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十三香(女尊 上部)——荷塘春晓
时间:2019-02-21 11:37:51

  因是碧落大祭司下榻的圣洁尊贵之地,四周隔开街道,有禁军守卫。朝圣的百姓都被拦挡在外。阁院之中虽已亮起灯火,仍比外面显得安静许多。云瞳眼见顾崇慢了下来,谨慎地避开巡夜军士,蹲伏在高梁上,窥探了一阵,又撕下一角衫摆,将头脸完全遮住,方蹑手蹑脚要跳下去。
  难道他竟是神山的人?云瞳暗暗皱眉:神山地位特殊,自言不问六国政事,时常摆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贵面孔,诓骗钱粮,愚弄众生。然其为六国供养,若不懂审时度势,对势力强大的六国贵族投桃报李,焉能挺立至今?是以,所谓世外桃源,俗尘仙境,根本就是哄人的鬼话。自己降生之时,钦天监占卜不祥,据说先皇为了此事,曾特意去神山问过。那位前任碧落大祭司收受铁氏的贿赂,丢下几枚铜钱,烧掉几张符卦,装模作样掐算一回,便指称有变色双瞳的婴孩是祸世妖孽,害得自己父女两人在冷宫中过了多少年的苦日子。如今,竟又来作祟,派人潜至身边,不知意欲何为?
  转而又想:却也不对。那小鬼头艳丽妩媚,娇痴婉转,非是神山清冷矜傲的做派。现任碧落大祭司我也见过,走路如同木偶一般,说话像个死人一样,半点仙活气儿都没有。那些黑衣神使不言不动,根本一群行尸走肉。小鬼头若是他们其中一员,可奇哉怪哉了!想神山五脉皆在玄龙境内,莫非他是藏匿其中的一个细作?抑或,非玄龙所派,而出自其余四国……只是不管怎样,他既然身份成疑,我便再不可掉以轻心,仍当他是个江湖之中无足轻重的小贼。至于他苦找的那把钥匙,看来也非寻常之物,更该使人好生查一查。
  这些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还没来得及理清脉络,就见房檐之上忽起变故。顾崇侧前方蹿出一个黑衣人,向他一腿扫去,拦住去路。
  顾崇大惊,急忙团身后翻,两足尚未踏实,迎面又见雪刃刺来,势道极为凌厉。顾崇不敢硬接,生生仰腰避开,提足向黑衣人手腕踢去。黑衣人似乎冷哼了一声,腕子一翻,速如灵蛇,让开顾崇的足尖,剑锋连点数下,猛向他下盘攻去。顾崇一腿踢空,失了重心,摔在屋瓦之上,就此连滚数下,躲避利剑,好容易寻了个空隙,才撑起身子,就见面前银华一闪,剑芒又至。顾崇偏头一躲,蒙巾被掀开小半幅,露出如瀑长发,在风中飘扬。
  黑衣人瞟了一眼他身上的里衣和颈侧白皙肌肤上的青紫吻痕,低声喝问:“尔是何人,匿身于此,而行午夜淫奔之事?”
  女人?怎么这里会有女人?顾崇一慌,也不回答,跃起数丈,只想速离。偏生那黑衣人武功高强,一柄青霜剑左封右横,缠在他左右,不管腾跃多高,始终逃脱不得。眼见阁亭中亮起一盏接一盏的灯火,已经有黑衣神使步出寝房向大祭司的住处行来,顾崇急迫更甚,连连向黑衣人攻去,只想寻她一个破绽,赶紧脱身。可惜他虽精擅暗器,格击却非所长,一无趁手兵器,又遇绝顶高手,不过数招就落于下风。
  云瞳皱眉看了一会儿,也撕下一大块衣襟来遮挡住头脸,正找时机想要跳上去助他一把,忽见房檐上又冲出一人。
  那人带着面具,分开手中的鸳鸯剑,挡在顾崇前面,接下了黑衣人的剑招。
  阿赢?云瞳一惊。
  “快走。”聂赢架开青霜剑,向顾崇言道。
  顾崇不敢出声,只在心中默念了一声:“你千万小心”,便翻落房檐,一径遁去。
  黑衣人返身要追,被聂赢“唰唰”两剑拦住。两人战在一起,俱是内力强劲,剑法高超,一连数合,未分高下。
  黑衣人桀然冷笑:“他跑了,擒住你也是一样。”招式一变,剑花乱抖,锋芒如千丝万线笼罩住聂赢全身,剑气随之纵横而出,凛冽射来。
  聂赢不敢怠慢,将鸳鸯剑挥舞得风雨不透,心中暗道:此人功法怎么有些熟悉?在聚秀亭时,好像英王也使过。
  云瞳看了一会儿,也觉纳罕:她这一招像极了惜花山庄六脉剑谱中的万花纷雨,难道除了我,老庄主另有传人?再看一阵,却又摇头:只是神似,未得精髓,更像是偷师而来。
  剑击之声虽然响亮,却被天圣阁齐鸣的钟鼓所掩盖,沉沉夜色之下,高屋殿檐之上,两条黑影兀自缠斗,竟未引人注意。
  再战一刻,聂赢估摸着顾崇已穿戴好大祭司服饰升殿面众了,便也有心遁走。两剑相击之时,故意卖个破绽,诱黑衣人猛力来攻,自己却翩然跃起,直扑檐角,意图错落而下。
  黑衣人一剑刺出,招式未老,却突然回身,力蕴左臂,“哗”地推出一股劲道,向聂赢背后袭来。
  “哎呀!”云瞳看得清清楚楚:聂赢正要避走,身后空门大开,这一击若中,必肺腑重伤。急迫之下,腾身而起,向殿檐扑上。“小心!”
