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窃私语的都是十八线新人,那些老油子已经端着酒杯,保持着微笑去攀关系了。
顾娆见到人就觉得不太好。
她难以想象齐晟会出现在这儿,大约是玩票兴致吧,毕竟被圈内外称为“财神爷”的人物,没必要来娱乐圈捞钱。
没关系,顾娆心说他应该没那么无聊,自己不凑过去总可以吧。
然而他还真这么无聊。
“宋小姐。”他拨开围着他的人群和正欲靠过来的人,直朝着她过去了。
他话音一落,不小范围内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她身上。
“难为齐总认识我,我可是久仰齐总大名。”顾娆弯唇,倾了倾酒杯,从善如流。
她漂亮话说得利索,不过这态度齐晟倒是看出来了:我们不熟,麻烦您闭嘴。
齐晟也没点破,态度十分古怪。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他笑笑,大约是才注意到其他人探究的视线,似是而非地解释了一句,“我是她的粉丝,第一次见到本人。”
这仿佛是说,第一次追星,别见怪。
“……”顾娆在心底抖了抖。感动一点没有,凉意顺着后背攀爬是真的。
好不容易被这边放过了,会场另一边又撞上一个。
梁博骚得没边了,看上去像要扑过来,这次不等对方开口,顾娆撂下酒杯,借口离场。
宴会上还有后续捐款环节,齐晟扫了眼身边的女伴,女伴将手包中的支票递给工作人员,“补刚刚那位宋小姐的。”
台长自动把这归为了对人有意思,替人撑场面来了。毕竟捐款数目后续会公布。
然而他又不冷不淡的补了句,“以粉丝名义。”
都摸不透这群人的脾性,不过这一晚上,以粉丝名义捐款的还真不是一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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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娆在外面躲风头,时间一长,根本就不想回去了。
服了,这群人约好了吧。
顾娆承认自己在某些时候高调到让人恨得牙根疼,不过难得她乐意低调一次,结果这群人就不打算让她安生。
顾娆按了按额角,给沈良州发消息吐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现在更坚定了我哥不正常。他这群哥们剧毒无比。”
一个个都变着法儿的逗她玩,鬼知道这是什么恶趣味。
沈良州偏巧就跟顾淮之在一块,消息弹出来的时候,他手机都没来得及收。紧接着又不知死活地蹦出来一句:“你以后少跟我哥玩,别被他带坏了。”
顾淮之的脸色咣当当直落三千尺。
沈良州将手机抽走,扫到顾淮之铁青的脸色,莫名想笑,“小姑娘可能喝多了,别见怪。”
“我妹妹,我见怪什么。”轻描淡写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顾淮之脸色阴郁的骇人,就这副表情,特像是想把人挫骨扬灰。
“我去接人,失陪。”沈良州捞起外套,抖开披在身上,全然没理会在场其他人什么神色。
顾淮之对这塑料兄弟情感到无话可说。
沈良州一出门就给顾娆打电话,不等她开口就笑了,“我看你要无家可归。”
“……”顾娆默了两秒,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我哥刚刚不会在你旁边吧?”
这得多么倒霉,她说一次坏话就能被正好撞上?
“惊不惊喜?”沈良州翘了翘唇角,“看来你只能跟着我走了,你哥看着很不友好。”
“算了,我也不是骂他一两次,”顾娆觉得心凉,她对自己非洲人的体质彻底绝望,唇角抻了抻,“不过您能不能收敛一点,幸灾乐祸得不要太明显好吧?”
“别怕,哥哥罩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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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动结束后,顾娆搭乘最早一班飞机回到沪上,天色尚暗,混沌且晦暗不明。东方的云层里只有一线光亮。
接下来的两三天是一系列的考试,平安夜来临。
沪上的夜晚很热闹,风携着一地的纸醉金迷卷进夜色里。平安夜,红白绿错落,商店里播放着应景的歌,欢愉的氛围如期而至。
顾娆正对这两天要回家抑郁至极,脑补了一下回家挨骂的场景,只想一头撞死。
沈良州见她怂得要死,真没当一回事儿,“怕什么,家门进不去刚好跟我回家。”
“我怎么觉得您喜闻乐见呢。”顾娆抬手敲了他一下,“你说我从小作死,从小挨我妈骂,怎么就一次记性都不涨呢?”
“想这么多做什么,我带你去滑雪场。”沈良州屈指敲了敲她的额头。
“比赛吗?”顾娆弯唇,她略一思量,眨了眨眼,“输了的话,我生日后你一个月睡客房。”
沈良州长眉一挑,面无表情地晃过她,“赢了你打算躺平任……”
话还没说完,顾娆伸手捂住他的嘴,瞪他,“您还是闭嘴吧。”
郊外新建的室内滑雪场,占地面积巨大,还未对外开放。32道滑雪道和15座缆车,还有温泉汤池。虽然是夜晚,但是沿途风景迷人。也不知道他怎么得到的权限,整个滑雪场就他们两个人。
炫技的东西顾娆会得不算太多,不过在滑雪场上飞驰跳跃是一种享受。沈良州压根没打算跟她比,全当做陪她出来玩儿。
一直到浑身冒汗,顾娆躺倒在了雪地中心。
呼出的热气在冰寒一片的天气里格外明显,飘浮在面前。顾娆拽了拽他,示意他也躺下来。
沈良州凝视着她。
她的鼻尖微红,漂亮的眉眼融在夜色里,眼底荡漾着水光,像是星星落入眸底,熠熠生辉。
他盯了她一会儿,视线挪到地上,微微蹙眉,似乎是在迟疑。
“诶,”顾娆轻笑了声,“我发现你这人偶像包袱还挺重。”
沈良州不置可否。
然后她“哎呀”了一声,在他俯身问她“怎么了”的时候,猛地把他拽到自己身边。
沈良州猝不及防地摔在了她身边,他眼疾手快地撑住,没有压到她。
“满意了。”沈良州对她的幼稚行为没太大反应,躺到另一侧,无可奈何地摸了摸她的头,“不嫌脏。”
“就一件衣服嘛。”顾娆扯了扯唇角,反驳他,“你怎么一点童心都没有?”
