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那具尸体——奶酪西瓜
时间:2019-02-27 09:13:39

  江乐脸上挂着一丝笑意, 却觉得记得少一点会比较好。以防某位人士太过羞耻,从而恨不得杀掉知情人而泄愤。比如她, 比如旁边自己可怜的小徒弟。
  “在下唐元, 字修渊,京城提刑司提刑使。前段时间由于一点小事, 打扰到江决曹了。”唐元朝着江乐行了礼, 一看便是很讲规矩的。
  看着更加不伦不类。
  现象和本质截然不同。
  江乐没有回礼, 只是注视着唐元,问他了一声“现在头感觉怎么样”
  “偶尔还会有点昏沉、耳鸣,情绪不可控。”唐元笑了下,笑容敲到好处,“宋大夫很优秀。如果不是送去治疗得早,这淤血在脑内结硬块,可能这辈子恢复不了了。”
  这么多毛病
  江乐又望了望刚才唐元跳下来的高度“我想如果你不那么上蹿下跳,而是好好静养,恢复起来或许会快很多。”
  唐元短促笑了下,没有再多说什么自己的状况,反倒是替江乐介绍起了这个院子“这院子曾经住过不少有意思的人。诸如前太傅史一丹。那一案让他名动京师,自此得到帝王青睐,终坐到了太傅之位。”
  大官。
  旁边周珍还有点懵。江乐在周珍眼前晃了晃手“你去屋里稍微整顿一下,留在这儿傻站干什么”
  周珍看看唐元,又看看自己师傅,撇着嘴只能听话去屋里了。
  江乐见周珍进了屋,这才重又对上唐元的视线“我江长乐此生没有什么宏图远志,只想在永州做做决曹,养活自己和自己徒儿。等老了拿着这笔钱,或许还能去居养院。”
  唐元听着居养院这一卦,顿了顿“有趣。”
  江乐笑出来“唐大人也很有趣。”
  傻子阶段的时候,两人还随便扯皮,这真到了正常状态面对面了,反而唐元先拘束了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倒是江乐忽然细想觉得好像吃亏了点“你恢复了就跑,那我岂不是损失了不少”
  唐元“我有给钱。”
  “这是钱的问题么”江乐不服。
  两人暂时又沉默了片刻,江乐咳嗽一声凑上前,低声快速问他了一句,“多少钱给的纸币么真金白银我私房钱不好藏的,你懂的。”
  唐元“”
  看着几度没话讲的唐元,江乐笑起来,眉眼都弯成了月牙。
  “唐大人和传说中并不相像。”说好的热衷于当言官参别人本的呢
  看着唐元这一时间抿着唇的样子,江乐勾着嘴角“不说这些,唐大人现在是来和我道别的”
  “没有。”唐元向江乐行了礼,“我唐修渊既身是江决曹的人,死是江决曹的鬼,现下当然是来给江决曹当侍卫的。”
  江乐没反应过来,愣了下“啊”
  唐元抬起头朝着江乐笑了下,笑意透入眼内,站姿和刚落下来相同,带着一点欠揍的嚣张“明日我会一同前去大理寺,护着江决曹的安全。有我唐修渊在,这京城谁都动不了江决曹。当然,作为一个傻子。”
  江乐一听某个人宁愿装傻当侍卫,非常感动“可这京城没人想要动我啊。”
  唐元“”
  唐元觉得自己真的太过天真,这江长乐如果哪一天被动了,那绝对是由于那张嘴皮子口无遮拦,被人半夜套麻袋揍的。
  前提是对方没有被江长乐气死。
  他觉得自己一向来表现得足够欠打了,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遇到个比自己更欠打的。
  唐元用刚才江乐的话反驳“我难道不是你的人么”
  江乐脸上带上了一点为难“可我要的是永久的侍卫,不是临时的傻子侍卫,某天精明了就跑路。再说临时的万一有个什么事情,转头变成刺客了怎么办”
  唐元看着江乐。
  江乐看着唐元。
  唐元的视线有点轻微的瞪视,而江乐的为难里却带着一丝笑意,一看就是戏上身,嘴上的话不着调的很。
  “我不会伤你。”唐元憋出了一句承诺。
  “我不信。”江乐看着唐元,挺胸,寸步不让。
  唐元深深吐出一口气,呵笑一声“白底黑字,签字画押。若是我哪一日伤你,你就将这纸亮出。我拿我的声誉来证明。”
  江乐嘿笑一声“这哪里好意思。”说完她就麻溜朝着屋里头喊着,“徒弟笔墨伺候印台也找找有没有”
  十分钟后,江乐和唐元坐在了一张桌子两边。
  江乐用自己扭曲的狗爬字,在纸上认真写着“甲方此生不得以任何形式,任何原因直接或间接伤害到乙方。如若违约”
  她顿住了,又怕墨水滴下来,将笔放到边上问唐元“违约怎么办”
