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十三香(女尊 上部)——荷塘春晓
时间:2019-02-21 11:37:51

  祁端己抿了抿唇,知他必然还有后话。
  “孝慈皇后当年是因太宗皇帝幼失生父,伶仃孤立,故使继膝下,躬亲恩养。然,回看本案,大有不同。侧侍唯此一女,爱如珍宝,被人抢夺,痛伤成怒。”韩越驳道:“自来过继之事,最讲两厢情愿,彼既不肯,我何强之?正夫为此,有失贤名;而官衙判决,亦当秉公。先贤立法建礼,岂不循天道人情?”
  祁端己一愣。
  “此侧侍失女,讼官相争,虽听来为奇闻,细思却是正途。”韩越侃侃言道:“若隐忍不言,而暗行报复之事┄┄请问彼时又当如何?”
  无人应声。武德帝心下一动,看了韩越几眼。
  “以善答善,太宗皇帝所以天下传名;而以恶报恶┄┄”韩越摇头一叹:“后事便难预料!”
  武德帝隐在袖中的拳头紧了又紧,半晌方又张开。
  从奕看她目光转投自己,略一躬身言道:“奴才以为此案尚有诸多不明之处,当先查其实,再行审判。”
  “何处不明?”武德帝挑眉又问。
  “如祁官人所言,正夫身为冢室,鞠育儿女,此职责所在;后嗣无论是何出身,敬呼为父,尊奉孝养,此礼法所约。”从奕答道:“奴才不明:乡绅欲立嗣女,何故非使其过名?何以非令其改室?是侧侍不堪教女,还是幼童承继正夫膝下,另有非常之利;抑或┄┄其它因由?”
  “┄┄”武德帝眯起眼睛,重又回忆了一遍当初何景华的进言。
  “侧侍之女能继立为嗣,世人多谓之有福。”从奕垂着眼睛继续说道:“既然是桩好事,为何侧侍坚持不就,反要闹得对簿公堂?”
  “是啊?你说为何?”随乐旋插了一句。
  从奕摇了摇头。
  随乐旋“嗐”了一声:“我看这人怕是得了癔症,所为实在匪夷所思!”
  从奕不接他这话茬,仍向御座言道:“所以,奴才以为先当细查究竟,且莫漏掉一丝隐情。之后才好判断是非,论述情理,务使终决,服人服众,可彰可表!”
  “┄┄”清澄暗道:从奕这一番话避开两议,另寻蹊径,说的也是入情入理,果然聪慧。却不知小涟如何答话?他落到最后,不管支持那一头,都有趋附骥尾之嫌,怕是要被这几个人比下去了!
  “贺兰氏?”武德帝偏头瞧着清涟一笑:“你是何意见?”
  “奴才有一事不解┄┄”清涟迟疑着言道:“侧侍为何要告正夫?”
  “┄┄”众人都是一愣。清澄大皱眉头:真是个小笨蛋,圣上亲□□代,他们又争了这么半天,事由起末难道你还没弄明白?
  “自始至终,那位正夫有说要夺侧侍之子么?”清涟问向众人:“圣上原话是:乡绅欲立后嗣,使幼女入正室门中受教!正夫不过奉妻主之命行事,抚育童稚本就辛苦,竟还被诉公堂,遭人褒贬,实在委屈。”
  “┄┄”清澄一愣,转而五脏俱暖:小弟这是在为我鸣不平啊!
  “你的意思是┄┄”武德帝直起身躯,话语有些僵涩:“过在家主?”
  “┄┄”众人都低了头,唯有韩越一笑:可不就是?
  “┄┄奴才读书有限,不过记得《男诫》有言:妇不贤,则无以御夫;夫不贤,则无以事妇。又云:妇不御夫,则威仪废缺;夫不事妇,则义理堕阙。”清涟怯生生看了武德帝一眼:“此案之中,本不闻夫侍之间有何嫌隙,惟因妻主起意继嗣、继而夺子,才酿就大乱,家不成家,人不容人,哗笑天下!”
  “┄┄”梁铸偷着瞄了武德帝一眼。
  “这位乡绅之前贸然夺子,行事草率;待侧侍求告,又不谅人情;最后闹出事端,夫侍各执一词,自己却约束不能,使之讼官待决┄┄现今威风扫地,沦为笑柄┄┄”
  “┄┄咳┄┄”清澄赶紧清了清嗓子,以示提醒。
  “说的好!”韩越才不管别人什么想头,自己挑指赞道。
  我的小祖宗喂!梁铸都不敢去看武德帝发白变绿的脸色:您二位可别再往下说了┄┄
  殿内没了声息,清涟紧张的满头是汗,半晌才听武德帝不大自然的轻咳了一声,吩咐梁铸:“叫下一位侍子!”
  “是!”梁铸忙不迭扯开嗓子喊道:“黄州恩骑尉子穆氏入觐!”
  ┄┄
  东偏阁中,恭王招呼云瞳:“七妹过来坐,咱们姐妹许久不曾把臂说话了!”
  云瞳一笑:“昨夜不是才遇上?六姐还没和小妹说够么?”
