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系统——马桶上的小孩
时间:2019-02-12 11:24:38

  她却有些压不住声音了:“这事儿没有……没有你说的那样。我只是有时候很恐慌,我只是有时候觉得我承担不来。我生怕做过每一个细小的决定,我怕我自己从她手中接过,却把晋国带入……绝境。”
  她低头,将脸埋进手掌里。
  狐逑挣扎要起身,她却吸了吸鼻子:“你坐着,别过来。我……我……我只是很害怕。但谁也不能平复我的恐惧,只有我自己。谁也不能帮我,只有我自己。我好羡慕、甚至嫉妒楚王。或许天底下所有的王都深深怀着这种恐惧,但唯有他有真正可以相伴的人。唯有他可以安心。他的每一晚的睡梦……在天下列国的王之中,都算最深熟的吧。”
  狐逑:“或许我……我也可以让你安心。”
  他这句话没有过心,只是忍不住说出口。
  舒回答的也没有多想:“不……大球,你是我很好的朋友。但……不是每个人都有那样的幸运,拥有一个亲密无间,且对外无牵无挂,全心全意——而且强大理智的人相伴的。那么多人都没有这样的幸运,我也不认为我有。”
  狐逑缓缓低下头去,他确实……也不认为自己如今能成为被舒安心的人。他勉力扯了扯嘴角:“只是……你与蓝田君,如果真的日后成婚,她说不定会控制宫廷,而且你还可能暴露——”
  舒转过头来:“暴露?暴露什么?”
  狐逑一惊,他想要改口已经来不及了。
  舒眼角还微微泛红,但神情更多的是吃惊:“你想说的是什么?”
  舒瞪圆了眼睛,她猛地反应过来,直直的看向狐逑,狐逑半张着嘴不知该如何解释。
  舒眉毛沉下去,她收起了脸上吃惊的表情,低声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狐逑苦笑:“……这件事,并不难猜。我想,或许不止我一个人知道。师相应该也可能知道。”
  舒:“两年前就知道了?”
  狐逑缓缓点头。
  舒神情有些恍惚,她背着手踱了踱步子,转脸看他:“那……那你竟然还愿意来与我做朋友?你没把这样大的事儿告诉你兄长?还有师泷,你们就不怕身份暴露,我会害了——”
  狐逑:“我们不会让这事儿暴露的。更何况这如何暴露?我们会一口咬定晋王就是男子,以后,那些传言都是可笑的构陷。我们一定会守住这件事的。”
  舒茫然的看着房梁:“可是……难道你们不会觉得晋国无望么?早已无子嗣,直系的血脉只剩下我一个……”
  狐逑:“怎么能叫无子嗣,你难道不是淳任余的子嗣?男女又有何关系,天下百姓或许心里不能接受,我们却觉得这事并没有那么让人吃惊。事实并没有改变。”
  舒低头,将目光汇聚在他脸上,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又笑了:“嗯。我知道了。”
  狐逑伸出手去,神情有些紧张:“你、你不会因为知道我知晓这件事了,所以就不……不再跟我喝酒了吧?”
  舒莞尔:“那叫跟你喝酒?那是我喝酒你看着。自然不会变,我确实……也就能跟你说说这些。也就只有你——会看见我了。”
  她自己大概不知道她微微笑起来的时候,明明弧度与白日的笑容无异,却眼眸闪烁,鼻子轻轻一皱,多的全是狐逑最熟悉的她的神色,是那个会在低矮的土屋里跟她分食点心,舔着手指笑起来的舒。
  他伸着手,她早习惯像男子一样跟旁人相处,伸手捏了捏狐逑的手指,笑道:“想几年前这只手还不是这种触感——”
  狐逑却用力反握住她的手:“我相信你,靠自己也可以让自己不再恐惧。你会有一天不再害怕的。”
  舒动了动手指,笑起来:“好,我知道了。我也不会只有恐惧,也有庆幸,我遇到的人,都那么温柔。”
  而在千里之外大梁城,辛翳捏着牍板,闯入了南河斜靠午睡的隔间,道:“她在四处招揽人马!我根本没听到白矢被处死的消息,现在又是蓝田君嫁入晋国了!收了这两位武将,之后晋国才真是如虎添翼。以前我还不信,现在我信了——她绝对是打算南下进攻楚国!”
  作者有话要说:  舒:“暄妹别信,这个人又想黑我!这都不止一回了!”
 
 
第214章 角弓
  南河睡得本就不沉,被他抱起来, 被兜头扔来一大堆话, 她懵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按住他手臂, 坐起身子来:“你真的这么想?”