  聂赢听逆风狂涌而至,早知不好,转身相迎已来不及,只得在空中生生拧身翻滚。方避开要害,重心已失,却听耳旁风声再起。
  黑衣人一击不中,连出两掌,劲力叠加,如影又至。“小子想往哪儿跑?”
  聂赢避无可避,把心一横,内力护住心脉,打算生受这一掌。忽然间,面前掠上一个熟悉的人影,拦腰抱住了自己,就地一旋:“别怕!”
  紫卿?聂赢乍喜乍惊。
  云瞳护住聂赢的同时,猛地挥出一股真气,迎上黑衣人的掌风,两相一击,就听“啪”的一声,几块殿角檐瓦被震得粉碎,“扑簌扑簌”坠落下去。
  黑衣人手臂酸麻,倒退数步才稳住身形,她低喝一声:“什么人?”
  云瞳也不答话,借着这股冲力,揽住聂赢跳下殿顶,几个起落之间,已至天圣阁外。落于一棵高树之上。
  聂赢谨慎地向四周看了看,见不远处聚集了相当多惊恐不安、前来聆听天神谕旨的百姓,而黑衣人未曾追来,心中一块大石方落了地。他摘下面具,低声唤道:“紫卿,你怎么来了?”
  云瞳见他满额冷汗,便举起袖子擦拭了一番。“我跟踪顾崇而来。你认识他?”
  “嗯”,聂赢答道:“他是我的故交。”
  “故交?”云瞳皱了皱眉:“他怎么也混迹神山队伍之中?在此间是何身份?”
  “……”聂赢垂下头,眼神有些躲闪。
  “阿赢?”云瞳抬起他的下巴:“告诉我。”
  “……”聂赢还是迟疑不决,半晌才轻声问道:“你怎知他名顾崇?”
  “初见之时我问过,他是这么说的。”云瞳不解地回答:“想必是个化名。”
  “是真名,他师傅起的,他很喜欢……”聂赢微微有些失神,转又叹道:“紫卿,不是我想瞒你,只因阿顾身份特别,未得他应允,我不便多口,请你见谅。也许……他更愿意自己告诉你……”
  “也罢。”云瞳有些失望,但知聂赢性情便是如此,以理自律,强逼不得。
  “阿顾他今晚是不是又去找钥匙了?”聂赢低声又问。
  “是。”云瞳随手掰断一条树枝:“他来我这里找过两回了。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做什么用的?”
  “咦,你修炼归元大法,竟不知归元密钥?”聂赢疑道。
  云瞳摇了摇头。
  “我也只是听说……”聂赢将自己知道的关于归元洞的秘闻详述了一遍:“碧落王朝传下来一把密钥,能打开归元洞的大门,阿顾真正需要的东西可能就在洞中。”
  “他真正需要的东西?”云瞳皱了皱眉:“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聂赢又叹了口气。
  两人一时无话。云瞳想起顾崇竟将自己的婴蒂当成了钥匙,直是哭笑不得,难不成他还想把自己的宝贝儿玩意揪下来去开归元洞的大门?
  过了一会儿,云瞳换了一个问题:“方才那个黑衣人是谁?”
  聂赢摇了摇头:“不知道。天圣阁内不该有女人的。”
  “我听她对顾崇说:何故匿身于此,而行午夜淫奔之事。”
  “啊?”聂赢一惊。
  “而她对你说:他跑了,擒住你也是一样。”云瞳沉声言道:“此人功力高深,又肆无忌惮,藏身天圣阁中想非一时一日。你和顾崇被她盯上,只怕会有麻烦。”
  “我在神山只是客居,真正危险的许是阿顾……”聂赢闻听此言,也是忧心忡忡:“紫卿,我有个不情之请,望你应允。”
  “你讲。”
  “若它年阿顾有难,求你……”聂赢踌躇起来,不知自己该不该继续再说下去,终于还是低声言道:“求你不要袖手旁观。阿顾虽自认为贼,却有天大的苦衷。他并不会害人,更……不会害你……”
  “嗯?”云瞳下意识捂上被顾崇咬破的脖颈,撇嘴一嗤:“你怎知他不会害我?”
