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瓷罐长得太普通了,看来看去最可能还是这丫鬟的。
可这丫鬟惨烈一笑,开口却是“这瓷罐是大公子的,我那天避开了小公子去和大公子碰面。就在大公子房里床底下发现了这个瓷罐。我看着感兴趣,就拿回了自己屋里。”
姜子建问她“哪天”
丫鬟梗着脖子“就是齐大人死的那天他前一日还说,只要齐大人死了,这家底就全是他的。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一天到晚只想着玩木头”
只想着玩木头的齐敏一言不发。
而被点名的齐兴怒瞪丫鬟“大人,她这是看着自己活不了了,干脆将事情都赖在我身上。望大人明鉴,万万不能相信这小人之话。”
这人啊,前头在假山前恩恩爱爱,后头就撕破了脸皮,甚至毫不留情面想要弄死对方,凡是黑水都往对方身上泼。
可不管怎么说,现在嫌疑最大的确实是齐兴和这丫鬟。
旁边有差吏匆匆进门,找到了尹主簿说了来那个句话。
而一直在边上记录着的尹主簿听完后,上前凑到了姜子建身边耳语了几句。
姜子建听完话后,当下开口“此事你们各执一词,总有一人在说谎。在衙门说谎罪加一等,你们都该心知肚明,如今京城里来人,我看你们还能坚持这话多久。”
他说完这话,吩咐下去让差吏分开暂时关押下这几个关键人物。
朱氏他是不打算关的,可也让仆役看好人,不要让朱氏在周边随意走动。
最小的齐敏和齐兴是一个待遇,不过齐兴一脸的不甘心,齐敏却是相当冷静,还在离开前,用自己的小脑袋朝着江乐那方向点了点头,算是和她打了招呼。
江乐轻笑一声。
等现场人都散去,那只鸡竟是到现在还没死。
姜子建看了一眼鸡,和江乐说了一声“京城来人了,这案子我这里审讯还未有答案,就要交大理寺判决。我待在永州,你和案子一起去京城。”
江乐听着大理寺,咳嗽了一声,朝着姜子建眨眼“我去京城真的没问题”
她暗示着自己的身份。
“嗯。胡氏此刻也在京城,不管她判决如何,你难道不想去看一眼么”姜子建却这样反问江乐。
如果说和这个案子一同上京城,她是有一点兴趣,那胡氏的判决,那就是非常有兴趣了。
江乐看向姜子建,忽然笑开,朝着他深深行了个礼“大人无愧永州知府之位。”
姜子建颇为欣慰。
江乐起身“回头发月钱了,一定请您去喝一顿花酒。就等我从京城回来如何”
姜子建“”
周珍在旁边憋笑。
京城确实来人了,官家知道事情后,亲自点来的人。对方知道姜子建已经案子审讯到一半,确定了几个嫌疑人后,对姜子建也着实敬佩,夸赞了好一会儿。
这一个夸赞的时间,那被当成试验品的鸡也死了。
死状和那天晚上的老鼠是一样的,通体僵直,姿态扭曲。
这下连证据瓷罐都有了。
京城的人对比了格目和鸡的死状后,便确定了要带相关的人前去京城。永州暂时离不开姜子建,凉县的事物则是经过官家首肯,暂时交给宁县袁毅。
江乐都来不及再回去一趟了。
她和周珍这会儿就要立刻跟着这支队伍,直接前往京城去。
本来姜子建还想让成主记一同跟着的,可京城来人却没同意。江乐特殊,验尸学识都远超常人。而他们返程要带上的人偏多了些,京城也有各种文官,不差成主记这一个。
等一阵忙碌之后,江乐颇为惆怅坐在了一个马车内,和周珍感叹着“徒弟啊,你师傅我太有本事了。这都要上大理寺了怎么办呀他们会不会把我留下啊”
周珍“”
江乐长长叹了口气“江长乐啊江长乐,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般天赋异禀之人。”
周珍“”
江乐叹完,后知后觉想起了一点事情“对了,姜大人应该会差人替我们和芸嫂说一声吧”
周珍跟着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应该会的吧。”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将这个问题放在脑后。
芸嫂那么聪明的人,即便她们没有通知,总会自己去衙门问一声的。问完也就知道事情了。而有芸嫂看着,唐元应该也无事。
