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哭成这样,胤莽就舍不得继续逗她了。一手继续攥着缰绳,驱马慢悠悠地往前面走。一手将怀里香香糯糯的姑娘按回怀里,轻轻拍抚。她的眼泪水流个不停,他索性低下头去,以薄唇去摘她眼睫上悬挂着的泪珠。
哄了良久,怀里的人终于停歇。只余纤细的肩膀细微地耸动。
“婉婉。”
他拍了拍她柔软的脊背,凑她耳边,低声说道:“你睁开眼瞧瞧看。”
苏婉容低低抽泣着靠在他的胸口,下意识睁开眼睛。
视线逐渐回归清晰,她才发现不知不觉间,竟已经到了傍晚时分,此时高坐马上,迎面微风徐徐。却见远处的夕阳火红,草地如毯,层叠的山峦背后,虹霓的霞光渲染了半边天。云蒸霞蔚,广袤无限,景致颇为壮观。
刚经历完一场惊心动魄的驰骋,乍一眼望见天边的这一抹巍峨瑰丽,心中竟被一种奇妙的情绪给撼动住了。
天高地阔,绿草无垠。凉爽的清风送过来,心旷神怡,仿佛所有的烦恼都能够暂且忘记。
苏婉容一心赏景,胤莽低头看着她明媚娇美的侧脸,收紧了环住她的手臂。
“总算见你笑了。”他道:“当真是个水做的人儿,见你哭了整日,若再不笑,朕当真是拿你没法了。”
苏婉容怔了一下。
男人不提醒,苏婉容根本就没有察觉自己在笑。好像从他骗她上马的那一刻起,心就七上八下地跳个不停,完全就无暇顾虑其他的一些什么。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意图,她怔怔地回头,仰面望向他。
风扑吹着男人鬓角粗硬的黑发,他眸似点漆,熠亮的眸底倒映出娇小的一个她。
身下的骏马继续以散步的速度,慢悠悠地往前面走。他低头看着她,箍住她腰的臂收得更紧了一些。
他道:“你喜欢这里,朕便常常带你过来。或者你想去哪里,想要做什么,朕都可以陪你去做。婉婉,只要朕在,朕就护你一辈子。如今日这样的事,朕不会叫你再经历第二遍。”
第109章 我信你了,你不可以负我
其实嫁给这个男人,至今已经两年有余。男人毕竟是帝王,这两年间又恰逢战事,男人大多数时间都留在军营,同她二人聚少离多。远没有最当初被骗入宫的时候,那样的朝夕相处。
相处的时间少了,每每一个人安静下来,反倒会逐渐意识到,一点一滴之间,这个男人在她心里留下的存在感究竟有多么强烈。
即便如此,甚至想要与此人好好过日子,她终究没能真正地卸下过心房吧。
从十四岁重生回来的那年开始,她不断地告诉自己,这是老天爷给她的一次机会,只要她好好经营,这辈子一定会过得很好,父亲不会蒙冤而死,她受人欺凌,遭人毒害的命运也会彻底改变。只可惜,心底的那丝忧虑始终不曾消失过。
也许这个男人的突然出现,便是这辈子一切变数的起始。可她却不晓得这些变数至于自己而言,究竟是忧是喜。
每每她说服自己,即使今生半逼半就之下选择的这人,粗鲁了一些蛮横了一些,到底是热切地喜欢着自己的,应当是喜大于忧的吧。可是那些忧虑,那些过于真实的一个个梦境,像是菩萨的警醒,又像是毒蛇一般,盘踞在她的心间,时不时地张开锐利的獠牙,咬她一口。提醒她切莫得意忘形,忘记初衷。
她永远都记得,这个男人上辈子是个什么样子。
可是,今天经历了险遭萨纳尔亵渎之事。男人在最后关头,在战场上抛下他的大军而不顾,身披染血铠甲,犹如铁血阎罗一般地将她救下。有什么东西,已经在心坎儿那里,一点一点,慢慢地软了下来。
未来会发生什么,谁都说不准。但如果只这么被动地站在原地,什么都不会改变。
“……你喜欢这里,朕往后常常带你来。你想去哪里,或者想做什么,朕都可以陪你去做。只要朕在一天,朕便会护着你一辈子。”
苏婉容心头一酸,仿佛长久以来胸口积聚的郁结与顾虑,都被他这一席话给牵引了出来。
一个女子,终其一生,能遇见几个如此眸光热忱,吐出这一番豪情壮语的男人呢?即便苏婉容自前世而来,即便这个男人是个帝王。
至少在这么一刻,仿佛是劫后重生带来的一股冲动,她再也压抑不住,细白的手指紧紧攥住他的衣襟,咬着牙,说话的时候嘴唇却有点抖:“我信你了,你,不可以负我……”
小姑娘的声音霸道又激动,眼眶却红了,又有眼泪珠子滴滴答答地滚下来。
