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河心头闷热,两颊发麻,虽说最近也没少跟他黏在一块,但这样的亲近还没有过。
而且又还是一大早,辛翳似乎也心底松懈,也因为她的主动宽慰了不少,他就开始放任他那性子,叹息闷哼也毫不收敛,这会儿甚至也不叫她先生,而是满嘴唤着“南河”,还敢指挥她的手上动作了。
他作势又要来咬她耳垂,南河作势要躲,却也躲不到哪儿去,还是让他得了机会下了口。
南河身子抖了抖,肩缩着。
他又笑又喘的咬着她耳垂,一路亲咬下来。
她真觉得……他要是心里担惊受怕的时候,就总是过分小心翼翼,甚至可以说是乖巧听话。可要是她心疼他的那份小心翼翼,开始去安慰他,这个小子就把控不住,当场开始得意洋洋,任性混账,仗着自己可爱,开始敢欺负人了。
她真是又不愿意再骂他疏远他,但又只能被他任性起来的样子欺负,气得牙痒痒也没有办法。
南河总觉得自己皮肉上故意要留下不少齿痕,辛翳身上也蒸腾出热气来,谁也没注意到外头天色渐亮。景斯在外头等了好半晌,按照平日里,大君早该轻手轻脚的起身,自己穿戴好之后从屋内出来了。可今日外头下了大雪,天地亮色,他还没出来。更何况景斯手里还捏着关于越国的信报,原箴在另一边隔间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景斯也知道南河早晨醒不来,怕是不能帮忙照料着大君,就总生怕是大君又生了病受了凉,早上起不来也没人管问。
他站在暖阁外间,靠着暖阁听了一会儿,奈何暖阁外头挂着的毛皮倒也隔音,他听不出来半分动静。
毕竟是贴身伺候的奴,景斯也不觉得自个儿进去会有什么,他掀开毛皮,推开障子,往里探了脑袋。
辛翳没起身,床帐还垂着,但他耳朵倒是尖,听见几声喘息和低叹,床帐跟有风过去似的晃了晃。景斯也不傻,猜得到他干什么呢,但他忍不住心想……总不至于是对着醒不过来的荀君在干什么吧!
这可就太混账了!
再混账,他这个做司宫的也不可能现在走过去拦,景斯心底咬牙叹气正要缩回脑袋去,却忽然听见女声在床上似乎也低低的叫了半句,气得呼吸不稳似的骂道:“……小狗!你不要在这儿得了便宜还卖乖……你……”
景斯霎时间也真是一懵。
毕竟荀君当年的气场还在,就算做了一身红裙长发缀腰的寐夫人,景斯也总觉她是当年那个淡漠冷静,不苟言笑的荀君。哪里料到有朝一日会听见荀君,这样有点气急败坏又有点话尾含春的说话——
有人配合,那床帐的晃动一下子意味就决然不同了。
景斯赶忙把脑袋缩回去,虽然他有点冰清玉洁的大白菜让狗啃了的扼腕,但荀君也不像是不愿……这也算某人苦苦追逐多年,可算得了点甜头,连越国那点事儿也可以先等一等,大不了去给原箴续一些热粟浆去。
也不怪少年人忘情。
等辛翳唤他进去的时候,外头天色大亮,他连忙先把越国的军报收进袖子里,进了暖阁去。
辛翳神色确实有几分强装镇定的尴尬,他把一堆衣服仍在地上,似乎洗过脸擦过身子了,正在给自己披上黑衣,不做痕迹的转过头来,道:“把衣裳收了吧。”
景斯连忙让宫奴进来收拾了衣服,道:“荀君醒着么?”
辛翳:“她走了。这会儿不醒了。”
景斯:“那要不要让人备水,她总也要擦洗一番,若大君不愿假借他人之手,也可以您亲自……”
辛翳想了想,刚刚他又没弄脏她衣裳,只是没少咬她几口。也给她擦手洗手过了。
他摇了摇头:“不必,放她睡下便是。”
景斯急了:“那可不行啊!大君既然好不容易跟荀君心意相通,怎能做这样的男人!”