嗯,应该。
第37章 入京城
应该就只能是应该。
差吏正在和芸嫂说着话, 态度非常和善“江决曹带着他徒弟现下去京城了。这案子移交给了大理寺,官家要亲自过问, 江决曹找到了死亡的原因,就一同前去了。”
芸嫂搓着手, 有点不放心“这事情姜大人怎么说的呀”
差吏这么说着“是姜大人同意江决曹去的。你放心,这京城去一趟回来,江决曹的身份可就不一般了。运气好,恐怕以后会成一名京官。”
芸嫂笑了下“哎哟,这出远门的,大人她日子过得讲究, 我是放心不下。”
差吏也知道江决曹家里头是只吃白米的“哎,路上是有点苦,可到了京城就方便了。江决曹心里肯定也有数。你在家里头, 将傻子照顾好就行。”
芸嫂连连应下。
唐元蹲在角落里,听到这声“傻子”,转头看向了那差吏。
差吏朝着唐元笑了笑, 随后和芸嫂告辞, 说完了交代的话,自然就回去了。
芸嫂送人走了两步, 回来后脸当场就拉下了, 带着烦恼“哎哟,这怎么就去京城了。回头要是唉也不知道去多久。”
唐元在原地呆了会儿。
芸嫂心里头有事情, 只能多做点事情, 忙起来这才能安抚自己, 不让自己想太多。
等她回过头注意到唐元的时候,却发现唐元换了一套衣服,还捆上了自己的剑。
芸嫂还没弄懂这是怎么回事,一脸迷糊“汤圆啊,你这是在干什么”
唐元朝着芸嫂露出一个傻子式的笑容,随后收敛起来,变得有些严肃“找人。”
“找人找谁啊”芸嫂说完了猛然反应过来,瞪大了双眼,“你可不是要去京城吧”
唐元点头。
芸嫂忙抓着唐元往侧卧里带“哎哟这人怎么又傻了,你要怎么去又没有马,你又不认路。你可真是个傻子啊。回头你还没找到人呢,把自己还给丢了。”
唐元灵活摆脱了芸嫂,这回朝着芸嫂笑,却是变了一种笑法。
不再是先前露出一排牙齿,憨厚颇为傻气的笑容,而是勾勒唇角,微抬下巴,矜持又高傲,带着一丝位居人上的气势。
“芸嫂,我要去京城。这段时间承蒙照顾,我如今好了大半,等送江决曹入京之后,便不会再回来了。”唐元朝着芸嫂拱手。
芸嫂懵了“啊”
唐元拱手结束,当下迈开步子朝外走去。
走着走着,那步伐就从沉稳变得有些跳脱起来,很快就变成了相当跳脱,还不走正门,而是翻墙出去的。最后还背对着朝着芸嫂挥了挥手,以示告别。
芸嫂呆了呆“这到底是好了还是没好”
这人刚翻墙出门,就有另一人一身劲装,飞快出现在了芸嫂面前。他留下一锭金子,一封信,随后立刻跑走,
芸嫂忙打开了这信。
里面白纸黑字,写得工工整整,通俗易懂写了对这些日子照看唐元的感谢。
“这没上款也没有下款的”芸嫂收起了信,决定回头将这交给江乐。毕竟真正决定要收留唐元的人是江乐。
永州到京城的路并不短,有皇命在身,女眷又不多,众人行进的速度较快,每日几乎大半的时间都用于赶路,几天内,愣是赶到了京城入口处。
京城城门规格和永州大不同,城门口守门的士兵和永州比起来可威武多了,身上那点薄甲在日光下刺人眼得很。
门口虽说是列着队伍进城,但速度并不缓慢。
江乐所在的这队伍,自然是不可能和普通民众同一条道进城的,从侧面一条道快速进入之后,便直接去向了大理寺。
本该由于到了京城而兴奋一些的周珍,此刻却由于赶路速度略快,整个人有些萎焉。
旁的人给周珍递上了水囊“马上就到了。”
周珍感激朝着人笑了下。
“江决曹要用水么”那人带着点讨好的意思询问江乐。
江乐摆手“不用了。”
这几天日子路上赶路无聊,京城来的这批人,又对江乐着实感兴趣,拉着她愣是聊了不少话。有说京城的事情的,有说自己曾经遇到过的案子的,有说验尸的。
别的不好说,江乐都不太了解,可对于验尸,她的经验绝对在现场这批年轻官员之上。
有经验有底气的人,开口便是笃定的。她说的很多内容,在她心里就是真理,除非面前的人能够拿出实例来反驳她,或者是补充她的观点。
这一来二去的,江乐说的不少内容,就全记到了在场这群人心里头。
有些人能力稍足还会引人嫉妒,可当能力拉开了太大的差距,那边容易让人心服口服。
旁的人都觉得这回江乐若是走得好,今后前途那是一片光明。
有了这个心思,在场人都十分照顾她,半点不由于她年纪小而有所怠慢。
