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十三香(女尊 上部)——荷塘春晓
时间:2019-02-21 11:37:51

  “你怎么没把她带回来?”
  “玄承荫尚居大司马位┉┉”聂赢谨慎的看了看老太爷:“姐姐这一点骨血,正嫡这一棵嫩苗,孙儿着实不敢掉以轻心┉┉”
  “那┉┉你就这么信任英王?”老太爷面色格外凝重。
  “┉┉”聂赢咬着下唇,微微点头。
  “┉┉唉┉┉”老太爷和管叔对望了一眼,眸中都是情绪难辨:“小赢啊!不管怎么说,思思是大龙继任冠军侯主,在外姓人身边长大,总不合适!”
  “孙儿┉┉不是外姓人!”聂赢极快的吐出一句。
  “┉┉可┉┉”
  “老太爷,您看这天色也不早了,是不是先用了晚膳?”管叔生怕他们争执起来,赶紧带着小夭、大蛮张罗:“反正少爷是回家了,有什么话不妨慢慢再说┉┉”
  聂赢没有想到,他盼了许久的这一场同家人团聚的晚宴竟吃的如此沉闷。爷爷给他夹了几盘子高的丰盛菜肴,却始终是一副有话说不出口的模样,除了强颜欢笑,便是唉声叹气,间或,他盯着自己的那枚耳徽发呆,要经管叔提醒才回神惋叹。两人各自小心翼翼,避谈一切牵扯到玄承荫或是紫云瞳的话头。
  “小赢啊┉┉”终于,老太爷放下筷子,开口问道:“你在家里能住几日?”
  “五日┉┉”聂赢说的艰难。
  “哦┉┉也好┉┉”老太爷默默拾起筷子,刚伸出去,却又停下,回身对管叔吩咐道:“去把东西拿过来!”
  “是!”管叔捧出一个精致的长方楠木匣子,上镌一对翩翩偕飞的彩凤。
  “你点守宫砂那年,爷爷就预备下了!”老太爷颤颤的抚摸着匣子,似乎无限感概:“原想着等你出嫁那一日,陪送过门!”
  小夭盯了几眼,心中暗暗忧虑:老爷子啊老爷子,您在那里面都装了些什么啊?可千万别按风俗那一套,备上新嫁郎讨巧妻主的玩意儿!如今,少爷可是最见不得那些乱七八糟东西的。
  “打开看看吧!”老太爷将匣子推到了聂赢面前。
  聂赢缓缓起身,长指按上匣盖儿,久久方轻轻一抬,一眼看去,不由呆住,怎么竟是这些?但见其内皆是自己孩童时的物品以及当初珍爱的小物件儿:胎发、乳牙、小鸭车、小木剑、第一次临摹的字帖┉┉
  “┉┉唉,抄家之后,没想到它们还能回来┉┉”老太爷一叹之后,随手拿出一样,满是皱纹的脸上渐渐浮起了笑意:“瞧瞧这个┉┉是你出生后百日剃下的胎发,有多稀多软!大家都说,这伢子必是个粗心软懦的性子,谁知你竟相反,越是长大,越是心思细密,性情倔强┉┉
  这个可还记得?是你换下的第一颗乳牙!之前总也不落,就晃晃当当的在上面挂着,闹得说话都含含混混的。阿战见你偷着总舔,吓唬说若把新牙舔歪了,以后龇到外面来,可要嫁不出去。你一害怕,在门槛上绊了一跤,这牙才掉,当时还大哭了一场┉┉小时候,你是个夜哭郎,搅合得乳父们睡不上个囫囵觉,抱怨不迭,如今却是沉稳安静,万事强忍,寡言少泪┉┉”
  聂赢红了眼圈,手指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这把小木剑是阿战给你削的,剑上的红穗是小菲(指聂赢的姐夫)帮你穿的,你最喜欢这个了,不是?白日不离身,夜里抱着睡,有一次不留神,差点给压断了,还央求你爹给织补了个鲜艳的套子┉┉小赢啊,你从小就好拿枪弄棒的,让人担心!这往后何时才能有安稳日子过呢┉┉”老太爷放下一样,又拿起一样,如数家珍,娓娓道来,听得聂赢心中不胜酸楚。
  管叔在旁暗自叹息:自打这匣子被奉还回府,老太爷哪日不打开看上几遍,原本里面还有一只定做的贞锁,被他特意捡了出去,只说小赢大了,恐早先置办的东西尺寸不合,内中对孙儿的无限心疼,却是可见一斑。
  “唉!”老太爷说到最后,长长叹了口气,将匣子阖上,交还到聂赢手上:“爷爷留着这些,不为别的,只是想告诉你┉┉不管你日后到了哪里,都是有人疼、有人惦记的孩子!”