辛翳莫名其妙,他挠了挠头,又觉得,或许自己啃了几口,先生很嫌弃他呢,或许该是给她擦一擦脖颈。
辛翳只得点头:“好我知道了,我给她擦擦就是。”
景斯连忙点头:“是,奴这就让人端温水进来。只是大君……这要是落了好事,荀君会不会很恼火,会不会不适应……毕竟荀君以前还是个……”
辛翳皱眉:“好事?”
景斯:“是啊……总是可能出事的啊。”
辛翳没听懂,景斯就算知道干嘛了,那也不至于出事吧。总觉得自己又遇到了什么知识盲点,但他要是在南河面前说不懂,南河笑他是个小傻子,他还是挺乐意听的。但要是景斯觉得他是个傻子,那他就不愿意了。
他含混道:“出事就出事。能怎么着。哎,你别管了,让你去端热水去。”
第170章 南有嘉鱼
南河是再晚一些,才知道越国的事情。
听说是越国与齐国之间, 似乎有了些嫌隙。
越王无遣出身草莽山野, 并不是稀奇的消息, 越国一统也大概是几年前的事情。各国都有传言, 是齐国支持了越国复国,是用宋国、越国两国做盾,避免齐楚交界。
后来宋国被灭,这道防线显然也不成了。而所谓齐国支持越国,那寻欢作乐的老齐王自然不会动这种脑子,此事必定是庆氏主持,但庆氏在齐国虽然也没倒台, 但也是只剩大半口气吊着, 庆氏在朝堂上的那几位都夹着尾巴做人, 舞阳君不垂帘就理政的朝堂上,她说什么他们都点头称是。但舞阳君只替换了相邦,跟她一起从魏国到齐国去的某些近臣,也摇身一变, 竟在齐国朝堂上身处高位, 发光发热。
只是舞阳君毕竟还是有为政的头脑,她知道自己如果血洗朝堂,不但会有民怨和氏族的反对,还会因为自己手下的魏臣不懂得齐国的情形,在行事上酿成了大错。
舞阳君只是找理由绞死了庆氏的那位相邦,而后却又派人去民间探查, 哪些官员在民间有贤名又受爱戴,立刻派人大张旗鼓的重用。
舞阳君很快察觉到,齐国与魏国的不同之处,齐国除了庆氏一家独大,其余的氏族虽然数量众多,但根基不算太深。而且齐国工商极其发达,务农人口的比例远比绝大多数国家要低,富裕又反去带动了农具与农贸的发展,在农耕方面几乎早早普及牛耕与铁质曲辕犁,山东大片丘陵又有梯田,早早脱离了刀耕火种,开始了有计划的除草与灌溉规划,所以山丘地带农产甚至高于楚国某些沃土之地。
而且因齐国于工、商两行的人口极多,也就造就了一大批居住在城镇周边,不必耕地的“市民”,而他们生活在城池周边,势力庞大,又牵扯齐国的物资流动与铜铁制造,人一多,也能牵制氏族的权力。舞阳君接过大权,明显想要得到投身于工商农的普通齐国百姓的支持。
毕竟她虽然捏着个田氏血脉,但还是外来的人,重用氏族,驱使氏族去管理国家,虽然短时间省了很多工夫,但氏族总是有点权力就萌生野心,就像是壁虎似的,断尾重伤也不肯认输,想尽办法也要存续。如今用他们,就是给自己未来培养敌人。
而百姓就不同了,一旦给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的支持就是最不假思索,最奋不顾身的。他们缺乏深究权力运作的耐心,没有长久作战的能力和团结,又容易被很快的安抚下去,如果有朝一日,她要和百姓为敌,那就像是热油浇蚁穴似的,一窝端下去,他们还没有反抗的能力——
