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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婉容觉得,这个男人从昨夜宴席结束开始,就变得很是古怪。
昨晚从西夏世子的宅院出来的时候,已近深夜。窑洞距离此处有半日的脚程,夜里必然是要在马车里度过了的。不过苏婉容早已习惯了前几个月那种每天风餐露宿的日子,马车里委屈一夜,倒也算不得什么。
令她感到不适应的,是那个男人。那人一晚上的脸色都是又黑又臭,她卸了妆,放下卷帘,准备歇下的时候。那男人破天荒的没有亦步亦趋地跟上马车,死皮赖脸地挨在她身边睡。
男人一整夜都驱着马,不远不近跟在她的马车后面,完全没有睡进她马车的意思。
苏婉容那个时候在想,也许这男人就是这么个阴晴不定的性子,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脾气奇奇怪怪。大半夜的不睡觉,乐意在外面吹冷风,反正皮糙肉厚的,也冻不着他。爱怎么着,就随他去好了。今夜他喝了那么多酒,身上定是臭烘烘的熏人,他莫名其妙甩臭脸给她看,她还不乐意他挨着自己睡呢。
这么一想,苏婉容心里就舒坦多了。今日来回奔波,也是累极,刚一沾着软枕,在软绵绵的被褥里,舒舒服服地蜷了蜷身子,倒头便直接睡了过去。
谁曾想,男人此番的阴晴不定并非是间歇性的。待他们次日清晨抵达窑洞,在接下来的很多天,胤莽依旧冷着张脸,一整日和苏婉容说不到半句话。回来的越来越晚,有时候干脆宿在军营里,就不回来了。
就这么过去了五日。这天,苏婉容一人用过晚膳,简单梳洗一番,换上寝衣便准备上炕歇息了。
门被人忽然推开,“砰”的一声巨响,吓了正在脱鞋的苏婉容一大跳。
一抬头,就见胤莽绷着一张黑沉沉的脸,阔步从门外跨了进来。
两个人之间,发生了矛盾。如果谁都不肯做出让步,关系只能越闹越僵。
苏婉容深谙这个道理,为此瞥了一眼风尘仆仆,此时尚穿着墨色外袍的高大男人。几番衡量,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重新趿了绣鞋,自暖炕站了起来。
“今日回来的这么早,军营里的事忙完了?可是累了?我帮你换身衣裳吧。”
这当真是苏婉容做出的极大让步了。要知道即便是上辈子嫁给薛砚之的时候,最起初几年,他俩二人相敬如宾,她都没伺候过薛砚之更换衣裳。这会儿她主动提出要替胤莽更衣,求和的意味十分明显。
胤莽目不斜视,没答应也没反对,就这么冷着脸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苏婉容立在他身前,替他解开衣带,褪下锦袍。男人身形高大,她的个头只勉强超过他心口的位置。于是想褪他衣袍,她必须费力地踮脚尖,伸长了手臂去够。
好容易够着了,将他的外袍连同衣带,整整齐齐地一道儿挂在衣架子上。累的苏婉容是气喘吁吁,额间都沁出了一层细汗。
喘息间,她眸光一转,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香馥柔软的身子骨,故意贴着男人结实有力的身躯,细白的指腹轻轻戳了戳他的胸膛,嘴里娇里娇气地嗔怪道:“没事长这么高做甚?伺候你脱件衣裳,累得我半边胳膊都酸了。你也是,瞧我吃力,也不晓得弯弯腰,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里,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娇软的小姑娘,娇声曼气,整个人几乎都挂在了他的身上。那媚眼如丝,含忧带怨,也不晓得是从哪里学来的勾男人的这一套。
放在以往,被她以这般低姿态,主动讨好,胤莽肯定是受不住的。但换了今日,他垂眸冷淡一扫,鼻腔里低哼了一声,根本就无动于衷。
苏婉容无奈何,只得继续帮他褪去中衣。
里衣松散,倒不难解。苏婉容拽着他的衣襟,轻轻一扯,就帮他把中衣顺利地给脱下了。
强壮的身躯立刻暴露出来。黝铜的肤色,健壮的胸膛。肌肉突出拧结,上面覆盖了大小不一的伤疤,乍一眼瞧看难免觉得有几分吓人,可看习惯了,却觉得野性又充满了男人味儿。
但若这股子男人味儿,混着扑面而来的汗臭,那滋味儿实在就不怎么怡人了。
苏婉容蹙了蹙眉,放软了嗓音同他商量:“我叫倚翠烧桶热水进来,你洗个澡,待会儿我再伺候你把寝衣换上?”