  唐元拿过笔,转到了江乐身边,顺着她的字写下去“如若违约,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甲方,唐元。
  乙方,江乐。
  两人拿出了自己的印章,盖上。
  江乐给整个纸扇了扇风,让墨干得快一些“优秀。”
  唐元则是完工之后,根本不想看这张纸“今日早些歇了,明日我一早就到。”
  说完他走出了屋子,临着要走向小院门的时候,他停了下来,转身看向屋内的江乐“京城不比永州,江决曹万事小心为上。”
  那说话的调子和语气,带着一点微妙。
  江乐听了这话,抬起手对唐元晃了晃手,扯出一个笑“明日见。”
  唐元从墙上翻下,最后是从正门走的。
  他走出很远,垂着眼睑,轻声念了一句“女子啊”声音轻到连他自己都几近听不清,唇都似乎没有动一下,如一声叹息般呼出了一口气。
  而留在屋内的周珍板着小脸“他是什么意思给他插个羽毛,他都能翘起来。”
  江乐眼前晃过唐元搭配羽毛的样子,噗嗤一声笑出来。
  周珍这回不是板着小脸,而是整个小脸都气鼓了起来“汤圆整个人和以前都不一样了。以前整天笑呵呵的,看着都开心,现在人看着嚣张对,就是嚣张”
  “是很嚣张。”江乐点头承认,“所以他在朝廷上不能犯错,一旦犯错,想要拉下他的人比比皆是。”
  周珍气头上没反应过来,瞪大自己眼“啊”
  江乐可宝贝自己手头的那张纸了。
  她整理了笔墨,将那还未完全干透的纸放在桌中间,和周珍说“有的人看着面相老实,杀人的时候却没有一刻犹豫过。”
  周珍看向那张纸。
  “有的人看着面相丑陋,再苦也不乐意让孩子饿一口。”江乐手指滑落在盖上的印章上。
  她脸上挂着笑,意有所指“有的人看着嚣张跋扈,放荡不羁,实际上却愿意和一个女人签上一份契约,答应永不伤人。”
  周珍猛然看向江乐。
  “他是一个聪明的傻子。”江乐对着周珍笑眯了眼,“如果我赌输了,我们可能就要打包回家隐居。你觉得我们那竹林地还能待着么”
  周珍听明白了,也结巴了“可,可是真赌输了回不去了呢”
  如果让人知道江决曹是个女子,那可真的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唐元和她们整日一起吃住,只要注意一点很容易能发现异常。
  师傅的意思是,唐元是知道的,而师傅知道唐元知道
  如果输了呢如果皇帝怪罪呢如果,没有回去这码事了呢
  江乐将纸拿到自己面前,展示给周珍“那就走之前,闹个天翻地覆。让整个京城都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江长乐。天赋异禀,惊才艳艳,可惜却是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甚至能让当朝的唐大人签上这种条款,还能断案,还能上大理寺。”
  她朝着周珍眨眼“以后往来想要见我的人,只会多不会少。”
  周珍跟着茫然眨眼会,会么
  江乐垂下眼“而我看人从不会输。比如你父亲,比如唐修渊。”
 
 
第39章 江决曹是个女子
  天气愈加热起来, 按照往年的惯例,宫里准备起前往行宫该筹备的东西了。避暑山庄那儿有冰库, 还有可以不停循环落水的凉亭,降暑得很。
  可惜对于一位帝王而言, 再怎么想休憩,他还是有无数的公文要批改。今日不批改,这些就堆积到了明日。改天堆积如山还要被言官说两句。
  皇帝往椅背上靠了靠。
  边上的太监凑上前,在皇帝的允许下,给帝王轻按脑上穴位,用于舒缓疲劳。
  桌上还有极多的公文, 其中正摊开的那一个上,里头用语已极力精简,却还是密密麻麻汇报了不少事情上来。
  “唐元求见。”有人禀报的声音传来, 却是没有见着人。
  皇帝并不觉得讶异,闭着双眼还是靠在了椅座上,过了片刻才开口, 语气平淡“人都下去吧。”
  给帝王按穴位的太监听了这话, 默不作声收回了手,踩着小步, 正面对着帝王, 弓着腰朝着门外退出去。在他退出后,门口的几位随时备着伺候的宫女一同也跟了出去。
  这会儿屋里好似除了皇帝再没有人了。
  安静得能听到熏香的声音。
  好一会儿, 皇帝微微抬起眼睑“修渊”
  “臣在。”一袭黑袍的唐元出现在了皇帝的面前, 恭恭敬敬朝着皇帝行了礼, “参见陛下。”
  “起了。你我之间私下就不用行这礼。”皇帝淡笑一声,挺起了自己的背,不再靠在椅子上。他看向下方站起身的唐元,忍俊不禁,“你这头发倒是有意思。”