被灭了之后只要再给点好处,他们又可以忘却旧恨,主动为当权者找行事的理由,安安心心的高呼“恭贤爱民”了。
舞阳君有身为女子的优势,有身处政治中心的演技,几次衣着低调,驾车出行,在农园亲手摘桑,或视察市井,齐国本来就是个王室与市井并无云泥之差的国家,她在某些场合偷偷撒几滴伤心泪,亦或是拎着衣摆亲自走上街头,名声一下子传开。一个年纪稍长但又瘦弱美貌,语气温柔可亲的女人,不论是哪个性别与年龄的人,都不会对她有恶感。
舞阳君可是在齐国境内几乎没花多少时间就暂时站稳了脚步,连关于她的流言都没有持续几天。
而在庆氏低调做人,庆氏背后那位销声匿迹的同时,舞阳君也想掌控越国了。或者说越国作为半附庸的国家,是否向舞阳君投诚,显得极为重要。
但越国这两三年来一直和齐国没什么消息,又有传言说越国境内百姓衣不蔽体,刀耕火种,断发纹身,如同没有开化的野民部落。而这次舞阳君发公文向越国,越国竟然没有回信,而是直接派了个使臣来。那使臣带着野兽献给舞阳君,说话举止虽然有模仿齐国,但使臣的衣袍都才到小腿,光着的腿上捆着绑带,穿着草鞋,说的齐语磕磕绊绊还有口音。
而在朝堂上,天鹅与猴子的笼子又没有关紧,动物逃窜,一时间鹅飞猴跳,在朝堂上乱出一阵闹剧。
越国使臣倒是又跪拜又叩首,最后竟然害怕被齐国斩杀,吓得抱着天鹅涕泪横流。
齐国境内不少臣民都对越国抱有奚落嘲笑的姿态,也认为越国不足为据。虽不知道舞阳君是否这样想,但楚国境内面对的越国,却像是另一个越国。
越国有几波势力,开始先后对虎方附近的六安与巢县二地展开了进攻,因六安城防不备,是个商贸散城,越国士兵竟然既不驱车也不骑马,而是单凭草鞋藤甲,手持长矛,以人数与奇诡的打法,攻进六安城内。而巢县是个以前吴国的重镇,楚国攻打下之后便屯兵修城,因此城备严防,但越国竟然有木车与投石,还有不少前线士兵描述不出的大型木制机巧,攻打下了巢县。
但更让楚国震惊的是越国的攻城之后,烧城屠杀,老弱妇幼一个活口都不留,而后抢夺铜铁器,运回越国境内,城池又重新用某些泥砖修建,越人入驻——
为什么要抢夺铜铁器?
越国铜铁原料一直不多,多次从齐国那里求买,但越国有极多铜铁以外的其他金属原料,因此铜器数量少,但制作刀剑的技术却很不错。
这是要打算长期开战,所以才想尽办法掠夺铜铁?
而辛翳知道,楚国铁矿虽然不多,但却坐拥天下大半铜矿,五大铜矿中,其中就有一个铜陵铜矿,因靠水方便运输,铜产量在楚国算是相当高的,而且距离巢县很近——
越国会不会有计划夺取这座铜矿!
而越国境内到底如何?为什么一副扮猪吃老虎的模样,在战争中也显露出矛盾和差异的样子来。
南河在最近这段时间,就曾怀疑过那位越王无遣,也是玩家之一,现在看来,可能性更大了。那楚国对越国的态度就要更提防更警觉,务必在越国没有壮大之前,对其进行打压。
楚国边上出了事,晋国边上也没好多少。
只是秦赵之间的战争似乎陷入了什么奇诡的事件之中,楚国能得到的信报称,蔺腹本要带兵南下攻秦,却险遭刺杀而停止带兵,而且赵军似乎也暂时停住了步伐。
这样的大好时机不进攻秦国,蔺腹到底在想什么?难不成他受了很重的伤?
