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越一般不会麻烦他,如今开口说好话,言辞恳切,福隆安实在不好拒绝,只得应承。
看他终于转向,景越唇角微弯,他不喜欢看到福隆安和那于姑娘碰面,总觉得福隆安这样很对不起四公主,能拆一回是一回吧!
待福隆安依照他的意思忙完之后再去找于蕊茵,竟是怎么也不见人影,也不晓得她去了何处。
觅不得佳人的他怅然若失,周围有人与他说话他也只是勉笑应付,兴致缺缺,五阿哥就在附近,但与往常不同,不往他这边走,他几次想过去找他说话,皆被来来往往的身边人打断,都在恭贺他升官之喜,
“十五岁便是御前侍卫的,历来甚少啊!二爷真是我辈的榜样,往后必定平步青云,官运亨通!”
有人恭维,便有人看不过眼,撇嘴轻嗤道:“不过仗着自己是傅中堂的儿子,有幸做了皇家的女婿,依仗着裙带关系才走捷径罢了!”
这便是福隆安一直不愿做额驸的原因,总会被人说是靠女人上位,让他觉得失了颜面。他心里不痛快,自不会让那人痛快,这事儿可不是装聋作哑就能揭过的!
负手转身,敛了笑意的福隆安目光渐渐收紧,迈着步子朝那立在花丛边上的少年走去,面上也没恼,声带讥诮,“纲图啊!那你这辈子可得积德行善,指不定下辈子也能像我这般好运气,投生到好人家,千万莫再像今世这般倒霉,找了个短命爹,可怜又可悲啊!”
“你说谁短命?”纲图登时恼羞成怒,愤然捏拳转身瞪向他,福隆安有理有据,浑不怕他,扬首俯视,
“十年前你阿玛奉命平定金川,然而他却刚愎自用,不听劝诫,致使军情延误,死伤无数,后来他又畏战缩首,意欲撤军,有负皇恩,惹得皇上大怒,将其祖父遏必隆的宝刀赐予他,命其自尽谢罪,可不是个短命鬼嘛!”
前辈之短,福隆安本不想揭,可纲图一直与他作对,逮到机会便明朝暗讽,忍无可忍的他才直戳要害,气的纲图浑身发颤!
他之所以恨福隆安一家人,正是因为十年前的这桩事,当年他阿玛讷亲本是军机处领班,乾隆帝身边的大红人,风光无限,就因为金川失利,被人弹劾,紧接着皇上下旨命其父自尽,而后便提拔傅恒为领班,
那时的傅恒尚不到而立之年,便成为朝臣第一人,自是有人不服气,到处散播谣言,诬陷傅恒。那会子纲图年纪虽小,却也听家人说过,弹劾其父之人正是傅恒,自此后,纲图便将他们一家视作仇人,连带着福隆安他也看不惯,今日福隆安又提旧事,他怎能咽的下这口气?
“我阿玛是为百姓着想,不忍他们生灵涂炭才想罢兵。”
亏他还好意思辩驳,简直可笑,“金川被夺,百姓被奴役苦不堪言,任他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此乃冷血无情,甭扯什么大义!还不是你阿玛吃不得苦,才想尽快回京享福!
你阿玛不能胜任,皇上便命我阿玛前去指挥,奈何金川地势险峻,征战许久难以攻克,皇上便决定放弃,几次下令命我阿玛归京,可他有血性,不愿放弃,坚持作战,最终拿下金川,凯旋归来!”提起父亲的战绩,福隆安颇为自豪,
“对比之下,你该知道你阿玛有多怂了吧?”
恼羞成怒的纲图输不起便要找人做主,“我阿玛怎么说也是朝中重臣,又与皇上是发小,君臣情谊深固,纵有一时失误也不能否认他以往的功绩!你一个小辈,靠着巴结公主而上位,吃软饭的小白脸,竟敢在此大放厥词,辱我阿玛,我这就告到皇上那儿,看皇上怎么处罚你!”
