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琪见情况不对,连忙紧张地看向裴杪,眼神中带着愧疚与慌张,似是想继续解释。
然裴杪却给她递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示意江琪不要说话,她冲着谢荣冷笑道:“那可真是巧了,本宫这儿也有人证,就呈上来给陛下瞧瞧好了。”
“对了,本宫的人证可不止一个呢。”裴杪抬手示意,人群之中立刻就有三名宫女同时走出来跪到了地上。
谢荣没注意到,在自己面前,裴杪连“臣妾”都不自称了,只是神色惊异地看着那三名宫女。
这三名宫女众人都有印象,那个叫白露的正是最先发现异样救了淑妃的宫女,还有个是江琪殿里的掌灯宫女,叫立春。最后一名宫女谢荣十分眼熟,正是风瑶殿里做事的小丫头。
看见惊蛰站出来,一直在人群中看戏的风瑶终于也是微微一惊。
“陛下,您可当真是冤枉贵妃娘娘了,奴婢名唤白露,正是初秋时贵妃娘娘特地给淑妃娘娘添的人手之一。”白露性子机灵又大胆,率先开口道,“贵妃娘娘可在意皇嗣的紧,叮嘱奴婢千万要照顾好淑妃娘娘的安全。”
“倘若贵妃娘娘有异心,奴婢又怎会第一个发现甘泉宫的异状呢?”
谢荣不说话了,各宫妃子对视一眼,满眼疑惑,显然这件事开始变得更复杂了。
如果裴贵妃真的要淑妃一尸两命,白露又怎会救下她?
“回陛下,您莫听立秋胡言乱语,她全是为了自保才嫁祸于贵妃娘娘。”立春接后道,“奴婢是贵妃娘娘给江美人添的人手,早已察觉到了立秋的不对劲。”
“没错,奴婢亲眼看见立秋偷偷绕到殿后用奇烟迷倒淑妃娘娘,但却与贵妃和江美人都无关系。”白露的话语掷地有声,看向立秋道,“这立秋背后的人乃是冯良媛冯主子,惊蛰可以作证!”
这话一出,整个甘泉宫一片哗然,风瑶的眼神则微微一暗。
“陛下,江美人与冯良媛同住长乐宫,奴婢真真切切地瞧见立秋经常跑到西殿里去,冯良媛也常唤她进屋说话。”惊蛰行了一礼,沉静地道,“就在淑妃娘娘出事那天,江美人欲送还布料却寻不见立秋,奴婢当时正在院子里扫落叶,亲眼瞧见立秋从冯良媛殿内出来。”
“立秋一出殿就随江美人去长乐宫了,白露亲眼目睹立秋对淑妃娘娘动手,所以立秋手里的木炭和奇烟只会是从冯良媛殿里带出来的。”
所有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剧情突然直转急下,叫人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能错愕地看向在后宫一向毫无存在感的冯良媛。
谢荣显然被吓了一跳,也下意识地看向了风瑶。
风瑶却大胆地对上了裴杪的眼睛,不急不缓地质问道:“贵妃娘娘竟在各宫都安插了眼线?”
好个裴杪,看起来娇气又无脑,心思居然这般深沉,什么时候安插了人在殿里她都没察觉。
风瑶这么一问,各宫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裴杪的手伸的真是太长了,叫人不寒而栗。
裴杪轻笑着温声道,“本宫主管后宫大小琐事,你们殿里平日添人手也免不了要同陛下或是本宫请示,只不过是本宫挑的人机灵些,怎地成了安插眼线?”
“倘若没挑出这么懂事的丫头,淑妃怕是躲不过这一劫,说起来还该同本宫道谢呢。”
裴杪毫不掩饰自己安插眼线的所作所为,还如此无耻地说的理直气壮,顿时让各宫的脸色都极为精彩。
想来平日里她们做了什么,一直都被裴杪看在眼里,她也真是太大胆了,居然当着谢荣的面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比起这些,冯良媛藏的可真是深啊。”
一句话把所有人都拉回了现实,皆是戒备地看着无害的风瑶。
“瑶……冯良媛,你给朕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谢荣深吸一口气,定定地看着风瑶。
“贵妃娘娘有这般能耐,在这后宫中自然一手遮天,妾身不过一介农女,如何与贵妃娘娘相比?”风瑶蓦然苦笑一声,“贵妃娘娘说什么便是什么,那妾身是不是冤枉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这招以退为进用得好,连裴杪都忍不住赞一声她的反应和机灵。
谢荣皱着眉头不欲,风瑶轻叹了一声,“我一直都知道,当初不选择入宫是对的。”
最好的解释就是不解释,她只那么微微一叹,便会叫人觉得她是无辜被陷害的。
风瑶只用这一句话,立刻就轻松地挽回了谢荣的心,让谢荣站在了她那边。
谢荣猛然醒悟过来,冯良媛完全没有这么做的理由,他那么宠爱她,对方根本不需要去谋害后妃,因为他早就许诺过给她后位。
反倒是裴杪的一手遮天让谢荣心惊,裴杪极有可能察觉到了他对冯良媛的私宠,故意演出戏想要打压她。
想到这里,谢荣又是心疼风瑶,又是惊怒于裴杪。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选择站在风瑶那边,脑海中极近可能为风瑶寻找开脱的借口。
谢荣不相信自己会认错人,也深深了解裴杪的善妒。
他不愿相信裴杪,也不能相信裴杪,因为他还需要借此事做文章对付裴相。
想到这里,谢荣的眼神恢复了清明,皱眉沉声道:“此事疑点诸多……暂且先压下,朕会命东厂进行详细调查。”
“在结果出来前,朕下令,将贵妃与冯良媛全都禁足于各自宫中,后宫诸事先交予贤妃处理。”
所有人都交换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眼神,裴贵妃竟然被处罚了,这可是进宫以来头一次,谢荣甚至把掌事的权力交给了贤妃,看来谢荣是真的对裴杪的嚣张有所不满了。
霜降微微皱眉,不明白裴杪为何不拿出竹筒这个物证,但裴杪没有下令,她和素雪也不能轻举妄动,
一句话就轻飘飘带过了这个案子,结果在裴杪意料之中。
于是,她做出了裴贵妃最该有的反应,怒而拂袖将身侧的花瓶掀到在地,碎成一地残渣。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137章 帝王心尖宠(12)
“本宫为陛下将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 对淑妃与宋婕妤万分上心, 您不但看不到本宫的良苦用心,却反过来怀疑本宫?”