南河曾经用称呼与年纪推测过,蔺腹会不会就是“忽必烈”,但他突然受伤,是源于玩家之间的争斗,还是另有缘由?他难道伤重的已经无法带兵了么?
大梁向北数千里之外,蔺腹坐在帐下,外头天寒地冻,就算是营帐内也是幕中草檄砚水凝,火炉烧着,但退了半步就让人冷的哆嗦,帐下闷出一股异味,蔺腹从皮袍里赤出右边手臂。
上臂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脸上也有几处擦伤,翳者正在用药膏给他涂抹换药,但似乎因为天气太过寒冷,药膏都冰冷,抹在伤口上,就连蔺腹这样的老将也打了个寒颤。
一股雪风吹进来,他仰起头,看向进帐来的军中大将栗获焰,道:“如何?追击这么多日,还是没有找到么?”
栗获焰摇了摇头:“没有。可能是顺水逃的,他对秦国境内似乎很了解。毕竟是秦谍,怕是会有蓝田君的人去接应,这要是抓不着,就真的……”
蔺腹看着翳者给他换药,低声道:“秦谍么?他自称晋国智氏,怕是假名,但口音确实也是晋国出身,甚至带兵的方式,都有晋军的感觉。我与淳任余交过手,知道晋国的军队是什么样子。”
栗获焰坐在一旁的胡椅上:“你难道还觉得是蓝田君被俘虏之后,跟他见的那几天,还把他勾跑了?在赵国是什么前景,回秦国是什么前景,是个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蓝田君跑了之后,巨鹿君怪罪与他,你也利用他与巨鹿君的不睦,把他招到你身边来。他是个做一方大将的料,不但有战场上的勇猛,最重要的是有纵览全局的眼光,你这几个月重用他,他眼见着就能当个此次作战的二三把手,这时候跑去秦国——必定是秦谍了!”
蔺腹半晌道:“是,他本就沉默话少,心思深沉,我本来也怀疑过是他放跑的蓝田君,但蓝田君是在巨鹿君帐下跑的,当时他又在主帐下跟我们议事,怎么都没证据,我也觉得是自己胡思乱想了。而且,我也是确实年纪大了,惜才爱才,而他的那股沉着劲儿,仿佛是坐拥十万大军也不慌张似的……我确实也看重他。也是那次巧了,才发现他偷偷绘图……否则怕是现在还被瞒在鼓里呢。”
栗获焰看着蔺腹手臂上那道可怖的伤口。
蔺腹发现此事之后,立刻拔刀意图杀死智夏子,哪里料到智夏子武艺绝不比蔺腹要弱,再加上他正值青壮,当时又是深夜,蔺腹追击不及,智夏子凭借腰牌雨身份,堂而皇之的骑马离营而逃。后头再去追击,却发现智夏子早早给自己备好南逃的办法,中途换船,行迹失踪。
但他心知赵军停军,可不是因为蔺腹这道伤口。
蔺腹受伤比这重数十倍的时候都有。
一是因为蔺腹不知道智夏子到底带走了什么样的消息,生怕这其中有大量赵国行军密令。
二是这个冬天的天气,也严寒到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地步,道路难行,粮草不备,马匹和士兵也多有冻伤冻死,真算得上“晻霭寒氛万里凝,阑干阴崖千丈冰”了。
赵国毕竟常年北境,抗寒能力远比列国要强,但今年赵国地界的严寒,也几乎让人无法招架。
连栗获焰都感慨起来:“听说周灭商时,就有常年严寒暴雪,说是那些年,北地九月入冬,来年四月化雪,冻死了许多人,也让周灭商的战乱下许多人丧命……”
蔺腹叹息道:“我听说过。人事与战乱,往往与气候相连,这也算是老天爷来掌控棋局了。你再派人去搜查,如此严寒之下,万一他没有逃那么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