  “因为他……”聂赢垂下眼眸,并未再言,却在心中轻叹一声:因为我知道,他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黑衣人在后文是个重要角色,总算轮到她出场露个脸了。
  下一更在周三吧。
 
 
第201章 第198章 天象
  云瞳回到馆邑内自己的院落,见小西和小北趴在窗子边上,正探头探脑向内窥望。
  “不对劲儿啊?”小北疑惑地问道:“王主把叶使折腾得不省人事也就罢了,怎么她自己也没个声气?这外面多大的动静啊!难道她睡迷糊过去了,竟一点没听见?”
  小西皱着眉头:“要不你赶紧给三姑娘报信去。我先进里面瞧瞧。”
  “那……万一瞧见他们正……正……”小北有点说不下去了。
  “光着身子打架?”小西是个浑不吝的,张口就来。
  小北一捂眼睛:“多害臊啊!”
  “他们不害臊,你害臊什么啊?”小西嗔道:“叫这么半天都没应声,不得进去瞧瞧啊?怪得着咱们么!”
  云瞳听得直皱眉,过去一拍他们的肩膀:“本王在这儿呢,你们有什么事?”
  “啊”,两个孩子被骇了一跳,都是大叫一声,瞬间弹蹦了出去。
  “王主,不兴这样吓人的……”小西胡撸着胸脯,使劲儿嚷道。
  “王主,您怎么从外面回来?”小北抹抹额头的冷汗:“三姑娘请您移驾外书房,我们是受命前来通报一声的。”
  “嗯”,云瞳径自进屋,走到榻前,掀起幔帐,见叶恒仍然安睡在床,探了探他的腕脉,未觉一丝异样,方才放下心来,又给他掖了掖被角,转身看见委顿在地的那抹绯红,眸光一沉。
  “顾小亲亲……”云瞳暗自沉吟:自认为贼,却是有天大的苦衷;两番偷盗钥匙,却言不会害我;藏匿神山,与阿赢是故交好友……这狐狸眼的小鬼头,面目未明,一身谜团,可真是个麻烦……
  小西和小北看云瞳叠起那件红裳放入柜中,好心提醒道:“王主,那是件男人的外袍……”
  云瞳却似没有听见,走到门边,轻轻带上:“让人候在外面,叶使醒了,速报我知。”转身便向外书房来。
  甫一进门,迎头就撞上了三月。
  “哎呀,主子,您可来了。”三月挽住云瞳的胳臂,将她送上主座:“天降星雨,全城沸腾。孙兰仕大人托奴才等向您禀报,她去天圣阁碧落大祭司处先问一问吉凶。奴才们久候您不至,正在着急。”
  “稍安毋躁,静等后音。”云瞳不慌不忙地饮了一口香茶:“雪璃、青麒、玄龙、金乌都有何动作?”
  “皆是派人前往天圣阁恭聆神谕。”六月答道。
  “恭聆神谕?”云瞳一嗤:“怕是等着借机兴风作浪吧。”
  正说着,孙兰仕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下官回来复命,请见王主。”
  “进来。”云瞳丢开茶盏,见孙兰仕进门要跪,摆手止住:“兰仕不必多礼,在天圣阁有何见闻,这便说吧。”
  “是。”孙兰仕仍是恭恭敬敬地行罢一礼,方垂眸禀道:“下官与雪璃检视滦平、青麒观天监司命孟一美、玄龙上骑都尉玄心平,金乌典仪官长林逋群、赤凤三皇女府内管事同至天圣阁。等候许久,方见碧落大祭司升座。”
  云瞳一皱眉:“大祭司何故姗姗来迟?”
  “说是为卜天象,先行沐浴诵经。”
  “嗯”,云瞳示意她继续。
  “青麒孟一美当先言道:星雨骤下,夜半洪光,此非瑞兆,恐灾祸将生,只待神谕示下。”孙兰仕回忆起天圣阁中的情景:“大祭司回她:吉凶如何,当膺天命,不可妄自揣测。”
  “大祭司所言甚是。”云瞳点了点头:“孟一美是青麒观天监司命,掌算星机,参悟神道。居然未等卜测,就擅言祸福吉凶,当真可笑!想必她是奉了李后之命,预先提醒大祭司,该如何照着青麒意思释解天象吧?”
  孙兰仕答道:“下官也作此想。这孟一美是左相孟绰的养女。”
  “难怪!”三月嘟囔了一句。
  “孟一美受了碧落大祭司的□□,颇是尴尬。”孙兰仕继续说道:“龙国玄心平却接道:既然如此,就请大祭司当众卜卦,晓谕天命,以解民众之惑。”
  “哼”,云瞳冷笑一声:“这‘当众’两字,便是又将一军。玄心平其人颇富心机。”
  “赤司炀的内管事姓赵,虽是男子,言谈亦极犀利。”孙兰仕又言:“他说天命虽不可猜度,人心却有感应。乍逢星陨,阂城惶惶,百姓们夤夜奔走,聚众阁外,请香叩首,以求上苍垂怜。请大祭司从速占卜,以安众民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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