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煞他——大茶娓娓
时间:2019-02-25 10:32:20

  卫陟心头疑窦渐起,眸子闪了闪,终是抿唇没有多说。
  他行了礼便打算离去,华仪忽然唤道:“卫卿。”
  卫陟停下,背对着她,垂眼应道:“陛下。”
  身后之人沉默须臾。
  卫陟听见细微的脚步声慢慢逼近,华仪在他身后,声音饱含深意,“你对自己如今的处境,可一清二楚?”
  卫陟浅浅吐出一口浊气,自嘲地扯了扯薄唇,撇开心头杂念,冷静地答道:“臣明白。”
  他明白自己如今于她不过可有可无,她一心顾着沉玉,大抵是不会再管他分毫了。
  她问他选君主还是天下,就是在告诉他,她不许他对她有丝毫不该有的感情。
  华仪淡淡“嗯”了一声,道:“注意安全。”
  卫陟心底一沉。
  会对他不利的人,说来说去不过那么几人。
  他在府中闭塞多日,仅知大致朝局,不知女帝和沉玉如今如何。
  女帝既然如此说了,便是在暗示他……沉玉不曾罢手?
  可之前那番对话,分明又是让他明哲保身,勿要为她冲动行事。
  这是……
  卫陟蓦地回身,如火墨瞳撞上华仪冷静的黑眸。
  双目相触,她道:“还有何事?”
  “无事……”卫陟深深地看她一眼,垂眼低声道:“臣冒犯了。”说完,大步去推门出去。
  华仪独自站着,闭眼轻吸一口气,慢慢挪动双腿,坐了回去。
  操劳过度,闲暇时都与沉玉在一处,此刻便是站着,都有些发晕。
  太医之言犹在耳畔——
  “陛下身子受损严重,若想得子,万万要注意身子,不可忧虑过度,此外,内心积郁,浮躁易怒,亦不利于身子恢复。在此基础之上,医药为辅,方才有效。”
  她抬手捏了捏眉心,低低叹了一声,伏在桌上,整个人都已瘫软下来。
  再过几个时辰,便迎来女帝出京之日。
  此行浩浩荡荡,京畿守卫严阵以待,马蹄齐整,踏出一片乌压压的烟尘,马面银具威严,银甲军士通身寒光凛然,刀口森寒,肃然而行,布衣百姓夹道拜伏,描金明黄龙旗一路飘扬。
  华仪弃了马车,和齐王一道骑马在前,两侧皆是目态凛冽的禁军,将君王护得滴水不漏。
  一个是女帝,一个是先太子遗孤。
  这二人纠缠不休,争得天下为之震动,朝堂之上波云诡谲。
  百姓茶语饭后,亦曾讨论过这二人,究竟是敌人,还是朋友,或是爱人。
  此刻见二人并肩,一人风华内敛,一人明艳含威,当真是一对璧人,难分高下。
  旁观者心魂皆被震撼,偷偷抬头的百姓望见二人,一时难以挪开目光,竟忘了重新低头。
  华仪拉紧缰绳,迎着微暖的风,在阳光下眯了眯眼,侧头对沉玉笑道:“难得堂而皇之出来一回。”
  沉玉眯眼看了看天边,笑道:“身子爽利了?”
  她昨夜还在他面前扭扭捏捏,托词说自己身子不爽利,偏不让他碰,让他老老实实地过了一夜,别提多难受。
  一被他折腾狠了,她就哪里都是毛病,到了这正经游山玩水的关头,她瞧着,倒是兴致比谁都好。
  华仪脸色微变,抬头望天,若无其事道:“朕看今日这天气不错,抵达行宫后,你我可以去赏一赏湖上美景,你应该还没见过骊山的……”
  他低低一笑,身子微偏,趁着无人注意,轻轻捏了她腰肢一把,“再转移话题试试?”
  她只觉那处一麻,险些惊叫出声,贝齿咬住下唇,水眸斜觑他一眼,抓着缰绳的手也下意识抖了三抖。
  她稳住身形,有些悻悻然道:“你就不能让一让我……”
  她声音极小,却一字一句落入他耳中。
  被她吊了一整夜胃口的是他,她倒是倒打一耙自己卖起可怜来,瞅着他的样子好不我见犹怜,就等他下一刻心软,说今晚放过她。
  百姓在前,百官和将士在后,谁知晓总目睽睽之下,女帝在悄悄与他说着这等话?
  沉玉瞳底生亮,心头兴致忽起,黑眸上下一扫身边美人,饶有兴趣道:“让你,须得有些表示才行。”
  她脸色微黑,不禁微嗔道:“你要让全天下人都看笑话不成?”
  正骑着马,怎么表示?
