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男人的脾性,出了这档子事情,苏婉容料想过,男人也许会因为她单独随着那沙尼前往伽蓝殿而生气。却没想到他把事因过失都揽到了自己头上。
这反倒叫苏婉容实在愧疚起来,说到底,她若是今日不曾去那普济寺拜什么佛,哪里会落入苏适雯的圈套呢?
第198章 苏适雯的下场
就柔声对他说道:“原本也不怪你的……左右我现在没出什么事,孩子也好的很,你就别那么在意了。”
胤莽没搭腔,只是俯身,用薄唇从后面轻轻蹭了蹭她脖颈上缠绕的纱布。
苏婉容娇躯一颤。
仿佛是被人攥住了什么软肋,她小声嘟囔了一句:“这也没什么的,只是一点印子罢了,过个两三天,自己就消了,不碍事的……”
越说,声音约轻。说道最后,苏婉容自己都觉得没有底气。
她皮肤薄,娇嫩的很,寻常在床榻上,胤莽稍用力一点,就会留印子。更莫要提一个发了疯似的女人,以恨不得杀死她的力道,几乎将她勒死留下的这道痕迹了。
便是已经让御医仔细处理过,她现在便是轻轻咽口口水,喉咙那里还有些微微泛疼的。
苏婉容睡着的时候,胤莽看着她熟睡的侧脸,脑海里面想了很多。
她独自一人遇险的事情,最起初他当然也是生气的。毕竟今日是她侥幸,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但凡他迟了一步,那便是一尸两命,他再如何雷霆大怒,哪怕把那贱女人大卸八块,都是无法挽回的了。
可是气着气着,却又觉得错也不应该全在她的身上。
他想要娇养着她,却并非如同囚禁一只金丝雀一般一直将她困在牢笼里。她也是需要一定自由的,不可能永远寸步不离地被禁锢在他的眼皮底下。
若她就是个老天爷派过来,注定惹他提心吊胆,他的克星,胤莽他也认了。还能怎么样呢?这就是生来祸害自己的,他的小祖宗,往后只能靠他多操点心,把她看紧一点。
想了许多,终究化作一声叹息。他伸手把人给翻了个面儿,护着她的肚子,将人牢牢抱在怀里。哑声叹道:“说到底,朕上辈子真真就是欠了你的。但凡你破点儿皮,朕就心疼的厉害,比朕在战场上中敌军一箭还要难熬。”
上辈子男人有没有欠她,苏婉容不清楚。
可这辈子,她能够遇见他,阴差阳错地嫁给了她,却是老天对她最好的馈赠了。仿佛一切好的事情,一切幸福都是从嫁给他以后慢慢拥有的。
于是她很庆幸,庆幸男人是这么个死皮赖脸的霸道性子。饶是当初她如何反感他,甚至是厌恶嫌弃他,他终究是未曾真正对她放手。
胤莽无法想象没有她的日子,殊不知苏婉容离了他,自己这辈子亦是完全不知应该怎么办了。只觉得能够拥有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实在是太好太好。
后来胤莽拥着她躺在榻上,他的怀抱温热踏实,环抱着她的双臂也是结实有力。男人行军打仗的这几个月,苏婉容夜里想的可不就是这个么。现在人终于回来了……苏婉容抱紧了男人的腰杆,脸颊贴在他的胸口,阖上眼,放松地呼了一口气。
心定下来了,自然就想起了今日那始作俑者的那个苏适雯。
其实苏婉容至今感到有些不解。
那苏适雯不应该正囚禁在右相府中,被一帮子护卫严加看管的吗。为何今日会出现在普济寺?且出现的时机竟如此凑巧,不早不晚刚好就是她入寺礼佛的这一天?
苏婉容一人怎么想也想不通,不免开口问了躺在自己身侧的男人。
胤莽语气淡淡地道:“朕派去的人过去查看的时候,相府北苑看管苏适雯的护卫全都中了迷香。是她身边那个唤作秀春的贴身丫鬟做的手脚。目下已经一道儿关押在天牢,狱卒正在审问。”
后来苏婉容才晓得,原来秀春前些时日一直在宫门口蹲着点儿呢。不晓得从哪里打听到的,自己这一日要前往普济寺礼佛的消息,才有了之后那一出。
作为一个贴身侍婢,这个秀春实在是称得上鞠躬尽瘁了。说起来,她也没做错什么,不过是尽职尽责罢了,要怪只能怪她跟错了主子,过分愚忠。
一个右相府的妾室试图谋杀皇后娘娘,此等罪行且不说萧相那边早已经对这苏适雯心灰意冷,不可能站出来替她说话,便是父亲知晓了此事,也只可能勃然大怒,更加不可能出面。
况且以这男人的脾性,她差点死在苏适雯手上。这般恶毒的人,男人岂会容她继续苟活于世?
