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小时候被人欺负，看见大人过来给自己撑腰，那一瞬间的脆弱无助。
冯老爷子没说话，只是比划了一下，让他噤声。
小年轻几步到了冯老爷子面前，泪流满面，语无伦次，低声道：“您能看看我爷爷吗？他得了怪病……我去过您的医馆，可是号子都排到明年下半年了……我们去过很多地方，都没看好……”
他去过那边好几次，最幸运的一次是远远看了一眼。
也正是那一次，才让他一眼看出来眼前的人是谁。
冯老爷子抬眼看了林微和唐慎，知道这不是俩人认识的人，对小年轻说，“你说说病症。”
小年轻得了机会，细细把症状说给老爷子听，甚至连每天的大小便情况也说得极为详细。
冯老爷子在询问之前本想着给他另外介绍个医生，但听完之后，却说了句，“明天上午八点前带人去我医馆。”
等小年轻感恩戴德的离开，冯老爷子叹了口气，颇为感慨地道，“这家人估计也只有爷孙俩了……”
“外公怎么知道？”林微问道。
“如非亲身照顾，不会这么了解病人症状。”大小便次数和颜色，这年轻人都说的极为细致，而且身上也有点药味儿，除了贴身照顾，再没有其他原因。
而且，如有长辈在，孙子鲜少能与爷爷这么亲近到端屎端尿……
“那外公是感念他的孝心？”
其实这样的孝子贤孙，老爷子见过不少吧？
“十分之一的原因吧。”冯老爷子点点头，慢慢说道，“大部分原因是我从以前传下来的病案里看过这样的患者诊断记录。眼下，这也算是能第一次见到此症的患者了。”
说完，看了看唐慎手里的东西，“那是什么？”
“刚和那人做的交易。”林微从唐慎手里拿过来打开，笑得开怀，“外公看！”
冯老爷子一看便喜欢上了，隔着布料托着，眼里满是赞叹。
“这样好的东西，说实话，收藏圈里也没见过几个！”
“那送给外公吧。”
林微大剌剌地把东西给了出去。
她这人就图个升值，什么情怀或者艺术品鉴，对她来说都是虚的。
实在不如老一辈。
“你这孩子莫不是傻了？”冯老爷子把东西给了唐慎拿着，无奈笑道，“以前有件这样的瓷器在港城拍卖，那可是拍出了天价儿！”
林微没说什么，只是抿着嘴儿笑，那意思不言而喻。
冯老爷子摇摇头，“这东西我不要，留你这儿吧，我想看了，随时可以过来看。”
这俩人说着话，那边唐慎已经到了唐老爷子身边，伸手接过了拂晓小妞妞。
见小人儿睡得小脸儿红扑扑的，低头亲了一口。
对上闺女忽然睁开的眼睛，唐慎笑着点点她的小鼻子，突然觉得给闺女添个弟弟当保镖很可行！
正兀自想着，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哈哈，你们这是专门在等我吗？”
第1233章 有预谋的人情债
何盛快步走过来，朝着唐老爷子和冯老爷子叫了人，便去看拂晓。
“这段时间太忙，就没赶上拂晓的满月宴，这次回来，我可是没回家就到你这边儿了！”
说着，对林微打了招呼，“再次合作愿不愿意啊？给开特权哟！”
家里人都知道两人之前合伙做生意的事儿，这回听完，冯老爷子倒是笑了，“你想合作就合作？哪儿有那么好的事儿！”
唐老爷子满脸严肃：“什么特权？做事儿就好好做，别给组织添麻烦！”
何盛笑嘻嘻地说道，“好好好！我尽量靠自己！”
林微挑挑眉，没说话，示意他细谈。
可不就得细谈吗？
她的钱都搁港城股市了，身上剩下的这些也霍霍不少了。
装修房子，买古董，发工资，给吴学文他们再次找老师傅，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是不小的数目，尤其是古董这一项，几乎是只进不出的。
“来来来，这是我给拂晓的见面礼！”何盛说着，塞了个红色的香囊过去，鼓鼓囊囊的，“一枚平安扣，一些见面钱。别嫌弃，等叔叔发达了，给拂晓买更好的！”
说着，毫不客气地开口，“各位，今儿我可是要留饭的，赶都赶不走！”
