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讼师——莫风流
时间:2019-02-06 09:40:05

  杜九言哈哈大笑,忽然身边一阵风掠过,眨眼功夫,跛子站在了她三尺之外的屋顶上,衣摆浮动,瓦片却很稳。
  “下盘不稳。”跛子盯着她纤细修长的腿,“我不在的时候,你都在偷懒。”
  杜九言撇了他一眼,一个转身跳下去,紧接着脚点围墙,啪叽站在了屋顶。
  “九哥!”银手在下面怒吼。
  杜九言脚下一个用力,瓦片掉下去,咯噔摔在床边,银手吓的睡意全无。
  “会好的。”杜九言又转身跳下去,搭着帕子优哉游哉地去洗漱,“我说了一个月,不会多也不会少。”
  跛子弯腰整理瓦片,轻笑道:“做什么都这么自信?”
  洗漱吃早饭,杜九言牵着小萝卜出门。小萝卜一边走一边打着招呼,“先生,银手哥,闹哥哥,花子哥哥,我们走喽!”
  “早点回来哦。”花子挥着手,跟着陈朗干活,“先生,我听说要考试了,九姐是不是很紧张?”
  银手摇着头,道,“应该是他们紧张才对。”
  “又来了。花了不少钱啊。”江书吏上下左右很直白的打量,“要考讼师?”
  杜九言点头,“要考。”
  “秀才?举人?进士?”江书吏问道。
  杜九言两边书架浏览着,抽着判牍,江书吏道:“左边你也看?”
  “不看。”杜九言抱着卷宗在昨天的地方坐下来,头也不抬地道:“秀才。”
  江书吏摇着头,嫌弃不已,“这么多年,秀才考过讼师并成名的,不超过两个。”
  他伸出一只手摆了摆手,“你不行。”
  “我行。”杜九言眼睛都没抬,判牍翻的很快,眉头忽而舒展,忽而拧结,“看人不要太主观。”
  小萝卜跟着点头,“我爹说行,就行。”
  江书吏哼了一声,“吹牛吧,吹牛的人我见的多了。”
  “没有!”小萝卜插腰,鼓着嘴,“我爹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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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谢谢大家的祝福,还有送礼物的小仙女。有你们我真是太幸福了,么么哒!
 
 
第50章 钱兄别怕
  江书吏摇头,瞥了一眼小萝卜,“你看看,翻的那么快,白花钱!甭管你花多少钱,只准在这里看十天,十天后不准再来。”
  “不用十天,明天我就不来了。”说话的功夫,杜九言又换了一卷。
  江书吏嗤笑一声,“这里摆放的是七年内新化县所有判牍,一共五千零四十六件,其中大案两千零一十二件。便是一目扫过也要十天,你看两日就大言不惭?”
  “小子啊,自信是好事,自大就惹人烦了。”江书吏道。
  杜九言又换了一卷,“大案也好,小案也罢,百件里重复的便十之有七,我何必劳苦自己,件件都看。”
  “对!”小萝卜点头不迭,附和着,“老爷爷,举一反三您了解一下。”
  江书吏哈的一声笑,放了笔佝偻着背踱步过来,“一看你们就不懂。官学为什么要学三年才能考,一本《周律》,会读书的一年就够了,笨点的两年。那为什么要读三年的,为的就是看判牍。”
  “这判案,同样的案子可能涉及了几条律法,你怎么判,以什么角度判。既能保住讼师的操守,又能不埋没良心人性,这里头学问就大了。”
  “这一行我见的多了,很有经验。”江书吏说着蹲下来,“我今天兴致很高,可以给你们说一说,不收钱。”
  “这讼师呢,头一条,就是要心正。不贪欲,不邪见,不妄语,不两舌!”
  杜九言将卷宗一合,“先生,你很吵!”
  “我哪里吵了,”江书吏不高兴,“我在传师授业,你怎么能说我吵,我都没收钱!”
  杜九言摊开手,手心里躺着两文钱,“先生,收了钱就要办事。今天您要办的事,就是别理我们。”
  江书吏颤巍巍地起来,“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点都不虚心。我不收钱授课还不高兴听。若非我今天兴致高,你便是出钱我也不说。”
  房间里念念叨叨,都是江书吏的声音。
  “唉!”小萝卜趴在杜九言身边,“爹啊,他大概很寂寞,我陪他说话去。”
  说着,蹬蹬跑去桌子边上趴着,笑盈盈地看着江书吏,“老爷爷,您在做什么啊。”
  “写字啊,你不会看啊。”
  “写字做什么啊。”
  “写字就写字喽。”
  “老爷爷,您这回答不太好。”
  “哪里不好。”
  “因为是废话啊!”
