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的冷光在黑暗里割开一道缝隙,洒落在他的脸上,他的眉弓骨挺拔,衬得眸色深邃。
他其实有点炸。
他真低估了顾娆折腾的本事。顾淮之对这个妹妹的深恶痛绝不无道理,捉弄人的方式花样百出,太欠收拾了。
“作死是吧?”沈良州冷笑了一声。
“早点认清现实年轻人,”顾娆语重心长地对他进行教育,“事实证明,跟一个不太了解的人走太近,是自残行为。”
“你还想说什么?”沈良州压着嗓音,脸色阴郁得快要结冰了。
“我昨晚不是让你做个人吗?”顾娆促狭地笑了声,声音里勾着点愉悦,“让我求饶是有报应的。”
“很好。”沈良州眯了眯眼,将这两个字咬得挺重。
“别这样宝贝,气大伤肝。”顾娆放柔的声音酥软入骨,仿佛就靠在他耳边,呵气如兰。
对面传来一声笑,被她气得。
“看来你也很不了解我。”沈良州眼是阴郁得,唇是紧抿的,刻意压低的嗓音性感至极,“我喜欢迎难而上,娆娆。”
他将这几个字在唇舌间把玩了一圈儿,轻淡地吐出。直勾得人遐想连篇。
顾娆不清楚他是未曾察觉这话里的情-色意味,还是原本就能面不改色地语出惊人,但有一点很明白,话题的走向有点危险。
“不好意思,我一点都不想了解。”
这次沈良州却是不依不饶,笑得有些让人骨肉皆寒。
“我看你就是欠收拾。你等着,”沈良州的声音温和,半是玩笑半是我感谢,“我今天就要看看,你怎么求我。”
“不劳费心。”
顾娆又急又快地挂掉了电话,不由得暗骂了一句“神经病”。他最后半带笑意的话,听得人心尖直颤。
到底有点心虚。
顾娆合上了琴盖,拎起外套向楼下走。离夜尽天明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待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
她刚刚下了楼,瞥见外面停了一辆车,一个颀长的人影长身而立,靠在车门外。
顾娆被眼前情景炸得不轻。
她跟沈良州四目相对,视线诡异得交织了很久,她半天回不过神。
“行啊,娆娆,你是真能耐啊。”沈良州靠在车门外,笑得有点凉。
顾娆完全接受不了眼前的景象,她好半天才磨出来一句,“你怎么在这?”
他这得是什么速度,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赶过来。
“你说呢?我在你宿舍楼下等了一晚上,你晾了我一宿,还换个地方折腾我?”
他之前电话里并没逗她,他是真在楼下,只不过停在了拐角,她没看到。打电话她又不接,这个点在楼下大喊大叫又太low。无可奈何,他决定用最老土的办法,苦肉计。
然而他忘记了这是个极会作死的祖宗。
“……”顾娆张了张唇。
深邃的眸如星,挺拔的鼻梁如削。沈良州的眸色沉郁,淡淡的,看不出太多情绪,但细看处格外汹涌。
顾娆觉得跟他继续待在一起,是个很不明智的决定。直觉就在这里很危险。
“我刚刚怎么跟你说的来着?”沈良州半笑不笑地睨了她一眼,“我就想看看,你要怎么求我。”
“你想做什么?”顾娆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你不是不让我睡觉吗?”沈良州嗤笑了一声,抬腿向她迈过去,“不给个说法?”
第30章 一步之遥
他清冷低沉的声音现在听来, 好似一道惊雷,在她耳边炸开了。
好像玩脱了。
“顾娆, 我前天谈收购案, 换了两班飞机, 就睡了四个小时。”
沈良州眼都不眨地盯着她,大约是被折腾到没脾气了, 还在耐着性子给她讲道理。眸色很淡, 淡得看不出一点情绪。
顾娆有些心虚地眨了眨眼。
“昨晚我在你宿舍底下等了一宿。”沈良州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晃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 “六个小时。”
这好像不是她教唆的吧,顾娆忍不住腹诽,他自己心甘情愿的行为,她可概不负责。
“然后你——”沈良州眸色凉凉地盯着她,轻描淡写的语气带着咬牙切齿的味儿。
不等他说完, 顾娆背在身后的手握着一罐饮料,朝着他递过去了。
是一罐樱花酒, 粉红色的易拉罐,罐身少女心十足,飘着樱花花瓣和泡泡。不过醒目的是外面裹着的一层标签——
嘤嘤嘤, 小拳拳锤你胸口。
沈良州垂了垂视线。
顾娆的手指白皙修长, 银镯落在腕间往下滑,最后堪堪停住, 衬得她的手腕纤细, 线条优美。
她的眸色清浅, 听完他的控诉也没起半点波澜。与其说是理直气壮,不如说毫无触动。
沈良州觉得自己真的拿她没辙。
她大概是真的坏,坏到骨子里,心还是冷的。沈良州想。
可他的视线一触到她这双眼,触到这双荡漾着糜丽春色的眼,什么气性都没了。
