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奕心跳砰砰,只觉时钟每过一分都如熬了一年一般,半晌,终于盼得铭牌翻落之声。
“说的也是,当请圣意定夺!”清澄做足戏后,幽然一笑:“从氏中选!”
“谢千岁!”从奕只觉心跳都停了一拍。眼见内官来领自己,又忙俯首补了一句:“圣心仁厚宽广,恩被苍生,奴才沐浴其中,感激无极!”
这是怕圣上绝你嫁路,名为颂扬,实则将军┉┉哼!清澄斜睨了他一眼,暗道:就凭从贵金那不识抬举的德性,你孤老闺中也是活该!不过,真要如此,以小七怜香惜玉之品性,怕要整日入宫在圣上驾前聒噪┉┉那可烦死人了!
从奕之后,又选了一人,余者皆赐银出宫。凤后降座,亲往懋勤殿东暖阁,向武德帝禀告殿选之况。
梁铸迎候在外,施礼赔笑:“圣上邀千岁共膳,等了有一会儿了!”
清澄边行边问:“圣上今日兴致如何?”
“好的很!”梁铸笑回:“尤其是看了千岁拔中的侍子名单以及听了他们应对之词后,圣心颇为舒悦┉┉”
┉┉
侍子们出宫之后各自登车回府。
听说清涟顺利中选,贺兰桑妻夫大为高兴,排开酒宴,为他洗尘。席间听了凤后问话,渠氏捂着胸膛连声哎呦:“怎么千岁一点情面不留,还翻出青楼赎买小倌儿的破事来了?他是你亲哥不是?不肯帮忙,也别为难啊!”
“我细想了,哥哥还是为着我好!”清涟劝慰姨父:“这事儿传的沸沸扬扬,遮不住,盖不了,众口铄金,难于辩白。如今哥哥是给了我个当众澄清的机会。”
“哎呀,我家涟涟是个明白孩子!”贺兰桑恍然而悟,大生赞赏:“自此之后,你不会再因此事遭受诟病,反倒是急公好义之名得天下传颂。千岁这招高明,啊,实在高明!”
“那是其一┉┉”清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二来,哥哥也为提醒┉┉虽行善不求回报,也不要使自己处处吃亏!”
“哦!”渠氏的脑子转的比妻主快:“是呢,是呢!该和英王说去,若非我家小涟古道热肠,她在洛川见得着自己的元服公子么?又在交泰殿留得住那只装凤凰的妖精么?”
“姨父!”清涟皱眉打住:“别这么排揎池公子,人家是一位世族闺秀。更别┉┉和她说去┉┉我又不是为了引她注意,才做这些事的┉┉”
“不说,不说!”渠氏看了贺兰桑一眼,抿嘴儿直笑:“我不信英王忘得了!她不是诚心约你后会么?聘礼可都提前送过来了,啧啧┉┉一瓶万金难买的九花墨玉膏!”
┉┉
上京韩侯府。
听韩越细说了殿选经过,不等爹娘开口,韩飞先就跳了起来:“我就知道贺兰清澄不安好心┉┉”
“坐下!”韩宜断喝一声:“恁的沉不住气,白封你一个三等侯爵。”
胡氏见韩飞仗义为自己爱子抱打不平,心中极是受用,连忙从旁劝道:“侯主,您怎么又说飞儿?孩子明明讲的在理!”
“在理什么?别来添乱!”韩宜皱了皱眉:“这是凤后故意作践么?不得圣上默允,他岂会如此嚣张!”
“母亲的意思是┉┉”韩飞心知肚明,面上却作懵懂之状。
“圣上此举,一来是借申饬儿子给我个下马威:少在她面前搞小花招。”韩宜冷哼了一声:“二来,也为试试月郎的性子,能压、能打、能制得住不能!”
韩飞听到此处“噗嗤”笑了,对着韩越揶揄道:“不知圣上现今是何等的失望?”
“嘿!”韩宜狠盯了儿子一眼:“你可是要出名了!颍川韩氏养出个油盐不进的傻大胆皮猴来,让我这老脸往哪儿放去!”
“┉┉诶?我们月郎怎么不贤惠了?”胡氏最听不得谁说自己的宝贝疙瘩不好,登时就发作开来:“他贺兰清澄性子就不野么?他要是谨守闺门规矩,能┉┉”
“闭嘴!”韩宜一拍桌子:“少说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人家现在是凤后。”
“娘,我参选是参选,绝不进宫!”韩越在家说话,毫无顾忌:“就是龙车凤辇接我去当中宫主子,我也不去!”
“嗬┉┉”韩宜被他气得直笑:“也就爹娘姐姐稀罕你,你还以为自己真是个宝呢!谁拿龙车凤辇迎你!”
“小弟,此事你尽管放心!”韩飞拍拍他肩膀:“圣上今日试探之后,坐实了你与英王的闲话,又见识了你这份桀骜无畏,绝不会再动选你入宫之心。”
“真的?”