  他要亲要搂要抱,只要敢当着文武百官做一遍,明日天下人就得骂她荒淫无道。
  他侧眸,眸子闪亮如星,眼瞳微噙笑意,薄唇似笑非笑一划。
  好整以暇,真就是打算看她表现。
  床笫之上,他不复平日温淡清冷之态,行事素来强硬,她是丝毫也反抗不得。
  但是,她也未必就不享受。
  不表示,又能吃多大的亏去?
  可他偏偏就是这般看着她。
  似挑衅,似观赏。
  她心头被燎起一阵炽火,偏偏就是不想在他面前落了下乘。
  华仪抬眼轻瞅,暗自咬牙,一夹马腹,扯动缰绳拉向沉玉这侧。
  双马挨得更近,他身上隐约的清冽之香也若有若无地传来。
  华仪偏头看着四周目不斜视的侍从,飞快地伸手探到他袖下,将他掌心轻轻一捏。
  再要抽回,手却被反手快速握住,怎样都抽回不得。
  她心底一惊,又窘迫又尴尬,“你……”
  此刻谁若抬眼,便能撞破他二人正手拉着手,双肩相挨,好不亲密非常。
  女帝和齐王公然牵手,像个什么样子?
 
 
第60章
  华仪暗暗使力, 想挣开他的手, 他却将她攥得更紧, 眸子幽深一瞬,低声道:“你便是这样昭告天下,又如何?”
  她赧然, 倒是停手不再挣扎,在他身边小声道:“只是不太雅观,等到了行宫, 朕随你折腾。”
  他听得心情大好,面上笑意清逸,眯眼微笑道:“你说这话有什么用?折腾总归是要折腾的,这里拉了手, 你还不让我碰了不成?”
  她一时失语, 找不出一个字反驳他,转而瞪他一眼。
  这人多霸道,就是笃定自己吃准了她,一点点能占便宜的机会都不会放开。
  双马并行,两人连在一起的袖口细看十分刺眼,坐在后面马车里的楚王华湛掀开帘子, 便见这一幕, 他撇开目光,暗暗咬了下后牙槽。
  华湛放下帘子, 闭眼靠在狐皮软座上,深吸几口气。
  此去骊山行宫, 看似临时起意,不过是为了游山玩水,可是……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可沉玉被软禁于定坤宫多日,与外界阻断消息来往,说他还布了一张大网,又实在是匪夷所思。
  希望是他过于草木皆兵了。
  女帝和齐王骑了一会儿马后,趁着大军修整时刻,重新坐入了马车里。期间女帝和齐王的手还是交握着的,也不知是谁不肯放手,常公公看得眼皮子直跳,华仪对他一使眼色,常公公一拍脑袋立刻反应过来,忙安排齐王和女帝共乘一车。
  马车里,沉玉又把华仪抱在怀里,在她耳边厮磨,唇齿间喷出的暖湿空气撩得她发痒。
  她牵动唇瓣,抑不住痒意,低低笑出声,他的手紧紧地把她揽在怀里,贴在她耳侧低笑道:“你怎么这么香?”
  她理所当然地说:“朕一直都很香。”
  “那应是很好吃。”
  华仪:“……”
  他轻轻在她的锁骨上咬了一口,低声道:“甜的。”
  “你别……得寸进尺。”
  御驾很快便抵达行宫,礼部早已提前安排人将行宫里里外外修整干净,女帝屏退左右,抬脚跨入寝殿,便见这里陈设如故,跟她前世一样。
  沉玉站在她身后,她还不忘去拉他的手,告诉他道:“我很喜欢这里。”
  她面上有缅怀追忆之色,他问道:“陛下来过此处?”
