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不是也不需要事事包容我吗?”顾娆下巴枕着他的肩膀,轻声道,“我也没觉得这是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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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月例假就没照常来。
顾娆似乎料定了结果,心里反而吁了一口气。这段时间一直提心吊胆,现在她反而平静了。
她没跟沈良州说,自己去的医院。
医院内有男方陪着的,也有孤零零一个的,她算是最心平气和的。不焦躁也不惊喜,就纯粹等一个结果。
等真检测出来怀孕,她开始盯着化验单发呆。
没她想象的那么不能接受,顾娆就是感觉……像假的,像做梦。
医生看着她对着化验单出神,虽然见惯了,毕竟医者心肠,忍不住严肃地叮嘱,“你还年轻,不建议打胎,这对以后的受孕和你自己的身体有影响。”
顾娆一个人来的,还对着化验单发呆,任谁都会胡思乱想,何况是提醒人提醒到快形成职业病的医生。
“啊?”顾娆茫然地抬头,反应过来后笑了笑,“啊,我这是合法的,我没告诉我先生。”
医生面色缓和下来,递给她一些相关知识普及手册,和病历卡,“后续需要的检查都记录在里面,你可以和先生一块来。”
“谢谢。”
顾娆抱着化验单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吸了口气,给沈良州拨号。
说到底,之前两人还是觉得不会这么凑巧。有人想要孩子想好几年都未必能行,轮到他们俩,总不能一次没做措施,就命中吧。
结果真中了。
这运气不如去刮六-合-彩。
沈良州现在在纽约,他在谈一个收购案。
他本来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待着,不过顾娆感觉没必要,她看着他压力更大。而且,总不能因为一个不确定的事儿,就让他一直待在自己一米以内吧?
算了算时差,纽约现在是晚餐时间。
似乎正好赶上了他工作,手机静音,一时间没打通。顾娆倒也没觉得有什么,沈母在沈家老宅,她直接开车过去,先把化验单给了沈母。
沈老爷子正和自家爷爷下棋,顾娆有点不好意思提,还是沈母笑着拉顾娆过来坐,“爸,您快要有小重孙了。”
几个老爷子平日里看着都是肃穆沉静的,不过无一例外都喜欢孩子,放下棋子拉着她拍了拍她的手,“好,好,好孩子。”
顾老爷子也是温和,“什么时候的事?”
“才半个多月。”
沈母当时就让她留在老宅,吩咐厨房,如果不是因为不太合适,她可能想摆宴席。
顾娆其实觉得没必要那么夸张,不过长辈开心就行。
“你跟良州说了吗?他怎么没跟你一块回来?”沈母拉着顾娆,发觉自己高兴过了头,“自己老婆怀孕了,他怎么连个影儿都没有。”
“他这两周在纽约谈合并案,快回来了。”
“胡闹。”沈母听着不大高兴,“什么能有自己老婆孩子重要。”
顾娆心底有些触动。
沈母倒没自动定为“儿子”,以前虽然会催,也没说过想要孙子不要孙女。
她这个婆婆是真好说话,举手投足都是一股范儿,教养好还是个好相与的脾气。大家闺秀也不是各个平易近人的,看她母亲,就是个绵里藏针不好敷衍的主儿。
沈母本来就挺喜欢她,多少因为了却了一桩心事,看她越来越顺眼,倒也不太在意是男是女这个问题。
她现在看自家儿子不太爽。
沈良州电话打过来,话还没说,沈母就对着他劈头盖脸一顿。
看得顾娆觉得特不好意思,拉了拉沈母的手,她的面色才和缓下来,“行了,我都懒得说你,你什么时侯回来?老婆孩子都不打算要了是吧?”
“妈,我真错了。”沈良州好不容易等到沈母消气,赶紧道,“您把电话给娆娆,我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跟她说。”
沈母也不会赶着这个档口教训儿子,训了他一句,把电话递给了顾娆。
“喂。”
“你别害怕,我很快回国。这几天就住在老宅别乱跑,早睡早起多吃东西,别着凉,你要是实在闷,先看书,我回去陪你……”
他话说得沉稳,就是说了这么多词,格外反常。
顾娆忽地笑了,打断了他,“沈良州。”
“嗯?”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唠叨。”
沈良州嗯了一声,也不反驳她。
“我跟你说,我发现我好像没那么害怕了。”顾娆轻轻地说,“我以前觉得我肯定一点都不想要孩子的,但是我今天也没觉得不安,反而,有一点高兴。”
曾经以为是负担的事,因为和他,才会觉得也是一种幸福。
通话另一端安安静静的,只有他的呼吸声。
美好的氛围只持续了短短半分钟。
“等等,”沈良州似乎迟疑了几秒,“手机是不是有辐射?”
“……”顾娆哭笑不得地抬起一只手,捂了捂脸,“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娆娆,”他的嗓音低缓,“你等我回国。”
“好。”
掐断了通话,沈良州对着手机定了几秒。一旁的蓝颖正想向他道贺,就见到他突然站起身,拎起外套就往外走。
“沈总?”蓝颖被他吓了一跳。
毕竟刚刚电话里他的反应,还没现在这么激烈。这才刚挂断,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我先回国,你留下来跟方城收尾,让他继续接管。”
“您的行李?”