  “爷爷┉┉”
  “原先,我给阿战也留着一只,在她成亲之时,交给了小菲。是希望小菲也能如爷爷一样,爱她,惜她,真心对她好┉┉”老太爷抹抹眼角,断续言道:“对你┉┉爷爷的心意也是一样┉┉只可惜,那位紫胤英王┉┉我怕是没福见了┉┉”
  “┉┉爷爷,她┉┉”聂赢重又跪到他膝下,哽咽着答道:“她很好,待我┉┉更好┉┉”
  “┉┉”老太爷似乎想再问些什么,却终究问不出口,想去摸一摸孙儿耳上那颗珊瑚圆珠,也终究还是住了手,末了,只揽着孙儿的肩膀,轻声言道:“不必再耗五日了!就等圣驾吊唁之后,即刻登程去往紫胤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下周极忙,极忙,极忙!请大家体谅,我写好一章就会更出来,但时间暂不能确定。六月上旬我能稍微缓缓,到时再努力多更吧!
 
 
第306章 归家万里梦-2
  月升星烁,微风徐徐。
  聂赢抱着匣子,缓步向自己的院落走去,一路拂柳穿花,登桥踏水,不时流连。但见小园花木繁盛,景致依然,一切仿佛仍如昔日。到得一处宽敞的凉亭,他便进去稍坐,倚着红阑绿柱,偶一回眸,似就又看见阿姐伴着菲哥,燕尔情浓┉┉
  那时候,他和菲哥都爱这里,常常不期而遇,一个读书消遣,一个弹琴等妻。阿姐下朝归府,亦常循音而至,有时饮茗少歇,有时仗剑一舞,间或与自己争论时事,每有宏论。但更多时,她只含笑凝望菲哥,待他含羞生乱,将曲子弹得错漏百出,方朗声大笑,携之而去。一日,他们才出亭不久,不知何故菲哥就惊呼了一声,他丢下书册,赶去相助,半途却被小夭拦下,向自己故作神秘的挤眉弄眼:少爷您窥探什么去?侯主嫌夫郎走的太慢,把他抱回屋里了┉┉
  聂赢忆到此处,脸显红晕,唇边绽开一缕笑意,偏生就被小夭瞧见了,捂嘴儿笑着揶揄:“少爷,您想英王了吧?不是那些鱼干才吃完么?哈哈哈┉┉”
  “┉┉”大蛮见聂赢窘住,替他反唇相讥:“你就没想那个十二月?那怎么同少爷一样,整夜辗转反侧,睡不安稳?”
  “你┉┉”小夭大羞:“讨厌┉┉”
  聂赢背身向东,望着远处灯火,暗自欷歔:以前不懂相思,时常取笑菲哥:怎么阿姐一上战场,你就似没了魂魄一般,坐卧不宁,寝食不安。如今方知,恩爱的妻夫,至亲!难解的相思,至苦!