  她便笑了,“不曾。”
  今生不曾来过,前世她双十之年,沉玉时任此郡太守,便在这骊山附近为官。
  彼时此地初发水患,她为安抚百姓,亲自前来此处赈灾,实则心底也不可否认,是想见他。
  就在这个行宫,她拖拖拉拉住了半月,每日同他说话,比在京城里开心百倍。
  她看着他惩治贪官污吏,安抚百姓,收揽民心,隐私诡计层出不穷,都不过是他的垫脚石。
  随后不久,他被她直接提拔为京官,当场卸任,随她一道回京。
  宫里总是有数不清的规矩,更何况那时她与他是君臣关系,受礼仪束缚,他再不曾穿着官袍,微微撩起袖摆,坐在她身边亲自给她布菜。
  他边吃边与她闲话家常,给她夹的菜堆了很高,她拿银著捣他的乱,护着自己的碗,笑意清若秋水。
  那时时光正好,天边流云溶溶,他与她情谊绵长,他的心思不曾言破,她的心思也不曾被发觉。
  这样的机会转瞬即逝,他们都错过了。
  辗转来了这一世,她终究还是摆脱不了前世的遗憾,和他来了此处。
  她是重生的,这一点他知道。
  华仪看着他的神情,他的眼瞳微微泛凉,她知晓他此刻大抵联想到了那处,
  她便抬手捧住他的脸颊,踮脚亲了亲他的下巴,轻声道:“前世的事情,我也不想一直隐瞒你了。”
  沉玉看着她一双漂亮的眼睛,睫落眼寒。
  寝殿隔了多年才开始住人,但是因宫人打扫细致,一丝湿潮之气也无。
  琉璃宫灯悬在窗前,纱幔遮蔽了大半光景,雕龙御榻上铺着一层明黄的褥子,华仪坐在床榻上,雪裘随意铺散在大腿上。
  她拢着云袖,低低道:“……后来,便是我梦中偶尔回闪的场景,你忍无可忍,发起宫变。那日,朕一如既往地去上朝,被你手下禁军逼得退无可退,只能眼睁睁看着反抗你的臣子被一个个杀尽。”
  沉玉坐在不远处的太师椅上,双目沉着,静静地听着。
  她话里的人,秉性似他,又不似他。
  “我只要让你不杀谁,下一刻,那人的胸口便被你的刀贯入,我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从来没有比那时更加怕你。”
  她在意谁,他便恨谁,似他。
  “你将我困在元泰殿的软塌上整整七日,亲伺饭食,逼我承欢,肆意折辱,手段用尽,甚至不惜给我下药。”
  逼她爱她,似他。
  下药辱她,不似他。
  沉玉的手紧了又松,双目嵌火,紧紧盯着她。
  华仪笑了一声,看着他,说:“后来,我暂时向你服软,假颜讨好你,你以为我已经放弃,中了我的计,被我毒死。”她叹了一声,“……随后,我也毒发身亡了。”
  知晓她花花肠子太多,还轻易信她,不似他。
  对温柔顺从的她始终狠不下心肠伤害,似他。
  沉玉闭了闭眼,起身看着她,慢慢道:“同归于尽?”
  “是的。”她回忆着,唇边笑意温缓,道:“从我死的那一刻起,我就在想,如果可以后悔,我一定不要和你重复那样的结局。”
  “我醒之后,偏生你就在我身边。”
  “十七岁的你,心思一览无余。”
  “从那时起,你就想要我了。”
  她说的没错。
  沉玉站在她面前,微微蹙眉,看着她。
  她前世被他逼迫,她竟是……选择去死么?
  宁可同归于尽,也不要向他低头,放弃帝位,做他一世的笼中鸟。
  此心决绝至此,让他原本胜券在握的心,微微有了一丝惊动。
  他沉默良久,冷冷道:“所以,从一开始起,你就开始防范我了?即便后来对我服软,也不过是想通了前世我对你的心思之后,你主动做出的一些补偿?”
  “一开始,我不可否认。”华仪静静道:“我想,你不是前世的那个人,我该好好把控引导,既然舍不得杀了永绝后患,便要杜绝你所有触碰权势的机会。”
  “可是后来,我终究还是手腕不足,先后两次,我都不得不承认,我无法抗拒这份感情。”她苦笑着摇头,抬眼看着他道:“但是,阿玉,后来的事情在我意料之外,你终究还是你,秉性如此,绝非我能引导,无论我怎样去尽力规避这样的结果,都无可转圜那样的发展,譬如宫变。”
  他眼底腾起火来,袖中手攥紧了。
  他的心在跳动,浑身流动的血液也慢慢减缓了,冰凉的目光慢慢触上眼前女子的容颜,心底奔涌的不知是怒,还是哀凉。
  她一早就准备告诉他这一切,特地选择在骊山行宫。
  这是她前世与“他”同住了一段时日的地方,她是想告诉他,他们是一个人,会做一样的事情,他不必介怀她心里有‘他’?
  沉玉冷笑出声。
  华仪听他笑声,惊异地抬眼。
  沉玉走向她,抬手按住她的肩,手上力道之大,捏得她生疼。
  她吃痛,水眸仍倔强地盯着他,冷气直抽,词句破碎,“你、你又何必动怒……”
  “我与‘他’不同。”他抿起唇,怒气甚浓,狠狠将她推倒在床榻上,低头凝视着惊疑不定的她,语气冷得让她发颤,“我早就觉得你还是念着那人,怎么,如今便敢向我直说,当真以为我已经全然不会生气?”
  她痛得唇瓣发白,脸色难看,肩胛上的力道却不减,沉玉笑意森寒,看着她的眼神恨不得将她碾碎。
  手上布帛碎裂,响声刺耳惊心。
  她话还未说完,慌忙抬手拉他,断断续续道:“不是,你听我说……”
  才说三个字,她未完的话便已在喉间戛然而止,他越发看不得她这般哀恸又委屈的神情,迫使她翻身背对着她。
  “阿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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