纲图只顾泄愤,并未察觉福隆安面色铁青,横眉怒目,紧攥的拳头已压制不住内心的火气,终被他的臆想激怒,一发不可收拾,
“你可以说我依仗我阿玛,我绝不反驳,身受富察家族的庇佑乃是我的荣光,并不丢人,但你凭什么说我仗了公主的势?我利用她谋取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支持,顺便推荐基友的文,《一不小心撩到你》,作者白切肉,凌叶一直以为学神莫云泽跟自己一样,学习好,身体弱,是个温文尔雅,笑容清淡如风的弱鸡。
却没想到,某天放学之后,她却看到某位“弱鸡”将经常欺负自己的小混混轻易打趴在地上。
凌叶倒吸一口冷气,转身欲跑,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拦了下来,堵在了角落里。
“害怕吗?”莫云泽眯起桃花眼,声音低沉,冰冷的眸子里暗潮涌动,“乖女孩,这才是真实的我。”
☆、第十章(捉虫)
真当旁人都瞎?既然都闹到这个份儿上,纲图也不怕把话说开,“若不是因为要娶公主被封为额驸,谁家孩子十五岁能做头等侍卫,还又提升为御前侍卫,哼!可不都是裙带关系,得了便宜就甭卖乖,说你你受着!”
果然又是个人云亦云的主儿,然而福隆安这回升职确有原因,“升御前侍卫是因为我救了太后,与公主无关,不知情就甭在那儿散布谣言,毁小爷的声誉!”
纲图不管这些,闹着要去见皇上,请皇上做主,福隆安才不怕他,负手斜他一眼,撑着让他去,“奉陪到底!”
众人大都乐得看戏,怂恿纲图找皇上,也有几个不想惹是生非的,劝他们息事宁人,只可惜他们人微言轻,纲图不听劝,福隆安也正在气头上,谁也不愿退一步,
一旁沉默许久的永琪终是开了口,“逝者已矣,金川那段往事本就是你阿玛的污点,是他生平最后悔之事,尘封才是他想要的结果,你却偏要在皇上面前提起,翻出旧账,难堪的只会是你阿玛,他老人家在天有灵也会痛恨你这个不孝子!”
最近一段时日五阿哥与福隆安都形同陌路,周围人自是眼尖,纷纷猜测他们可能生了嫌隙,没想到今日五阿哥又来替他说话,纲图一见五阿哥帮腔,心中虽愤然,但终是放低了声,
“众所周知,五阿哥您与福隆安最要好,自是会帮他说话。”
对此五阿哥问心无愧,“我是帮理不帮亲,倘若真向着他,也就不会站出来拦你,今日是万寿节,皇阿玛忧思国事,难得过寿诞,君臣同庆,你还要拿此等琐事去给他添堵?这是一个有分寸之人该做之事吗?
再者说,福隆安升为御前侍卫的确是因为救过太后,太后授意皇上加封,与公主无关,你质疑福隆安的封赏,岂不是在指控皇阿玛用人不公,只凭关系,不顾实力?
你若真想去,我也不拦着,但是你要知道,一旦踏出去,后果自负,莫怪我没提醒你。”
五阿哥这么一提醒,纲图反倒犹豫了,细想想似乎真是这么个理儿,方才只顾为父亲反驳,浑忘了皇上的感受,一旦闹开,他怕是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身边人见他有所犹豫,遂打岔给他台阶下,“咱们还要去给皇上贺寿呢!这事儿改日再论吧!”
说着拉他离开,又向五阿哥告辞,永琪颔首以应,福隆安仍旧窝火,“何必拦他,让他往南墙上撞便是了,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放肆!”
无奈的瞄他一眼,永琪往前走着,“他是嘴欠,你也是得理不饶人,专挑痛处戳,他能不急躁吗?”
