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重新生活——杨李涛涛
时间:2019-02-21 11:44:57

  钱明德合上书, 放在桌子上,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他这是不能呆在部队心里不舒服, 让他喝酒发泄一下也是好的, 闷在心里容易出问题。”
  “今天我还跟明菲商量去部队探亲呢,得, 小磊回来,我还省事了, 以后就看他去哪个学校, 找个对象, 安安稳稳过日子,我这心呢,就落肚子里了。”李阿姨心里挺美,说话语调都轻松。
  “这可称了你的心。”钱明德躺在床上盖好被, 摘下手表放在床头。
  李阿姨也上床,盖好被子,“算是称心一半,啥时候结婚生子, 能留在跟前我就真正称心了。”
  “总有这个时候的,现在咱俩岁数都不算大,也不用非得强求孩子留在身边。”钱明德说。
  李阿姨侧身对着钱明德,“话是这么说,看看明菲,看看三个孩子,你不羡慕?不想有个大孙子围着你转?反正我羡慕,我想。”
  “我也想,可这不是想就能实现的,这得儿子乐意。”钱明德看得很明白。
  “这次小磊有两个月的假期,足够了。我去找找袁大姐,她手里可有不少好姑娘的信息,给儿子介绍一下,要是看对眼,去学校前办完事,来年过年说不定我就有孙子抱。”李阿姨越想越是这么回事,拍拍钱明德的胳膊,“你觉得咋样?”
  “我觉得挺好,”钱明德看着李阿姨的脸色,觉得自己必须这么说,为了今天能准时睡觉。
  李阿姨已经开始做抱孙子的美梦了,眼光游离,嘴角带笑。
  钱明德坐起来探出上半身关灯,灯在李阿姨那边,等着她关,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哎,你怎么关灯了。”李阿姨从想望中醒过来。
  “时间不早,睡。”钱明德打了个哈欠,躺好,闭眼睡觉。
  李阿姨想想,“也是,大晚上可不就睡觉吗?找袁大姐也得明天,睡觉。”
  很快,屋里响起了钱明德微微打呼的声音,李阿姨看他一眼,转过身没一会儿也陷入沉睡。
  万籁俱静,远处隐隐传来几声狗叫,瞬间又陷入沉寂。
  “啊,老窦,长顺,危险,快闪开,危险,快闪开,啊,老窦,长顺。”
  凄惨的喊叫声在夜里响起,就像是平步青雷,把钱明德和李阿姨炸醒了。
  李阿姨打开灯,“听听,什么声音?”
  “小磊,是小磊在喊,快,看看去。”钱明德说完,下床就往西屋走,李阿姨披上衣服,拿着钱明德的棉衣追他,“穿上衣服,穿上衣服,别冻着。”
  两个人走到西屋,推门进来,打开灯,“小磊,你怎么了?”
  喊声骤停,钱洪磊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目光如电,警惕地左右看看,当看到自己的爸妈,拍了一下脑门,大口大口喘气,缓解胸中的憋气。
  “你这孩子怎么满头大汗,”李阿姨退出去拿了条毛巾进来,给他擦汗,钱洪磊接过毛巾自己擦,头垂在胸口。
  李阿姨坐在旁边,轻轻抚着钱洪磊的后背,钱明德也坐在床上,跟钱洪磊面对面。
  “小磊,喊得这么大声,你做噩梦了?”钱明德问。
  “老钱,你这不是废话吗?没做噩梦能这样,你倒问点有用的呀。”李阿姨不满钱明德的开场白。
  “啥是有用的?”钱明德反驳,他又不是后爸,孩子这样他也着急,可着急也得慢慢来呀。
  “你起来,”李阿姨把钱明德拽起来,自己跟钱洪磊面对面,“小磊,跟妈说说,咋了?”
  钱洪磊就垂着头,一声不吭。
  钱明德轻轻拍了钱洪磊的后背,让他放松,“小磊,你梦见什么了?”