苏适雯这一次,是真的完了。
苏婉容轻轻嗯了一声,靠在男人怀里,却是抬起头来,用那一双潋水的眸子看向他道:“我与那苏适雯之间,还有些事未曾讲清楚。过两日我想去天牢一趟,有些话我想同她问个明白。”
不是问可不可以,而是直言说想要去。
胤莽闻声,却是拧了眉峰:“你有什么想问的,朕转告给狱卒,让他们严刑拷问便是。你一个女人家,手无缚鸡之力的,不被人欺负便是极好,能问的出什么东西?”
听完了男人这么一句,苏婉容却是忍不住抿唇笑出了声。
她斜着眼睨向他道:“那苏适雯现如今已经押去天牢,双手双脚都上着铐呢。再者说了,有狱卒和侍卫在一旁看护,你怕我受什么欺负呢?莫不是我在你心中,就是这么个没有用的人?”
胤莽心道,可不是。
这小女人娇软又没用,他离开了半步,都有可能出事,特别是刚刚出了这样的事情,哪里敢叫她单独行动?
更何况,对象还是那个疯女人样的苏适雯呢。
胤莽觉得,自己实在是弄不懂女人。原本是饱受惊吓,瞧见那人一眼就怕得浑身发抖,躲在他怀里抽抽噎噎的半刻都不肯多留。目下竟是要主动过去问什么话。
胤莽一点也不想苏婉容与那苏适雯再有什么多余的交集。横竖那疯女人在他眼中已经与一个死人无异了。不过是区区一个妇人罢了,他有千百种办法让她后半辈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不愿苏婉容插手,耐不住苏婉容也是个倔性子。说什么若是心结不解,便是苏适雯死了,她往后怕是也无法彻底释怀。
为此小夫妻俩冷战了小半刻的时间。最后当然是胤莽先行认输,把人揽进怀里,只是面无表情地板着脸说道:“朕让你去,可是朕就站在天牢外面候着。若是有半点不好,朕立刻冲进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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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乃是朝廷关押重刑犯人之地,条件自然不会好的。
狭小的一方地方,以铁栏隔开,有丝丝缕缕的冷风顺着墙沿的缝隙吹进来,吹起落地尘土,让人齿骨生寒。
空气中夹杂着酸臭糜烂腐朽的味道,苏婉容刚刚踏入一步,一双远山眉便微微蹙了起来。当下接过倚翠递上来的杏粉色绣花丝帕,掩住口鼻。
苏婉容看见苏适雯的时候,那人身上穿着土黄色的囚服,蓬头垢面的样子,十分狼狈。
天牢里面伙食不好,都是些放馊了的饭菜。苏适雯是个自认清高的,如何能吃这等牲畜都不稀罕用的吃食?整整两天,硬是滴米未进。于是这会儿瞧看过去,早已是折腾得面黄肌瘦,身形枯槁,又兼见那破旧的囚服上,血迹斑驳,想来这些天没少挨苦头吃。
可是瞧见苏适雯这一副落魄不堪的模样,苏婉容内心里是一点怜悯都无的。她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站在那里,目光不带一丝温度,冷冷地盯着那苏适雯看。
在这里又见到苏婉容,苏适雯感到有些意外。迟钝地抬起头,当她看清楚苏婉容面上的表情时,有一瞬的恍惚。觉得这个时候的苏婉容,实在是有些陌生。已经不是她记忆力那个太傅府西厢院的苏四姑娘了。
第199章 天牢虐渣
记忆中那个苏四姑娘,有着软绵绵的性子,纯善好欺的脾气。无论对着谁,嘴角总是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苏适雯一直认为这是个懦弱愚蠢的,任谁都可以把她随意拿捏。至于上一世的苏适雯呢,确实也真的就这么做了。
伪装成一个善良大度的嫡姐,并不困难。上辈子的苏婉容实在是个蠢的。她说什么,就信了什么。以至于即便是临死以前,甚至起过投靠她的念头。
她素来最看不惯的就是苏婉容,又怎么可能出手帮她?自然是狠狠地冷嘲热讽一番,彻底叫她颜面扫地。
这一世的苏婉容开始不信任她了,学聪明了。苏适雯倒也不觉得奇怪,毕竟苏婉容也是带着前世记忆的人。在自己那般对待她以后,她若是还能傻傻的被自己牵着鼻子走,那就真的是愚昧不堪了。
即便如此,瞧着苏婉容目下面上的神色,苏适雯依旧觉得极为陌生。那澄澈见底的一双眸子泛着冷意,红润的朱唇明明是微微挽起的,却使人心里面莫名发怵。
一个女人,莫不是嫁给的男人变了,整个人的气场也可以改变这么许多?