  “她若不在,眼前春光再盛,又有何心绪游赏?”菲哥落寞孤寂、又满含疑惑伤感的声音犹在耳旁:“为什么就不能让人过安稳日子?非要战、要斗、要打、要杀,干戈不休,战乱迭起!你可知有多少人似我一般,望穿秋水,春闺梦断┉┉”
  聂赢深深叹了口气,又想起那一日:阿姐入城被逮,未审即问了死罪。菲哥闻信如遭雷轰,一意要去闯宫面圣,他把孩子交到自己手上,只说了最后一句话:阿赢,请你护着思思长大,就做个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再不要当什么千古留芳的名将勋臣┉┉
  “┉┉”聂赢闭了闭眼睛,将已漫至眶中的眼泪无声的逼了回去。什么复旧家声的喜悦,圣驾临门的荣耀,横枪立马的雄心,刹那间皆杳如烟云!只剩了心意灰冷,悲哀无尽┉┉
  大蛮和小夭嬉闹了一阵,转回头看见自家少爷神情郁郁,忧思重重,遂不敢再开玩笑,各自过来低声相劝。
  “老太爷┉┉惦念思思小姐,想接回身边护着,也是人之常情┉┉”
  “老太爷不识英王,偶有所疑,在所难免┉┉”
  “管叔说了,老太爷不过是心疼少爷┉┉”
  聂赢静静坐着,似未听闻,忽而起身,又回来路上去。
  小夭两人愣了一下,都是快步跟上:“少爷┉┉”
  该同爷爷把话说透┉┉聂赢越走越疾,心中越思越乱:玄承荫不倒,思思不能送回!否则万一有事,我顾她不及,如何对得起菲哥临别之嘱。紫卿人品高尚,绝非老人家臆测那般,会以谎言欺我。我┉┉需得告诉爷爷,请他安心┉┉
  待等到了后寝求见,才知老太爷又去了祠堂。
  “少爷┉┉”小夭见聂赢有些犹豫,试探着说道:“明日圣驾亲来吊唁,您还要替小姐应对,不如┉┉先回去休息┉┉”
  聂赢低头行了几步,到得岔口,还是转身奔了祠堂,示意小夭大蛮在外静候,自己缓步上阶,未等推开屋门,就听见里面传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唉┉┉”
  “老太爷,天都这般时候了,您就歇着吧!有什么话,不妨等明日再和少爷细说!”管叔低声劝道。
  “不说了!不能再说了!”老太爷微微摇头。
  “您也是为了他好┉┉”管叔皱了皱眉:“问两句,再嘱咐两句,还不该当么┉┉”
  “问两句,问什么?”老太爷紧阖双目:“我若是问他:有朝一日,英王率兵攻打大龙,你当何去何从,是别妻离胤,上阵卫国?还是随妻助胤,马踏故土?抑或不闻不问,等闲坐视┉┉你让他又怎么答?”
  “┉┉”聂赢在外倏地站住,一颗心就似被人紧捏住一般,说不上来的疼痛窒闷。
  “这┉┉”管叔极是勉强的说道:“胤龙正自定盟交好,未必┉┉未必有您说的那一日呢┉┉”
  “紫云瞳姐妹志在一统六合,狼虎之心,天下皆知!”老太爷重又睁开双目:“以前还有雪璃葛千华能与之抗衡。我大龙身处两强之中,左右逢源,尚能自保。可现在┉┉葛相一死,天平倾倒,紫胤威势已成。不过将息一时,必要大举进犯!赤凤、青麒、玄龙┉┉皆如俎上鱼肉,早被惦记,只看如何下刀呢!”
  “┉┉”管叔也明此理,却只能劝道:“这些事,横竖有圣上和三司操心,咱们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又有谁肯听肯依?老奴是早寒了心了!您也快别多想了!”
  “嘿┉┉”老太爷颓然一笑:“只怕小赢也是同你一样的心思,我也没必要再问他了!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您能想开就好!”管叔似乎松了一口气:“那为何还赶少爷走,不让他在家多住些日子!谁知这一远嫁,何时才能再见呢?”