  辛翳:“晋国对楚国的敌意已经持续两年了,你这两年都在昏睡你不知道,我却知道。更重要的是,晋国侵吞了秦国之后,想要养活的人更多了,她想要粮食徒弟,更会想来南下才对!更何况赵国也停止进攻了成周, 说不定晋国会给赵国开路, 让赵国将大军从成周渡河, 到时候我们就真的别想阻止了。”
  南河坐直几□□子:“你是刚刚拿到什么消息了么?”
  辛翳将手里牍板递给她:“秦王秦希潜回咸阳,似乎想要接替秦璧或与她和谈,却在秦宫中被杀,现在都怀疑是秦璧动手杀死了自己的弟弟, 而她默不作声的潜逃去了晋国, 说要嫁给晋国为王后。而如今晋国也已经开始逐步吞并秦国。晋国没怎么强攻,双方也没折损多少人马,就有不少城池没有战意,举旗投降。如今秦国被蚕食一半了……当然我也没傻到真的相信秦希是被秦璧所杀,晋国才是这一切的安排者。目的就是秦国的领土和秦璧罢了!”
  南河也隐隐有几分吃惊感叹:“秦璧……竟然以这种方式被嫁入秦国了。倒是曾我也与她有过谈婚论嫁的时候。”
  辛翳脸上有几分不满了,他觉得南河根本就没有听到重点。
  但南河偏头感慨, 确实也没瞧见他脸上写出来就是给人看的不满。
  她叹气道:“倒是我最早先提起灭秦才是上道,拥秦之地,实在不济,外头争斗太大,还可以退守秦关。而且秦国很不好打,天底下有能力灭秦的也只有对秦国带兵与地形万分熟悉的晋国。她那时候还对我这样的说辞很震惊……如今倒是真的成熟了。”
  辛翳猛地凑上来,抱住南河下巴,对她嘴唇咬了一口。
  南河一下回过神来。
  辛翳气得脸都歪了:“我就不成熟了么?!”
  南河:“……你看看你干的这些事,算得上成熟么!”
  辛翳整个人上了床榻来,抱住她:“我跟你说正事儿,你却满脑子想的是她!她不是你姐姐,我再跟你说一遍。”
  南河又好气又好笑:“我不过是觉得有些感慨。再说南下,我却觉得不太可能。晋国如果为了自己的存续,就不能南下。你就想,如果晋国随着赵国南下,她抢得过赵国么?赵国人口兵马都是晋国数倍,到时候晋国国界横跨黄河南北,怕是也只能占一小片区域。但当赵国站稳脚步,我们也积极反击,赵国推进愈发不容易,他们又要喂养那么多南下的百姓,必定会挑着软柿子捏,反口先把旁边的晋国吃掉。”
  辛翳气呼呼的把脑袋放在她肩膀上,但却又还听着。
  南河手指抱住他后背,就感觉到辛翳在拽她披风毛领上的毛。她没拦他,笑着顺了顺他后背:“晋国的国力,不能称霸,想要长久生存,就要依靠地缘。楚国渡河不易,且如果再这样冷下去,楚国也不会轻易渡河北上进攻——因为不值得。而北地之中,只有清扫毗邻的国家,才能再给晋国喘息发展的时间。晋国不会真心联赵,但说不定他们会做出一些姿态,帮助赵国,而后在背后给赵国挖坑。”
  南河蹙着眉头:“你的担心也有理由……或许晋国认为赵国南下,对他们从后方进攻赵国非常有利,也可以能会借道成周给赵国说不定。我倒是觉得……你该拉拢晋国。”
  辛翳猛地坐直身子,对她吹鼻子瞪眼,南河笑:“我就知道你有这么大反应,你要是有胡子,这儿都翘起来了。”
  辛翳:“还拉拢晋国?!她都不理你了,你还想这样?”