胤莽紧绷着下巴,冷声道:“不洗。”
苏婉容温声温气地继续哄劝:“是不是忙了一天累着了,所以不想洗?不想洗便不洗吧,那就用热水稍微擦擦身子?身上也舒服一些。等你擦好了身子,今日就早些休息吧。”
胤莽面无表情:“不忙,不必擦。”
那嗓音依旧冷冰冰的干硬,一点缓和的意思都没有。
男人是日理万机的帝王,肩负的责任多压力大,碰上心情不好的时候,难免会迁怒于人。这些苏婉容都能够理解,也愿意偶尔哄一哄他。
可是闹脾气总是要有一个度的。都是近三十岁的人了,无论遇上了什么事儿,都该懂得如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热脸贴冷屁股,贴了这么久,苏婉容的耐心也是有限的。最后瞥了一眼男人刚毅的面孔,也不想管了。将男人的中衣随手搭去衣架,转回身,准备自己上炕睡觉。
岂料她刚刚踏出去两步,身后响起一道又硬又沉的嗓音。
“你这就打算走了?”
仔细想想,这似乎是这些天以来,男人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吧。一开口就问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还以这种冷硬的态度。
苏婉容顿下脚步,转头淡淡地反问他:“不走,莫不是留着看你脸色?”
胤莽的脸色很不好看,抿着薄唇,腮线绷的很紧。眼见小姑娘不轻不重地落下这句话,转身就要往暖炕走,他再也忍不住,一个健步猛地上前,徒然出手。捏住她的胳膊,用力一扯,将她整个拎到了自己眼皮底下。
“你除了气朕,你还会做什么?嗯?你说。”
胤莽的眼睛,黑沉沉的实在吓人。这会儿俯身垂首,眯着眼睛看着她。说话间,灼热的鼻息直接喷薄在她的额发,她不由自主地微微打了个颤。
男人生气了,这一点连傻子都能看得出来。
可是他生气了,干她什么事?她招他惹他了?这么阴阳怪气地同她说话。
从几日前开始便是这样,好端端的,无缘无故发火,无缘无故冷战。她瞧见他与那西夏世子争锋相对,怕他吃亏,这才站出来替他说话。最后能够挽回局面,她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结果半点好脸色也没换来且不说,故意冷落她,像是她欠了他银两似的。
看他这副嘴脸臭的,她倒是不怕他同自己吵架,就是心里莫名有种委屈感,也不晓得为什么。
“是!我就只能惹你生气,除了这个,我什么都不会做。你满意了吧?你满意了你赶紧走,省得我在你面前晃悠,碍着了你的眼!”
她硬声硬气地扔下这句话,就去挣被他抓着的胳膊。挣了几下,挣不开。她就抬眸,不甘示弱地迎着他凶神恶煞的目光,恨恨地盯着他。
盯的眼眶都酸了,心底的委屈感越来越强烈。正想要开口,怒斥他立刻放手。胳膊上的大掌却先一步松开了,紧接着腰肢一紧,她被男人霸道而用力地狠狠揉进了怀里。
第092章 锁在屋里,绑在榻上
“那天的情境有多么危险,你晓不晓得?那西夏世子,是个什么人物,你了解他吗?你什么都不了解,就敢站出来顶他的话。朕出发前是怎么跟你说的?叫你时刻跟在朕身后,朕要你做什么,你就乖乖做什么。朕不让你说话的时候,你就老老实实不要吭声!可是你听了吗?你全给当成了耳旁风!”
胤莽劈头盖脸的这一通喝斥,喝的苏婉容头脑有些懵。缓了半晌,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男人这几日究竟都是在气些什么。
他这会儿呼吸粗重,面覆寒霜。黑沉沉的眸子似是能够窜出火苗,恶狠狠瞪着她。这副模样分明比方才还要吓人数倍。可眼下见他生气,苏婉容非但心头一点火气也无,甚至连胸口方才产生的那一点点委屈感,也不知不觉消失不见了。
她甚至牵了牵唇角,笑得眉眼弯弯:“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这不是没事么?回礼的事儿也解决了,皆大欢喜。”
“那是你运气好!”
这句话,胤莽说的咬牙切齿。
低头,对上怀中小女人娇花似的巴掌脸蛋。视线下移,那寝衣轻软单薄,前襟松散。白腻姣好的脖颈下,露出包裹住白嫩隆起的桃粉一角。
嫩嫩小小的一个,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娇。像是个修炼成精的女妖,专门迷惑男儿神志。
“你那天是什么个穿着扮相?原本就生了副勾男人的身子,谁允许你那么打扮的?你看看宴席那天,在座的人望向你的时候,那都是些什么眼神?是,你是没出事。那西夏世子,眼睛珠子都快黏在你身上了!他哪里舍得你出什么事?”