  “再见?想是不能了┉┉”老太爷眼角湿润的厉害:“可他多留一日,我就多生一分不安!其一,怕他寻玄承荫报仇,再惹出事来;其二┉┉”
  管叔见他话说一半,暗地寻思,随即领悟:“少爷如今是紫胤英王侧君,玄承荫难道还敢肆无忌惮?”
  老太爷面色沉凝,没有再往下说。
  “老太爷,您怕少爷有险,却怎么还让小姐回来?”管叔不解的问道。
  “不一样┉┉”老太爷摇了摇头:“思思是聂家嫡女,日后要继任冠军侯爵,养在外面,惹人笑话!养在紫胤英府,更不合适!”
  “您的意思是说┉┉”
  “若有人借机造谣,说我聂氏里通外国,如何自辩?”
  “小姐虽顶着爵名,不过是个周岁女娃,说聂氏借她里通外国,岂不荒谬!”管叔只觉这说辞可笑之极。
  “谁都知道,思思是我聂家千顷地里的一根独苗!这样的心肝宝贝,不留身边,反送紫胤┉┉不正是说明,聂家信不过大龙玄皇,而更看好胤国紫氏么?”老太爷低低言道:“这罪名可是不小!”
  “嘶┉┉”管叔倒吸一口凉气,忽而想到一事,急忙说道:“此事可私自瞒下┉┉您忘了,当初英王是使人调换了个孩子┉┉您还说,待圣驾临门,先用那个冒名顶替的救救急┉┉”
  老太爷眸光一闪。
  聂赢也是心思一动:对啊!
  “此是一桩┉┉”老太爷沉吟片刻,绕过这段,继续说道:“英王将思思强留在府,动机亦是可疑┉┉”
  “啊?”管叔一愣。
  “没听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老太爷目光趋冷:“小娃娃生来就如一张白绢,你怎样教,她就怎样学!在我聂家成人,必具精忠血勇之魂,若依紫氏长大,恐生┉┉“邪魔外道”之心!”
  “啊┉┉”管叔并未想到这一层,连连颔首:“您虑的是┉┉”
  屋外,聂赢眉头一皱。
  “可少爷说了,不是英王,是他自己要抚养小姐。”管叔回了回神:“少爷躬亲教导,怎么会把小姐教导成个“邪魔外道”呢!”
  “小赢┉┉”老太爷轻轻叹了口气:“之前,他对英王是一心要胜之,一意要擒之,为姐姐复名,为聂家扬威!可如今,才多少时候,他对她已满怀倾慕,一往情痴!难道你没听见,方才他话里话外,都在极力维护妻主,未有丝毫迟疑!小赢心志才能,非同一般,尚且如此,何况是天真可爱的思思!”
  “┉┉”管叔勉强笑道:“少爷情窦初开,就遇着英王这样卓然无匹的英华人物,如何能不生爱慕?何况,英王救聂氏于水火,待少爷以赤诚,得六国传诵,人人赞誉。莫说少爷这样的小郎,就是如我这般历经沧桑世事的老汉,若遇斯人,怕也要为之动心呢!”
  老太爷淡淡一笑:“紫云瞳之魅力,倒是可见一斑!只是┉┉”
  聂赢靠近一步,侧耳细听。
  “只是┉┉”老太爷眸光渐暗:“如你所言,她每一行事,必得六国传诵,百姓赞誉,年纪轻轻,声望日隆,这份城府心机,当真了得!我只怕┉┉她不是真心相待小赢,当初求亲、洛川迎娶,今日送归都是┉┉别有它图┉┉”
  “不会吧!”管叔疑道。
  “我一接到圣旨,就给小赢去信,不叫他回来,是恐此行有险!又想他两人已然成亲,以英王之智,自会生出戒心,也必不能让他回来。谁知┉┉他却真的回来了!”老太爷长叹一声:“这便能看出,紫云瞳待小赢┉┉并不真正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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