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华鉴冷笑一声,截断常公公的话,道:“看来公公这是在像我表态,您是沉玉那边的人了?”
常公公脸色突变,再也装不下去。
得罪成王世子,尤其是在这种两派相争的时候,无异于得罪成亲王。
他一把年纪,混到这个地步也算不容易,绝没那个找死的心,去碰人家的逆鳞。
归顺沉玉是自保之计,也不代表他敢跟成王那边的人对着来。
若让他能自己选,他宁可两边都不选,只站在女帝那一边。
常公公静了许久,才勉强干笑道:“奴才哪敢和殿下为敌……”
华鉴敛了敛袖摆,寻了处石凳坐下,好整以暇道:“公公是个聪明人,投靠哪边都没关系,不过夹缝里生存——为了自保罢了,我能理解。不过这回,我特地找公公把话挑明了说,就代表了两件事。”他顿了顿,语气蓦地一沉,道:“一,沉玉再只手遮天,拉他下来也不过时间问题;二则是……我既然来了,见陛下便是势在必行,公公除了配合,估计也没有别的选择。”
常公公骤然听到这一番话,惊得浑身汗毛直竖,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非见不可,不去通传,这是要做什么?
闯帝王寝宫?
反了天不成!
华鉴也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比起汴陵郡,他的心思不可谓不深。如今既然说了这话,便是真不打算轻易放过常公公了。
见常公公脸色惨白,似乎被吓得不轻,华鉴这才笑了笑,右手拿着折扇,轻拍左手手心,悠然道:“公公怕什么?我是有备而来,这场博弈,你觉得他沉玉区区一个贱奴出身,是我的对手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久等了!这几天突发事情太多,更新时间一直摇摆不定的,有时候拖到了凌晨两点……作者尽量日更,过了12点还没更新的,小可爱可以第二天早上再看看,此外没有更新的时候,我会在评论区里说明。
写着写着就有点往权斗的方向来了,我尽量拉回来QAQ.....男主的身世马上揭晓。
第38章
贱奴出身不是对手, 那万一不是贱奴出身呢?
华鉴自以为胜券在握, 辞别常公公后, 便去探望华湛,顺便准备下一步。
成王府里,干净素雅的书房内, 成王负手站在雕花窗棂前,听着檐下滴落的雨声,淡淡道:“当初, 你向先帝开口,把那个女人要回了藩地,之后出了那么多事情,你当真料理好了么?”
平南王颓然坐在椅子里, 多日的奔波让他脸色极为难看, 加之内忧外患不止,人本在不惑之年,却苍老了许多。
他闻声抬眼,迟疑道:“三哥,你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成王转过头,嗤笑一声, “自从你我相继封王, 你我兄弟之情便名存实亡。如今冲你还唤我一声三哥,我才没让你直接进宫, 不然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出来?”
平南王心底一震, 原先他已经想好了说辞,加之在朝中也有一些人,所以并不觉得这次入京是凶多吉少,可成王这话……分明并没有那么简单。
平南王惊疑不定道:“我既向朝廷投诚,愿意交出兵权,割让藩地,接受朝廷管辖,女帝何必还为难于我?三哥方才说,是与那个女人有关……难道是……”
“这是你自己作下的孽。”成王看了一眼弟弟惊慌的脸色,叹息道:“谁又知道,当初我们都打算杀了那个孩子,却没有杀成呢?”