  南河:“我们对赵国的很多动向都一无所知,而且如果晋国坐山观虎斗,我们就失去了很多有利的机会。但如果晋国能佯装与赵国交好,将赵国的一些情况透露给我们,而我们也用一些东西,交换晋国的提早配合,就可以两头烧赵国这根蜡烛,让他们前线拖紧,后方失火。”
  辛翳:“你看她现在的所作所为,你觉得她会履行那些协约么?你认为她还是你心里的那个人么?这可是……这可是国与国之间的交易。”
  南河摇头:“我自然不会把这样的合作与交易,架在我信赖她的基础上。我信赖的是开出来的条件,她信赖的是利益。你要知道,我们没有阻止所有的赵军南下,有不少赵军在河岸扎营,已经制作了渡桥,就算我们不停的对渡桥射箭,也有多少士兵靠着盾墙和车马,通过了渡桥。与其这样被动的看着赵国,我们不如用出多重手段。”
  辛翳:“我想过,下一步应该北上也去破坏他们的军营,烧粮草、换马粮、奇袭军营,给他们更多的恐惧和不安,赵国那边高压的本来就要在炸营的边缘,我们此举必定有效。还有你说的破坏渡桥的办法,我们都可以去做——”
  南河按住他的手,陷入思索:“你也知道赵国举国南下,我们碎冰埋伏的计划,延绵黄河一线,看似规模浩大,实际成效才多大,我们都知道。这样的人数面前,小打小闹不够,我们要更大规模的战役,要在他们进入楚国境内分散之前,给予更痛的反击。如果我们能联合晋国配合,这点完全可以做得到。”
  辛翳盯着她看:“你的意思是……”
  南河翻身起来,牵着他到主宫里去,缟布的地图铺在地面上,她穿着白袜走过去,站在成周,只说了简单几句。
  辛翳缓步走过去,盯着南河脚下:“我也考虑过,之前就曾想过,赵国打下成周并非坏事,或许反而能给我们机会。但你……我觉得相信晋国,不如我们使手段,让赵国攻下成周。”
  南河摇了摇头:“赵国上次吃了很大的亏,不太可能再进攻了。而且要是赵国大张旗鼓打下成周,天下必定都知道,赵国从成周进入楚国的时候必定会防护严密,甚至有大量辎重与车马防护,而不会轻兵速行。但如果是晋国借道,赵国会更像是个偷袭者,防卫不严密,带的车马或攻城器械也不会太多。”
  辛翳忽然抬眼看向她:“你别下一句跟我说的是,你要亲自去晋国一趟。”
  南河垂手,一身素色衣裙站在那里。
  辛翳:“她正在招揽人才,一定会想要留住你!有了秦璧,要是再有你,那就……她就要无往不利了。”
  南河摇头笑了:“别说的像是我会被人抢走一样。她要是敢留住我,你就相当于在晋国境内有个顶尖细作配合你了。更何况我是以来使的身份去的,这点最基础的礼节还应该有。晋楚的矛盾变成这样,有我的原因,也只有我能化解。我只希望楚国能够好。”
  辛翳垂下眼,捏住手:“荀南河,我是真的很讨厌她,我讨厌她亲近你,我更讨厌你们会跟像是被我分割开的两姐妹似的碰面感慨!我……”
  南河走过去牵住他的手:“你是总有不成熟的地方,但我——”她忍不住笑起来:“我就是喜欢你不成熟,就是喜欢你有时候会意气一点。这件事,不是我的事,也是楚国的事,你可以考虑一下,如果可以,我就带些能保护我的人去。你也可以先与晋国修书告知。”
  辛翳握住她的手,低头看她,表情松动了几分:“等晋国说好的那份婚书寄过来再说。”
  东部,齐国。
  舞阳君坐在那里看着手里的消息,秦璧入晋的消息意味着什么,她心里很清楚,舞阳君蹙着眉头,低头看了一眼跪在脚踏上,给她锤着小腿的勿望,道:“歪了。”
  勿望没有回神,舞阳君用手里的牍板轻轻拍了拍他手背。勿望猛地一抖,直起身子来,小声唤了一句:“女公子。”
  舞阳君听到这个旧日的称呼,也只是微微挑了挑眉,道:“你最近怎么了?”
  勿望有些没反应过来:“臣怎么了么?”
  舞阳君:“精神不太好。没睡好么?”
  勿望勉力笑了笑:“还好。臣最近只是适应不了天气罢了。”
  舞阳君:“冷了有一阵子了。我还以为是你旧日的好友病的快不行了,你才伤心呢。”
  勿望身子微微一颤,偏过头来:“好友?”
  舞阳君笑道:“狐笠,晋国御史大夫。听说他病的厉害许久不上朝了,也在四处联系当年在稷下书院四散的旧友。但你不是个容易找的人,你许多年没离开我身边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到你。”
  勿望没说话,头垂了下去,舞阳君看不见的面容上,写满了恐惧。
  舞阳君看向牍板,说的漫不经心:“要能联系的话,主动联系一下也好。毕竟要是对方病死了,你还能赶个吊唁。倒是莫语最近也很忙,说是在临淄城内办点事,午时回来,拖到这个点来。不知道,还以为他在城里有了什么牵挂的人。”
  勿望身子微微哆嗦起来,舞阳君笑着伸出手去,指尖抚了抚他鬓角发丝:“我老了,但我还是……对你们很真切的。你们陪了我这么多年,我不会放下你们不管。”
  
 
 
第215章 菀柳
  勿望走出主宫回到住所的时候,正好莫语从外头回来。
  莫语以前与他关系并不亲切, 最近二人才有了些更多的联系, 但在面上, 他们几乎也不接触对话。
  莫语与他的住处相邻, 他回屋时没想到勿望坐在屋内屏风后,有意加重脚步。勿望没说话,但站起身来,在屏风后头等着他。
  莫语脚步声走进,勿望声音有些不冷静:“我帮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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