唐老爷子大笑道，“就你小子皮！走走走，刚好今天林微去买了卤煮，就给你一半儿了！”
“敢情您是我亲爷爷！”何盛一脸吃惊的样子，吊儿郎当的调调倒是比以前更盛了一些，“爷爷，您就是我亲爷爷！您还记着我好这一口儿呢！”
“滚犊子！谁是你亲爷爷！我可不占你那爷爷便宜！”都去世多少年了！
俩人笑闹着进了院子，冯老爷子在后面跟着俩人慢慢走着。
走了两步，伸手，“给我，我来抱着拂晓。”
刚才被打断了，还差两页本草纲目没熏陶完呢！
唐慎：“……快到家了。”
所以，不用换手了。
冯老爷子直接上手抢了，“我有眼，不用你提醒！”
这几天忙，没过来，乖宝可别忘了！
林微看唐慎吃瘪，偷笑了一会儿，在他意有所指的视线洗礼下，憋住，赶紧转了话题，“外公，我最近又收集了一些古董，只要有文字的，全给您整理出来了，就在书房放着。”
冯老爷子背诵本草的声音一顿，似悲似喜：“……那感情好……”
竹简……
他们十几个人努力，就这还没完全定档译文，也没排好序列……
“我跟小李说了，以后碰见这些带有文字的，另行放置，到时候我去取。”林微笑道，“这样，我也方便给您带过去。”
冯老爷子：“……好。”
他想想，研究古文字的还有几个没搜罗到他那儿……
唐慎熟悉冯老爷子，听出他语气与往日不同，咧嘴笑了笑，也不开口，就听着他家小媳妇儿认认真真说着打算。
冯老爷子斜他一眼，悠悠开口：“唐慎啊，什么时候归队呐？”
他可是听到庄中华那小子诉苦了，目的就是让他给把把脉确认一下。
他直接回了一句，不足一个月诊断不出来了事儿。
“……十二月十号……”
唐慎不确定地看着冯老爷子，这样互相伤害真的好吗？
“这样啊，那你这几天多陪陪你媳妇儿。”说着，看了看自己怀里的小拂晓，又抬眼看了看他。
唐慎龇牙一笑。
林微没看见俩人的眼神官司。
她有点走神儿，关于何盛这次回来说的合作，她有点摸不着头脑。
什么合作是专门给开了特权？
那是要必须完成的？
唐慎见她走神儿也没提醒她，只是单手放在她肩膀上，让她不至于走错门。
等回到家，拂晓再次睡着，林微都有些替冯老爷子着急，他念一会儿她就睡，这要是成了习惯，还不跟催眠一样了？
冯老爷子倒是没想那么多，回去之后把拂晓给了林微，喊了一声唐慎，俩人就去了小书房。
家里人自由度很高，几乎谁也不会干涉谁。
所以，谁都没觉得俩人去小书房有什么不对。
老爷子开门见山：“离你归队还有六天，我给你配了点药！”
唐慎一下子脸黑如锅底。
半晌，咬牙切齿：“我行！”
正值壮年，还素了一年，谁还不能超常发挥交公粮了？！
别说六天，给他一个月在床上折腾，他能不带喘口气儿的！
冯老爷子扯扯嘴角，毫不尽心地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
说实话，这次的事儿他觉得是老天爷给开的一扇窗！
二胎指标这事儿，极难！
他找了几个人，推心置腹半天，得到的结果就是除非第一个孩子有缺陷，否则组织内想生二胎几乎不可能！
但这次是个机会啊！
绝好的机会！
唐慎之前被忽悠假退役，孙媳妇儿满月之后来例假，这里面能操作的多了去了！
别说他没有政治觉悟！
他们冯家只剩一个闺女，闺女只剩一个儿子，这唯一的一个儿子还是随时可能牺牲的，任谁也不能高尚起来。
不说别人，反正他是不能！
“都没什么副作用。”
见自家孙子还黑沉着脸，老爷子望望天，一板一眼道，“你媳妇儿的是食补，我跟小王说过怎么做了，你也可以跟着吃。但是吧，我给你配的这个真心不错啊。”
唐慎没说话，脸色依旧难看。
男性尊严被践踏，还是被亲外公，他心里有话也不能讲！
“咳咳！”冯老爷子恍然大悟般，顾及了一下孙子脆弱的男性尊严，“你肯定没问题的，我只是给你们的受孕几率提高点可能性……”
可怜天下外公心！
“外公，您大概不知道吧，我的退役是假的。”