福隆安顺势跟了上去,“他若不先说我小白脸,我也不会提他阿玛的糗事。所以说做额驸有什么好?只会被人笑话,说我吃软饭!我是靠阿玛,可不是靠女人!往后便要靠自己,凭实力堵住他们的嘴!”
还算他有骨气,“既如此,你还怕旁人说什么?”
两者自是有差别的,“我若不娶公主,往后得封赏便是自己的功劳,若是娶了,不管以后升什么官职都会被人说是靠媳妇儿,你说我冤不冤?”
“公道自在人心,懂你的人自会懂,至于那些外人,你也不必在意他们说什么。”说话间,永琪察觉到福隆安一直在盯着他瞧,不觉好奇,
“我说错了吗?你为何这般神情?”
望着他笑了笑,福隆安顿感舒畅,“不生我的气了?前几日故意疏远我,我想与你打招呼都没机会,今日倒肯帮我说话。”
忍笑的永琪扭脸看向一旁的菊苑,清了清嗓子,义正言辞,“咱们仨我可是老大,胸怀一向宽广,岂会与你们斤斤计较?且你最任性,惯不听劝,若真论起来,早被你气吐血!”
“旁的事我也没有总是逆你的意,只不过公主这事儿着实令我心烦,才会冲撞了你,其实我也知道你是为我好……”说到后来,他的声音渐渐变小,兄弟之间实在不习惯说这种话,料想他应该明白。
实则永琪回去后也有反思自己,“没怪你,我也有错,即便是好兄弟,也不该插手你的私事,是我关心情切,失了分寸,往后我不会再去找于姑娘,但还是希望你能看清局势,娶容璃为妻,安生过日子。”
最后一句,恕他不能答应,惧怕摆手,示意永琪莫再往下说,“好意我心领了,这事儿我会尽快解决,虽然我不想娶容璃,但也晓得她是个好姑娘,不想耽误她,等退了婚,她便可自由婚配,嫁于景越,相信景越会待她更好。”
永琪也相信景越比福隆安待容璃更真挚,可惜皇上看中的是福隆安,景越虽是乌雅家的后人,显赫世家,但那是在先帝那儿,终究不如现在的富察家,景越根本没机会娶容璃啊!
罢了,说这些无用,永琪暗暗告诫自己,往后还是少管兄弟的感情私事,以免伤了和气。
将话说开后,两兄弟都觉轻松,想着皇上应该快到场,便相携去往万树园候着。
吉时已至,王公大臣与后妃皆着朝服,按朝班排列,礼部奏请,恭迎圣驾。已然四十八岁的乾隆帝身着龙袍,依旧英姿焕发,摄人心魄,待皇帝坐下后,阶下三鸣鞭,而后王公大臣们各入本位,向皇帝行叩拜之礼,
繁琐的礼节过后,众人才各自归位坐下,福隆安四下张望,终于瞧见于蕊茵,女眷与他们相距甚远,又有众人在场,他实在不好过去与她打招呼,只能远远观望着。
四公主这一桌坐的皆是宗亲女,瞧见公主难免要奉承,“公主颈间这串朝珠可真是美艳绝伦,天河石与琥珀珠子相得益彰,尤其是底下坠着的如意翡翠,通身翠绿无瑕疵,实乃上上品啊!”
和敬公主记得这块翡翠,“这是去年你生辰之际,福隆安的额娘送你的那块吧?”