“不愧是陛下藏着的女人, 特意安顿在长乐宫, 便是怕本宫将她欺负了去吧?”裴杪怒极反笑, 咬牙切齿地道, “陛下以为自己护着的是个柔弱无害的女子,实际上却是个蛇蝎心肠的狐媚子!”
“三宫婢女皆是出面作证, 明眼人都看得出真相已水落石出,陛下却敷衍了事, 实在令本宫失望至极!”
狠狠地骂了谢荣和风瑶一顿,裴杪便怒气冲天地撇下目瞪口呆的妃子们甩袖离开了。
裴家势大, 裴贵妃本来就是那般性子, 她平日里稍有不顺心也会和谢荣闹小脾气,大怒之下会指着皇帝的鼻子骂也不稀奇。
谁叫她是令人妒羡的裴相之女呢?不可思议, 却又在情理之中。
谢荣当着如此多女人的面被裴杪痛骂,气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半天说不出句话来。心底却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 裴杪知道了他私宠冯良媛,是故意要挑事的。
裴杪十分不厚道地把风瑶得宠的真相披露出去, 各宫看风瑶的眼神顿时无比诡异。
末了,他在这古怪的沉默气氛中将众人遣散。
谢荣亲自送风瑶回到长乐宫,疲惫地长叹道:“遥遥,都怪我没保护好你。”
风瑶眼神微闪, 轻声问道:“你相信吗?”
“自然,裴杪有多善妒我一清二楚。”谢荣将她揽在怀中,闭眼道,“不过你放心,就算任她仗着裴家胡作非为,我也不会任她把你随意宰割。”
翌日,谢荣便得到福公公传来的消息,告知他裴杪因赌气而无视禁令,甚至还出宫到裴府和太白观溜了几圈。
因着谢荣最近受到了来自于裴相的压力,连太后都不敢说教她。
谢荣气的险些将御书房的桌子砸了,胸口阵阵闷痛,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裴杪是裴家势力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她的嚣张与无视皇威让谢荣感到喘不过气来,心中又怒又疲。他一定要治裴杪的罪,才有望让裴相栽跟头。
这一次,裴杪的怒火久久不息,不依不挠地为此事在后宫中闹了个天翻地覆,搅得各宫无法安生,苦不堪言,就连朝堂也跟着骚动起来。
她越是这样做,谢荣便越是将风瑶护得更紧,以教女无方的罪名怒责了裴相一番,岂料谢桓跳出来极力为裴杪和裴家开脱,更是气的谢荣跳脚。
被怒火蒙蔽了心智,谢荣早已忘记了自己曾答应过谢桓什么。
朝中臣子都看得出来,淑妃一事若真是裴杪下的手,那么定会对南蛮乱案造成一定的影响。然就在当所有人都以为裴相得不到好果子吃的时候,局势再一次发生了惊天动地的震荡。
风瑶为南蛮细作的惊天铁证被呈上,裴相身上被泼的脏水尽数被洗清,朝堂与后宫皆是一片哗然。
谢荣极度震惊之下久久无法回过神来,下意识地认为这是裴家的阴谋,怒而维护风瑶与裴相针锋相对。
裴相立于紫宸殿内掩面而泣,痛哭谢荣被敌国妖女迷惑了心智,冤枉裴家两代忠良,就连徐老将军都被此事所惊动,出面言责谢荣。
等谢荣反应过来之后,才发现自己竟一夕之间成了被妖女迷惑心智的昏君,大多数朝臣都站在徐氏那边,认为他是被妖女所惑,才听信谗言要治裴相的罪。
他之前对风瑶的维护都成了昏庸的表现,为诬陷裴相的罪证都成了拴住自己的锁链。
谢荣猛然回过神来,见朝中如此动荡,顿时一片冷汗淋漓,百姓与朝臣竟已开始讨伐他了。
在大安子民心中,徐老将军是英雄,裴相是大忠臣,南蛮是曾害得岭南子民家破人亡的恶鬼。百姓不懂政事,他们只知道谢荣为了维护南蛮妖妃,不惜无情对待裴相及裴贵妃,此举已惹了天下大怒。
连徐老将军都责备谢荣,那么他一定是个昏君。
……
风瑶在得知身份的第一时间,便立刻展开了潜逃的行动,长乐宫偏远又挨着宫墙,她迅速易容从小门逃出去不难。
只是她刚刚易容成一名姿色普通的宫女踏出西殿,立刻便被侍卫团团围住。裴贵妃正笑吟吟地看着她,手里把玩着一个小玩意儿,正是她交与立秋的那截竹筒。
“给本宫关进笼子里,抬到养心殿去。”