怕老爷子不明白般，唐慎板着脸解释，“也就是说，您想再要个重外孙或者重外孙女的愿望，可能实现不了！”
这句话是为了扯回面子的，他当然不可能置之不理。
冯老爷子笑得胸有成竹道：“怎么就实现不了了？”
难不成他之前的那番努力都白费了？
那些人给他的答案是，只要有机会，定会给他方便的。
明儿他就去讨人情债去！
第1234章 很诚实嘛
说着，老爷子起身，把自己调配的东西搁在桌子上，看了他一眼，“我搁这儿了，用不用你自己决定。”
阴阳调和的好东西，人家要他还不给呢，也就看他是他亲外孙，他才大发慈悲了，还矜持个啥！
从小书房出来，冯老爷子就听见客厅里传出来拂晓嫩生生的小嗓音儿，紧走了几步，凑上去，乐呵呵地道：“拂晓这是乐呵啥呢？老远就听见声儿了。”
何盛站出来，笑着指了指自己，“我逗的。”
冯老爷子略一回想，伸出手指头点点他，笑骂道：“既然那么喜欢孩子，怎么不自己生去？上次你爸妈见了我，让我给你留意着好姑娘，你倒是说说看，喜欢什么样儿的？”
他记得，这孩子跟唐慎没差几岁？
何盛一脸敬谢不敏，嘻嘻笑道：“我谢谢您嘞！找什么媳妇儿？我为了国家的繁荣富强抛头颅洒热血还来不及呢！”
离那个国家转让航母的时间越来越逼近了，几个国家都摩拳擦掌，他们虽然着急，可钱还差一大截呢！
“随你吧，只是你也得跟你爸妈好好说说，俩人急得头发都快白了！”冯老爷子摇摇头，不再说这些，而是去看拂晓。
俩老爷子围着拂晓转，冯念又去了厨房讲菜色，林微便领着何盛去了书房。
书房里，唐慎还在纠结着，听到俩人的脚步声，这才一把抓起那小小的一个纸包塞进口袋。
林微一进书房便看见他长身而立，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有些疑惑，“怎么了？”
做什么这么心虚？
“没什么……”唐慎镇定地看向何盛，“你们要谈事情？”
“对，所以要麻烦你腾地儿了。”何盛大剌剌地点点头，“这事儿你不能听。”
唐慎有好奇心，但也有自己的判断，联想到沈立沈部长，便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叮嘱了几句，“还有四十多分钟开饭，记得别说废话！”
当着他媳妇儿的面把他赶走，这事儿也就搁在他还有良知的份上了，不然眼前这货就得缺胳膊断腿了……
唐慎见林微笑望着他，眼睛羞涩含情，似是有星斑弥漫，心里一热，不自觉摸了摸口袋里的小纸包。
“咳咳，那，那你们聊吧。”
说着，快步出了办公室。
嗯，这天儿好像有点热来着……
书房里只剩下两人，林微笑着看向何盛，“这阵子跑了不少地方吧？”
原本一个吊儿郎当，典型一纨绔少爷形象的人，现在却下巴冒着青青的胡茬，看起来沧桑而又有担当起来。
即便是闲散无骨地坐着，也忽视不了那一点儿敏锐洞察的精气神儿。
脱胎换骨！
她只能想到这么一个词儿。
“嗯。”何盛闭着眼，懒散地应了一声，半晌才像是找回了一点儿力气般，仿若游魂地说道，“以前的日子感觉挺好，看哪儿都觉得好……井然有序，蒸蒸日上……现在深入了解了，可却发现群狼环伺，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撕扯一口，却还要吃哑巴亏……”
他要是能继续当他的纨绔多好……
呵，好像也不太好，活得浑浑噩噩的，有什么好？
林微没说话，打开抽屉，拿出来一块儿糖，递了过去：“拂晓满月时候的喜糖，你尝尝？”
“还剩的有啊？”何盛睁开眼，像是竭尽全力一般，坐起来，伸手接过，“奶糖啊？”
“我都多大了……还吃奶糖？”
他一边剥着糖纸，一边嘟嘟囔囔，可浑身却放松下来。
糖到嘴里，他喟然长叹，“好久没尝到甜味儿了……”
林微看着他笑，“剥开表象看内质，群狼环伺，无非怕雄狮彻底觉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