胤莽当然不知道她在激动什么,只当她这会儿哭,是因为今日受到的刺激太多。小姑娘脾气再如何的硬,倔,毕竟年纪还小呢,哪里能受得住这么多呢。当下便抱在怀里,手掌拍她后背,像哄孩子似的低声笑着说:
“朕是帝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自然可以相信。想哭就哭出来吧,朕带着你在这四处走走,等你哭够了咱们再回去。”
一时间,苏婉容啜泣得更是厉害。
她又想了很多。想着当初,倘若没有阴差阳错地上了这个男人的贼船。或许真的和她几年前为自己盘算好的那般,央求父亲将自己许配给一个普普通通的商贾,经营着自己的那间布庄生意,这辈子也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了吧。
可是现实终究不存在“倘若”二字,她远离皇族王室的心愿,时至今日,到底还是泡汤了。
两个人同坐一匹马。苏婉容就这么整个人儿,没骨头似地趴在身后的男人怀里。哽咽着流泪不止,只哭得把他中衣浸湿了一大片。
直到他低下头,用那双布满粗粝茧子的手,捧住她的脸吻了下去。他亲吻的力道一向是又重又急,一个劲儿地索取霸占,以那种仿佛想把她一口吞咽的气势,很快就把她亲得呼吸急促,腿脚发软。怕从马背上滑下去,忙抬起手臂,慌张地攀住了他的脖颈。
最后实在是她透不过气了,他才意犹未尽地放开了她。铁臂揽住她的肩,指腹擦去她眼角残留的泪痕。这会儿哭已经止住了,只是偶尔会细微抽泣一下。那巴掌大的粉脸细腻融滑,梨花带雨,惹人生怜。
冷静下来以后,苏婉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到底也不是十五六七的小姑娘了,饶是发生再大的事情,哭一哭是个意思,过去也就过去了。哪有趴在人家怀里,一哭还没个停歇了呢?倒是叫这男人看了笑话。
她自己掩着衣袖擦了擦脸,倒是忽然想起了一件正事,坐正了一些,开口问他:“你这几日不还在前线打仗吗?眼下你赶来找我,你那千万大军群龙无首,该如何是好?”
胤莽道:“西夏五万大军早在前日便已被朕给攻下,剩下的那些不过是一些残兵败将,不足为惧。更何况,朕过来这里,朕麾下还有诸多将军在前线坐镇,如何也不可能是群龙无首。”
按照前世的轨迹,上辈子的晋元帝也是用了三年左右的时间,将西夏彻底夷平。男人此番又打了胜仗,苏婉容心中并不觉得稀奇。只不过还有一事,她尚且感到有些疑惑。
“你是怎么这么快,就晓得我是被萨纳尔带走的?而且据那萨纳尔的说法,他在囚禁我的营帐周围都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你到时候上钩。”
其实现在想来,男人出现的未免也有些太过及时了。几日前她刚被萨纳尔手下的人掳走,他人还在前线打仗,消息传去他耳中应当就有些时日了,找她也需要花费时间。可是他竟然可以今日就这么单枪匹马地直接杀过来了。
实在是叫人有些费解。
而那胤莽听见怀里小姑娘,居然问起了这个,却是神情颇为复杂地低头看了她一眼。
他道:“是西夏的世子,率先怀疑的这个萨纳尔。朕才能依照他给出的位置,寻得萨纳尔藏你的地方。至于萨纳尔口中所谓布下的天罗地网……”
胤莽冷哼了一声,不屑地道:“不过是一些虾兵蟹将,还做不了朕的对手。”
苏婉容不怀疑男人的武功高强,可是此次,几乎算得上暗中帮了他们一把的人,竟是那西夏世子爷,倒是叫她感到颇有些意外。
其实苏婉容对那个葛烈的印象,还停留在两年前的那场宴席。
回想起当晚那人咄咄逼人的言语,高傲散漫的神色,不禁有些感慨。便靠在身后男人的怀里,低声道:“这西夏世子,性子固然嚣张跋扈了一些。此番虽与你为敌,却也没容得萨纳尔这等下三滥的无耻手段,看得出良心倒是在的,还算是个人物。”
岂料,当身后的男人听了这句以后,原本还好好的,把玩她青丝的手徒然便是一顿。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按着转了个个儿。力道之大,叫苏婉容忍不住皱起了眉。
“好端端的,你这是在做甚。”
胤莽的黑眸危险地眯起,垂着眼帘盯住她,口中道:“你在朕的面前,夸朕的敌人是个人物,你叫朕怎么想?”
