
二十几骑策马扬鞭,转眼便奔出十几里地。
忽然,从路边的白杨树林里奔出一骑,马上少年也是同样的大红箭袖、小牛皮靴子、暗红洒金披风、黑亮的头发束成马尾,唯一不同的是没有缀着闪闪发光的琉璃珠子。
看到他,二十多名护卫全部勒住缰绳,只有霍柔风一夹马腹,来到他的面前。
两匹马像是许久不见的好朋友,用鼻子相互蹭了蹭,欢快地打个响鼻儿。
“小九,你为何打扮得和我一样?”远远看到鲜衣怒马的霍柔风,展怀早已笑弯了眼睛。
“我喜欢,早就喜欢了!”霍柔风说完,小脸就红了,她一抖缰绳,疾驰而去。
展怀怔了怔,脸上笑意更浓,策马追了出去。
他隐约记起,多年前的那个春日,江南古道上,他在一家酒楼打尖儿,正准备离开时,偶一抬头,看到打开的窗子里,有双亮晶晶的眸子正在看着他。
那天他便是穿了件暗红洒金的披风。
那是他第二次见到霍柔风,霍柔风却是第一次看到他。
瑟瑟秋风,展怀却如沐春风,尽管那时的霍柔风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孩子,但是她一定早就记住了他。
展怀是不会承认,只要是好看的人,他的小姑娘都会记住。
展怀很快便追上了霍柔风,两个人两匹马,放慢了步子,并肩而行。霍家的护卫们远远跟着,前面的两道背影太过好看,宛若一片朝霞,浓墨重彩,染红了苍茫大地,让前面未知的旅途,也似霞光铺路。
又走了约莫二十多里,展怀才向着相反的方向而去,他策马走上一座高坡,冲着霍柔风挥挥手。
霍柔风的马在原地打个转儿,她放眼望去,广袤的蓝天下,展怀鲜衣怒马,意气风发,明亮得如同初升的太阳。
霍柔风也冲他挥挥手,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前路归途,她都不会忘记展怀少年的模样。
她知道,他也是。
第四三五章 不速之客
当天晚上,霍轻舟没有住进官驿。既然霍柔风也去宣府,每到一处,吃住自是早就安排好了的,霍轻舟才不会傻到去住简陋的官驿。
霍柔风住的是永丰号名下的客栈,她刚刚住下,霍轻舟带着如烟和如雾也到了。
兄妹二人用了晚膳,霍轻舟送妹妹回屋睡觉,还没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眉清目秀的护卫站在门外。
霍轻舟微怔,这个护卫很眼熟,却一时叫不上名字,不是一直跟在妹妹身边的张亭和张轩。
看到那名护卫,霍柔风笑盈盈地说道:“小夜,外间有张床,你进来睡吧,让他们在外面轮班值夜。”
小夜笑着谢过,眼角子有意无意地瞥了霍轻舟一眼。
只是一眼而已,霍轻舟便觉得脖子上一阵冰凉,像是有薄薄的刀背贴在皮肤上,令他不寒而栗。
难怪看着眼熟,小夜,这是小夜!
他就说嘛,展怀那厮怎会放心小风去九边呢,原来是把小夜给了她。
那个小夜,简直就不是女人,不对,她就不是人类!
“哥,你回去吧,有小夜陪着我,没人伤得到我。”霍柔风笑嘻嘻地说道。
霍轻舟冷哼一声,把妹妹拉到一边,叮嘱道:“那个母夜叉是展怀的人,我这次去办的就是展怀的案子,所以你只是让她保护你就好,不要和她多说话,记住了吗?”
霍柔风摇摇头:“没记住。”
说完,抢在霍轻舟继续叮嘱之前,霍柔风嗖的溜进了屋里。
虽然这是永丰号的地方,可是霍轻舟也不好意思闯进妹妹的屋子。
他气得跺跺脚,在心里问候了展氏一族列祖列宗,这才回自己屋里歇息。
见他回来了,如雾低声说道:“大公子,撷文堂谢公子的人也住进来了。”
霍轻舟一怔,道:“怎么知道是他的人?”
如雾道:“小的认出在通州时遇到的那位汪伯了。”
原来如此,霍轻舟蹙眉,三年前,在通州时,谢思成身边的那个汪伯曾经把如烟和如雾拦在门外,因此,这两个小子对汪伯记忆深刻。
“怎么回事,详细说来。”霍轻舟坐到太师椅上,沉声问道。
如雾道:“方才有六个人住店,其中便有那个叫汪伯的老者,另外五个当中,有一男一女像是夫妻,另外几人,包括汪伯在内,看上去都像是那对夫妻的随从。小的刚才去柜上问过了,那个男的自称姓谈,讲的是官话,但听上去带点河南口音。小的寻思着,汪伯是谢公子身边的人,这些人十有八、九也是。”
霍轻舟又问:“那一对夫妻什么样子,多大岁数?”
如雾抓抓脑袋道:“仔细一想,倒也不像夫妻了,他们是分开住的,或许是兄妹。男的三十出头,长得白净,下巴上有颗黄豆大小的黑痣,说话的时候笑容可掬,看上去像个生意人;女的二十七八岁,很是俊俏,妇人打扮,穿著打扮一看就是哪家的少奶奶。”
下巴上有颗大黑痣的男人?
霍轻舟想不起见过这样的人,但是无论如何,这人一定与太平会有关系,否则,汪伯不会跟在他们身边。
“你去把张升平找来,就说我找他有事。”霍轻舟道。
张升平是霍柔风的护卫长,跟在霍柔风身边六七年,老诚持重,但做起事来却是雷厉风行。
果然,听霍轻舟说起刚刚住进来的人,他二话不说,就派了两个机灵的护卫去盯着了。
然后,张升平又把二掌柜请了过来。
今天住店的时候,张升平拿出的凭信并非是永丰号的凭信,而是霍家府里的,两位掌柜都是聪明人,早已心里有数。
张升平问道:“这里可有太平会?”
二掌柜道:“早两年就有了,只是那时也只是听说,倒也没有见过谁是太平会的人,可是从去年开始,这周围的铺子就都向太平会缴会费了,太平会的人来过咱们店里一次,用银子打发了,本来以后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可是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来过。”
张升平点点头,太平会的人没有再来,恐怕是被上面告知了。从京城往广东去的路上,九爷也让他们询问过,永丰号大大小小的铺子,全都没有向太会平缴纳会费,各家铺子的情况都与二掌柜说的大同小异,都是来过一次便再也没有登门相逼。
想来是因为谢思成与霍九有旧,太平会卖给霍家一个面子。
张升平道:“这附近可还有别的客栈?”
二掌柜道:“这是官道,是往宣府去的必经之路,不但有官驿,大大小小的客栈也有十几家,咱家虽是最大的,却并非是生意最好的,那些小客栈,价钱便宜,生意反倒很好。”
这话说完,大家都沉默了,这些客栈当中,也只有这一家不是太平会的,可是他们却偏偏挑了这一家!
一夜无事,次日,霍柔风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时,霍轻舟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