  两人互视一眼,各自举杯摇摇一敬。
  “听说你们都上了奏章,要娶从贵金家的锦衣郎为正君!啧啧┄┄”和王故意劝道:“就不能谦让些么?怎好让圣上为难!”
  “小妹向来是遵旨行事!”云瞳把玩着手中茶盏:“六姐你呢?”
  “一样!”恭王笑意盈盈:“圣上最讲姊妹之情┄┄我就等着叩谢龙恩了!”
  ┄┄
  最后三名侍子依次入殿,武德帝简单问了几句,便命取来金簪、瑶花。
  这是要当众宣示了!侍子们列于东西两侧,垂首等待,看的出来都很是紧张,就连韩越也低了头,竖起耳朵细听圣旨。
  “当啷”一声,武德帝率先拾起一块铭牌儿,丢在了右边盖着皇封的御盘之中。
  众人心中一紧,韩越下意识就抬头往御案上瞄去。
  梁铸得命,捧着玉盘下阶,缓步走到祁端己面前,躬身礼敬:“恭喜官人!”
  祁端己向盘中一看,里面盛着一只金簪,知道自己是被选中入宫,心中极是喜悦。他接簪在手,端正叩头:“奴才谢恩!”
  “祁氏著封上卿!”武德帝补了一句:“命礼部选吉祥字样上呈,以为封号!”
  “┄┄谢圣上恩典!” 甫一入宫,便得高位,自是令人羡慕不已。祁端己叩拜起身,却仍恭肃如常。
  武德帝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翻下了一块儿铭牌。
  这一次,是二等轻车都尉、泰州掌史子诸氏中选,谕旨封为贵人!
  在他之后,梁铸又停在了穆氏面前,递上了第三柄金簪!穆氏激动的双手直颤,自己母亲只是一个小小恩骑尉,忝居紫胤十二等封爵最末,连个正经职衔都没有,不想自己竟有此意外之福,能入宫陪王伴驾,当了一名御侍。
  “┄┄”翻牌之声稍作停顿,又是“咣啷”一震,铭牌儿落入左手蒙着红锦的御盘之中。
  梁铸下阶,停在随乐旋面前,奉上一朵七珠瑶花:“恭喜官人!”
  这是未曾中选,圣上赐婚,随乐旋心中有数,喜滋滋接了过来,跪地等候圣命。
  从奕心中扑扑直跳:圣上该选四人入宫,怎么才三个就停了下来?眸眸身为御国亲王,爵位在紫云昂之上,赐婚也当在其前,怎么这朵瑶花给了长公主之子?难道┄┄
  “朕赐新乡侯子随氏为靖疆恭亲王正君!”武德帝沉声宣布。
  “奴才叩谢皇恩!”随乐旋稍一怔楞,大喜过望,连忙伏地磕头。
  “恭王是圣上爱妹,曦和长宫主也是至亲,亲上加亲,两全其美!”清澄率先降座行礼:“臣侍向陛下贺喜!”
  “嗯┄┄”武德帝笑着让他平身:“舅父之子身份尊贵,品貌双全,朕很是喜爱,六妹必然也能满意!”
  从奕手心之中捏着一把冷汗,等随氏谢恩离殿,直如度日如年,不知过了多久,才又听得铭牌翻落之声。
  梁铸手捧瑶花,一步一步踏下御阶┄┄
  清涟虽未抬头,心跳快的直要蹿出胸膛。
  韩越却是眸光炯炯,盯着梁铸的步伐,一瞬不离。
  从奕觉得自己已不能呼吸了,前胸后背汗如细雨。终于,那位御前大总管停在了自己面前。
  “恭喜官人!”梁铸笑着递上瑶花。
  清涟眼神一黯,深深垂下头去。韩越却是愣住,红唇微微撅起。
  从奕颤着手接过瑶花,撩衣跪倒:“奴才谢恩┄┄”
  武德帝静静看着他,半晌方道:“朕赐寿宁侯子从氏┄┄”
  忽又停住,从奕一颗心吊在嗓子尖上,死死攥着那朵瑶花,几乎快要把上面的珠子捏碎了。
  “从氏为御国英亲王┄┄侧君!”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我要参加高中同学聚会,外出一天,还要过夜,所以要和大家请假啦!
 
 
第392章 御选-3
  “御国英亲王┄┄”从奕喃喃念出这五个字,似乎还在求证。
  “咳┄┄”梁铸就在他身旁,闻听此言,连忙压低声音极快的提醒了一句:“是英王!从官人┄┄”
  崩在弦上的心终于松缓了下来!从奕愁眉尽展,俯身叩拜:“奴才┄┄恭谢圣上天恩!”
  “从氏敬慎守礼,德才兼备,昔年曾得孝贤皇后恩遇,备位王胤。朕以孝治天下,追思懿德,欲全遗命,故令英王与之仍继前缘。”武德帝一字一句言道:“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虽然夸赞“德才兼备”,圣心期许却是“敬慎守礼”。从奕听得明白:这是告诫于我,安守侧君之位,莫求非分之福。时过境迁,事已至此,圣上既往不咎,仍令重续旧缘已是莫大恩典,侯府再持异议,后祸无穷。他暗中摸了摸瑶花,果然只有五瓣五珠,方才紧张太甚,竟未曾留意。
  奕哥被赐英王侧君,那┄┄清涟重又抬起头来:正君之位又归属何人呢?