  “哪句话不是废话?”江书吏埋头写字,忽然问道:“你叫什么?”
  小萝卜龇牙一笑,“杜……”顿了一下,“杜萝卜!”
  “一看你就是有个没学问的爹。”江书吏嫌弃不已,“还萝卜,怎么不茄子呢。”
  “茄子是紫的,萝卜白!”小萝卜撸起袖子给他看,“我很白的,所以才叫萝卜!”
  两个人对话慢吞吞,断断续续,杜九言的判牍看的却极快,到下午面前的判牍已堆成了小山,左边看完她又看另一边。
  “诶诶,你别乱放,弄乱了很麻烦。”江书吏道。
  杜九言没理他,一卷卷放在架子上,拍了拍手抱着儿子就出了门。
  “刻薄自大不讨喜。”江书吏走到书架边,“还要我收拾……又不给钱。咦……这卷宗……”
  和他放的位置一模一样,莫说乱,只有更整齐,连他昨晚看完乱塞的一卷,都归放在原来的位置。
  “居然被她看出来了,我得换个排列方式。”江书吏咕哝道:“果然不讨喜,害我要重新计算。”
  他的排列方式,从来没有人破解过。
  杜九言抱着小萝卜回家睡觉,一连几日她除了练功,就是待在书房,陈朗觉得奇怪,敲门进去发现她的桌案上,放了一堆的卷宗,“你做什么?哪里来的这么多卷宗?”
  “前几日在衙门看完,觉得案件具有代表性,我就默写下来,顺便练字。”杜九言指了指卷宗,“效果不理想。”
  要笔试,她这一手毛笔字本来还不错,但和古人相比,还是差了一截。
  陈朗很惊讶,拿起一卷看着,跛子下衙回来,进门也翻了一卷,看了几眼漫不经心地道:“这字,和你不般配。”
  “等我默完,就般配了。”杜九言埋头继续,陈朗失笑,出门又折道回来,递了一本字帖给她,“你试试,这字体适合你。”
  杜九言翻开,扬眉道:“柳体?”
  “颜体柳骨。你的字颇有骨力,加以时日必有精进。”陈朗道。
  杜九言点头,“先生夸的我好开心啊,那我就听先生的。”话落,埋头继续默练。
  “先生走吧,再夸她要上屋顶写了。”跛子拉着陈朗出去,“怎么就那么自信呢。”
  陈朗哈哈大笑,道:“不自信,就不是杜九言了。”
  ……
  钱道安拿到批文,兴高采烈地回来,窦荣兴和宋吉昌在下棋,听见脚步声纷纷转头看他,齐声问道:“何时开堂?”
  “明天。”钱道安挥了挥手里的卷宗,“明日你们和我一起去。第一次,有些、紧张。”
  宋吉昌点头,“肯定要去。”
  “那我要去喊九言一起,她肯定也想看的。”窦荣兴说着起身,宋吉艺道:“我、我、我也、也去。”
  钱道安没拦着,他要证明自己,压那小子一头。
  让他叛逆,目中无人。
  “喊什么,她这都十一天没来了,分明就是利用完了想甩开我们。”宋吉昌怒指着窦荣兴和宋吉艺,“看你们没出息的样子!”
  “九言不是这样的人。”窦荣兴拉着宋吉艺去了鸡毛巷。
  “随他们吧。”钱道安眼皮子跳了跳,“我再去准备准备。”
  三尺堂的第一桩讼案,必须要赢。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五个人分别换上新衣,钱道安戴上外青里白的讼师帽,着一身天青色长袍,脚上是暗纹压花的官靴,立在正堂。
  宋吉昌搬出祖师爷的画像,放在供案上。
  五个人焚香祭拜,整理衣冠后,郑重去了县衙。
  周人好讼,百姓最喜欢看讼师打官司斗嘴。所以衙门开堂一般是公开的,许多闲人百姓没事就去看热闹。
  这比听书看戏热闹多了。
  “九言怎么没有来。”窦荣兴四处找着,并未看到杜九言。
  “她来了又不能上公堂。”宋吉昌白了窦荣兴一眼,“快进去,别耽误时间。”
  咚咚咚!