  钱洪磊还是垂着头,闭口不言。
  李阿姨着急了,“到底咋回事,你这孩子吱一声呀,你想急死我。”
  “都是机密,有保密条例,不能说。”钱洪磊瓮声瓮气地说。
  钱明德无奈地叹口气,“捡能说的跟我们说说。”
  “我的两个战友,他们都死了,就在我眼前,总共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可我却无能为力,真是窝囊。”钱洪磊用力捶了一下床。
  “当兵难免有伤亡,从进部队那刻起,你就该有觉悟。”钱明德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是不想伤亡落在自己儿子身上。
  “我知道,我也有心里准备,他们是我进部队就一直在一起的战友,就倒在我面前,我闭上眼睛就是他们临死前的场景。”钱洪磊声音很小,很悲伤。
  “闭上眼睛就有,你总做噩梦呀?”李阿姨关心的是孩子的情况。
  “从出事那天开始,只要晚上睡觉,就会梦到当时的情景,他们临死前的画面就像电影一样,一遍一遍在我脑子里回放,忘都忘不掉。”钱洪磊抬头跟李阿姨说。
  “你之前执行任务会出现这种情况吗?”钱医生问。
  “也会,不过很快能调整过来,可这次我突然胆怯了,退却了,失去了一往无前的勇气,开始畏惧死亡。”钱洪磊躺回床上,眼睛有点发直,“这次去军校培训,如果我争取,可以不去,可首长问我意见的时候,我默认了,爸,我是不是懦夫。”
  “你不是懦夫,你已经比很多人都有勇气,做了别人做不到的事情。”钱明德抚了一下钱洪磊的头,“畏惧死亡,珍惜生命是人之常情,你已经为你的理想奋斗过了,就不要有遗憾,你的战友,就留在心里缅怀。”
  “小磊,妈知道你可能不爱听,可妈还是高兴牺牲的人不是你,你得为我跟你爸想想,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可怎么活。”李阿姨抹了抹眼泪说。
  钱洪磊闭上眼睛,屋里一片静默,慢慢他的呼吸变得悠长,李阿姨给他盖好被子,招呼钱明德关灯出去。
  等开关门声再次响起,本该睡着的钱洪磊重新睁开了眼睛,里面没有一点睡意,他坐起来后一动不动,保持着这个姿势,一直到天亮。
  对两家来说,今天注定了是个不眠之夜。
  苗群群半夜起来给孩子检查被子,掖好被角,挨个儿摸了摸他们的小脸,到子涵的时候发现孩子额头热乎乎的,再摸身上,温度也不低,她赶紧推张明岳,“阿岳,阿岳,快起来,涵涵发烧了。”
  张明岳一激灵坐起来,“谁,谁发烧了?”
  “涵涵,涵涵发烧了。”苗群群边说边起来开了书房的灯,亮光透进卧房,看得很清楚。
  张明岳衣服都没顾上披,抱起涵涵查看他的情况,感受了一下他的体温,“孩子怕是肠胃弱,这几天吃的多有点积食导致的发烧,你抱着他,我去拿药。”
  子涵递给苗群群,张明岳下地去书房柜子上拿药,家里有两个人在医院工作,常见的药品都有备份,尤其是孩子用的。
  把药拿到厨房,张明岳用擀面杖把药碾成药面,兑了温水,端过来喂子涵。
  子涵本来就不舒服,在睡觉的时候被打扰,还被灌苦药,张开大嘴哇哇地嚎叫,还手脚并用不让给他嘴里喂药。
  苗群群有点抱不住他,张明岳接过孩子,把他固定好,才让苗群群给喂药,子涵的哭声更大了,苗群群只能趁着他倒气的空档把药喂进去。
  小子涵不甘心被喂药,嘴巴噗噗地往外吐,他的哭声惊扰了两个姐姐,她们也开始哭嚎起来。
  苗群群干着急药没喂进多少,子雅和子琳还哭着喊妈妈,一时有些手忙脚乱。
  孩子的哭声惊醒了堂屋的人,钱明菲披着衣服过来敲门,“群群、明岳,孩子怎么了?哭得这么厉害。”
  “妈,涵涵发烧了,正给他喂药呢。”苗群群打开门让钱明菲进来。
  屋里老爷子和苗文清听着孩子生病了,也披了衣服过来。
  钱明菲和苗文清一边一个哄两个小姐妹,老爷子在张明岳旁边逗着子涵,吸引他的注意力,苗群群接着喂药,好不容易把药全部喂进去了,小子涵已经哭得精疲力尽。
  等把子涵收拾好,重新哄睡,两个小姐妹也消停不哭,跟着睡着了。
  张明岳先劝了老爷子回屋休息,老爷子也知道自己后面帮不上什么忙,顺应回屋休息就不给添乱了。
  苗文清和钱明菲本来想跟着一起等,也被张明岳劝着去休息,苗文清觉得两个人照顾一个孩子没问题,就招呼钱明菲一起把子雅和子琳包裹好,抱到他们屋里睡。
  张明岳跟苗群群都不敢睡,密切注意子涵的情况,等过了一个多小时,子涵的烧退了,可他们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怕药效过了发烧反复,张明岳让苗群群去睡,他来看着,苗群群没同意,坚持一起看着,一直到天蒙蒙亮,见子涵没再烧,才放下心来。
  这时候钱明菲已经起床开始准备早饭,进来看他们,“涵涵没再烧。”
  “没再烧,”苗群群小声说,“雅雅和琳琳没闹。”
  “没有,睡得乖着呢。”钱明菲摸了摸子涵的额头,“温度挺正常的,应该没什么事,我做饭去,一会儿你们吃过饭再补个眠。”