韩飞高深莫测的一笑:“她能由着你每日顶撞凤后?哼!欺负过贺兰清澄的人,她可是一个一个都快收拾尽了┉┉”
┉┉
寿宁侯府正寝
从奕一一禀告了殿选之遇,吓得父亲邢氏心慌肉跳:“天啊,天啊!这是凤后说的?”
“好个贺兰清澄!”从贵金冲冲大怒:“他一个寒门小吏的儿子,当年连进二殿(指贞敬殿和奉恩殿)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参选宫人,靠着投机钻研,当了个小小的内廷尚书,在铁后面前卑躬屈膝,屁都不敢多放一个。现在一朝得志,草鸡充凤,竟敢欺凌我侯府贵子┉┉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侯主!”邢氏急急阻拦:“您小声一些!”
“娘┉┉”从奕都不知怎么劝母亲才好:“儿子不也当了小小的内廷尚书,在凤后面前卑躬屈膝┉┉今非昔比,哪能再提旧事!”
“非提不可!”从贵金呼呼喘气:“让他知道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再提下去┉┉”从奕心头堵得难受:“娘!凤后今日所言,必出圣上之意。已降隆恩,许我参选,从氏又当如何报效?您┉┉听不出来这内里的警告么?”
从贵金一窒。
“侯主,您再若固执,莫说孩子的前程,就是您的爵位,咱家百十余口性命,都堪忧虑!”邢氏联想到英王的告诫“已然一而再,不可再而三”,登时惊出了一背冷汗。
从贵金僵的更甚。
正在此时,管家回报:“启禀侯主,阜成街高大人拜帖相请,说恭亲王举办诗会,邀您共往!”
“娘!”从奕跪下攀住母亲的衣袖,哀哀求道:“您就疼儿子一回,千万莫再去了┉┉”
“侯主!”邢氏也过来低声劝道:“万请您三思!先帝膝下几位┉┉除了五┉┉哪儿真有慈眉善目的菩萨啊!”
“唉!”从贵金呆了许久,终于闭目长叹一声:“回拒高大人,就说我┉┉心疾发作,行动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
预祝大家国庆节快乐!侍子大选即将进入最后一关啦!竞猜英王正君倒计时!
艾玛,累死我了!
第381章 赌局
自侍子开选,胤国内外舆情鼎沸,尤以上京为甚。街头巷尾,百姓笑聚,茶余饭后,谈资日新,传闻更是层出不穷。从侍子们的家世品貌,到皇宫王府的爱憎喜恶,又至世族恩怨,姐妹纠葛,内廷情史,验贞秘闻,竟是无所不及,就连往届侍子大挑时的风流韵事也没放过,桩桩件件都被挖出来深究细穷┉┉
神机堂上京分号
静室之中,管领正毕恭毕敬的向李慕报告:“上京今日风传:信国公府已经几次进出夜来香,为小少爷添买嫁衣┉┉”
“怎么到夜来香买嫁衣?”李慕皱眉疑道。
“咳咳┉┉少主有所不知┉┉”管领有些尴尬:“英王似乎是那里的大主顾┉┉咳,贺兰大人也是投其所好吧!”
原来紫云瞳喜欢那种衣裳┉┉李慕想想自己从洛川带来的几十个大箱子,里面好像没有类似款式质地的,不由暗自撅了撅嘴儿。
“咳┉┉”管领也不知这位少主在想什么,低咳一声,赶紧绕过这个暧昧话题:“韩府梅花月郎牵着招摇闹市的一只金毛肥膘畜生,据说是英王所赠。”
“那是通灵兽!”李慕想起那只毛茸茸、肉墩墩、贪玩好气、把韩越认成了亲爹的傻瓜小东西,噗嗤一笑:“你叫它畜生,小心它咬你!”
“呃┉┉”管事一窒,暗道:少主今日怎么和往常大不相同啊!瞧这一嗔一笑的,不像位江湖驰名的煞神,倒似个闺中爱娇的小郎┉┉
“寿宁侯家有什么消息?”李慕收回玩心,继续问道。
“说是从贵金被儿子气的害了心疾。”
“嗬┉┉”李慕冷嗤一声:“是被儿子气的,还是被凤后吓的?”
“嗯┉┉”管事转了转眼睛,咧唇一笑:“少主英明!凤后在殿选之时确曾指桑骂槐┉┉”
“那些我都听说了,不用你再重复!”李慕打断她的话:“民间一直都在猜测英王正君,不知谁的呼声最高?”
“同乐赌坊晨起开局,从、韩、贺兰三家少爷还是并驾齐驱。”管领答道:“午后传出英王曾遣人去信国公府给小玉人送药,凤后爱弟的声势就涨了上去。之后又说英王给三位热门人选都送了东西,并未厚此薄彼。百姓们便又加改了筹码,估摸这会儿他们几位又是旗鼓相当了。”
“嗬┉┉”李慕笑了笑:“皇帝替为录名、英王遣人送药,小贺兰如何得圣心,如王意,这些隐秘消息都是信国公府自己透出来的吧?贺兰桑为甥儿能坐上英王君位,还真是不遗余力!”