旁边的周珍挂着的是江乐弟子的名头,这会儿当然也是受到了一样的照顾。
车行驶了好一阵,随后有人过来说了两声“这相关人员要送去关押,江决曹的住所也有所安排,就在大理寺边上不远处的一个小院内,今日先住下,明日我们会派人来接。”
江乐忙应下。
一列马车很快就分散开来,送去关押的继续送过去,送江乐去小院的,自然是顺其自然送去了大理寺边上的小院。
送江乐的小差吏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他和江乐讲着这周边的排布“江决曹是第一次来京城么这大理寺距离市集还是远了些,不过周边也有农户,每日早上有一条街有不少人推着木车买卖东西。您过几日要是想要采买点,直接去就成了。”
江乐听着“好。”
差吏又说了吃饭的问题“这几日您在京城的开销,上头都会记着。回头案子结束了该有的都有。用饭今日我会送来,明日就在大理寺用了。”
江乐也一一应了。
等到了地,差吏停下了车,将江乐和周珍先行放下“江决曹要是有缺什么东西的,尽管明日开口好我说。”
江乐点头。
车上还有人,他们互相招呼道别后,差吏就去送剩下的人回去。
江乐这才和周珍打量起了她们这两天要在京城暂住的地。
说是小院,那真的是小院,看着比永州那儿的院子还要小,门只有永州小院一半大。这小院的入口是在巷子口,边上还有不少街坊邻居。
有人见着江乐她们了,还笑眯眯和她们招呼着“哎,暂住啊”
一口的京城地方腔,江乐反应还愣了一下,随即笑开“是呢。”
大约是旁人也知道这院子通常是给来京的地方小官住的,所以态度自然招呼完了也没打扰她们。
京城里一块砖头下去,十个里八个是有身份或者亲属有身份的。这大理寺周边的住客,想来家里身份也不一般,怕是大多都家中有人在朝。
江乐觉得还挺有意思。
她带着周珍推门进了院子。
别有洞天。
院子外头看着小,连门都如此不起眼。里头却是五脏俱全,一眼扫过去什么都有。门房上还挂着木头牌子,上头刻着卧室和书房。爬山虎攀岩缠住了不少架子,看着绿油油极为好看。
“住两天就回去。”江乐看着这儿,却没有太喜欢。
她喜欢更有人气的宽敞地。
“不喜欢么”
一句男声的询问。
在场的人,有江乐,外表男,性别女。
有周珍,外表少年,性别少女。
还有一位是
江乐顺着声音仰起头,转向了边上屋顶沿。
那里站着一个人。
背后的日光太过刺眼,显得那人看上去极为不真实,连身型边框都有些模糊,只能看出他穿了一件非常普通的圆领长袍,脚踩着一双微翘起尖的胡鞋。
他的腰侧还挂着一把剑。剑身侧着,戴在身上的样子,和放在盒子里时候迥然不同。在偏橙红的光下,那传说中嗜血的剑,似乎都带上了一丝暖意。
脸看不太清楚。
声音是一样的,语气却是不一样的。
江乐眯了一下双眼“还成,毕竟住这个院子还能送一个不傻了的侍卫。”
上头那人一听这话,轻笑出声“不傻了的人当不了侍卫。”
江乐可不管这个,语气态度当下就严肃起来“一日为侍卫,终生为侍卫。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顿了顿,她受不了了“不是,你能下来说话么上头太阳太刺眼了,我眼睛都要瞎了。”
空中那人顿了一下,吞下想要反驳的话,微微下蹲,纵身一跃。
第38章 此生不会伤你
张狂。
不羁。
自傲。
却矜持。
江乐想过很多次唐元恢复正常会是怎么样一个人。
那些她听说过的事迹里, 他放荡不羁,伶牙俐齿, 肆无忌惮,无所畏惧。他是帝王的一把剑, 听话指向这个地方,指向那个地方。
不过她从未想过唐元会猛然之间恢复状态,在京城出现在她的面前。
落到了地上,没了上方过于刺眼的光亮,江乐这才能细细打量面前的唐元。
衣服和鞋子都是换过了的,不是永州她们为他准备的那一套。头发还短得很, 看着不伦不类的,半点不像是一个读书人。
腰上有着那把姜子建找来,重新给了她, 而她转交给了唐元的剑。
这把剑果然佩戴的样子,远比在盒子里好看。
恢复记忆的人,还会记得自己傻子时候的事情, 只是还记得多少江乐是不知道的。