  “妈,我跟您一起,让阿岳看孩子。”苗群群跟着钱明菲去厨房。
  没过多久,老爷子和苗文清都起床来,进屋里看了子涵,知道没再烧,就放心了。
  吃过早饭,苗群群搂着子涵睡觉,张明岳去老爷子屋里补眠,刚过八点半,就被老爷子叫起来,他收拾好去卧房看子涵,小家伙正坐在床上和两个姐姐玩,明显不比平常,没精打采的,手上也没有什么力气。
  “涵涵什么时候醒的?吃饭了吗?”张明岳问苗群群。
  “刚醒没多久,喂他饭不吃,爸说他不吃就别强喂,都积食了,空空肚子。”苗群群说。
  “是该这样,什么时候饿了再喂。你睡着了吗?”苗群群是跟着子涵一起睡的,想也知道,不会睡得踏实。
  “我眯了一会儿,涵涵一动我就醒了,睡不着,等回来再补觉。”苗群群说。
  张明岳想了想,说:“今天我一个人去就行,你在家看孩子。”
  “这合适吗?”苗群群有点迟疑。
  “孩子病了,他们会理解的。你要是挺不住就跟妈说,今天爸在家我也放心,送完人我立马回来。”张明岳嘱托说。
  苗群群点头,“你不用管我,在家里怎么都好弄,代我跟他们问好,祝他们一路顺风。”
  张明岳答应一声,出来又跟苗文清打了招呼,才离开家门。
 
 
  第92章 送行
 
  今天是柳河带着唐珍回家的日子, 十点多钟的火车, 张明岳要去送行,本来要带着苗群群一起的, 可孩子病了,只能他一个人前往。
  柳河这小子不负自己的吹嘘,考上了他们市里最好的大学, 本来计划着也是年前回家的, 可他的岳丈唐师傅还是从侧面知道了柳河妈妈的所作所为,很是发了一通脾气,硬是要留他们过完年再回去。
  柳河的妈妈知道唐珍不怀孕的原因在自家儿子身上后,觉得有点理亏, 就默认了,不过私下里还是劝柳河早点回去。
  柳河为了平复唐师傅的怒火, 这段时间是百依百顺, 让走东不去西,让撵狗都不打鸡, 好在唐师傅只是生气,并没有失去理智,为了自家闺女在婆家过好日子, 没过完年就让他买票回家了。
  张明岳到柳河家里的时候, 唐珍的家人都围在他们身边, 角落里放着不少行李,都打包好了。
  柳河上前跟他握手,拉着他到旁边说话, “还是你够朋友,第一个来,呀,你眼睛里都是血丝,是不是想我走了,晚上睡不着觉失眠呀。”
  “看你那自作多情的样子,我昨天一沾床就睡,心说你小子总算离开了,以后都不用听你损人的话。”张明岳完全没给他面子。
  柳河嘬牙花,“我都要走了,你就不会说点让人爱听的,还有,你媳妇儿怎么没来,真不给我面子呀。”
  “行了,不跟你打嘴架,我第一个来不就代表我的态度嘛,群群要在家看孩子,涵涵昨天半夜突然发烧。”张明岳说。
  “啊,孩子病了,那你过来,孩子好点没?”柳河紧跟着问。
  “烧已经退了,我岳父在,我才抽出身来。”张明岳回答。
  “那就好,要是孩子病着你过来,我还挺过意不去。”柳河难得正经地说话。
  “我总要送送你,以后能不能见面都不好说,还是那句话,安顿好记得给我写信,多年交情,可不能断了联系。”张明岳有些伤感。这种伤感跟送刘明相似,可又有那么一些不同。
  这么一说,瞬间勾起了柳河思绪,“放心,肯定不会忘了你的。”
  “我家柳河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的。”唐珍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们身边,“张明岳,后来我才知道你帮的忙,谢谢你解决了我们俩最大的心病。”
  “快别这么说,只是尽了绵薄之力,咱就不要旧事重提了,柳河多不好意思呀。”张明岳开玩笑说。
  “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又没毛病,不就贪个嘴嘛,谁还没有马失前蹄的时候。”柳河说话,从理直气壮到细声细语。
  “唐珍,我这兄弟就交给你了,他嘴上有时候没个把门的,还爱吹个大气儿,你可照应着点。”张明岳假意嘱托唐珍。
  柳河一听,不乐意了,“我现在已经好多了,凡事三思而言,我执行得很好。”
  “柳河说的是真的,他也就跟你们这些朋友在一起才这么随意,其他时候都很注意谈吐。”唐珍暗笑,不过还是力挺柳河。
  “听见没,我媳妇儿最了解我。”柳河很得意,鼻孔朝向天。
  张明岳做出嫌弃状,“那也不是你的功劳,是人家唐珍管教有方,你跟这儿嘚瑟啥。”
  “哎,张明岳,我发现你才是我们中间最不会说话的人。”柳河指着张明岳说。
  “你俩这是咋了,还指手画脚的?”
  李飞的声音响起,两个人扭头一看,不止李飞,田思雨和王云霞也过来了。
  “你们怎么进来的?”柳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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