话说的实在难听。就好像她故意穿着不检点,勾引得那世子爷向她妥协让步一般。
可是,她当夜穿的是宫廷朝服,最最端庄正式不过了。更何况,回礼里混入赝品的事之所以可以妥善解决,才不是她出卖色相,分明是她临机应变,以智服人的好吗?哪里有他形容的那样不堪?
一时间,苏婉容也觉得颇受侮辱。火气也来了,不免瞪着他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生得什么相貌,岂是我自己能够决定的?你以为天底下所有人,都同你一般模样?整天脑子里装的全是些龌龊心思!”
胤莽一听这话,气极反笑。眯着眼睛,冷哼了一声说:“连朕这般不重女色的人,被你勾的魂儿都丢了。那等凡夫俗子,自制力当然比不得朕!”
这一句,倒是颇为理直气壮。
就他这种每日里见着了她,便像个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色胚。好意思说自己不重女色,自制力强?讲出来苏婉容都觉得可笑。
约莫也是摸透了,这男人自个儿不顺心,搁她这里乱撒气呢。抬眸睨了他一眼,哼道:“随你怎么想。”
而那胤莽,眼下可不就是在撒气吗。
当晚宴席,小姑娘盛装扮相,粉妆薄施,站在那里侃侃而谈,神色落落大方。那副模样,娇艳的如同枝头迎风绽放的一朵牡丹花,简直扎眼的不行。
一回想起,当时投向她的那些个豺狼虎豹一般惊艳垂涎的目光。以及那位年轻的世子,主动出席同她说话。眼神里面赤裸裸的探究和兴致,根本是毫无掩饰。
男人最了解男人,那世子是个什么意思,胤莽最清楚不过。
这小姑娘,似乎总是有不经意间,勾得男人五迷三道的本事。一想到那世子瞧看她的眼神,他心中就极为不快。
生得这么一副天生祸害男人的模样,原本确实也不是她的错。她错就错在,没得自知之明,硬是要出风头。一个有男人的娘们儿家,就应该老实本分地待在他的身后,乖乖由他护着。
只这一会儿,火气也撒了。冷落她这么些天,胤莽心里自然也舒服不到哪里去。
将她整个拥在怀里,缓缓低下头去,去啄吻她白腻的脖颈。薄唇火热,逐渐往上,灼烫的呼吸吹拂之间,一口含住她细嫩的耳珠,那嗓音低沉沙哑,又异常温柔:
“如你这般的娇人儿,朕就不该带你出去抛头露面。应当把你锁在屋里,绑在榻上,夜夜只陪朕一人睡觉……”
苏婉容:……
说出来的话,可是一点也不温柔。
苏婉容抿了抿嘴,到底没说出口。由着他抱着,半晌儿,她试探着扯了扯他的中裤一角。
胤莽头还埋在她香馥的颈窝,觉察到她轻飘飘的动作,眯起眼,鼻腔里懒懒“嗯?”了一声。
于是,苏婉容问道:“你若是已经不生气了的话,可以……出去洗个澡吗?”
第093章 这是,怀上了?
靠他这么近,这会儿被他紧紧箍在怀中。脸撞上男人炙热的胸膛,一股股强烈雄厚的气息直接往鼻腔里面钻,那味道,实在是不怎么好闻……
方才见他面色不善,忍着没说。这会儿看他神色稍缓,总是应该出去洗个澡了吧……
这么好的气氛,小姑娘又嫌他臭,实在是太煞风景。
胤莽蹙起眉峰,口中道:“今日天凉,朕没怎么走动。昨日下午才刚刚洗过。”
言下之意就是,他已经很勤快了,现下不想洗澡。
苏婉容却一本正经地说:“可是你还是出了汗,身上还是很臭。”
胤莽听了,冷哼一声,板起脸瞪住她:“这是你男人的味道!再臭,迟早你也总是得习惯了的!”
听罢,苏婉容低下头,顿了一会儿。她撇撇嘴,小声地嘀咕道:
“我男人才没有你身上这股子臭味儿……”
……
最后胤莽低哼一声,嘴里道了句麻烦。还是松开她,大马金刀地绕出里屋,吩咐下人烧水去了。
胤莽这一夜,用香胰子把自己搓得干干净净,犄角旮旯也没有放过。从浴桶站起来,还特地低头闻了两下,确认没有怪味儿了,这才扔掉了澡巾,往暖炕处大步走去。
难为他一个大男人,每天跟个娘们儿似的,把自己洗的香喷喷了才能上榻。
付出这么大,还不是为了讨规矩一大堆的小姑娘欢心?可是有付出就有回报,胤莽今夜的回报,便是将身娇体软的姑娘压去炕头,好一番地狠狠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