平南王霍然起身。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一瞬间浑身都是冷汗,想要自欺欺人,却看见成王严肃的脸色,悬起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是那个孩子。
当初那个孩子没有死。
这件事情,还要从先帝未曾继位时说起。
元嘉二十三年,成宗子嗣单薄,唯有一子。太子德才兼备,偏偏宽厚有余,威严不足,太子膝下长子次女皆夭折,唯有一良娣怀有身孕。
入秋时,良娣难产,一尸两命,太子连丧三子,悲痛欲绝,加之思念良娣,不久也染了疾。
随后,太子暗中勾结朝臣,被御史弹劾,与帝王父子生隙,次年三月,太子被软禁于东宫,帝王尚未下令处罚,太子便彻彻底底一病不起。
不久,太子薨逝,成宗膝下再无子嗣。
逾两月,德王世子文成武就,御下游刃有余,颇有贤君之象,帝王身体日渐衰弱,与当时重臣秘密商议之后,改立旁系世子为太子。
不久,帝王驾崩,世子继位,任用兄弟为将,其弟立下大功,先后封王。
先帝刚刚继位时,还未封王的平南王便悄悄带走了先太子身边的一位侧妃,原本先太子妃嫔在太子死后皆入寺庙清修,也没有什么人过问,这种暗地里的事情拿出来不光彩,私下里却也没什么过多的讲究。
平南王做的悄无声息,纳其为妾,偏偏不久之后,侧妃被察觉有孕。
正好两个月的身孕,正是先太子的。
平南王对那个女子惦记已久,自然不会杀了那女子,念及新帝早已登基,那孩子即便生了,也不过无人知晓,便并未处置。
偏生平南王妃善妒,那女子被替换身份藏于王府,平日里自然少见人,私下里便被正妻屡屡针对,待产子后,平南王并不喜那男孩,便权且让那孩子做个佣人般低贱的人,由得他自生自灭。
平南王得正妻母族扶持,加之对社稷有功,随后才封亲王。那女子护着亲生子,被王妃屡屡虐待,平南王不好驳了正妻颜面,只好刻意无视此事。
如此,那男孩便在平南王府度过了最凄惨的八年。
正乾八年,那女子再度怀有身孕,平南王大喜,王妃生怒,随后不久,先帝终于知晓了那男孩的存在。
没有人可以容忍手中的权力被撼动,尤其是第一个帝王。
先帝哪怕表现得再贤德,也绝不允许被人指责一句“并非正统”,一个才八岁的孩子,更没有资格去夺走皇位。
随后先帝下令,将那八岁的孩子接入宫来,那孩子入宫前,生母忽然暴毙。
对男孩身份知情者无外乎几个亲信,还有这些在先帝继位之事之中获利的王爷,他们对此三缄其口,再不敢提及此事。
从此,世上不存在什么先太子遗孤,只有一个天生低贱的孩子。
此后的事情,平南王知晓得并不清楚,只知那孩子在正乾十年被孝睿皇后赐毒酒而死。
一切应该了解了。
没有人知道这群王室贵族身下王座的肮脏,没有人胆敢质疑皇权。
天下人只知道,成宗那一脉后继无人,先帝继位后,励精图治,是个好皇帝。
可是,那孩子为什么没有死?
为什么他非但没死,还成了如今翻云覆雨、兴风作浪之人?
当年害太子、夺帝位之事做得隐蔽,知情者一个个入土为安,这个秘密本来无人能知。
当真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么?
平南王脸色灰败,许久,才慢慢跌坐回去。
“这怎么可能……”平南王喃喃道:“赐死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会让他死里逃脱,孝睿皇后她……难道她……”
“当初不杀沉玉,便是因为孝睿下跪求情,先帝不忍,念及沉玉身世着实隐秘,便姑且留他多活几年。”成王冷笑一声,“先帝的皇位是那样来的,孝睿自然不肯让我们这些人效仿此法,打着皇位的主意。所以她便一力坚持女帝登基,她坚持公主为帝,我便也没多想……没想到啊,四弟,你我都被这个妇人给耍了。”
平南王心惊胆战。
一力扶持华仪登基,实则是为了沉玉?
若是如此,沉玉为何不死,也有了解释。
可是先皇后凭何帮助沉玉?
再深入一想,沉玉又对如今筹谋了多久?谁又站在他的背后?
平南王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手脚冰凉,几乎要从椅子上直摔下来。
他过了许久,才慢慢冷静下来,问道:“女帝知道否?”
成王摇头道:“那丫头若是知晓,何必被他蒙蔽至此?”
“那兄长打算如何?我们现在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沉玉若当真要报复,你我二人首当其冲。”
“唉……”成王摇了摇头,叹道:“怪只怪知晓此事之时,你我皆已难以再除去沉玉。我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沉玉至今还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是好事,也是坏事。”
是好事,只要天下人还没有开始质疑当年之事,皇权地位便依旧稳固如初。
是坏事,成王但凡轻举妄动,沉玉一旦昭告天下自己身世,他们又当如何招架?