苏适雯指甲陷入肉里,抿了抿唇,道:“说吧,你现在过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看我笑话的吗。”
苏婉容抿唇轻笑,可是笑意并不达眼底。她目光淡淡地扫在苏适雯身上,清清冷冷地道:“苏适雯,你今日落得这般田地,全是你咎由自取。今日我来,只为问你几句话,若是你如实说给我听,我可以在皇上跟前替你说两句好话。若是你继续撒谎,莫要怪我不对你手下留情。”
苏适雯了到这个,却仿佛像是听见什么极可笑的事情一般,忽而仰面大笑出声。
可因为她形容瘦消,面色苍白。此番大笑只显得她整个人阴测测的,整张脸都有些狰狞的扭曲。
“不对我手下留情?”苏适雯咬牙切齿,双目恶狠狠地盯着苏婉容道:“如今我已经沦落至此,便是你待我手下留情又能如何?那皇帝不会放了我的。横竖都是死,早死晚死,你以为我还会怕了你吗?”
苏婉容一双纤纤玉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绢帕,苏适雯那边话音刚落,她嘴边的笑意却是不减反增。
她抬眸睨了苏适雯一眼,嗓音淡淡地道:“说不说实话,左右也是你自己的选择,我确实无从干涉。但我这会儿好心提前告诉你了……这段时日我怀着身孕,深感自己脾气实在暴躁的很。你不配和我是小,若是你惹我不快,我难受了,定是也不会让你好受。”
即使是个傻子,也听的出,这是在恐吓自己呢。
不过是个优柔寡断的妇道人家罢了,她能有什么法子对付自己?苏适雯心中不屑,嘲弄地低哼了一声,根本没把苏婉容的话放在心上。
苏适雯的此番举动,皆被苏婉容尽收眼底。
便见她摇了摇头,一张粉润的芙蓉面上,浮现一抹仿佛已经无奈何了,又仿佛颇是为难的神色。
“念在你我昔日姐妹的情分,我原是不打算为难二姐姐你的。可是二姐姐你百般不肯配合,也莫怪做妹妹的无情。没没听说这天牢里对囚犯严刑拷打的器具,可谓是五花八门,有皮鞭,老虎凳,指夹板……妹妹我是个没见识的,这些个小玩意儿大多也是道听途说。今日得亏了姐姐,也叫妹妹长长见识。就从最简单的开始吧……来人!把本宫的二姐姐给按住,先拔几个手指甲盖儿叫二姐姐适应适应。”
苏婉容扬声这么懒懒一唤,便真就有两个狱卒扮相的男子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往苏适雯的方向走,一左一右,作势就要把人压下。
苏适雯双眼紧盯着狱卒手上的那把镊子,黑漆漆的,尖端有些生锈。就这么固定住她的手腕,把镊子往她指甲上面探……
这才意识到苏婉容方才那一席话,并不只是恐吓她这么简单。这个昔日里最是纯善可欺的蠢女人,何时变得心狠如此,她是真的打算拔她的指甲!
镊子尚没有碰到苏适雯的手指尖,苏适雯一双手腕儿都直接软了。她努力挣扎,狼狈地被迫趴在地上,抬起头,一瞬不瞬盯着苏婉容的脸,咬牙切齿地说:
“我、我是右相府的小夫人,太师府的嫡系二小姐,你同父异母的亲姐姐!你在这里对我处以私行,萧右相不会放过你的,便是娘家那一边你更是没法交代!”
苏婉容轻叹一声,珍珠凤纹绣鞋停驻,此番隔了三四步的距离,居高临下看着苏适雯的时候,目光饱含同情。
“别说父亲已经对你彻底失望,怕是根本不想再认你这个女儿。如今你的形象,在右丞相眼中,便与那心狠手辣的恶妇不无不同。今日莫说我在这里对你用了私刑,就算是把你直接给杀了……”
苏婉容嗓音一顿,抚着自己的小腹,稍稍俯身。她压低了嗓音,盯着苏适雯的眼睛不疾不徐,一字一句地轻声道:
“……就算是把你给当场杀了,你以为,萧右相会为你这般试图谋害他妻子的恶妇伸冤?会站出来替你报仇?不会的。你就算是死了,这世上,除了你那个不分黑白的娘,以及你那愚忠的丫鬟,怕是再没人会为你掉一滴的泪。”
此句话音落下,苏适雯面色登时煞白一片,她浑身颤抖地紧紧咬住双唇,很快就有血珠子自齿间渗出。
即使她不愿意认,苏婉容方才所言都是事实。
自打她害人未遂,萧正元待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夫妻情分了。将她囚禁在北苑里,放她自身自灭,说到底还是看在苏太师的面子上。如今做父亲的对她心灰意冷,她就算在这被苏婉容折磨至死,一个相府弃妇罢了,拿什么跟皇后斗?
泛着恶臭以及潮湿发霉气味的天牢里,苏适雯盯着狱卒手上逐渐逼近的尖利镊子,银牙紧咬。
指腹触及那冰冷的利物,她浑身一抖。终究是选择妥协了,咬着牙,道:“好……好,我说实话便是。你究竟要问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