“属下倒也看好贺兰家!”
“哦?说一说!”李慕来了兴致:“就为他是凤后亲弟?”
“为这个缘故,却也不全为这个缘故!”管领字斟句酌,答的很慢:“胤皇素来体弱,在雍亲王邸就不时缠绵病榻,虽说其时多有做戏之嫌,可也能看的出来,她身子骨就是不如其她姐妹强健。登基之后,劳心使力,据说御体更不如前。”话到此处,她压低了一些声音:“后宫一直未诞皇女,国本无着,深为人虑。一旦圣驾不豫┉┉少主觉得,这紫胤江山要指靠何人?”
“必是┉┉”李慕听到此处,心中已明:必是紫云瞳无疑。他日皇位若有更迭,现今这个英王正君的归属就尤为重要!胤皇除旧革新,弃门阀,重寒士,一心培植自己的军政势力。紫云瞳与其一父同胞,志在征伐六国。政体相继,国脉相承,继储君之选,最为恰当。而娶小贺兰,能使寒族心腹无后顾之忧。且其又是凤后之弟,手足相依,骨肉连心,无论当下、还是将来,也不管兄弟两人身份有何变换,都好共处。
“所以┉┉” 管领莫测高深的笑了一笑:“属下认为贺兰少爷是英王君最佳人选。”
李慕静静听完,并不表态,暗自琢磨道:当初,我也以为清涟当上英王正君是板上定钉之事,可没想到韩宜母女竟从中横插一杠┉┉韩氏门阀大族,掌控重兵,实力雄厚,紫云图姐妹何敢小视?自掌政以来,屡屡招揽。韩宜若送子入宫,示忠投诚;胤皇若欣然而纳,封爵赐恩;则双方族安国固,皆大欢喜。可惜,这两人前嫌太深,根本做不来肝胆相照。
想到此处,李慕暗嗤一声:韩宜怕圣旨强征,早作筹划,把儿子送到了紫云瞳身边,制造了无数郎情女意的流言。如此一来,胤皇若纳韩越,便有欺妹抑功之嫌。而英王不知检点,亦有凌姐擅权之疑。她姐妹若生龃龉,都会伸手揽兵,则韩家地位更稳。
紫云瞳一向聪明,本不该使自己和皇姐身陷两难境地,可惜她是个好色风流的性子┉┉李慕想起韩越那份令人叹为观止之美,又是一嗤:见着美人便花痴走不动道了,早晚非把自己累死在他们身上不可。韩宜识人最明,故设此计,拿儿子换一家康宁,保百世功勋,给胤皇出了个大大的难题┉┉
“至于另外两家少爷┉┉”管领斟酌着言道:“或许入宫,或许嫁为英王侧君?”
“那不可能!”李慕一言否决:“梅花月郎若入后宫,就凭他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嚣张性子,不得气坏凤后?胤皇还等着嫡女落生,岂肯让这么个“祸害”每日闹在身边?若不处置,宫规形如虚设,又如何服众?月郎也不能害怕悔改。若处置重了,伤韩宜脸面,使功臣离心,不是一切都白费心思了么?”
管事忍不住笑了:“少主说的极是!”
“韩宜长子曾为豫王正君,诰封一品!幼子更受疼爱,岂能嫁人为侧?”李慕大摇其头:“胤皇若这样指婚,韩宜决不能受。此事闹起,必哗然六国,众人会怜韩氏之屈,而笑胤皇之蠢。”
“可┉┉”管事挠头:“娶梅花子为英王君,贺兰家又如何安排?”
是啊!李慕皱了皱眉:胤皇示弱于门阀,英王惑近于世族,必使清流寒心,国策生变┉┉
“属下以为可行个折中之法┉┉”
“你说!”李慕盯了管事一眼。
“遵世宗皇帝与孝贤皇后遗命,仍娶从家锦衣郎为英王正君。”管事低头答道:“从家仅是国戚,寿宁侯又无实权,她的儿子中选,于世族清流两不得罪。”
“当年,孝贤后在长门沉疴难起,担心幼女安危,故结从氏之亲。”李慕起身走到窗前,向外望去:“谓世宗皇帝幼时养在太后外家,与从氏姐妹亲厚。襄尧遁世,贵金袭爵,从后深为忧虑。先帝为安抚那位抚养自己成人、又助登龙上位的嫡父,曾于其临崩前立誓,必善待他的娘家。”
“太后能未雨绸缪,真不简单。”管事赞道:“抗旨拒婚一事,若非从侯所为,而是她人┉┉哼,就是几千几万首级,怕也早都砍尽了!”
李慕淡淡一笑:“世宗皇帝深知从贵金为人,不忍降罪,使她逃过一劫。可今上是何等样的主子,岂容她继续放肆?征其子为内廷尚书,就为立威,之后又遣送英王军前,也是告诫:尔子惟入英府一途,否则便老死闺中,偿尔抗旨之罪。亏得从奕聪明,竟有本事使紫云瞳恋上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