风瑶眼皮一跳,这才发现这群御前侍卫都没有在御书房和养心殿保护皇帝,反倒是都跟在裴杪身边,让她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果不其然,后宫处处已设下重重把守,正在搜查缉拿余下潜在宫中的南蛮线人,见此风瑶便知大势已去。
整个皇宫气氛肃穆,各宫妃子被禁足在殿内无法离开,唯有裴杪能够随意出入,如过无人之境。风瑶心中咯噔一声,心中浮起了一个荒谬的猜测,不由看向裴贵妃。
“不用急着看本宫,本宫不会把你关进天牢里的,不过带你去看一个人而已。”
风瑶微白着脸不言不语,她被关进铁笼子里,由侍卫们抬到了养心殿门口。
到了养心殿门口,果不其然这里也被严密把守着,殿内有一个人模样颓唐地坐在里面,正是谢荣。
风瑶忍不住呼吸微顿,她怎么敢?
作者有话要说: 补昨天的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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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帝王心尖宠(13)
“有什么好惊讶的?”裴杪冲她笑了笑, 挑眉道, “他既能凭着娶我坐上皇位,我也有的是办法把他从那位子上拉下来。”
“我裴家要废帝, 朝臣又能如何?当然, 若无良媛娘娘助力, 事情也不会那么顺利。”裴杪笑吟吟地看着她。
风瑶抿紧了嘴不说话, 裴杪的傲气与嚣张令人感到极度不适。
裴杪着一身布料华贵的精致裙衫,明艳动人的外表似是衬得金碧辉煌的养心殿熠熠生辉, 落魄的帝王反倒黯淡无光,与这里格格不入。
谢荣微微抬头看向熟悉又陌生的她, 神色恍然,待目光挪到铁笼中的风瑶身上, 身躯一僵。
自被朝廷众臣声讨后, 在昨日下朝以后,他便被软禁在了养心殿。
御前侍卫与宫人以皆不听他使唤, 敢这样做的唯有裴家,但背后也离不开徐氏的支持。谢荣心底很清楚, 他在裴相面前输的一败涂地, 大安的江山很快就要易主了。
但与其说是输给裴相,倒不如说是输给了风瑶, 那个他放在心尖上宠爱的女人。
风瑶的情绪很平静,神色中除了几丝挫败以外,完全没有沦为阶下囚的惧怕与恐慌,谢荣望着她冷淡的模样, 心中的感情已不知该如何表述。
“你带她来这里做什么。”谢荣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似是许久未进茶水。
“当然是来讨个公道。”裴杪挂起笑,手中的竹筒有一下没一下地击打着掌心,“陛下这些天忙,怕是忘了淑妃的案子还没结,但本宫可还记着呢。”
“你知道,我向来是最受不得委屈的。”她轻轻地说着,话里有话,叫谢荣眼神莫名。
“良媛娘娘对这物件不陌生吧?”
裴杪晃了晃手中的竹筒,见二人的目光被吸引过来,她解释道:“哦,陛下可能还有所不知,这截竹筒乃是淑妃一案的物证。”
“立秋便是用此物熏晕了淑妃,本宫叫素雪带回太白观调查过,里面烧制迷烟的粉末正是苗人特有香料。”顿了顿,她继续道,“本宫已带着残余的粉末询问过淑妃,她承认与那日闻到的香气一模一样。”
“这竹筒正是良缘娘娘交给立秋的,立秋与其同党已经着了,陛下这回总该相信不是本宫含血喷人吧?”
“您要是还不信呢,本宫可以唤立秋和淑妃来养心殿作证。”裴杪笑笑,将竹筒收回了袖子中,“当然,良媛娘娘也在这儿,陛下也可以亲自审问她。”
重新把目光放回风瑶身上以后,裴杪冷下了脸,“风瑶风姑娘,这次你还有什么狡辩之词?”
“贵妃好手段,我自然无话可说。”风瑶定定地望着她,沉声道,“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只要本宫有心去查,后宫中凡事都瞒不过我的眼睛。”裴杪娥眉轻挑,神色间有一丝自傲,“陛下,若不是本宫一直暗中截取良媛的密信,南蛮的案子也不会查的这么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