  从奕谢恩起身,避退两步,偷眼瞧了瞧对面两人:看来清涟和韩少爷中的一位日后就是我的主子了!韩少爷我行我素,不讲世“俗”礼法,伺候他可要花些心思;清涟兰心蕙质,慈仁宽和,对眸眸也是情有独钟,要是他能嫁过来,我们倒好相处。
  武德帝看了看御案上仅剩的三块铭牌,又命梁铸递出一支瑶花:“赐三等奉恩将军、西川都指挥使子邱氏为故睿王嗣女攸华为正君!待王女元服袭爵之后再行大婚!”
  邱氏自是喜悦无尽,再过多半年,他就是郡王正君了,若圣上再加恩典,以睿王死国事,使王女以原爵袭封,他就是亲王正君了,比闻名六国的大胤锦衣郎和青麒凌霄宫主身份还要显贵。
  他谢恩之后,殿中重又安静了下来。清澄也不知武德帝将在最后两名侍子之间如何取舍,看她手指来回在两块铭牌上摩挲,心中不由阵阵紧张:是坚守国策,激扬清流之志,还是妥协现况,安抚门阀之心?着实难决!
  武德帝沉吟许久,忽将两块铭牌儿同时取出,翻落在御案之上。
  “一等恪靖侯、柱国上将军子韩氏;一等承恩信国公、故文华殿侍读子贺兰氏;中选!”梁铸高声唱名。
  “┄┄”韩越和清涟各自纳罕:怎么跟刚才赏簪赐花的规矩不一样了?
  梁铸看那两块铭牌既未投进右边盖皇封的御盘,也未投进左手蒙红锦的御盘,自己也不知该奉金簪还是瑶花,更不知该奉给哪位侍子,怔楞之余,只得再次唱名:“┄┄韩氏┄┄贺兰氏,中选!”
  韩越、清涟互视一眼,双双跪倒在大殿中央:“奴才┄┄谢恩!”
  然后呢?清澄也是一脸疑惑的看向武德帝:“圣上┄┄”
  武德帝朝他微微一笑:“都说赤凤多佳人,明明我大胤也不遑多让!你看,这个个都似娇花美玉一般,看的人赏心悦目。”
  “┄┄是啊┄┄”清澄只得随她而笑。
  “朕妹英王名满天下,非绝代佳人不相匹配。”武德帝又道:“给她选个正君着实不易,容貌是一样,心性又是一样,见识,谈吐,才能,都是缺一不可。”
  从奕心中苦笑:其实这些有什么用呢?圣上最看重的不过是身份合适与否,却偏偏只字不提。
  “要臣侍看,这两位侍子都算上上之选了!”清澄笑道:“若非祖宗规矩管着,都赐给英王也好!”
  凤后这是提请平夫之议,不知圣上可会允纳?从奕暗道:等日后谁能一娠得女,再尊为正嫡便可。如此两方皆不得罪,倒也不失为一良策。
  “坐享齐人之福?那可太便宜她了!”武德帝朗声大笑,话锋陡转:“图格亲王斯瑾提带了雪璃太后的话儿来,问起在青麒洛川,英王何故调戏元寿宫主?”
  “┄┄”殿中之人都是一愣。
  “你去┄┄”武德帝一指梁铸:“让英王据实陈奏!”
  “呃┄┄是!”梁铸不敢怠慢,匆匆赶至东偏阁传圣上口谕,不大一会儿,回来复奏:“英王答了八字:无意调戏,有心┄┄迎娶┄┄”
  “啊┄┄”众人惊呼出声。
  清涟紧紧咬唇,暗道:她也喜欢素问么?那可是葛千华的未亡人啊!这般肆无忌惮的觊觎人家寡夫,传之六国,又要被人诟病。
  韩越却是翻翻眼睛:好个风流鬼!逮着美人就不肯放手。
  “元寿宫主?”清澄心思迭转,有些明白过来,便故作惊讶:“怎么她又想娶元寿宫主呢?臣侍听闻在洛川,安城凌城主许婚其弟,英王似乎也有应承?”
  “┄┄哼!”武德帝沉下脸来:“再去问她!”
  梁铸领命,二次去东暖阁替圣上问话,不大工夫回来又禀:“英王说已告知凌城主:她娶正君一事,惟待圣命做主!”
  凤后问的模棱两可,眸眸答的也似是而非。一个球来回踢,最终又落到了圣上脚下。从奕有了几分领悟:凡事先尊后卑,为英王赐婚,当同恭王和睿王嗣女一样先赐正君,怎么反倒在之前颁了娶我这侧室的旨意呢?莫非┄┄
  “要朕做主┄┄朕怎么做主啊?”武德帝颇显无奈:“事关国礼,若稍有不慎掀起风波,必然贻笑天下。”
  “圣上说的极是!”清澄立刻把话接了过去:“自然是先以国礼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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