  鼓声响起,激荡耳膜,一排杂役立在正堂,明镜高悬之下,坐着一身绿袍的邵阳县丞付韬,他今年五十左右,个子高瘦皮肤微黑,看人时面露微笑,鹤骨松姿!
  “付县丞果然不同,这身气质可不是一个八品能有的。”窦荣兴站在门口看着,拉了拉钱道安的衣服,“道安兄,别紧张。”
  左侧传来一声讥笑,五个人就看到郭润田带着的书童,正一脸鄙夷地看着他们。
  “你笑什么,信不信我揍你。”宋吉昌怒道。
  书童吐着舌头,低声道:“孔夫子面前卖《论语》,不自量力。”
  “公堂上,休要胡闹。”郭润田拂袖,大步进了堂内。
  宋吉昌大怒,叮嘱钱道安,“钱兄别怕,一定旗开得胜!”
  “肃静!”书吏吼着,“原告何在,上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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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周五啦,一周过好快!
  钱道安小哥哥要用他的脸拖地了!
  PS:有妹子说更的太少,为什么一天一章。我想说现在是公众章节期间,等入了VIP后,更新就会多啦…
  至于什么时候入VIP,就是这个月29号啦。
  提前预告,不要忘记了哈。
 
 
第51章 实在难堪
  周尧跪拜,钱道安拱手站在一边候着。
  付韬看完诉状,厉声道:“将被告带上来。”
  随即,周尧的准岳父吴川带了上来。
  吴川四十出头,蓄着长髯眼睛骨碌碌转着,上来便跪拜,喊道:“青天老爷,求您做主啊。”
  “肃静,嚷嚷什么。”付韬皱眉看向郭润田,“郭先生今天为他讼辩?”
  郭润田上前一步,拱手道:“是学生!”
  “好!既然二位都请了讼师,那就开始吧。”付韬敲了惊堂木,便坐的四平八稳,准备听辩。
  钱道安上前和郭润田并排而立,对拜行礼。
  这是规矩。
  钱道安主讼,他上前递上一方玉镯给书吏,书吏呈交给付韬。
  “此玉镯是年前,吴川交给周府老爷周宝安的儿女定亲信物。此婚约不但有此信物,亦有邻居蔡某作媒证,文书信物证人如今俱在。婚约乃是不争之事实。”
  “按婚期,我的委托人周尧,在这个月初六上门提亲,却意外得知,吴府小姐在上个月已在剃发在城外拢梅庵出家为尼。”
  “按《大周律、户律、婚姻、男女婚姻》条例,女方不履行婚约,便视为毁约,当退还聘礼,婚约作消,男女各自互安!”
  “所以,请大人明证,使吴川退还聘礼,从此各为嫁娶,互不干涉!”
  “什么悔婚?”郭润田很从容,上前一步,问吴川,“你与周家定的儿女婚约,你反悔了?”
  “没有!”吴川摇头,语气坚定地道:“一女不二嫁,绝不反悔。”
  钱道安一愣。
  郭润田轻蔑地撇了一眼钱道安,“吴川态度一直诚恳,从未说不嫁女,也没有表示要反悔婚约!如今是周尧无辜告官,要取消婚约拿回聘礼,试问,到底是谁在违背婚约。”
  “郭先生。你这话就是强词夺理。周尧为何要告官,那是因为吴家小姐私自出家为尼。试问,谁能去娶一位皈依佛门的尼姑?这还不是吴家悔婚?”钱道安凝眉道。
  郭润田拱手,笑语盈盈,“请问,《周律》哪一条可以作为依据?女方出家便视为悔婚?”
  “《周律》中确实没有,但律没有,情却在。情律从不曾分开。若换做过郭先生,你可愿意娶一位出家的尼姑为妻?更何况,吴家小姐并不愿意还俗成亲,若周尧强去,便视为强娶,这岂不是真正的触犯了律法。”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儿女做主婚姻?吴川作为父亲,他既同意,那么周家就不算强娶。”郭润田道:“这为其一。其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吴小姐出家本就不符人之情,周家就更加不存在有违律法。”
  “郭……”钱道安正要说话,郭润田甩袖打断他的话,道:“以上情理俱在,周家大可去庵庙娶亲,若庵庙不放人,便告他们强留民女。”
  “郭先生……”钱道安刚开口,郭润田语速极快,朝着付韬一拱手,道:“还请大人明鉴。此案有二罪,一罪,养女不孝,招婿不忠,二罪,亲家不守信,庵庙不守规,请求大人一责吴小姐不孝,二罚周尧悔婚无信,三斥庵庙不守庙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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