“正是,我瞧着挺喜欢,便将它系在了朝珠上。”前世的去年,她还不知福隆安的心思,那拉氏赠她贵重之礼,她自是欢喜,认为只有这串朝珠能与之相配,而今日这朝珠是雪茶为她选的,容璃并未在意,未料竟被人瞧见,议论纷纷,还有人羡慕称赞,
“公主的婆婆对您可真好,这还没成亲呢!就将如此贵重的极品翡翠送与公主,往后成了亲,必定待公主极好的。”
今世怕是不可能的了,容璃苦涩一笑,不愿再提这事儿,“还没成亲呢!说什么婆婆太难为情,咱们还是品菜吧!”说着招呼众人用膳,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容璃一直都未曾见过那于姑娘,她似乎只活在传说之中,是以她并不晓得于蕊茵此刻正坐在她附近的那一桌。
听着她们对公主的逢迎,于蕊茵心下酸涩,看了看手边的酒盅,犹豫片刻,终是仰头饮下,辛辣难当,但也不及她心里的委屈,而她身旁坐着的则是她的表姐,这表姑娘知道妹妹与福隆安相识一事,便小声劝她想开些,
“他娶公主这已是板上钉钉之事,你就莫要偏执,退一步也罢,往后他肯定会想法子纳你为妾的,你们照样可以厮守。”
“我才不要做妾,宁死不屈!”情绪激动的她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悲愤,将手中的酒盅狠狠的往桌上一放,她这么一震,惊了身边人,筷子一抖,刚夹的菜就这么掉在了绯色衣裙上,被弄脏华裳的姑娘登时翻脸,端起茶盏便往她裙间泼!
尚未反应过来的于蕊茵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懵,两人便吵嚷起来,“我又不是故意的!”
“我管你是不是故意,弄脏我的裙子就是罪大恶极,这叫以牙还牙!”
女人的声音一向尖细,这么一吵就将周围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两位公主就在附近,见状便过去询问情况,和敬板着脸示意她们小声些,“今儿个可是皇阿玛的万寿节,不管天大的事你们都得忍着,小声解释,莫要惊动皇上!”
绯衣姑娘的祖父张廷玉乃是乾隆帝最器重的汉臣,虽说也曾惹怒过皇帝,但他病逝之后,君臣之间终于冰释前嫌,成为第一个配享太庙的汉臣。
他这孙女自是娇惯,谁敢惹她?上前一步便向和敬公主低泣哭诉,指控这姑娘弄脏了她的衣裙,还不赔礼道歉,嚣张跋扈,她才会泼茶,于蕊茵气不过,说自己根本没来得及道歉就被她泼了一身茶水。
两人皆有错,不好判定,容璃劝她们各自退让一步,“今日这事儿就算了,权当给我和姐姐一个面子,衣裙脏了再去换套新的便是,大喜的日子,万莫闹得不愉快,以免扫了皇阿玛的雅兴。”遂嘱咐宫女带她们去更衣。
张姑娘是个伶俐的,不会不给公主面子,爽快应下,福身感激道谢,于蕊茵对四公主心怀芥蒂,不愿与她多说话,小脸忿然,勉强福身,就此离开。
此时的容璃尚不认得她,并未当回事,平息此事后便随姐姐一道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两处相隔甚远,福隆安正与人应酬,并不晓得这边的争端,直至他得空再次回望时,竟发觉那桌上没了于蕊茵的身影,难道她走了?这才开席啊!又或者她嫌席间太闷,去了旁处?
好奇的福隆安借口离席,打算去找她,却在半路遇见疾步而行的南竹,忙拦住她询问于蕊茵的下落,惊慌的南竹抓住他的手哭求道:
“二爷,哪里能找大夫或者太医,我家姑娘突然身子不适,奴婢好害怕!”
“怎么了?蕊茵出了何事?”福隆安急切想知道,她却一直哭,他只能耐着性子先将她安抚,“别哭,只会耽误时辰,慢慢说,说清楚我好帮你解决。”
抹了把泪,南竹才哽咽着讲述方才发生之事,末了又道:“公主让我家姑娘换衣裳,姑娘就换了,可才换上没多久,她就浑身起红疹,痛痒难耐,也不知道那衣裳到底有什么问题!”
☆、第十一章(捉虫)
“你说是容璃让她换的衣裳?”丫鬟这话很容易让福隆安想到某种可能,认为此事与容璃有莫大的关系。
思量间但听丫鬟轻泣道:“姑娘面上亦有红疹,不方便走动,正在一间偏殿内候着,还请二爷想法子找人来医治,好歹暂时缓解姑娘的病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