如鲠在喉。
成王抬眼看了看天色,道:“时辰也不早了,四弟先回府修整吧,好好想想日后对策,令郎还在宫中受苦,再不救,恐会出事。”
平南王沉默不语,成王一面叹道:“当真是作孽啊!”一面甩袖,推门走出了书房。
暗香浮动。
一缕凉风透过窗子,直吹到了女帝面颊上。
华仪神志昏沉,睫毛抖了抖,眼皮微掀。
她的脸颊贴着软枕,浑身如不是自己的一般,连手指动一下都累。
只看见元泰殿内人影晃动,那些人背影朦胧,像是浮动的鬼影,人人皆小心翼翼,连一丝脚步声也无。
她迟钝地想:自己连鬼都瞧见了,怕不是真是快成鬼了。
随后,又想:沉玉没那么容易放过她,也不会让她死的。
元泰殿内按例守着几位宫人,常公公进殿之后,若无其事地屏退宫人,待殿中再无他人,便去悄悄给窗子开了缝隙透气,再将炉里香料撤了,换上另一种安神香。
常公公抖着手做完全程后,这才抬手,以袖子悄悄地拭了一把汗。
他算是豁出去了,横竖都是死路一条,比起巴结心思深沉的沉玉,常公公更喜欢伺候动不动就发脾气的华仪。
华仪眼皮颇沉,只隐约看到常公公的身影,随即眼前又陷入黑暗。
又不知睡了多久,她醒来时,沉玉正绕过屏风,跨入内殿来,常公公跟在身后,低声道:“陛下今天一日未醒。”
华仪的思绪渐渐清明,并不睁眼,而是集中了注意力去听,只闻沉玉淡淡“嗯”了一声,脚步声缓缓逼近。
随即,脸颊便碰上了一根冰凉的手指。
那根手指顺着她的骨骼下滑,似在轻轻描摹她的轮廓。
沉玉的声音随之响起,显得漫不经心,“陛下这病过于严重,稍晚点,便急召太医入殿吧……嗯,越急越好。”
常公公低声应了,悄悄抬眼打量沉玉脸色,赔笑道:“公子,陛下近来几日不曾下榻,这……龙榻多日未曾更换被褥……”
沉玉淡淡道:“折日再说,不许让他们擅碰陛下。”
常公公低头道:“是。”
沉玉再不说话,眼风淡淡一扫,看向殿内奢华的陈设,又低眼看着华仪。
她天生众星捧月,不可一世,如今为帝八载,天下最好的东西灌溉了她的成长,让她生成如今这般娇嫩的模样。
他心有怨恨,自己是至阴至暗,她又凭什么如此明媚耀眼?
可是,让他来摧毁这一切,他又不愿意。
她若不如此之快地捅破他的伪装,他完全愿意,再与她温存好些日子。
笑靥如花的华仪,总归好过死气沉沉的华仪。
华仪感觉到脸上的手指停住了,心微微悬了起来,不知沉玉在想些什么。
随即,鼻内冲入一股清冽的香气,脑内仅剩的一丝混沌被彻底驱走。
华仪假装自己刚刚醒来,慢慢地睁开眼。
却对上了一双墨玉般的眼睛。
她低声唤道:“沉玉。”
他露出一丝奇怪的微笑来,道:“仪儿睡得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脑子有点不灵光。
第39章
华仪摇了摇头, 慢慢坐起身, 伸手去拉沉玉的衣袖, 摸了摸他冰凉的手,道:“手这么凉,外面很冷吧。”
沉玉低眼打量她安静柔顺的神情, 倒是顺着她的话淡笑道:“是冷,不过,最冷的时候还没到来。”
华仪点了点头, 挨得他更近了一些,把额头轻轻抵在他肩上。
她背后的长发被动作带动,顺着双肩滑到了身前,部分流泻到了他的衣袍上。
两人一时无言。
华仪心如乱麻, 不知开口说什么, 也不知如何开口,浑身竟僵住了。
沉玉侧过头,静静看她,忽然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抬头, 道:“抬眼。”
她抬眼, 望着他,眸底清凉, 眼尾长睫卷曲,似拢住了一点秋水。
玉面丹唇, 细眉桃眸。
烛光下,无论从何处细看,都是绝色无双。
他眸色微深,身体里腾起一股奇怪的火,松开手,转而探至她脑后,手指插入她的发间,低头啃咬她的唇瓣,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胸前,用力将她揉捏一番,她眼截半湿,退也退不成,喉间溢出些微的低吟,似幼猫低哼。
沉玉看她反应,微微一哂,欲念更甚,当即扣紧她腰肢,倾身将她压下。
手掌原本冰凉,此刻却如起了火一般,所到之处燎得她发烫。
华仪咬唇,大眼波光闪动,轻声道:“沉玉,我累得很。”
他动作微微一滞,停住了褪去她衣衫的手,改为搂她入怀,亲吻缠绵,到底还是没有完全不顾她的感受。
华仪心底五味杂陈,也顾不得别的,只好尽量配合他的亲吻——这么多日以来,她早就放弃反抗他,怒他了。
她低喘一声,抬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微微一僵,随即更加猛烈地深吻下去,她身子越发酥软,眼底凝了水波,心火摇摆,眼前昏黑,似已经沉在了深渊。
他抬手抚着她脸颊,又抓着她的手,低头吻过她的锁骨、手掌,啃咬她的觉出她的指尖,她心颤不言,他便抬眼,漆黑的眼睛如同可以噬人,却只在她颈边低头,一嗅她身体温暖的香气,薄唇贴上她的耳廓:“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