“你敢嫌我老。”沈良州眯了眯眼,修长的手指捏了捏她的脸颊。
“我什么时候……”顾娆突然反应过来,许久之前的玩笑话,没料到他耿耿于怀,“啧,你还挺记仇,多久的玩笑话了,你居然还记着。”
沈良州没应,他捏着她的下巴,轻轻咬住了她的唇。
她的声音被他吞没在唇齿之间。
他伸手将她捞进怀里,食指和拇指有一搭没一搭摩挲着她的耳垂和后劲。
她瞬间松了口。
他趁虚而入,双臂紧紧圈住了她。他撬开她的齿关进去,一下一下沿着上颚挑衅。她搭在他肩上的手慢慢收紧,他碰一下,她颤一下。他向来有耐性,一点一点瓦解她的僵硬,牵引着她回应,温柔到让她沉沦。
恍惚间,后劲有些微凉意,很轻。
然后这种触感密密麻麻,很快聚拢一片。
顾娆推了推他,他不为所动。
很久之后,他才放开了她,圈在她腰间的手却没动。顾娆平稳了下呼吸,声音还是有些变调,“下雪了。”
皓然一色的滑雪场内,极微小的雪花悄无声息地飘落,清寒漠漠。
冬季的第一场雪。
“圣诞老人的礼物。”顾娆靠在他的胸口,轻声笑了笑。
“你能不能别等天上掉礼物?”沈良州闻言,掐着顾娆的下巴,让她看向自己。
“圣诞老人你也要吃醋吗?”顾娆忍俊不禁,“那我该等什么?”
他凝神看了她片刻,淡淡地开口,“你该等的人是我。”
他的话音一落,悠扬低沉的钟声从不远处的钟楼里飘了出来,在诺大的滑雪场上空飘荡。
第一声钟敲响的时候,沈良州凝视着她,短促地笑了一声,“娆娆,你先抬头。”
“什么呀?”顾娆稍怔,往夜空中看了眼,余光扫到雪坡下的地面,这才反应过来。
雪坡下不知何时给摆满了套着玻璃罩的蜡烛和星星灯,从脚底一直绵延到远处。星星点点的亮光在浓墨般的夜色里铺陈开。一声破空的响声,烟火从空中炸开,映亮了漆黑的夜幕。
她的眼里倒映着熠熠的灯光和璀璨的烟火。
而他的眼里,只有在自己身边的,她一人而已。
第74章 指腹为婚
假期来临, 圣诞夜的那点欢愉就没持续多久,顾娆回到燕京,好心情就败了个干净。
下飞机之前, 顾娆甚至考虑过回家后不解释了,绝口不提就完了。左右萨尔茨堡那边有人代班,她就别上赶着找晦气了。
下飞机之后, 顾娆面上的镇定坍塌一角。
她面前立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形销骨立,灰败的脸色让人有他已经半截身体入土的错觉。削瘦的身形总让人觉得风一吹, 就会散掉。
她母亲的秘书,徐斌。
顾娆一见到他就觉得挺窒息。
人直接等在沪上到燕京的航班通道,顾娆戴着墨镜和口罩, 全副武装,他还是能精准无误地一眼扫到,摆摆手让人把行李箱拎走。
“小姐, 您是现在回清政园吗?”他说话的时候面无表情,语调都平得像一潭死水似的,半点不起波澜。
“我妈呢?”顾娆往前走了几步, 不是很想看到他。
“夫人在栖云小筑。”徐斌依旧是机械地回答,“她今天正为少爷的事生过气,现在和陆太太、叶太太喝茶。”
潜台词是, 您就别上赶着败人心情, 找晦气了。
顾娆抬起眼来, 幽幽地望向他, 似笑非笑,“那就劳你带个路啊,徐叔,我现在不想回去了。”
原本她只是随口一问,不过徐斌一提醒,她也没想给人好脸色。
顾娆在诸多事情上都和顾淮之意见不合,这些年来,和对方反着干似乎已经成为一种乐趣。但是在讨厌徐斌这事儿上,两人达到了统一战线。
相对而言,顾淮之年少时候野得多,性子比她难驯服,小时候犯浑,被家里教育一通关禁闭。其他人都睁只眼闭只眼,徐斌是一点都没放水。
而顾娆,约莫是因为同辈中只有她一个女孩,她在顾家向来被格外优待。但是徐斌根本不给她开特权。
十一岁的时候,顾娆在琴房遇到个比她大几岁的学姐,一块溜出去玩,误了回家的时间。知道有人等,她也没任性地让人找不到。统共就让人等了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