“行李你收拾。”
“可是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虽然工作收尾了,但是最后一两天了,他突然走人,确实不太好看。
沈良州终于分给她一个眼神,淡淡地,“要是合作方这么没人性,不要也无所谓。”
先前那么冷静,都是说给她听的。其实他比她还要乱。说不出来是高兴还是急躁,就是想,马上出现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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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赶上过年。
往日里,不管是顾家还是沈家,过年都是门庭若市,不管本家还是旁系,或者客人,迎来送往络绎不绝。虽然热闹但是多少有点公式化。
今年因为她怀孕,年味儿重了许多。
傍晚时分外面开始飘雪。庭院里挂了红灯笼,橙黄的灯光从大红灯笼里透出来,雪无声无息地落在梅花枝头,庭院中心的湖面还没结冰,因为雪落泛起涟漪。
除夕夜,气氛一片祥和融洽。
怕她应付得太累,都在劝她早点休息,顾娆也乐得自在。
只不过才不到两个月,她就觉得快闷气了。沈良州现在是连油画都不让她碰,说是担心颜料有问题,什么东西都沾不得碰不得。
不过为了逗她开心,他也算是想了不少办法了。她喜欢国外一个十分出名民谣歌手,不知道他想了什么办法,把人弄来给她开私人演唱会;怕她还想着之前那些死亡极限运动,他带着她拍卖会、画展、音乐会的逛,专挑温和的;他甚至承包了她晚间故事。
顾娆觉得,他好像比自己还辛苦。
第96章 终章:对你俯首称臣
窗玻璃外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花, 顾娆轻呵了一口气,雾气氤氲, 然后模模糊糊地映出漆黑的夜晚。
燕京这些年禁止烟花爆竹,不知道谁在五环外折腾了个焰火盛宴,大半个小时过去了都没停。老宅附近没什么高建筑物遮挡,半个夜幕被映亮了。
顾娆自己一个人无聊,她打开小提琴的琴盒,低眸调了调琴弦, 然后试了试。
很多年没碰过小提琴了,第一遍还很不连贯, 顺了一遍下来, 充满力感的旋律流淌而出。
勃拉姆斯的《匈牙利舞曲》,最脍炙人口的第五号。
速度多变, 节奏自由。
她顺着窗玻璃上化开的一小块, 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沈良州正在楼下, 雨雪夹杂在一起,他撑着伞, 在雪地里深深浅浅地往这里走。
就像是有心里感应一样,他默契地抬头。
穿过窗外落满积雪的梅花枝,两人视线交错。
顾娆也形容不上来是什么样的感觉, 见他停住了脚步,默默地放下小提琴, 屈指在玻璃窗上敲了敲。她隔着夜色描摹他润朗清冷的模样, 手指在玻璃上勾了勾他的轮廓。
窗外夜色浓, 他未必看得到。
其实是一个很幼稚的举动。
顾娆觉得他笑了,尽管她也看不到。
沈良州进来的时候,在门边站了一会儿,“你怎么不弹钢琴?刚才听到你低了半个调。”
升f小调的钢琴曲,被约阿希姆改编成小提琴独奏的时候还升了半调,将“查尔达什舞曲”豪放粗犷的特色演绎得淋漓尽致。
“小提琴刚好在手边,我懒得动。”顾娆歪了歪头,枕在身后的窗玻璃上,“而且是四手连弹,你又不在,没人陪我啊。”
沈良州短促地笑了笑,确定了自己在路上捎带的寒气散了,才走过去,“别往窗户上靠,凉。”
他伸手把她拉过来,揽进自己怀里,一手环着她的腰身,递给她一个小盒子。
“这是咱妈给以后女儿的。”
“嗯?为什么不是儿子?”顾娆不太关心别的,下意识地反驳道,“咱妈肯定没这么说。”
沈良州的堂兄弟都是女儿,所以虽然沈母和老爷子不提,自然还是希望男孩。这话不可能是沈母提的,明摆着是他的心思。
顾娆挑开盒子看了看,一对金镯子。
很小巧,似乎还没完工,内圈刻名字的地方还空着。
这种小玩意儿男式女式基本没太大差别。
并不是重男轻女,顾娆是纯粹想要个儿子。她哥哥家里添的小不点简直太招人喜欢了,顾娆二十多年来第一次羡慕她哥哥。
偷孩子是行不通的,所以她很认真地考虑自己养一个。
她垂了垂眼,不大乐意地扣上小盒子,“我还是对培养儿子感兴趣。”
沈良州没料到她反应还挺激烈,他不疾不徐地开口,沉缓的嗓音里带着笑,“女儿其实也挺好。”
如果像她的话。
“成心吧你?”顾娆气笑了,她不吃他这套,“我不管,我要儿子,我觉得就是儿子。”
说着她从他腿上下来,走到书桌前,掀开一本诗词集,朝着他晃了晃,“我连名字都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