  “礼不可废。”唐元这么说着,人却很随意从边上扯了一个椅子直接坐下了,脸上带着一丝无奈,“落水时脑袋磕了,这头发回头就被大夫剃了个精光。这还是好不容易长出来的一点。”
  真的很不容易长出来的了。
  皇帝看着唐元脑袋上那还没指甲宽的头发,笑意浓了很多“这也”太好笑了。
  要不是两人确实君臣有别,唐元现在真的很想揍一下自己的童年好兄弟。
  皇帝好在还有一点人性,知道唐元没了头发已自觉很丢人了,也就不再刺激他,反而是转口问了他两句“这段日子在永州如何”
  “吃饱穿暖不用见那群人,还重了两斤。”唐元想到在江乐那儿的日子,眼内柔和了点,“小家总是比大家要平淡得多。”
  “你就是太喜欢平淡了。”皇帝听了唐元那话,意有所指说了一声。
  唐元也是想到了过去的事情,唇角拉平了两分,眼神里看不出情绪,直视着面前的皇帝“平淡没有什么不好。”
  语气是那么认真。
  皇帝笑笑,不置可否。
  两人都很清楚这一次见面,不过是唐元顺着皇帝的意思,让皇帝清楚一下自己的状态。他都来京城了却不见皇帝一面,还私下在当别人的侍卫。这总归是说不过去的。
  “案子你借着现在身份继续查着,这日子过了久了,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查出来的。”皇帝想着这一回的刺杀,心里头还有点火,不过面上是半点不显,“等查出来了,朕把你吃的亏都还给他们。”
  唐元应下“是。”
  皇帝说好了最重要的事情,又想起一个人“对了,近日永州江决曹就在京城,吃住可还习惯”
  唐元想着先前说并不喜欢京城住所的江乐,笑了下却说的是“还成。”
  皇帝点点头,这会儿也算是给唐元透话“嗯。若是你有心推他,等改日找人举荐上来就是。姜爱卿不是那种扣着人不让人出头的。他是个有才的。”
  唐元顿了顿“江决曹在验尸上有大才。完全能出书著作,给天下验官仵作用,以防有少见或者误判之事。”
  皇帝是对江乐有点兴趣,却没想到唐元会这么夸赞成这般,失笑转口“他才十八。”
  唐元点头“还是个女子。”
  皇帝点头“还是个女”
  皇帝怀疑自己听错了,手抖了一下,脸上表情骤变“你刚才说什么”
  唐元并不打算隐瞒皇帝,声音低了两分“安之,江决曹是个女子,一个在验尸上有大才的女子。她不该在闺房之内,去嫁给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从而相夫教子。”
  安之是皇帝的字,当年太后生了他,只想要他平平安安长大,可惜后来成了帝王,这个字就很少再会有人叫了。唐元自小和相识,当然是知道这个字的。
  这个字也表明了唐元的态度。
  他是以朋友的身份在和皇帝说这件事,不是君臣。
  皇帝觉得有点荒谬。他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更好来表达自己现在的情绪“哈,你说江决曹是个女子女子”
  他表情清奇得很,有惊异,有好笑,有疑惑,有恼怒,有全然的不理解。
  唐元直视着皇帝,相当肯定“是。”
  两人对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皇帝先一步憋不住,眼内满满都是困惑“怎么会是个女子的”他想不通极了。
  有大才的人要是能用,那就再好不过。可都明知道这人是个女子了,他要是想要大用这个人,可就很是头疼了。
  唐元沉默片刻“女子和有大才并不冲突。我见过她写的东西,还有她教给她徒弟的东西。世间再无第二个江长乐。只是若是安之想要江乐在京城做官,那可能性是没有的。”
  光是验身那一关就过不去。而江乐这个人在永州决曹这个位置上,太浪费了。
  皇帝听出了唐元话里的意思。
  “我不是说觉得女子不能有大才。我娘也有大才。可她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她想要做什么,哪怕不合礼制,我都能想个办法。江乐呢”皇帝眼内情绪沉了沉,“我便是下令让她自此归家,她都无话可说。她能在决曹之位上藏一辈子”
  决曹这位置天生就容易树敌,回头只要对方有心查江乐,一查一个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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