苏婉容小声嘀咕:“就事论事,我只是在说萨纳尔的这一件。又没说你们行军打仗如何,你在这儿激动什么。”
胤莽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再复拉她入怀,嘴里不悦地低哼了一声道:
“都是男人,当朕不晓得他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两年前朕便瞧出来他对你心怀不轨。你倒是个有本事的,勾的朕的敌人现下还对你念念不忘。若非今日是你,他怕是也不会把萨纳尔的行踪透露给朕的。”
第110章 专吸铁血男儿精血
这下苏婉容总是听明白了。
晓得这男人是个小肚鸡肠的,却没想到心眼儿竟能小到这般田地。
一时也有些无语,小声嘀咕了句:“就你会想。”然后便扭身转了回去,继续坐在马上赏景,不再搭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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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莽将苏婉容直接带回了军营。
此次入侵,西夏领主设世子葛烈为主将,领兵十万。另设两名副帅兵分两路,麾下分别有四万骑兵。
现如今虽身为主将的葛烈,已经缴械投降,两名副帅自知不敌,带着一帮子散兵临阵脱逃,至今下落不明。
西夏领主一日不肯招降,眼下的局势就尚不稳定。
之前将小姑娘安置在窑洞,内外有精兵重重把守,还是被人钻了空子。今日出现了一个萨纳尔,就不能排除可能日后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类似萨纳尔这般手段卑劣的小人,把主意再打在她的头上。
出了一次这样的事情,现如今无论将她安顿在哪里,都不安全。唯有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时刻看护着,胤莽才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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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队里的艰辛,绝非诸如苏婉容这样的深闺女子,可以轻易想像的出来的。
将就着睡了几日大帐里的冷硬床铺,吃过军营里发给将士们的干粮大锅饭。苏婉容这会儿才体会到,自己这两年间住在窑洞,睡着那热腾腾的软和炕头,吃着那天天不重样的精致饭菜,条件是何等的舒适优越。
不过苏婉容原本就是个不怕吃苦的。左右她在吃食上也不算挑,无需多么精细,能果腹便是。营地里到了晚上虽然有些冷,不过有那天然火炉似的胤莽在身边,夜夜被他抱在怀里睡去,倒是也没给冻着半分。
唯有一点,却是苏婉容内心里再如何愿意吃苦,都是克服不了的。
晋元大军扎营的地方,在一处山林背后的空地。冬季还好,这会儿入了春,万物复苏,各种虫蛇蚂蝗也跟着一道儿苏醒过来。
从安顿在这里的第一夜开始,苏婉容就觉得浑身上下开始泛痒,最起初的时候没太在意,还道是水土不服。后来发痒的症状越来越严重,有些地方甚至泛红,生出成片成片的小疙瘩,瞧看起来怪是吓人。苏婉容这才有些重视起来。
有经验的军医看过以后,立刻辨识出这是西夏当地的一种毒虫啃咬所致。说是毒虫,其实被此种毒虫咬伤,性命无忧。就是会生出苏婉容身上长的这种,绯红色的细小疙瘩。照理来讲,其实忍忍也就过去了,但是哪里有那么好忍的呢?
身上这些个红疙瘩,一痒起来,那是抓心挠肺的难耐。可又不能随便去抓,若是抓破了,留了疤便消不下去。
说起来也真是出了奇的。
苏婉容夜夜与那胤莽睡同一张床铺,胤莽缠她缠的紧,有时候两个人紧紧交叠在一块儿入睡,那可真的是不分你我。
可这毒虫,偏偏专挑苏婉容的皮肤咬,这么几天下来,她的身上几乎不剩一块儿好肉,如今也只剩一张脸还是白净的了。大约是睡在身边的男人皮糙肉厚的,不入虫眼,全身上下,硬是一个包都没被叮出来。
只弄得苏婉容心里又羡慕,又生气。
羡慕男人这种天生的毒虫免疫体质。生气他看她被叮了满身,又丑又痒的红疙瘩,非但没有同情,反倒是幸灾乐祸的笑得怪是高兴。
今个儿胤莽回帐以后,不晓得从哪里弄来一盒,据说是专门涂抹毒虫咬伤的清凉药膏。当他殷勤地提出,要替她涂抹药膏的时候,苏婉容就意识到他这种殷勤显然是不怀好意的。
可是自从她被毒虫叮咬,苏婉容受这奇痒之苦,已经忍了足足三日,现如今都快要被折磨疯了。这会儿身边有没有贴身侍女从旁伺候,除了这个不怀好意的男人,她别无其他选择。
妥协的代价,当然是被抹药的男人,又一次占尽了便宜。
久旷了半年的男人,这会儿终于把肥美的嫩兔儿压去身下。那可不是十八般武艺,可了劲儿地欺负。
军帐的毡壁厚,帐内发生了什么,外头夜间巡逻的兵士们看不见。就听见里面皇后娘娘一会儿哭一会儿骂,一叠声地嚷着“这里疼”,“那里痒”,直到最后呜呜咽咽地彻底没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