算了,还是个小姑娘。
他不能跟她计较。
沈良州接过来,骨节分明的手扣着易拉罐的上半段。他单手拎着它,食指勾着拉环,“啪”得一声,粉色的泡沫溢了出来。
顾娆的视线被他流畅的动作绊住。
她突然想起来,大约是中学时候她回了趟帝都,去顾淮之的学校里晃荡了一圈儿。她这人懒散,什么都不大动手,将手里的易拉罐递了过去。
顾淮之一脸嫌弃地盯了她半晌,拿她没辙,左手捏着罐身,手指一勾拉环,引得操场边小姑娘尖叫。
顾娆不齿,当时还嘲了顾淮之一句,“诶,你们学校小姑娘眼光有问题。就你这样的……啧。”
现在也是这么个动作,沈良州单手开易拉罐的动作如出一辙。但是顾娆觉得,她心底压着一个小人,在恬不知耻地尖叫。
不过思绪很快被打断,顾娆见他没还给自己的意思,心里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那什么……”顾娆微微张了张唇,面色迟疑地盯了半晌,还未来得及提醒,就见他尝了一口。
顾娆盯着他滚动的喉头,把“这个是我的”咽了回去。
“不好喝。”沈良州皱了皱眉,声音淡淡的。
说是酒不如说是饮料,长久跟各种酒打交道,他唯独没尝过这种。
甜,甜得让人喉咙里发腻。
“那你还给我!”这句评价像是踩到顾娆尾巴了,顾娆哼了一声,“本来就不是给你的,我就是让你开个易拉罐。”
沈良州刚缓和的脸色瞬间淡了下去。
“顾娆。”沈良州觉得自己快要被她气死了,“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顾娆觉得再这么下去,沈良州真有可能掐着她的喉咙,恶狠狠地说“咱们新帐旧帐一起算”。毕竟她说话,是有那么一点点气人。
可是话到唇边总是快过了大脑思维,行动也永远走在了理智前面。所以她还是勾着笑意恶劣地怼了回去,“知道,你现在看着特别想掐死我。”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沈良州唇角抻了抻。
“别吧,我这么可爱的人,你怎么舍得呀。”顾娆一弯腰滑过他的手,从他的臂弯下躲了过去,顺势坐在了台阶上。
顾娆伸手拽他的领带。
“我错了嘛。”她的手指捏着他领带尾端,轻轻地在半空中晃了晃。清凌凌的嗓音勾着讨好的意味,她的眸色晃着笑意。
没有那种怯生生的模样,可她就是能哄得人半点脾气都没有。
沈良州觉得自己一脚踩进了泥沼里,拉都拉不出来。
溢到唇边的叹息化开了,沈良州的眸色深沉,看不出端倪,“地上凉,别坐在这儿。”
夜色裹着稀薄的雾气在学校游荡,不知道是雨丝还是树叶间的露出,打在了她的肩膀上。
沈良州见她没有起来的意思,脱掉了外套。
顾娆肩上一沉,他的风衣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她的肩头,包裹住了她。
“其实,我并不太冷——”
她这话还没说完,沈良州折身,手掌隔着风衣,扣住了她的腰身,把她从地上捞了起来。
她一动,裙摆在脚边晃开一个妩媚的弧度。
纤腰不盈一握。
顾娆扶着他站稳,沈良州却没松开她的意思,“那你知道,我现在又在想什么吗?”
顾娆在想,这人怎么事这么多,话到唇边还是转了个弯儿,顺着他的意思说下去,“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身上是不是有毒。”
还是慢性的毒,带着让人食髓知味的瘾性。像阿-芙蓉,沾了就戒不掉,或者不想戒掉。
温热的呼吸撒在她的耳廓和下颌上,痒。顾娆讶异地抬起视线。
沈良州将她的发丝拨到耳后,修长的手指从她耳廓滑了过去,扶上了她的侧脸。他半眯着眼,手指摩挲着她的下巴。
顾娆原本没太注意这距离有什么不妥,对上他视线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近,太近了。
近到只要她一动,就会触到他的唇。
“我在想你,”沈良州的嗓音变了调,像是在烟酒里泡过,带着不自知的性感和沙哑,“娆娆。”
不可抑制地想你。
想要你。
他深邃的眸底藏匿着情-欲,眸色很淡,但情绪格外汹涌。他一手握着她的腰身,一手扣住了她的下巴。
他的意图分明,顾娆有些恍惚,也没推开他,眸底像是裹了一层浅薄的雾气,心绪不定。
他勾着她的下巴,倾了身。
然而这个吻停住了。
就在他吻下去的时候,铃声从他风衣口袋里传了出来,突兀又刺耳。
沈良州稍怔,顾娆刷地别开了脸,从他的怀里脱开身。
大约是懊恼刚刚的默许,她抿了抿唇,铃声响到第三遍,顾娆从他口袋里捞出来,递给他。
“你的电话。”顾娆轻咳了一声。
相对于顾娆的尴尬,沈良州完全没反应。
要说他无动于衷,他身上那种冷冽到生人勿近的感觉要溢出来了;可他面色上未见端倪,没什么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